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玦在门外时便听出了这首歌,推开门才发觉居然是徐砚嘉在唱,而那边玩游戏的一桌人竟然也安静下来,随着旋律拍掌。

  他大跨步一个向前躬起身,罕见的、主动拿起桌子边缘的沙锤,和着徐砚嘉娓娓道来的歌声轻轻摇晃着,眼睛温柔地注视着他的银河星星。

  全然没有察觉到,他会是即将开场的这场好戏的主角。

  “我像那银河星星,让你默默爱过。”

  唱完这句,徐砚嘉把话筒稍微放低,看着梁玦,涌到嘴边的话却突然堵住。

  梁玦五官锋利深邃,点漆般的黑眸流光浮动。不知道是因为幽暗灯光加重了轮廓的阴影,还是这首歌的氛围太过温柔缱绻,他感觉梁玦的眼神显得意外的深情。

  他本来想着,梁玦进来肯定跟先前一样靠在沙发上玩手机避开交流,那自己只需要猝不及防的说一声“梁玦我喜欢你”,然后在他还未反应过来前一口气到处真相。

  只要自己不大喘气,五秒钟就能迅速地结束这个大冒险。

  这样不仅能够顺利完成任务避免受罚,应该也不会对直男的心灵造成太大的伤害。

  可是梁玦就这么盯着他,让他觉得这个大冒险逼真了起来。在此时此刻的情境里告白,莫名的像是真情流露。

  徐砚嘉眼神闪烁了一下,只抿抿唇,把计划好的台词憋进肚里。然后重新拿起话筒,唱完了整首歌。

  周围几个青年明晃晃看好戏的眼神盯得徐砚嘉如坐针毡,旋律一停,他顾不得梁玦正凑过来想跟他说些什么,便走向玩游戏的那张桌子,看着那杯Tomorrow神色凝重。

  喝吧,一杯酒而已。

  他示意丁文峰把就递给自己,灌一杯酒也不过几秒钟,一眨眼的事。

  丁文峰却很焦急的样子,赶紧附在他耳边小声劝道:“酒量不好的这杯喝完,直接神智不清了。Tomorrow,不只是明日见,都快急诊见了!学长三思啊!”

  说着他瞄了一眼背后的梁玦,正眼神幽深的盯着自己,怕自己欺负徐砚嘉似的。

  他立刻挺直背,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接着压低声音继续劝道:“别人我不敢保证,但你说这话梁哥肯定不会迁怒于你。他只会在知道是大冒险后,狠狠骂我们出的什么烂题让你为难。你相信我!”

  丁文峰发誓,劝徐砚嘉完成大冒险,看热闹的心仅仅占十分之一,剩下的全是担心那杯tomorrow他承受不下。

  眼看已经过了五分钟,大冒险却迟迟没能进行,换成其他大冒险葛焕山那几个早就没耐心等了。但他们竟都意外的安静了下来,没有起哄让他立刻罚酒,因为他们是真的想看梁玦被好朋友表白的样子。

  尤其是刚才看见梁玦和徐砚嘉自然地一同进来,帮他递水、注视他唱歌的样子,更加相信顾鹏飞和丁文峰所说:这两人关系的确很好!

  至于是哪种好,他们都翘首以盼梁玦的反应。

  太刺激了!

  而且就算玩脱,梁玦生气,也怪不得自个儿的头上。

  新响起的歌无人认领,大家都注视着两人。

  徐砚嘉懒得再拖延,也不想影响大家玩下一轮,直接大声宣告着:“任务失败,我自罚一杯。”

  “学长你?!!”丁文峰只后悔没能及时捂住他的嘴。

  这么一说,梁玦就知道了这是场游戏,大冒险没有意义了,注定要就受惩罚了。

  顾鹏飞无奈地挠挠鼻子,他刚已经被他们灌了几杯白的,还能保持意识清醒纯属久经沙场酒量过人,但实在没法再帮忙分担这杯了。

  第一次叫新室友来自己的party完却没把人照顾好,他愧疚地看了眼徐砚嘉试图挽回,用口型劝道:“试试吧?”又瞥了眼梁玦,说不定就蒙混过关了。

  梁玦接连收到奇怪的打量,突然了悟,原来大家突然停下来看徐砚嘉唱歌,是为了等他大冒险?

  怪不得,那一个二个看向徐砚嘉的眼神都如同饿狼盯着瞄准的猎物般。

  他走过去:“这个大冒险是不是跟我有关?”

