没想到他会是这种看法，萧陵顿了顿，问：“你也知道我等了你这么久吗？”
他的语气有点落寞，裴明顿时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抿了抿嘴：“我死前的那术法……是怎么被终止的？”
他以禁咒燃烧灵魂，将所有神力给了萧陵。
代价是魂魄碎裂，永不入轮回。
那术法……是终止了，还是成功了？
向来都第一时间回答他问题的人，这一次却沉默了。
“……萧陵。”裴明忽而叫了他的全名，“那术法是终止了，还是成功了？”
“终止了。”萧陵微微一笑，但血色的双眸里却没有笑意，“在你魂魄即将碎裂的时候，你哥哥来了。”
裴影溪？
“我哥……那他现在人呢？”裴明一怔，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不知道……他把你的魂魄救回来之后，就消失了，我尝试找过他，却没有找到。”萧陵声音有些生硬的说。
“是吗……”裴明垂下了眼，不知为何，莫名有点怀疑。
哥哥曾说，神种拥有最强的力量，那他死前所施的术法真的那么容易被扭转吗？
除非那神种并不存在？
可这也说不通啊……他前世确实各方面修习都达到了寻常同类达不到的速度，甚至超越了族中的记录。
如果神种确实是他，那术法必然不可能被终止。
若是未终止，那拥有神力的萧陵应该是最强大的，又怎么会在地府争斗中失去身体？且自己怎么会还有转世？
如果终止了……这一切就说得通了，自己可入轮回、萧陵没有得到最强的力量。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不是神种。
须臾之间，裴明脑海里闪过无数的想法，他微微皱眉起来，觉得自己应该就是神种。
不然裴影溪不会在那时特意提到自己是神种，元无饕也不会为此灭了他的族。
可自己的轮回和萧陵在地府争斗中失败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我学艺不精所以术法被哥哥终止了？裴明惊疑不定，不应该呀。
他想了想，又问萧陵：“你为什么会魂体分离？”
萧陵的瞳孔骤然一缩，脑海里下意识的滑过那一天的场景——
冥冥之中有一道钟声响起，苍老的女人古怪的笑着，她用那沙哑的声音问：“……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支离破碎的血色在眼前晕染开，他半跪在地上，捂住了一只眼睛，露出的另一只眼眸里满是坚定，“……知道，还请您……答应我的请求。”
血色的眼眸里映出了对面高高在上，一身破烂灰裙的女人。
“即使这会让你失去记忆、回到最初的时候，你也不后悔？”
“……不后悔。”萧陵无比坚定，重复道：“还请您答应我的请求。”
“行，我答应你。”女人笑着应允了。
萧陵眼神一暗，拂去脑海里那段记忆，笑了笑，摸了摸裴明的下巴，“没打得过呗……你以为我真的天下无敌呀……”
裴明扭头盯着他，目光充满怀疑：“真的？你没骗我？”
萧陵顿了顿，眯起眼，打了个哈哈：“哎呀，承认你家二郎技不如人有那么难嘛？……对了，几点了，那小孩是不是该醒了？”
“你别转移话题！”裴明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杨茶说现在的地府和以前早已不一样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他如此顽固，萧陵叹气：“阿明，过去的事便过去了，纠结过去有什么意思呢？我输了就是输了……”
裴明骤然换了个问题，“那你为什么会失去记忆？”
就算输了，没抢到那个位置，那也不至于被人欺负成这样吧？
“就……”萧陵在思考说辞，“谁知道他们的呢？落到他们的手里了，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他说的也不是不可能，裴明沉默片刻，勉强相信了这个说辞。
“好了……几点了？今天不去剪头发吗？”萧陵又摸了摸他的耳朵。
他像一只犬得到了什么珍宝，时不时的就要摸摸蹭蹭，以确保他还在这。
“剪头发做什么？”裴明十分奇怪。
萧陵和他分开了一点，将手从他的白T恤外抚摸上了那胎记的位置，低声：“胎记没有了……不剪头发了吗？”
他还记得裴明曾说，因为胎记，所以他一直留着这不方便的长发。
“没有了？”裴明一愣，他从昨夜到现在都还没注意到这个，“你做了什么？”
“去厕所看看。”萧陵含笑道。
裴明立即转身去了厕所，有些慌乱的他没注意到萧陵眼神渐渐暗去，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似乎是要自己冷静下来。
厕所里有面落地镜，能十分清楚的看到全身。裴明脱掉了上衣，看向了镜子——
那血红的长条怪物已经变成了一个墨青色的纹身，像一只小蛇，面积不过孩童巴掌大。
光泽流转间竟然显得它有种诡异的美。
怎么都比原来那个暗红的凸起痕迹好多了，也不会吓到别人。
“剪！我老早就想尝试短发了！”
厕所里传来了裴明带着些兴奋的声音。
*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
白日方才落幕，城市里便已车水马龙，灯红酒绿。
鬼王和墓童初入人潮时都有些不适应，但在裴明的陪伴之下他们很快就放下了防备。
而融入世界的第一步——整理仪容。
怕孩子对过于热情的理发师产生恐惧，裴明便挑了家人少的理发店。
“先生，您确定要剪掉您的长发吗？”穿着小西装、染着鸦青色短发的小生走了上来，贴到裴明耳边，声音有些惋惜：“您的头发看起来留了好多年吧？发质也很好呢，真的要剪成短发吗？”
“对，剃个板寸。”裴明点头说：“那样比较方便。”
理发师：“……”
他再三确定：“您一定要剃成板寸吗？我的建议是剪短一些，留成艺术家的微卷风格呢。”
裴熙在旁边一脸迷茫：“板寸是什么？”
“就是光头上长了一层薄薄的发茬，”理发师对他解释，企图让这孩子挽回自己爸爸那坚硬的心，“以先生的气质，还是长发显得好看些，不会那么突兀。”
裴熙想了想光头的裴明，连忙抓住裴明的手：“爹爹！你不要剃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