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发女在房间内焦急的来回走动。
鹿萧给她的纸条看完了，跟衬衫男在一块的寸头壮汉不知是死是活，除了那两只已经揪出来的内鬼之外，他们三个需要解决的麻烦还有不少。
“这绝对不是新手副本的难度。”短发女停下脚步，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我怀疑我们中间还有其他老玩家。”
可鹿萧明显是一个新人，谢宜那模样也不像是经历过副本的老玩家，连短发女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难不成是一开始就死掉的那个新人？以前倒也不是没有过老玩家崩溃，在开局就主动违背规则送死的例子。
小白趴在床头，懒散的用那双金色的眸子打量着三个人。半晌后，它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眯上眼睛打起了盹。
“哦对了，关于老画家，我倒是有了些收获。”短发女将鹿萧给他的纸摊在桌子上，她细长的食指点着两位画家起争执的那一条，“邱先生与老画家起争执的画是一幅老画家的肖像画，邱先生觉得不够完美想要完善，但是老画家却觉得已经足够了。”
谢宜与鹿萧对视一眼，“肖像画？”
短发女点了一下头，“对，肖像画。只可惜我们没来得及拿到老画家的照片，不然倒是可以做个参考，找到那幅画。”
鹿萧的重点倒是不在画上，他更好奇为什么两个人会对一幅肖像画的完美程度起争执。
“听说，完美的画是有灵魂的。”谢宜推了推眼镜，像是随口一说，更像是看透了鹿萧的心思。
“灵魂……肖像……”
鹿萧垂着眸子陷入了沉思。
短发女眸子越过他瞥向窗外。她觉得自己提点到这里就差不多了，看鹿萧的样子，他显然也已经猜到了这个副本的破局之法。
不过可惜的是，如果没有第三个老玩家，这游戏副本不会在第二天就变成这样。他们没有违背规则，这些有潜力的年轻人活下去的可能很大。而现在就只能祈求副本的怪物不会过早找上门了……
三个人维持着安静，一直等到天黑，竖在墙边的两幅画作在昏暗的灯光下逐渐开始有了变化。
细腻的颜料从画作落下，接触到地面后扩散，变大，凝固。不成样子的金发女鬼此时就是先前反射在谢宜镜片上的模样，原本画中柔软美好的躯体，只剩下了森白的骷髅。
谢宜一哆嗦，手抓着鹿萧的衣服，躲在他身后不敢冒头。
短发女额头上也全是冷汗，她死死地盯着画框，声音有些发抖：“新的规则出现了。”
鹿萧抬眸朝着画作看去。
女鬼完全离开那幅画后，变得空白的纸张上浮现出了一条红色的规则：不要去看画，里面的人会杀了你！
这些字如此鲜亮，仿佛在嘲笑玩家们的无知和愚蠢。
坑，这绝对是坑！
鹿萧眉头皱在了一起。
这里是画展，进来的游客是为了欣赏画作而来，玩家们平时找线索也会无意间瞥到墙上的画。没有人能逃得掉这条规则，或者说——这条规则就是为了杀人而来的！
“违背了规则，要死的，要死的！！”
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被无情折断。
短发女后退了几步，她慌张的四下望着。金发女鬼刚抬起头，短发女已经跑到了门口，双手抓住门把往下按去。
鹿萧连手都没能抬起来，更别说去阻止短发女了。他眼睁睁的看着短发女消失在了门口，走廊上的女鬼们被吸引，齐刷刷的朝着这只剩下了两个人的房间看过来。
“它们、它们在看我们……”谢宜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只有颤音飘进了鹿萧的耳中。
鹿萧抬手挠了挠侧脸。
面对着已经进了屋子的一群女鬼。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些颜料画出来的画本来就让他感觉不舒服，更别说从画里跑出来的女鬼了。
一声稚嫩迷糊的狼嚎，睡了两三个小时的小白终于睁开了眼睛。昏暗的屋子里，那双金色的眼睛和雪白的毛发尤为明亮。
谢宜眼里又有了光。他拽着鹿萧的衣服，语调上扬：“小白！我们还有小白！”
小白似乎还没搞清楚眼前的状况，它歪着头，眼中带着少许疑惑和不解。
怎么它就睡了个觉，屋里多出来了这么多怪东西？
事态紧急，它又不能说话。小白跳下床，朝着鹿萧嚎了一声，迈开爪子冲进了女鬼中间，期间它回头看了鹿萧一眼，最后消失在了女鬼之中。
谢宜顿时看傻了。
小白跑了，它怎么能跑？难道不应该誓死保护自己的主人吗？反正也不过是一个道具，怎么能违背主人的命令？
鹿萧只是短暂的思索了两秒，他拉住谢宜的衣领，不顾他的挣扎，在谢宜的哀嚎声中直接蒙着头冲进了女鬼中间，向着小白刚刚消失的方向跑着。
……
鹿萧脚底下一个踉跄。他与谢宜同时抬头，通过最中央的那幅画认出了这里是老画家的画室。
小白正在屋里踱步，它前面不远处躺着两具尸体，那正是碎花裙和衬衫男的。其中碎花裙少了的手臂躺在角落，上面还有小白的牙印。
更有意思的是，这里还有其他人……
“邱先生，唐小姐。”稳住了身形后的鹿萧朝着对面的两人微微一点头。
“侦探先生。”唐小姐自然而然的朝着鹿萧一点头，随口道，“我本来只是想来这里看看老师的作品，没想到外面居然出现了那种事。”
不知是不是因为鹿萧之前的推论，谢宜缩在他的身后，只敢小心的瞥着两个画家。
唐小姐对外面这种情况会有这种态度显然是不正常，可鹿萧再去看邱先生，他脸上的表情与唐小姐别无二致，就像是吃了个饭一样简单平淡。
