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似乎还在等他的回答，“对方正在输入中”的七个黑字频繁闪现，却迟迟没有消息发来。
徐砚嘉糊不过尹焦，但也不能在梁玦还没允许的情况下把他的性向暴露给认识的人。
他看着屏幕思索着回话，整个人凌乱不已。
突然，身侧一个高大的黑影压了过来。
徐砚嘉警觉地抬眼，下意识地用手掩住屏幕。
梁玦从身边走过，手里抱着刚从晾衣杆上收下来的衣服。感受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也掀起眼皮回望过来，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好看的弧度。
徐砚嘉心头猛地一跳，紧张地别过头。
为什么会紧张？做贼心虚吗？
明明想以前那样自然而然地对视不就好了吗？
都怪尹焦的话给了他奇异的心理暗示，他需要迅速消化一下。
埋下头，给尹焦回道：【我会仔细想想你的话，但你千万别误会什么。】
阳台上，水龙头拧到水势最大，徐砚嘉撑在洗手台前，捧起冰凉凉的水盖在脸上，终于平静了三分后，特意从书架里抽了本书上床，盯着书思考尹焦那一句直击灵魂的提问，以免被人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因为他此刻无法解释出任何。
不安的感觉像是一团灰云盘旋在心头。徐砚嘉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浏览器，在搜索栏上大下一排字：
【喜欢一个人有什么表现？】
他仔细默读着最高赞的回答：
“你会期待和他相处，相处的时候既紧张又开心。你会因他而喜，因他而悲，因他而忧，你的情绪被他调动支配。”
这条回答下还有些回复。
【我就是这个症状，这就表明我喜欢上他啦？】
【恭喜你，坠入爱河啦！】
【不一定呀，我和我青梅竹马的舍友就是这样，我俩都是直的哟】
【不会真有人天天和朋友贴贴抱抱还以为你们是纯洁的舍友情吧？】
……
徐砚嘉心头一惊，感觉莫名被内涵到。
怎么不可以是纯洁舍友情呢？
太不靠谱了。
他心头莫名躁动，放下手机便听到隔壁床的游戏声突然消失。
下铺的顾鹏飞仰着身子往上来数落：“丁文峰你送几次了？没输出就出肉啊！今晚又掉了四颗星，嗐。”
“都怪我是吧？你只刷野都不来抓人。”丁文峰垮下脸，气馁又烦躁地扔掉了手机。
空气中突然的沉默，气温骤降。
顾鹏飞叹了口气：“算了，睡觉吧。”
他按了按眉心，随即翻下床走到门口去关灯，拖鞋甩在地面的声音有些刺耳。
徐砚嘉默默听着这场风波，每个人都心头都一朵各自降雨的乌云。
此刻他已经自顾不暇。
“老顾等一下。”熟悉低醇的一道嗓音从下铺传出来，徐砚嘉心里莫名安心了一点。
突然那道声音的主人便伸手抓住了上铺的扶栏探上身来，目光关切地询问道：“你还需要用灯吗？”
徐砚嘉怔了片刻，随着他的目光一起落到自己手里拿起的书才反应过来，随机合上：“哦，不用，我睡了。”
这本书只是他拿来遮掩的工具罢了，一个字都没入眼。
梁玦以为他在看书吗？这么细微的细节都注意到了呀……
“那好，晚安。”梁玦朝他笑了笑。
“晚安…”
徐砚嘉会心一笑，目光无意识地停留在他的发间。
梁玦身体没有完全挺直，露了半个脑袋上来。从徐砚嘉的角度看，便看见他毛茸茸的头顶，茂密蓬松的黑发遮住了光润的额头，掩映着黑沉沉的瞳仁。
那瞳仁像是月光下缓缓流动的湖面，上面掩了层薄雾，更显得柔和亲切了几分。徐砚嘉莫名想起小时候，他家楼下常有一只蹲坐在地的大白狗，不叫不闹，看起来英俊又温顺。
好可爱，想揉揉脑袋……
草。
回过神的徐砚嘉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干嘛，立刻躺平在床。
