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毛巾擦过湿发,还小心翼翼避开他眼睫。

  林桥抱猫坐在副驾驶上,表情有些呆,像是没想到会得到这么温柔的对待。

  “谢先生……”

  声音很低。

  头发湿得不算太多,谢执又换了一条毛巾,给他裹住发尾轻拧了一下,这才算结束。

  “找到猫了?”

  林桥点头,摊开手让谢执看。

  猫咪正蜷在他怀里,湿透的毛发显然让它并不舒服,却很懂事地没有抖毛。

  谢执便又递给他一条毛巾,“擦一擦。”

  雨实在太大,又来势汹汹,谢执身上也湿了不少,几缕碎发下垂贴在脸颊,又低着头,在车内昏暗的暖光下,整个人的攻击性都被削弱不少。

  林桥一手抱着猫,一手拿着毛巾,看看谢执再看看猫,踌躇不定地思考片刻,慢慢伸手,学着他方才的样子,试探性地将毛巾盖在谢执头上。

  但谢执毕竟比他高一些,又没弯腰,林桥单手操作,一个失误,毛巾就遮住了谢执的眼睛。

  确实是不小心,但看起来就像是他故意一样。

  谢执:“?”

  林桥也没想到会这样,连忙伸手想取下来,却又苦于怀中还抱着猫,急得手忙脚乱。

  谢执看着他,没忍住,伸手摸了摸林桥脑袋。

  还是湿湿的,手感比不上之前。

  谢执稍微遗憾了一下,抬手拽下毛巾,道:“我自己来就好。”

  林桥呐呐应了声,低着头,却还想偷偷去观察对面人的表情。

  又被谢执当场抓获。

  谢执对他这幅样子已经相当熟悉了,有点好笑道:“我刚才的意思是,让你给猫擦一下。”

  “诶?”

  林桥闻言低头。

  猫咪已经打了几个喷嚏,正一脸不耐烦地甩着尾巴,似乎在说——你们人类什么时候可以完事啊???

  林桥再想想自己方才做的事情,意识到自己理解错误,顿时不自在起来,连忙低着头接过新毛巾,认认真真给猫咪擦水。

  他擦完猫,猫明显心情好了点,眯了眯眼,往毛巾里一钻,窝成了一团,打了个哈欠,用手遮住眼。

  林桥正眼巴巴看它,下巴却忽然被人捏住,被迫地抬起头。

  由于惊讶,那双琥珀色的眼圆溜溜的。

  谢执伸手,不轻不重按住那颗唇珠。

  因着他的动作,林桥本能地松了口,柔软下唇便擦过男人带着茧子的指腹,触感鲜明,呵出的热气灼人。

  林桥身子一僵。

  静了几秒,才小心翼翼抬眼。

  谢执神色有些晦暗,道:“会咬破的。”

  过了片刻,林桥才意识到谢执的意思。

  想到自己爱咬嘴唇这个坏习惯被谢先生纠正了这么多次,居然还会再犯……

  可谢执也说过,不要向他道歉。

  林桥思来想去,伸出手指轻轻拉了一下谢执的衣角。

  谢执低头看他,“怎么了?”

  林桥小声问:“我们还能回去吗?”

  谢执望望周围雨势,道:“只怕不能。”

  “哦。”

  车内安静了一会儿,谢执主动问:“冷不冷?”

  林桥点头,“有一点。”

  他以为谢执会将空调温度打高,却没想到谢执伸手,将副驾靠背放平,又从后边取出一条毛毯,给他盖上。

  “忍一忍,雨势变小我们就回去。”

  林桥缩在暖呼呼的毛毯里看着谢执。

  暖光落在男人身上,将那向来锋利的眉眼都衬得温和不少。

  嘴角似乎又有点不受控制了。林桥说:“谢谢您,谢先生,您真好。”

  谢执低头看他,忽然凑过来。

  又,又要亲亲吗!

  林桥紧张地闭上眼,眼睫扑扇着颤动,脑海里回想起谢执那天凑在他耳边说的话。

  但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就在纠结之时,那原本靠得极近的呼吸又远去了。

  谢执的声音带着笑意,道:“猫毛沾上去了。”

  林桥这才睁开眼,先是松了口气,旋即却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他还是太胆小了。

  -

  车外,林逸明追着那熟悉又模糊的声音走了很久,裤脚都湿透。

  就在他疑心那是自己的幻听,打算回去时,眼前却忽然出现一辆陌生的车。

  雨势太大,看不清楚,但看车内灯光显然是有人。

  这个时间点,谁会在车里?