  徐砚嘉心虚地点点头。

  梁玦不难猜测道,能让这群人齐齐停下来翘首以盼的,题目肯定是些刺激又恶心的内容。

  光他见识过的,就有见过的就有选个直男表白、选个同性朋友油腻贴贴、甚至舌/吻。

  让徐砚嘉当众做这些事,不知为何会有种亵渎的心理。

  这险不冒也罢,他瞥了眼那杯冰蓝色的Tomorrow,深知他的威力徐砚嘉肯定无法承受。

  伏特加、白兰地、龙舌兰、威士忌、金酒、朗姆酒,六种基酒的酒精度都是40,加上几块冰块的稀释,也不会低于35度。

  “既然这个任务跟我有关,没完成也有我的一半儿,我陪他一起喝?”

  梁玦加重了咬字,眼神巡视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虽说是询问的话,确实不容商量的语气。

  “行吧行吧。”顾鹏飞先缓和着场面。

  明明梁玦什么都不清楚,却感觉他比真正受罚的徐砚嘉还要严肃。

  一直控场的葛焕山虽然混惯了社会玩得野没下限,但也没到不识眼色的地步,毕竟是顾鹏飞的生日party,不想伤了和气:“行吧行吧!反正你俩把他喝完。”

  本来这种游戏图个热闹,胡闹一阵该放过就放过了。而且这杯Tomorrow,两个人分担也威力不减。

  徐砚嘉侧过头,显然很吃惊的模样:“不用的。”

  他没见过梁玦喝酒,万一梁玦也跟自己一样一杯放倒怎么办?

  更何况,这个游戏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根本不用把自己牵扯进来。

  梁玦小声说:“当我报答你牺牲火锅在民宿等我下山好吧?”

  没人唱的歌他们点开了原声,此刻正唱到高潮最撕心裂肺的地方,声音足够掩盖两人小声的耳语。

  “诶诶诶!商量好了吗?谁先喝!”一个叫蒋叙的青年说道。

  这个是梁玦大一时的同班同学,只不过大二专业分流去别的班罢了。

  梁玦给他个眼神,立马懂了意思,闭住了嘴。

  “放心,我酒量肯定比你好。”梁玦看着徐砚嘉,声音低沉柔缓,“嗯?”

  徐砚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先去前台,点两杯蜂蜜水来,喝完酒喝点蜂蜜水头没那么痛。”

  “好……”

  梁玦拍了拍徐砚嘉的后背,从徐砚嘉背后的角度看,像是拥抱一样。

  蒋叙和郑浩对视一眼,同款惊讶,正想吼你俩干嘛呢!便看见徐砚嘉往右跨开一步,然后径直朝门口走去。

  梁玦看着徐砚嘉出门的背影嘴角勾起抹意味不明的掉,眼里的晦暗深了一层。

  回头,骨节分明的手指端起桌上那杯冰蓝色的液体:“我先喝。”

  *

  徐砚嘉走到前台,穿着衬衫马甲的男士立刻迎上前来,露出标准笑容:“这位先生,请问需要些什么?”

  徐砚嘉问:“有蜂蜜水吗?”

  “不好意思,我们店没有准备蜂蜜水。”服务员抱歉地笑了。

  另一个酒水营销员闻声立马拿了张菜单跑过来,目光殷切地看向他:“您看看需要点别的吗?酒品齐全,还有茶饮和果盘。”

  徐砚嘉订了份果盘,单独付了钱,留下包间的号码。

  趁在外面,赶紧搜索了一下Tomorrow这种酒。

  他对酒品完全不熟悉,以前同学聚会或者学生会聚餐最多只在逃脱不了的时候应付一小杯啤酒。

  而他看着Tomorrow的介绍,每一种基酒几乎都是著名的烈酒,混在一起威力数倍放大。

  他忧心地叮嘱他们快些把果盘送来,然后迅速返回去接受惩罚。站在包间门前,听见里面迭起的尖叫声,他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这种场合,喝杯酒有什么?

