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暴雪之下>第3章 变故

  玫瑰怎么会与杀人犯联系在一起呢?

  但有人就是这么做了。

  冬天第一场大雪来临的时候,发生了震惊雪城的特大玫瑰杀人案。在雪城大学的古槐树操场、雪城公园的情人碑、雪城广场的牧羊少女雕像处,被人接二连三地抛撒下浸染了人类鲜血的玫瑰花。

  这些地方都是雪城的公众场合,每天都有巨大的人流量。由此可见凶手之高调猖狂,丝毫不把国家法纪放在眼里。

  此案在雪城引发了恐慌,也引起警方的高度重视。人们茶余饭后,虽然心有余悸,却还是隐隐好奇地猜测着凶手的身份。

  警方高度重视,局长陆安弛判定为一桩恶性故意杀人案,迅速成立专案组,排查全市的天网监控系统。可是凶手却好像对警方的监控范围很熟悉似的,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案情一度陷入僵局。

  唯一的进展是法医鉴定给出结果,玫瑰花上的血迹,都是来自同一人。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出现的受害者只有一个。

  民众对于案件迟迟未告破议论纷纷,警方倍感压力,对这个隐藏在黑暗里的狡猾的凶手恨之入骨。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当这个冬天即将过去,最后一场大雪落下帷幕的时候,一个清癯的人影出现在警局门口。

  “我叫晏如。”彼时青年站在白炽灯下,背着光,惨白的光线从他的脸侧露出来,刺到坐着的值班民警脸上。

  民警还没来得及问这个脸色苍白却阴柔漂亮的青年有什么诉求,就听到他接下来慢条斯理却骇人听闻的话。

  “我就是玫瑰杀人案的凶手,我来投案自首。”

  ——

  我回到了来时的车厢。

  嘈杂的声音没有停止,就像是被人设定好的背景音乐一样。

  那个小孩儿还在湿漉漉地吃着橘子,我只是走了这么一会儿,地上已经攒了一大堆橘子皮,甚至我的座位上还多了一块暗黑色的不明印迹。

  我脸上肌肉抽动,拧过头不忍再多看一眼。

  本来只需要半天的车程,因为火车停运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抵达目的地。但似乎乘客们都不太关心这个事实,兀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不知道停运会停到什么时候,如果要在火车上过夜,我可不想在那巴掌大点的小桌子上趴一夜。

  想到这里,我索性站在过道边,等着有乘务员路过。

  不久,一个眼熟的灰色身影就出现在了车厢那头。

  怎么又是他?这火车上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乘务员吗。

  我还是招了招手。

  男乘务快步过来,脸上是灿烂的笑意:“是你啊!原来乘客你在这一节车厢,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我说:“我想补差价改个卧铺,在车上呆了这么久,还是躺下来休息休息比较舒服。”

  男乘务立刻点头,说:“我知道还有车厢有干净的空床位,你跟我来吧。”

  我跟上男乘务的脚步,穿过了几节硬座,来到了硬卧车厢。

  虽然空间同样逼仄,但硬卧车厢相比起普通硬座车厢,看起来要让人舒服很多。左右两面的床位相对,上下分别是三级上下铺。床铺上都配备了火车上统一的白色三件套。

  虽然简陋,但也比趴着睡觉要舒服得多。

  或许是旅程比较短的原因,大部分床位上没有人。有的床位上有乘客,也都是或坐或躺,丝毫没有注意突然到来的我们。

  男乘务把我引到了一个崭新的被褥还整齐地叠着的床位前,回头对我说:“就是这里了,这个床位整段旅程都没有被订过,还很整洁。”

  我心里满意,牵起嘴角对他笑了笑,客套地说:“真是太感谢了!”

  男乘务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都是我们服务人员应该做的。乘客你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我把随身的背包挂在了床铺侧壁的挂钩上,抖开被子,舒舒服服地靠坐下来。

  没有呼噜声,没有高谈阔论,最重要的是,没有吃橘子的小孩儿!