  林逸明正觉得奇怪,凑过去打算看一看,却第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柔软黑发,琥珀色的眼睛,瘦削的身形,车里是谁简直不言而喻。

  那车里另一人……

  林逸明正想再看,却忽然见那人起身凑近林桥,两人的动作就像是交换了一个吻。

  他顿时皱起眉,只觉一阵恶寒。

  两个男人……林桥也真是不嫌恶心。

  他心里这么想着,却不知为何还站了十几秒,这才转身离开。

  -

  回到家时,夜已经深了。

  怕猫咪会发烧,林桥连夜给它吹毛,确定它柔软又蓬松之后,才去洗了澡上床。

  结果当天夜里,林桥便烧起来了。

  就算生病时,他也依旧安安静静,还是猫猫跑到谢执房间里把人叫过来。

  林桥正侧着身子蜷在床上,脸颊烧得滚烫,脸上是病态的红晕。大概是因为缺水,嘴唇也有些干裂,微微张着汲取氧气,胸膛随着呼吸频率而小幅度起伏,看上去可怜极了。

  谢执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副模样。

  猫猫跳到床上,有点担忧地碰了碰他额头,便看向谢执。

  谢执硬是从那张毛茸茸的猫脸上看出了催促之意。

  他先翻出体温计给林桥量上,随后给江医生打了个电话。

  但雨太大,江医生也赶不过来,只能远程指挥。

  “先量体温,三十八度以上就有点高了,三十七度以下可以物理降温,过一夜就差不多了。”

  “……是今天淋到雨了吗?”

  “淋雨之后要尽快换掉湿衣物,有条件的话最好立刻洗个热水澡……算了,这些不重要。”

  “你现在去打湿毛巾,先进行物理降温,这你应该知道,另外注意补充水分,可以适当喝一些淡盐水……”

  “我看看,药的话,我记得你家里有点感冒药……嗯,应该是在一楼餐厅旁边那个柜子里,喂他喝了。”

  “之后他可能会谵妄……嗯,就是说胡话,建议您今晚还是别睡了,守着他比较好,也提防半夜高烧……”

  交代完所有注意事项,江医生在电话对面长叹一声。

  金丝雀都这么容易生病的吗?

  要知道,以前单独负责谢执一个人时,他可经常几个月都接不到消息。

  之前还觉得,这钱拿得怪不安心的。

  现在可算是安心了,就是有点麻。

  这可是凌晨一点半啊!

  他半开玩笑道:“你要不考虑考虑给我涨点工资,让我直接当住家医生。”

  出乎意料,谢执居然真的嗯了一声,道:“我考虑考虑。”

  江医生:“?”

  这倒也不必。

  挂了电话,谢执挨个去做,先打湿毛巾,冰了一下就叠起,贴在林桥额头上。

  林桥正侧着身子蜷成一团。他伸手想将人转过来,但触手之处烧得滚烫。

  在指尖握住肩膀的一霎,林桥似乎颤了一下,很小声呓了句什么。

  谢执没听清,害怕是自己抓疼了他,就俯身凑过去听。

  “……对不起……妈妈。”

  谢执皱起眉。

  但他看看林桥烧得通红的脸,还是叹了口气,轻手轻脚把人转过来,又用冰凉的毛巾贴上去。

  找到凉意,林桥几乎本能地想要索求更多,朝着谢执贴过去。

  谢执怕他把体温计弄掉,连忙伸手按住他,却又见林桥有点委屈地扁了扁嘴。

  他只好低声哄了一句:“乖,三分钟就好。”

  等三分钟后,他立刻伸手想取出体温计,可林桥刚一碰到他,就立刻贴过来,抱住他的胳膊不放。

  ……如果换个场景,他是很乐意的。

  谢执有点无奈,又怕弄疼他,“乔乔乖,让我看一下。”

  他说着,又轻轻去拍林桥胳膊,每拍一下,林桥便放松一点点。

  谢执趁机取出体温计看了一眼。

  三十八度五。

  有点高了。

  他下楼取药,回来时便见林桥又缩成了小小一团,一只手抱着膝盖,另一只手则拽着刚被自己不小心弄掉了的毛巾。

  他看上去似乎很贪恋那股凉意,却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该怎么把毛巾重新放回去,于是就瘪起嘴,看上去要委屈哭了。