  推开门却彻彻底底的呆住。

  幽暗的包间里只有游戏桌上空有一束冷白的光。梁玦一手撑着桌面,骨节分明的手伤青筋凸起。另一手把着酒杯,仰着脖子把蓝色的液体往喉咙里灌。

  “梁哥牛啊!”郑浩看着都觉得嗓子辣,痛苦得脸部肌肉都有些变形。

  其他人也聚在周围,像是赌场里围观赌局的看客,屏息凝神,来劲得很。似乎只顾着看梁玦应付他们特意准备的终极惩罚的刺激,全然忘了这杯酒本不该他喝。

  “梁玦你干什么呀!”徐砚嘉快步走上前去,用力抽走他嘴边的酒杯。

  里面的液体只剩下浅浅一小口,在透明杯壁里剧烈晃动着。

  梁玦看着他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有些惊讶地掀了掀眼皮。

  徐砚嘉紧张地看着对方煞白的脸,像是受惊的兔子,连眼眶都微微涨红。

  “我没醉。”梁玦安抚地说。

  徐砚嘉这时才反应过来,梁玦让他去买蜂蜜水纯粹是为了把他支开,各人喝一半也是为了让他松口的措辞罢了。

  梁玦大概也猜到了,泛泛眼睛,保持镇定,笑着说:“还有一口了,看吧,我说我酒量好。”

  背景音又杂又乱,旁边人搞不懂这两人打算干嘛,喊道:“嘿!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

  “还剩最后一口啰!”葛焕山挑了挑眉,一种佩服但不打算轻易放过的语气提醒道。

  顾鹏飞扶着额头,有些担忧地劝道:“没剩多少了,别喝了吧,惩罚结束了啊!”

  “哇老顾,你这自己不用特权,到是替别人使特权啊。”

  大家闹闹嚷嚷的,老顾摆了摆手。

  本来这一杯酒就是葛焕山调来助兴的,终极惩罚往往都是个摆设,因为惩罚太恐怖大家往往都厚着脸皮把任务完成或者蒙混过了,像徐砚嘉这样放弃任务直接接受惩罚的情况还是少见。

  而且梁玦居然也丝毫不阻止,还赞同地帮忙分担烈酒。

  “就这样吧。”顾鹏飞话音还未落,徐砚嘉就夺过杯子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他实在怕梁玦把这杯烈酒彻底灌完。

  烈酒辣喉,在胃里翻滚灼烧,虽只有一小口,但不适的感受全摆在脸上。

  梁玦看着他:“没事吧?”

  徐砚嘉摇摇头。

  郑浩看了看场面,问道:“还玩吗?”

  “终极惩罚都上完了,玩个屁呀!”葛焕山看了眼时间,率先站起来,朝顾鹏飞吼一句,“老顾,是不是该切蛋糕了啊?”

  不仅梁玦来了杯猛的,在他俩来之前一群人便完了十几把了,桌上啤的白的开了十多瓶,好几个人脸上都胀红胀红的,也是时候结束游戏了。

  “行,都来给我切蛋糕啊!别喝上头忘了今天是来给我庆生的!”顾鹏飞招了招手,回到茶几处,把蛋糕盒揭开,在酒气弥漫的一首生日快乐歌里迅速吹了蜡烛,切好蛋糕。

  蛋糕很美味,但徐砚嘉没什么胃口,坐在沙发边满是歉意和担忧地看着梁玦,把刚送进来的果盘挑了几块放在纸盘里递给梁玦。

  梁玦喝酒不怎么上脸,其他人的脸甚至脖子都涨的高原红,梁玦的脸只比平时苍白了些,身板还挺得直直的,保持着凌厉与淡漠,不太看得出醉意。

  “头疼吗?”徐砚嘉猫着背,观察着他的脸色。

  梁玦泛泛眼睛,摇摇头:“还好。”

  顾鹏飞两个大跨步坐过来,酒气比梁玦身上的重许多,脸上被抹了奶油。

  他看了眼梁玦,无情戳穿道:“等会酒精作用上来了估计就难受了。”

  梁玦眼神幽深地白了他一眼,让他闭嘴。

  “行,你等会儿自己难受吧,反正我酒劲已经上来了。”顾鹏飞哽了一声,站起身,跟徐砚嘉说道,“等会吃完蛋糕你们先回去,葛子好久没见估计要等着多灌我几杯,迟点儿丁文峰把我扛回来。”

  丁文峰把蛋糕上的芒果摘去,挖了一勺送进嘴里,刚围过来就听到顾鹏飞擅自安排:“你们一个个喝得醉鬼样的,我来就负责给你们善后是吧?”