这两个NPC可都不是什么善茬。
鹿萧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小白，正了正神色道：“唐小姐，你托我们调查的事情有眉目了，您的老师确实不是自杀。”
唐小姐扫了眼邱先生，脸上带着一丝忌惮。大概是因为剧情安排，她并没有阻止鹿萧说出真相，反而等待着他将事实揭露。
“您的老师生前为了完美的画作使用了邪术，可邪术需要献祭。您也知道，您的老师害死了不少人。如今，被邪术害死的生灵从地狱归来，它们回来报仇了。”
预料之中的答案。
唐小姐的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她抬眸看着邱先生，“所以师兄，你也听到了，它们会回来报仇。你是老师的学生，更像是老师的养子，老师不希望你步入她的后尘。”
鹿萧盯着唐小姐，脸上的不解与沉思混合。
邱先生抱着双臂朝着唐小姐走了两步，这个时候鹿萧才看见，先前在邱先生画室见过的被蒙着黑布的画板被他带到了这里。
……画像还是其他什么？
鹿萧不禁开始猜测。
“师妹，画展是你要开的，客人和这几位侦探也是你邀请来的。想要使用邪术的……究竟是我还是你？”邱先生一改画室里颓废的模样，半眯着眼睛对唐小姐步步紧逼。说完，他又看向鹿萧，“侦探先生，老师的笔记本我也交给你们了，这是我的诚意，更是我的自证。”
鹿萧没来得及开口，唐小姐先冷笑一声：“诚意？自证？师兄，交出老师的笔记本并不足以证明你会不会使用邪术。”
谢宜听着很有道理，不自觉的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
小白抬头瞥了眼谢宜，它很快偏开了头，注意着四周的变化。
它盯着角落的两具尸体，它们正在逐渐白骨化，变得跟外面的那些怪物一模一样。等到这两具尸体完成变化，这扇门可就拦不住外面那些东西了。
不管是唐小姐还是邱先生，也不管他们是否清白，现在他们做的都是同一件事——拖延时间。
可惜的是，以小白现在的智商，根本猜不到这两个NPC到底想做什么。不过它现在要做的也只是保护好把自己召唤到这里的人就好了。
两位画家还在吵，鹿萧眉头浅浅皱着，右手握拳抵在下巴上。
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争吵，死亡，邪术，肖像画，还有……老画家的遗作！
在与唐小姐交谈过程中，除了老师的死亡以外，唐小姐念叨最多的就是老画家的遗作。那个遗作有什么用吗？与老画家的肖像画又会有什么关联？
鹿萧抬头看向咄咄逼人的唐小姐，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年轻的女人。
观察期间，鹿萧感觉自己的衣服似乎被人拉了拉，他低眸与拉自己的谢宜对视。
谢宜在鹿萧的目光下悄悄指了指房间中央的画作：“那个——被完善了，还差一点就画完了。”
完善后的黑发美人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妖艳。一双浅棕色的眸子似乎有灵光闪动，她神情中透露着一股淡然，如同误入人世的仙子，脱离世俗，却又让人向往。
邱先生注意到了鹿萧的目光，他停下了与唐小姐的争吵，刻意将鹿萧拉入他们的话题：“侦探先生呢，你觉得邪术到底是谁弄出来的？”
鹿萧抬起眼皮，发现唐小姐也在看自己。
他干咳一声，朝着邱先生道：“我先前跟您提起过，您的老师有一幅未完成的画作——”鹿萧顿住了，他看到邱先生变了脸色，正冲着他轻微的摇头。
可已经晚了。唐小姐刚想起来似的长长的“哦——”了一声：“对，老师的遗作。师兄，你身后那个……不会就是吧？”
邱先生伸手按住了那幅被黑布遮住的画板，皱着眉：“别动不该动的歪心思。”
他这举动让鹿萧愣了一下。原来遗作不是屋子中央这幅画吗？
鹿萧正通过两人的反应猜测事态的原委，却被一旁小白的嚎叫声打断了下面的思索。
两具穿着玩家服饰的白色骷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挪着缓慢的步子朝着鹿萧和谢宜走着。
谢宜尖叫一声，被吓的就差没整个人都抱在鹿萧身上了。
“尸体……活了？”
邱先生和唐小姐那名为“恐惧”的感情如同刚被解锁，震惊、害怕、不知所措争相涌现在他们的脸上。他们的身体在哆嗦，脚像是被焊在原地，半步都挪不动。
两个怪物被画家们的声音转移了目标，它们的脖子咔咔作响，没有任何东西的眼眶直勾勾的盯着两个画家。它们张开了嘴巴，发出奇怪的声响。
“砰砰砰！”
偏偏祸不单行，单薄的木门也传开了厚重的敲打声。不需要确定，外面现在只有怪物能做到这种事。
鹿萧依旧怀疑自己落下了什么，他四下寻找，目光锁定在了工具桌上的笔记本。他丈量了一下两只怪物与工具桌之间的距离，再三的心里建设后，乌黑的眸子与小白对视。
小白很快移开了目光，跃跃欲试的盯着两只玩家化作的怪物。
鹿萧笑了一下，也不再跟它客气，直接朝着五六米远的工具桌冲去。同时，小白后肢蹬地，速度如风，扑倒了其中一个怪物。
谢宜愣了一瞬，稚嫩的脸上带着不似学生的成熟，他瞥了眼门口，察觉到了什么，来不及细说，只能大喊示警：“小心——”
伴随着谢宜的声音，木门不堪重负支离破碎，外面森白的怪物终究还是打破了这人与非人之间最后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