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尊守护神的确有错, 但潜淆明白自己在这件事上没有去“惩治罪恶”的权力。
可是,自己的信徒受到了对方施加的那么多伤害,难道要就这么放过祂?
不, 不能,如果这尊神明能受罚,那也可以起到一种警示作用, 让祂神不敢再动自己的信徒。
他的信徒常被祂神信徒针对, 这也是祂神对自己信徒的放任。
甚至还有刻意引导的, 这样的神明一门心思恶意竞争, 没有半分神明该有的模样。
即便他不明白究竟什么事“神明该有的模样”,也能确定最起码不是那样。
会去伤害祂神信徒的神明, 如果是备受人类推崇的神明, 那人间也要大乱了。
邪神犹豫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要按照信徒们票选出来的“最佳提议”去办这件事。
这回他并非被召唤而来实现祈愿的, 他原本仅仅是顺路过来看看这座邪神殿的情况,没想到现在却是和小镇的守护神有了不得不结算的旧账。
还未待他想出来什么, 意外便发生了。
不过也是,能称得上是“意外”的, 自然都是突发事件, 被打个措手不及这很正常。
邪神殿紧闭的大门外, 聚集了一群镇民。
不用说邪神都明白,那些全是守护神的信徒。
或者说, 除了现在正站在自己身边的神职人员和他们的家人,这座镇子里的其他人都是守护神的信徒。
“邪神不能待在这里!”在喧闹之中, 有一道用扩音器喊出的声音很是突兀。
“邪神信徒滚出我们镇!”门外众人齐声喊道。
殿内的信徒面面相觑, 他们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明明他们刚回来的时候,人们还不是这样的。
小镇不大, 镇子里的人基本都认识。
就算不熟,也是能见面打个招呼的关系。
邪神本尊不喜寒暄,但是他的大部分信徒倒是不排斥这一点的。
他们刚回镇时,许多人都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还说他们回来得好,外面那么乱,还是会小镇好。
但是,在外那么多年,他们也没见过这种闹事的场面啊。
“邪神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信徒们没有多么慌张,全因有自己信仰的神明在场。
当年镇民欺负他们没有神明撑腰,可现在他们的邪神大人可是站在他们身边的!
这样就算情况再糟糕,他们也坚信不会失利。
他们,绝对不会被再一次赶出这个镇子!
潜淆感受到了信徒们对自己寄予厚望,压力剧增。
那尊守护神的实力虽不及祂,不过强龙难压地头蛇,在对方的主场他不一定能占尽优势。
在神明的“斗法”中稳定的神力来源是至关重要的。
他前一段时间刚交了信徒税,现下手头的信仰值并不是很多。
这是此地信徒们的事,不好大肆让与此事无关的信徒们资助什么,况且现筹款也不太可行。
而对方就是这座小镇的守护神,想要信仰值补充神力的话,估计一声令下就会有许多人现场供奉。
判断完敌我之形势后,他心里有了底,反倒是没那么不安了。
即便己方是劣势,但也不代表必败无疑。
外头的人还在叫嚣,邪神带着信徒们走上了前。
这座邪神殿的大门不是全封闭的,是可以有着象征邪神殿纹样的铁艺门。
因此他们在门内能够很清楚地看到门外的人,对方亦是如此。
守护神并不在门外闹事者之中,看起来像是人们自发的行动。
但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跟守护神说过话之后来,说这没有那尊神推波助澜甚至是煽风点火,谁信?
“圣地前不得喧闹!”潜淆顾及到对面都是人类,就收敛着释放了一点儿威压。
这种神力造成的威压对人体的伤害还是有些的,要是不收着些,他就过错方了。
邪神是不会让自己落这种把柄在敌方手上的。
“你就是邪神?”为首的镇民一副不屑的样子,“看起来也不怎么像神嘛,果然是骗子吧?”
“你竟敢对邪神大人不敬?!”有信徒怒了,恨不得越过大门去和对方打上一架。
“冷静,这不是用拳头就能解决的问题。”“人世间的法律你不考虑了?刚才还说要普法呢!”