  “照顾寿星是你的荣幸好不好?”顾鹏飞贱嗖嗖地怼他。

  丁文峰“哼”了一声,懒得跟醉鬼还嘴,转头看向徐砚嘉,和他稍微聊了几句,等到司机师傅来接,便让他们先走了。

  *

  从室内出来,夜晚山脚的风粗砺地刮着脸,梁玦突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酒劲在此时汹涌地侵来了。

  他稳住步子,尽量显得正常的样子上了车后座,徐砚嘉在旁边超市买了一小罐糖蜜,迅速翻上了车坐在他旁边。

  司机大哥从后视镜瞄了两人一眼,嗅到些许酒气。一个脸上泛着红,一个一脸苍白,从ktv里出来,肯定是喝醉了。

  “先说好啊,如果吐了得加一百啊。”

  徐砚嘉麻利道“行”,其他的不重要,他只盯着梁玦的脸色。

  梁玦的酒劲终于攀上来了,他垂着头,硬挺的眉拧起,下颚线因为紧咬着牙齿更加紧绷。

  “很难受吗?”徐砚嘉小心问道。

  梁玦没有抬眼,摇摇头:“有一点儿,但你放心,我不会吐的。”

  “不是。”徐砚嘉分明不是这个意思,上一句还在解释,立马就变了脸色,“难受也活该。”

  梁玦晕乎乎地笑了下,仍然垂着头:“太不领情了吧?”

  “不是说好帮我分一半吗?这酒这么烈,居然把我支开就自己灌完了呢。”

  徐砚嘉小声嘟囔着,又感动又有些气,还是怪自己又倒霉又菜。

  “我酒量可比你好得多。”梁玦这才转过头费力地看着他,“对了,刚才人太多了我没问你,他们罚你做什么大冒险了?”

  “你不知道吗?”徐砚嘉微微讶然,“我还以为僵持在那的时候你问了旁边的人呢。”

  梁玦摇摇头。

  “那你就过来帮我挡酒?”徐砚嘉凝眉,看着他晕乎乎地垂下头。

  “我只知道肯定是让你对我做什么。”梁玦张开眼,眼里不知道是酒精还是困意的作用,总感觉有一层雾气蒙蒙,像是一只被训斥的大狗,不敢言语,只好用眼神解释。

  徐砚嘉顿了顿,老实道:“给随后进门的那个人深情告白。”

  “嗯?”

  梁玦醉了酒,反应没有之前灵敏,徐砚嘉又重复了一遍。

  “哦,正好我进来了,”他的声音沉沉的,有些含糊,“我还以为他们要让你做什么难以启齿的肢体接触呢。”

  梁玦对他们的闷气散了一点。

  “那你为什么不说?怕我生气?”梁玦问道,然后坦白地讲,“如果别人这么对我开玩笑我直接剜他一眼,但你,我肯定不会生气的。”

  “我知道。”徐砚嘉放低了声音,“我就是知道你不会对我生气,才不说的。”

  顿了两秒,徐砚嘉坦诚地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会生我的气,但仗着我们关系好就去做触碰你底线的事,我觉得不太好。”

  所以他选择直接受惩罚,但他还是低估了这杯酒的威力。

  他看了眼梁玦,梁玦沉默不语了,不知道是脑袋太疼还是已经进入浅眠的状态。

  徐砚嘉的纯粹和执拗会迷惑人。

  梁玦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于是垂着发胀的脑袋假寐,直到车抵达民宿前突然停下,才被猛地晃醒。

  车里的皮革味闷得人不舒服,又被猛烈地晃了下,梁玦拼命压制住恶心的感觉终于下了车,却没有站稳,踉跄了一步差点摔倒。

  “你小心……”徐砚嘉慌忙追了过来,把梁玦的手绕过来搭在自己背上,撑着他往前走。

  梁玦只是头晕,意识和体力并没有完全消失,所以徐砚嘉并不感觉特别重和累。

  他回头看看梁玦低眉敛目的样子,觉得醉酒后的他格外温顺,淡漠、冷酷的刺被统统拔掉。

  上了二楼,徐砚嘉在楼梯口停下来喘口气,看着我梁玦这副样子,突然起了坏心思想逗逗他。

  他拍了拍梁玦的胳膊:“你房间在哪个方向?”

  梁玦闻声睁开眼,突然觉得一阵眩晕,缓了一下,伸出手指了指他们正对面的一间房门。

  “果然醉得不轻呐…”徐砚嘉啧啧道。

  上楼正对着的那间榻榻米是他的房间,往左拐靠里的那件才是梁玦的房间。

  梁玦的手指仍然指着前面房间的门,却垂下了头。

  徐砚嘉无奈的摇摇头,扶着梁玦往左拐。

  刚走出一步,就听见而后传来闷闷的低沉声音:“回你房间去吧。”

  梁玦又抬起手指了指。

  ……

  原来还没晕啊。

  “你放心,你今晚因为我才醉成这样,我肯定会照顾好你的。”徐砚嘉说着,就拖着梁玦往他的房间走去。

  幸好之前秦霜遥醉酒,这次不是第一次照顾醉酒的人,还算是有些经验。

  他把梁玦摆到床上,下楼去冲了两杯蜂蜜水,自己先喝了一杯。那口酒作用不大,但他是沾了酒精就容易头痛的体质。喝完后,再把另一杯蜂蜜水端上楼,让梁玦喝下。

  “好些了吗?”

