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历史军事>粥天下周天子>第80章 交底

薛平平笑眯眯地看着应诚将那金锁和金钥匙收起来,心说就凭这东西你就能找到那件重宝,岂不是痴人说梦?

但应诚可不会这么想,即使有这想法,也决不会让它停留在自己心里。他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收好,又极其谨慎地用手摸着,似乎生怕它不翼而飞似的,看得薛平平心里暗笑。应诚思索一下,便说道:“薛公子,金锁金钥匙吾已收好,那还请你将令婶娘下落告知。”见薛平平沉吟不语,便接着说道,“薛公子请放心,先前我已说过,陛下对令婶娘一往情深,绝不会做任何不利于她的事情,何况……何况你婶娘还带着你那位义妹,她也应该是我陛下亲生。公子或许不知,前些年天下大乱,我陛下子女虽众,可也被贼人杀害不少,所以陛下极重亲情;先前我曾说过,你既与令婶娘她们母女如亲人一般,那自然也是陛下子侄,陛下对于敌人对手从来不留情面,但对于亲人还是极关爱的,所以薛公子今虽年幼,但未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薛平平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应诚却从他神色中看出,薛平平对于他的许诺,并不怎么看重,心里有些疑惑,莫非这幼儿还有什么底气?当下接着又道:“薛公子,还有何疑问,不妨讲出来,我能回答的一定回答,我不能回答的,也当禀报陛下,请陛下做主。公子与陛下算是有亲,陛下必不会亏待公子!”

薛平平这才缓缓说道:“我没什么疑问,这谜也算是解了,如今只安心地等着你们陛下的奖赏就是。”

应诚皱皱眉头,瞪大了眼睛问道:“公子,难道于令婶娘就无一句可讲?”

薛平平也皱起眉头道:“应少监,你是不知道,我在去年夏天以前,和祖母、婶母、义妹她们就住在那小山村,四面环山,从未出过门,最远的不过是上山拾点柴、摘点蘑菇、挖点野菜什么的,如果不是那些贼子突然跑到我们杀人放火,我也不会被逼着逃出来!”

应诚叹息一声,心有同感地说道:“唉!那些贼子真该千刀万剐!”

薛平平看着他苦笑一声道:“应少监,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应诚一怔,盯着薛平平看了一会儿,方才问道:“薛公子何意?”薛平平道:“我是说……我是说,如果不是那些贼子,我还不至于逃出我们那个小山村!虽然我没见到那些贼子亲手杀害我祖母、婶母她们,但我心里如今可比你们谁都着急想知道她们的安危状况!”

应诚道:“我能理解公子心情,所以还请公子据实以告,咱们去把令祖母、婶娘她们接来京城,就可以让她们享福,从此不再担忧有什么贼子再能威胁到她们!”

薛平平又叹息一声道:“唉呀!应少监,你还是没明白! 我是说我现在虽然按婶母的意思,来到了京城解了那千金之谜,但我是在贼子追杀中慌不择路,一路逃一路躲一路问,费了差不多半年时间才来到的汴京城的,你真要让我给你讲那什么路线、地点,我还真讲不出来!至于我们那个小山村,我就没听人说过那村子叫什么村,我没法跟你讲明白,你也没法派人去寻找!”

应诚听罢,不觉怔住,但他根本不相信薛平平这一番话,便质问道:“按你这说词,根本无法去寻找?再说你既然能独自来到汴京城,难道你连路线也记不住?”

薛平平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是在贼子追杀之中,慌不择路,一路逃一路躲一路问,费了小半年时间才来到的这汴京城,什么路线我哪记得清楚?当时都害怕的只想着躲开那些贼子了,哪还有心去记那些?”

应诚目不转睛地盯着薛平平,看了他半天,方才问道:“难道让你现在回头重走一遍那路,也不行么?”

薛平平苦笑一声,指指自己身上:“应少监,你不会忘了吧?我身上还带着伤呢,如今能来见你就不错了,还能赶路吗?”

应诚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方才点点头道:“薛公子说的是!”眼睛眨了几下,又问道,“如果薛公子身上伤痊愈了,那又如何说?”

薛平平道:“如果我伤势痊愈,我比你们更着急想知道她们的下落!毕竟那是我祖母婶母,我的至亲!”

应诚想了想也是,便点点头道:“那……咱们就说好了,如果公子伤势痊愈,那就带着我们去寻找令祖母令婶母她们!”怕薛平平多心,又接着解释,“陛下也是无比担心令婶母她们的安危,也想早点知道她们的下落,早点寻找到她们,如果薛公子配合,加上陛下派出的精英保护,那无论是公子本身还是她们的安全,都可获得最大程度的保障!”

薛平平点点头表示赞同应诚的话:“应少监此言正是小子所想,但我听说‘伤筋断骨一百天’,如今才过了半个来月,我虽能走动,但肯定不能剧烈活动,更不能长途跋涉;那应少监能不能找一些名医来给小子医治,让小子好的快些?那样的话,咱们也能早点去寻找我祖母她们。”

应诚急忙摇头道:“薛公子,你也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现在还是安心养伤吧!至于名医,我听说当初你受伤时,是郭文仲将你送到太医署去医治的,太医署那几位令丞已经是杏林国手了,不然薛公子即使福运在身,也不会好的这么快,只怕如今仍得在床榻上躺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行动自如还能走动!”见已经再问不出什么要紧的消息来,应诚也就死心了,便说道,“公子如今是回郭府,还是在这里歇息?”