  太舒服了。

  我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才注意到我对铺已经住了一个人,洁白的被褥隆起一个弧度。只是对方现在平躺着,我的视线被床铺中间,火车自带的小桌子挡住,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视线下移,对铺悬空的床下堆放了一个红绿相间的编织袋,里面鼓鼓囊囊的。我虽然看不到里面装着什么,但看那口袋的形状和弧度,我直觉里面应该是衣物。

  床边沿上放了两双鞋,一双摆在床铺正中,应该是下铺的鞋子。那鞋一看就是廉价的山寨运动鞋,但却很干净、很规矩地并在一起。

  另一双球鞋则在床尾,鞋子的后跟被踩得瘪了下去,变成个可笑滑稽的拖鞋模样。

  我抬起头,果然看到对面的最上铺边缘垂下个指节略粗大的手,手指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空气。

  收回视线,我掀开窗帘,窗外的“风景”扑面而来。现在天已经黑了,不知道火车停在了哪个穷乡僻壤,外面一点儿光亮都没有,黑得像是被吞进了怪兽的喉管。

  只有远处似乎飞着什么自带光亮的萤虫,飘飘摇摇地晃,像是深夜里的鬼火一样。

  车厢里也渐渐安静,估计是入夜都休息了。我也抖开被子,平躺下来。

  我翻过身,面向对铺的方向,没想到对面躺着的人就直直地闯进了我的视野。

  现在没有了小方桌的阻挡,我清晰地看到了对面我的“室友”。

  居然是晏如!

  这也巧合得太过分了吧!

  晏如规规矩矩地平躺在火车那可怜的小床上,被子拉到了下巴,遮盖住了他那件过时的深蓝色polo衫——哦,如果换个人穿的话,就得叫“老头衫”了——那姿势板正得像是被人打晕在床上的。

  因为他躺着,更显得鼻梁高挺,额头饱满,整个侧脸的弧度起伏也流畅英气。

  我很难想象他顶着这样一张脸出摊是什么样子。

  或许是我的视线太过“火热”,晏如似有所觉地睁开眼,转头看过来。

  我们就这么不期然对上视线。

  他黑色的瞳孔里有一瞬间的愣神,浓密的眉毛就下意识地蹙了起来,可能是没想到眼睛一闭一睁,隔壁空床上就躺了一个人。

  “真巧。”我笑着说。

  确实怎么听都像是劣质的搭讪话术。

  晏如没有笑,只是说:“原来是你啊。”他说完又阖上了眼睛,毫不客气地转过头。

  气氛有些尴尬,我也悻悻地选择翻身背对着他睡觉。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是被一声沉闷的声响给震醒的。

  “咚!”

  太阳的光亮从小方窗外照射进来,但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给阻挡住。我眯起还有些困顿的眼睛,翻身坐起,不满又烦躁地看着那个身影。

  站在窗前的人一身肌肉,穿一件黑色的背心,饱满的肌肉把背心都撑得鼓鼓的。不过他的肌肉线条流畅自然,不像是那种健身房里过度锻炼出来的浮夸的健美先生。他头上剃着板寸,手指指节粗大,肤色也是健康的小麦色,一看就是不好招惹的样子。

  好吧,那没事了。

  没想到那人的声音忽然响起,竟不是我想象中的凶神恶煞,反倒带着些少年人的清亮:“不好意思啊,我下来的时候脚滑没踩住。”

  他应该就是住在对面第三层上铺的那个。

  我摆出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很和善地说:“没关系。”

  而睡在我对铺的晏如已经起床了,现在正坐在窗边,静静地偏着头看着什么。他睡了一晚,头发还规规矩矩的,丝毫不见凌乱。

  那上铺的人摸了摸自己浑圆的脑袋,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曲。他把脚直接伸进了那双后跟被踩瘪的球鞋里,然后往火车的公共水池、厕所走去。

  车还是停滞不动,也丝毫没有要开动的迹象,窗外是茂密的树林和高远的天。

  我开口,说:“真是倒霉,火车停运这么久了。我从昨天开始,就算是走路都快走到雪城了。”

  晏如说:“只要能安全抵达,路上稳妥一点也好。”

  “你既然是生意人,会不会经常坐这条铁路进货、验货什么的?之前也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吗?”

  晏如一愣,眉头就又蹙了起来。他垂下眼睛,单薄的眼皮掩盖住了他眼睛中所有的情绪。

  “啊……或许吧。我也……”

  他的声音很低,我没听清,不由得蹭起身子靠近他:“什么?你说什么?”

  我的本意是仔细听听他说的话,可我没想到他会突然间撩起眼皮。

  在与他四目相对的时候,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我们之间的距离这么近啊……近到我好像听到了他呼吸的声音,好像从他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晏如也愣住,应该没想到我会突然窜起来。

  空气凝滞。

  鬼知道我为什么会感到尴尬。

  我是不是不应该突然间这么冒昧?毕竟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天!可我原只是想凑近了听清楚一些。我们两个都是男的,凑近了点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正当我胡思乱想时,一道突兀而来的声音化解了我的困境,我顺势坐回了我的床铺上。

  “各位乘客请注意。十二车厢有乘客丢失贵重物品,请各位乘客检查自己的行李。如有捡拾,请第一时间与乘务员联系,谢谢。”

  十二车厢?

  我们不就在十二车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