  “哪有这么快起作用。”

  “哦,好像也是。”徐砚嘉呵呵笑道,看着梁玦咕咚咕咚喝水的样子,突然发现,他的脸变红了。

  酒精上脸居然这么迟缓的吗?

  他觉得不太对劲,直觉地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

  好烫……

  梁玦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徐砚嘉以为他是怕自己发现什么,把手背紧紧靠在他额头不放:“你是不是发烧了?”

  梁玦回答:“头晕而已,不要紧的。”

  什么不要紧,分明就是发烧了。因为喝酒发烧的确挺常见,但徐砚嘉的动作突然想起了什么,动作猛地顿住:“你今天是不是淋了很多雨?!”

  下午梁玦赶回来的时候衣服都是湿的,额前的碎发也是湿的,还吹了一整天的冷风。

  他刚想站起身去给梁玦冲感冒药,却突然想起,梁玦喝了酒,还是那么烈的酒,不能吃头孢,焦急地皱起了眉。

  梁玦看他这副模样,轻笑一声拉了拉他的手,灼热的气息传到他的手腕:“别管我了,你快去睡吧。”

  “我今晚留下来陪你一起睡。”徐砚嘉严肃地说。

  梁玦却突然神色一紧,赶紧拒绝:“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没醉,也没有很不舒服。”

  徐砚嘉有些焦急:“你以为我想管你啊!你要是出了事,我们一整个宿舍都保研。”

  梁玦被逗笑了:“是啊,这不好吗?”

  病了还有劲开玩笑,真是难以言喻。徐砚嘉瞥开眼,突然想起:“你不是今天上山求了平安符吗?你今天怎么还这么倒霉?”

  梁玦醉酒后好像格外坦诚乖顺,也不弯弯绕绕特意瞒他:“因为是给你求的。”

  “???”徐砚嘉惊讶地瞪大眼,噤声片刻,才找回语言,“为什么呀……”

  “平安符是庙里的大师开了光的,驱邪、保平安……你前面时间又是摔伤、又怕鬼的……”

  梁玦声音有些慢,说到这里,徐砚嘉了然地“嗯”了一声,问道:“那你怎么不求两个?多少也给自己留份。”

  “心愿多了会不灵。”梁玦笑笑。

  所以今晚本来要受的惩罚,不就有神明替自己挡了去吗?

  在短暂的讶然和感动后,徐砚嘉才发现到梁玦醉酒后似乎只是身体上反映强烈,精神和逻辑倒是没受什么影响。

  梁玦猛地挺起身下床:“我把它给你。”

  随后就踱步道沙发边,拿起自己刚放下的外套,搜着内包。

  在那件衣服上摸了有两分钟,梁玦皱起眉头,有些失落地喃喃:“怎么没有呢……哦,换衣服了……在下午那件大衣里面。”

  大衣还挂在楼下玄关处的衣帽架上,忘了收回。眼看着梁玦步伐不稳地往前走,这副样子还打算下楼梯。徐砚嘉赶紧把他拽回来,怀疑他再颠两下就能把自己晃吐:“不急不急,明天再给我。”

  “行吧。”梁玦妥协,转个身往床边走,然后非常有自理能力地脱掉鞋、躺上床、盖上被子、把房间的主灯摁灭。除了动作缓慢一些并没有任何异常。

  下一秒,就抬起头以此作为证据对徐砚嘉说:“看吧,我真的没醉,也不会有事,你快回去睡觉吧。”

  他是真的想尽快把徐砚嘉赶走。

  欲壑难填。他不确定,在又醉酒又发烧、意志力比卫生纸还薄弱的晚上,徐砚嘉还留在他房间里会不会出什么事。

  还好徐砚嘉没再反驳,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便出了门。

  *

  徐砚嘉没回自己房间,径直下了楼。把喝完蜂蜜水的水杯放回厨房,然后从柜子里新拆了一条毛巾,打湿了准备拿去给梁玦敷额头。

  这是突然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徐砚嘉转过头,丁文峰正扛着顾鹏飞回来,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顾鹏飞你不是健身吗?怎么还这么沉啊我靠!重死了!以后喝醉了别找老子。”

  看到徐砚嘉出来,丁文峰才收了骂声:“学长,你还没睡啊?”