几名信徒连忙拦住了自己有几分冲动的同伴。
“哈,看他们那样!跟群小丑似的!”门外的人大笑了起来。
潜淆觉得这笑声很刺耳。
于是他暗施神力,让从路旁的一棵树上飞到另一棵树上的鸟在中途落下一簇羽毛,刚好掉进了那人仰天大笑的嗓子眼中。
“咳,什么东西——咳咳,不行,喘、喘不过气了……救我……”那人瞬间乐极生悲,呛到跪在了地上,难受到以头抢地。
“不必行此大礼。”邪神看着对方,像是接受了对方的“跪拜”和“磕头”一样。
他是邪神,不会走什么正路子,但是邪门的招数还是有一些的。
掌管禽类的神明现在是哪一尊来着?没印象了,不过应该是不会管这件事的。
那个职位换神挺快的,资历不用想都知道远不及自己和那尊守护神,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掺和到这件事里来的。
就算他薅了路边飞鸟的羽毛,又能怎样?
门外的人看到了同伙的惨状,一时间个个白了脸,一个赛一个地惊恐。
“再不送去就医,可能就凉了哦。”有邪神信徒嘲讽道。
他们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
“你们别太得意!”那人被一个镇民背走了,但剩下的人仍不打算离开。
于是双方开始僵持不下地用眼神战斗,试图以气势战胜对方。
潜淆已经很久没见过这种精神层面上的“战争”了,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觉得有几分魔幻。
所以,他这尊神明站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在双方对峙的时候,他是不能给敌方使绊子的。
他的信徒们希望这是一场公平的较量。
作为神明,他不应该干涉信徒的想法。
既然他们愿意这样做的话,那他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只要看着不让那些镇民更进一步就行了。
可惜这世上不仅人算不如天算,神算也不及。
邪神原以为胜负将以这种和平的方式决出,但不料那尊守护神在此时来到了现场。
“我来迟了吗?”祂看了眼一言不发的众人,浅淡一笑。
潜淆觉得这尊神明没什么架子,至少看上去是如此。
但是,对方做出的事实在是触碰到了他的底线,他可不会容忍祂神欺负自己的信徒。
“来得正好。”他回应了对方。
邪神和大多数神明都没什么好说的,之前和这尊守护神聊了几句也是为了解当年的情况,没什么私神感情在里头。
“邪神殿前,你们这样,像什么样?别叫人笑话了。”守护神伸手拍了一下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镇民。
看到这一幕,潜淆不禁皱眉。
在他的认知中,神明和信徒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
在非紧急情况下,是不能产生肢体接触的,他以为这是常识。
他向来是这样要求自己的,而且对他而言这并非难事。
就算没有这样一条规定,他大概也会这样做。
一些事用神力就可以做到了,比如这个拍肩的动作,他就可以用神力隔空完成。
哪怕是节省神力如他,也不会在这方面省。
这尊神明的做法,他有点儿看不懂了。
更奇怪的是,被拍了的那人看上去像是习惯了守护神这样缺乏距离感的模样,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只是招呼大家都聚拢过来。
“邪神,我们谈谈?”守护神又露出了一个笑。
潜淆没有拒绝:“是该好好谈谈了。”
他不擅长交流,也不喜欢交谈,但是为了自己的信徒,他必须要跟对方好好谈谈。
“那,地点我选?”守护神摆出了一副善解神意的样子,“你好像是喜静的,我们镇有一家咖啡馆还不错,要去坐坐吗?”
邪神觉得没必要避着信徒去商量什么。
他才不会接受这种家伙的所谓“利益交换”,对方简直就要把心思写脸上了。
也是这里没有祂神,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信徒全被这样一尊神明占了?
他就算从未有意识地去研究那些,也在神界练出最基础的判断本领了。
这家伙估计就是想跟他达成什么“共识”,但是信徒的利益绝对不会是被放在首位的。
祂想让自己的位子坐得更稳一些。
这其实从祂赶走邪神信徒这一点就有迹可循了,要不然祂不会这般排斥他祂神的信徒。
“就在这儿说,我的信徒在我这里有知情权,就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你的信徒了。”他不怕把这些摊开摆到明面上说。
邪神信徒们听闻此言,个个都挺直了腰杆。
哼哼,他们在邪神大人心里的分量可重了!你们比得上吗?
镇民们听到对面的神明这样说,不免也将满怀期盼的目光聚集到了自己的神明身上。
在场唯一不镇定的,就是守护神了。
当众说?这尊邪神在想些什么,那种话怎么是能当众说的!
难不成,对方是没读懂自己的意思?不应该啊……
潜淆看出了对方眼里的疑惑,没有给祂答疑解惑。
今天的邪神,也不被祂神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