  好娇气。

  谢执放下水杯和药,走到床边把林桥铺平,又去浴室给他打湿毛巾,重新贴在额头上,看他像是很舒服地眯了眯眼。

  他这才端起水杯。

  水杯隔热,虽然饮水机有恒温设置,但谢执以防万一,还是抿了一口。

  温度正可。

  他又哄着劝着把人扶起来,先是喂了一口水。

  林桥明显渴狠了,无意识伸手抱住谢执胳膊不让他走,埋头开始小口小口啜饮。

  一边的猫猫盯着他,甩甩尾巴,也跳下床去喝水了。

  谢执眼睁睁看着一杯水见了底,手里的药却还没喂出去。

  林桥却是终于喝饱了,推开谢执的手,无意识舔了舔水润润的唇。

  因为高烧,唇色也显出平日里没有的艳,覆上一层浅浅水光,更显得诱人。

  谢执盯了两秒,很是绅士地挪开目光。

  然后就又转回去盯了两秒。

  这才重新去倒水。

  但倒完水回来,林桥却消失了。

  床上只剩一床柔软的被褥,还有被子中心的小鼓包。

  谢执:“……”

  他放下刚试过水温的杯子,伸手将人挖出来,“乖,把药喝了,等下水就凉了。”

  林桥不反抗也不配合,既然被挖出来了,那就摆烂地靠着床头,昏昏欲睡。

  谢执没办法了,一只手捞住他肩膀防止让他滑下去,另一只手则捏住他下巴,微微用力,迫使林桥张开嘴。

  他眼疾手快,一把将药塞进去。林桥立刻皱起脸想吐,但谢执直接给他合上嘴,又递过去水。

  林桥只好委委屈屈把药喝了,喝完便抱住枕头往旁边一翻,只留给谢执一个气呼呼的背影。

  甚至,连后脑勺都写满了对谢执的不满。

  谢执无奈地将杯子和药放到一边,只是目光却是饶有兴趣的,指尖也摩挲了一下。

  可爱。如果平时也能这样就更好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谢执又准备了几杯淡盐水在旁边备着。

  同时,反正不打算睡了,便索性处理一些与国外公司的洽谈事务。

  怕笔记本光线会打扰到林桥睡觉,谢执第一次用手机打开了邮件。

  只是还没等处理到一半,就见林桥忽然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

  几秒种后,再次翻了一个。

  谢执:“?”

  他放下手机走过去,问:“怎么了?还难受?”

  林桥抱着被子不说话,谢执便伸手去探他额头。

  只是手才伸到一半,就被几根纤细的手指抓住。

  林桥慢吞吞说:“我要上厕所。”

  谢执眉心跳了一下,垂眼与林桥对视片刻。

  他显然并不清醒,琥珀色的眼中一片迷蒙。

  谢执冷酷:“自己去。”

  林桥哦了一声,很是失落地闭上眼,作势又要睡去。

  谢执:“?”

  他伸手把人拔起来放到床边,道:“快去。”

  林桥这才又睁开眼,眼中已经氲上水色了。

  “腿软。”他委屈巴巴的。

  谢执太阳穴开始突突跳了。

  但没办法,他只能伸手把人抱起来,走到卫生间前又放下,“自己扶着墙过去。”

  “……哦。”

  林桥见事情确实没有转圜余地了,只能伸出手扶着墙挪进去,进去前还控诉般看了谢执一眼。

  谢执用力捏捏眉心。

  等里面水声停了,他又任劳任怨把人抱回床上,埋进被子里。

  确定没动静了,他这才坐回沙发上,重新开始处理未完的事务。

  最近因为蔺家那事情,许多业务都受到影响,不过也是好机会……

  谢执敲着指节,正飞速打字回复对面,却忽然敏锐听到床上传来细微的动静。

  指尖一顿,谢执面无表情地抬头,便见林桥正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俏生生的小脸看他。

  谢执:“……说。”

  林桥小声:“我有点冷。”

  谢执:“不可以。”

  林桥委屈扁嘴,但还是抗争道:“我可以。”

  ……

  于是,第二天早上,当林桥终于昏昏沉沉睁开眼时,一伸手,却按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再仔细一掐,是软的。

  ……是胸肌。

  林桥:“……”

  他现在继续装睡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