完了，他已经无法再解释自己的各种行为。
但是黑夜的好处就是，自己的惶恐和紧张不会暴露。
慢慢镇定下来后，他拿出手机。
百度的问答个体差异太大参考性不大，尹焦那边他不干暴露太多。
那……
徐砚嘉终于想起一个人，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
熄了灯，梁玦躺在床上没有立刻入眠。
今天徐砚嘉好像有点反常，但说不清哪里反常。
他没有在回避自己，但似乎总是下意识的紧张和不自在。
直觉告诉他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他把账号切换到“L”，果然等来了新消息。
【L大哥，这么晚打扰你真不好意思，你睡了吗？】
【还没睡，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L大哥，你现在是单身吧？有喜欢的人吗？】
梁玦看着收到的问题，眼皮跳了跳，没懂他的意图。
【是，怎么了？】
【你以前喜欢人的时候是怎样的啊？】
又是一连串的问号在梁玦脑里爆发，他突然心下一紧。
他是怀疑自己的身份所以来打探情况吗？还是想旁敲侧击的了解些什么？自己哪里暴露了什么？
【L大哥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不确定是不是喜欢上了一个人，想要捋清楚。】
配上一个很软萌的表情包。
【哦，这样啊。】
梁玦发送完这行字顿了顿，心里瞬间轻松了许多，但下一秒又开始思考一个更沉重地问题。
徐砚嘉终于也有喜欢的人了？那他喜欢上的这个人，是女生还是男生？
会是自己吗？
这几天他们两人确实粘在一起，但之前回避的那几天呢？徐砚嘉有没有认识新的人，或者有被哪个趁虚而入的追求者不小心打动了。
他想起上次在球场见到的孔淙，徐砚嘉像只和善的小白兔，根本无法躲开来势汹汹的贪婪的狼。
而击退了一个孔淙，也会有千千万万前仆后继的孔淙。就连他当时做直播时，没有团队包装宣传，但人气也不低。
徐砚嘉哪里都好，理应被这么多人喜欢。
而自己，只不过千千万万中的一个。
他突然想起今晚在阳台洗漱时，远远地就看见徐砚嘉沉浸地盯在手机页面上，时不时地打着字。漂亮的眉头微微蹙起，郑重得像是在思考一件人生大事。
谁令他如此认真对待？谁这么幸运被他爱上？
梁玦心里不自觉地泛起酸酸的醋意。
翻腾的心绪被新消息打断，对面问道：
【所以L大哥可以告诉我喜欢一个人会是怎样的吗？】
【可以，但我需要想想。】
【是哦……】
徐砚嘉立刻回道。
按照推测大哥也应该中年了，现在还单身的话，上一次喜欢人可能已经过了许久，确实需要好好回忆一下，于是他体贴地发来一句：
【那你想起什么细节随时告诉我可以吗？】
【好的】
*
徐砚嘉一觉醒来，刚关掉闹钟，便看见有未读消息的提示。
【L：睡前如果收到喜欢的人说的“晚安”，睡得会更香。】
晚安？
昨晚他和梁玦确实互道了晚安，这一觉确实睡的不错。
这不过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关联吗？
他只觉得自己和梁玦重新靠近之后睡眠都很好。
但可能也有一点关系吧，虽然并不能证明什么。
今天的课都是理论课，他们系在四教上课。
尹焦占好了位置，徐砚嘉到了教室边坐到他身旁。
“想通了？”
徐砚嘉闻声抬头，心照不宣地回到昨晚那个问题，他摇摇头：“还没呢。”然后又一脸苦哈哈的模样，十分生动地用手指戳了戳脑袋：“乱得很。”
“看你气色不错，思绪混乱还能睡得这么好，那我就放心了！”
“气色很好吗？”徐砚嘉的手贴上脸，居然有这么明显？他讷讷道，“但今天醒来却是觉得神清气爽。”
“是啊，你看我熬夜熬得脸色暗淡无光泽。”
徐砚嘉近距离地看着尹焦的脸，确实如他所说面色暗黄，即使他嘴唇上还抹了点提气色的有色唇膏。