  他把梁玦发烧的情况简单给丁文峰说明,丁文峰顺便探了下顾鹏飞的额头:“啧,怎么也这么烫?”

  他转头看向徐砚嘉,很有经验地传授道:“没事儿,他们喝多了就是容易发烧发热,把厚衣服给他脱了,散散热,实在不行给他擦擦脖子、手啊,也能降降温。”

  “热……”顾鹏飞突然迷迷糊糊地接道,被客厅的光线激得皱了皱眼睛。

  “自己把外套脱了。”丁文峰没好气地跟顾鹏飞说道,然后拿了张湿帕子给他粗暴地擦了擦脸和手。

  顾鹏飞竟然迅速地发出了鼾声……

  丁文峰和徐砚嘉对视一眼,无奈地摊摊手,今晚就让顾鹏飞睡沙发算了。

  “我陪你去看看梁哥?”解决完顾鹏飞,丁文峰感觉大任已卸,舒坦许多。

  徐砚嘉犹豫片刻,想起刚才梁玦急着几次赶人走的样子,应该不想太多人去看他,于是摇摇头:“你先睡吧,也累了一天了,我把帕子拿去给他敷着就行。”

  “那好,你也早点睡。”丁文峰转身回了房间。

  *

  徐砚嘉放轻手脚推开门。

  梁玦平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应该是睡着了。

  他模仿着刚才丁文峰的样子,把浸湿的帕子展开,沿着梁玦的手臂轻轻擦过,然后把被子掀开一点,凑到他跟前,准备给他擦脖子降温。

  或许是感觉到眼前覆上的阴影,梁玦喉结滚动了一下,仍闭着眼。

  “梁玦?”徐砚嘉以为不小心惊醒了他,轻唤了声他的名字试探。

  梁玦保持着平躺的姿势,双臂紧紧贴在身体两侧,一动没动。

  下一秒,那张湿毛巾就轻柔地擦过自己的脸。

  他知道因为暂时吃不了药物,徐砚嘉再努力地给他物理降温。但他的心跳正在缓慢地、不可自控地加速。

  徐砚嘉把毛巾顺着下移,擦他发红的脖颈。

  梁玦装作在睡梦中翻身的样子,背过身躲开,只留了个侧脸给徐砚嘉。

  梁玦侧脸的弧度很好看,眉骨深邃,鼻梁硬挺,闭上眼看不清神情,但抿紧的唇和紧绷的下颚线透着显而易见的戒备之意。

  “我就是给你擦擦脸降降温,你别那么抗拒嘛。”徐砚嘉不像丁文峰那样粗鲁,毕竟生病中的人还是很脆弱的,何况梁玦是因为自己才受的这个罪。

  梁玦仍然一动不动,徐砚嘉借着微弱的床头灯发现,他耳根涨红,身体也格外紧绷着,不像是普通发烧出现的反应。

  假睡。

  这个判断立刻在徐砚嘉心里下定,梁玦在排斥自己对他稍显亲密的肢体接触。

  徐砚嘉突然想起丁文峰怀疑他是gay的事情。梁玦虽然和自己关系甚近,但在肢体接触方面也偶尔表现出明显的排斥,难道他偶尔也有这种担忧吗?比如现在,实在担心自己趁他身体虚弱霸王硬上弓吗?

  酒后的行为失去了脑内长久细密的斟酌,直白表露的时候才更显真切。

  看来他得再次解释一下,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影响两人的关系。

  “梁玦,你不用这么紧张的。你相信我,我真的是直男,我们可以和正常朋友一样相处的。”

  “嗯。”梁玦终于出了声。

  他口干舌燥地睁开眼,看着徐砚嘉的脸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徐砚嘉喝酒上脸特别严重,可能也是因为酒精度数太高了。他只抿了一口,两颊却泛着红晕。

  而他的眼神却纯粹、明净,只担忧又认真地看着毛巾下滚烫的皮肤,梁玦感觉自己最敏感的那根神经被无法控制地触动了。

  他呼吸微乱,身上仿佛有一股邪火在烧,对着徐砚嘉扯出一个无可奈何得要命的笑。

  那些他压抑已久的秘密,好像终于快要冲破牢笼,再也憋不住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15 13:02:45~2023-07-16 00:02: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猪猪and战战99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