两人结束这一话题后，无聊地看了眼黑板，又低下头玩手机。
徐砚嘉刷着朋友圈，看着丁文峰发的照片：照的电子白板上的江南水乡，配文是“大二末要去这里实习（馋）（馋）”
习惯性地点了个赞以后，看着下面零星几条评论。
【这是……皖南？】
【对！我们大二结束后去这里写生测绘调研！这跟公费旅游有什么区别？爽歪歪了】
【羡慕，这里景色好美】
刚要往下滑，便看见点赞那栏，自己的id后跟了梁玦的名字。
他也正在刷朋友圈？
咦，梁玦也没好好听课呀。
他在哪上课呢？也跟自己一样感到无聊吗？
徐砚嘉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他的一切都产生了好奇和惦念。
他不自觉戳了戳对方的头像：【没听课？】
对方像是在聊天框前等了许久，秒回：【耳朵在听。】
什么鬼。明明就在玩嘛。
徐砚嘉嘴角浮起灿烂的笑意，任他乱说，继续问：【你在几教上课？】
【三教。】
【我在四教！挨这么近呢。】
【嗯，那中午一起去吃饭？】
【好呀。】
徐砚嘉飞快应下，他正有这个意思。
讲台上老师声音突然高昂，他警觉地抬头盯了一眼，收敛起笑意，随后又低下头看着屏幕。
梁玦的头像再一次占据他的视线，那只金毛正在晨光下肆意微笑。
之前积累的好奇和疑惑终于这一刻全部抛出。
【头像的金毛好可爱！还没问过你，是你养的吗？】
【是邻居家的狗狗，我小时候心情不好时就去围栏那坐着，他就会跑过来对着我笑，可惜他已经走了很多年了。】
徐砚嘉了解之后，浮起一丝惋惜和抱歉，发了个摸摸头的表情包安慰他：
【没事，有一段美好的回忆就很幸运了。】
发送完，徐砚嘉把自己收藏的压箱底的笑话发给梁玦。
时间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悄悄溜走了，轻松地捱过了这堂枯燥的概论课。
下课铃声即将响起，大家坐在位置上提前收拾好书包，准备铃声一响就开跑。
“你看什么呢怎么这么开心？”尹焦压低声音凑来，眼里带着暧昧的笑。
“没什么。”徐砚嘉笑眯眯地答道，低头便看见L发来的新消息。
尹焦自觉地回避视线，把笔胡乱塞进背包里，留给徐砚嘉私人空间去回应可能是某个未来恋人发来的消息。
【喜欢一个人会对他产生无法控制的好奇和惦念，希望多了解他一点。】
徐砚嘉猛然一惊，自己刚刚才……
行吧，又中了一条。
但说不定是偶然呢？
“快收拾东西了。”尹焦看他在发呆，连忙催促道。
“哦、好。”
“对了，”尹焦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今天下午上完课没什么事吧？”
徐砚嘉摇摇头。
“陪我去做个头发吧？好久没理过发了想去剪短一点，顺便烫个造型。”
徐砚嘉看着尹焦的头发，剪短一点确实会更有精气神：“行呀，下了课就陪你去。”
“我宝真好！”
“对了你要不要一起剪？”尹焦摸了摸徐砚嘉耳后偏长的碎发，“他那里最近搞活动，洗剪吹特价！”
徐砚嘉想了想，摇摇头：“不了，我想留长发了。”
“什么？！！”尹焦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留多长？”
徐砚嘉没想好，他只是在尹焦提到理发的时候突然想到的这茬。
至于留多长呢？
他随意在肩膀那比划了下：“应该也不会很长。”
随即尹焦露出个似是欣慰又意味深长的笑：“宝，你留长发肯定特别特别好看。”
徐砚嘉点点头。
上一次留长发是在高中，当时少年模样青涩张扬，一头长发自由又惊艳。
现在应该会柔和很多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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