薛平平想了一下,心说今夜跑出来的事,若是那位清宁知道了,只怕不会轻饶了他!一想起清宁,心里是温暖中夹杂着几分怯意,既想见到她又想避开她,也不知自己现在这极其矛盾的心态是怎么回事,瞥了一眼不远处跪坐在蒲团上默诵佛经的石若伊,小声问道:“这里有休息之处吗?”

应诚微微一笑,点点头道:“大相国寺是朝廷敕建护国禅院,当然有歇息之处。公子若想在此歇息,我就让人安排。”朝外面一指,“隔壁还有一处小院,几间禅房,可供薛公子小憩,公子不妨去那里暂歇。另外我会派人服侍听用,公子有什么需求,可以吩咐他们去做!”

薛平平笑着拱手谢道:“既然如此,小子就多谢应少监!”

应诚点点头便转身出门,喊过那宫女颜月、小内侍竖岩,吩咐道:“你们两个领薛公子去隔壁去歇息,之后就暂时先留在那边听薛公子吩咐服侍他。薛公子如有什么需求,不得推诿,尽量满足。如有什么难处,要立即报我!”

二人躬身应诺,便看着薛平平。薛平平朝二人抱拳一礼:“多有劳烦!”二人也急忙还礼,便引着他朝外面走去。

薛平平来到室外,朝旁边小院走去,便见郭荣匆匆赶来,远远地便喊道:“平哥儿,你上哪儿去?”

薛平平道:“应少监还有事,需得我暂时留在这里,大哥不妨先回去。”

郭荣有些着急,走到他面前悄声道:“平哥儿,你如今身上伤势未愈,又是才被阿爷阿娘找回来,今夜元宵节你私自跑出来,我就不说你了,你又要留在这儿不回家,你就不怕母亲着急担心?”

薛平平笑道:“我在这里,有皇家的御营司、皇城司官兵的保护,再安全不过,你们又何必担心!”朝他眨了眨眼睛,呵呵一笑,“大哥,你快回去吧。如果不放心,你等天亮了再来看看不就成了么?”转身看着应诚问道:“应少监,我在这里歇息,郭大哥他们能不能还来看我?”

应诚笑道:“郭文仲乃是朝廷重臣,陛下素来信重;郭仁勇虽然年少,我亦曾听说过其少年老成,不是轻浮纨绔,自然可以随时来!”接着又说道,“便是薛公子现在回郭府,亦可自便。”

薛平平笑着朝应诚抱拳一礼,以示谢意。

郭荣虽然对薛平平牵连进皇家之事所知不多,但毕竟也是知道一点的,虽然他知道皇帝多半不会太过为难薛平平,但看着紧紧跟在后面的应诚,周围的内侍宫女以及皇帝随侍的精锐官兵,便是应诚将话说得再漂亮,他的心情也不免沉重起来,将目光聚集在薛平平脸上端详了好一会儿方才叮嘱道:“平哥儿,不要逞强,你就是有天大的本领,可你如今身上带伤,年龄又小,你所牵连之事又干系重大,一切要以安全为上!切记切记!”

薛平平也敛起笑容,郑重其事地应道:“是,我听哥哥的,决不敢疏忽大意!”

郭荣伸手按在他肩膀上道:“平哥儿,你……既然要留在这里,那就安心休息,尤其要注意,千万不能剧烈活动,也不要独自出去。外面人多,若是挤着碰着你,都会让你难受的……”

薛平平一一答道下来:“大哥放心,我都记下了!皇帝还要找我说事呢,我又怎么能跑出去玩?”见郭荣脸上仍有忧色,便轻轻拍着胸脯保证道:“我绝不走出这大相国寺一步,你总放心了吧?”

郭荣本来就提着心,一听他拍胸脯下保证,心里立即但扑腾一下,眼睛立即便瞪大了:“你要不说这话,我倒还没那么担心;你这么一说,我反而倒真的不放心了!”

应诚在旁边笑道:“郭仁勇,还请放心!如今薛公子是陛下亲自交待过的,他也算陛下的子侄之辈,我让宫里人好生服侍着他,决不离开一步,你总放心了吧?”

郭荣看他一眼,抱拳一礼:“多谢应少监!幼弟顽劣,还请多多担待。他身上伤势未愈,让他多休息,饮食也要安排好。另外,我明天必须还得再来,给他送药换药,还请应少监多予方便。”

应诚点点头道:“此是应有之义,我会吩咐下去,郭仁勇来时通报一下便可。”

郭荣点点头,再抱拳一礼谢过,又重重地看了薛平平一眼,方才转身走出这小院。

应诚便朝薛平平道:“薛公子,若是想歇息便可上那边,一切都有准备。”又朝颜月、竖岩挥挥手,命他们去引路,自己则带着随侍,又匆匆回宫去,他必须将和薛平平会面的详情,原原本本的身石敬瑭禀报。

颜月、竖岩二人引着薛平平,穿过这小院的西墙月亮门,来到旁边另一幽静的小院,小院里稀稀落落的种着几棵红梅,北边几间禅房,倒是清静得很。颜月、竖岩引着薛平平走进那禅房,里面并无佛像,只是简简单单的摆着一桌数凳,一张禅床卧榻,卧榻上干干净净的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看样子确实是用来小憩之用。

薛平平确实又累又困,走进房来看见那卧榻,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随后便向那颜月说道:“我想在此睡一会儿,两位还请自便。”

颜月一怔,还未答话,便听那小内侍竖岩问道:“公子,你不用些点心果子茶水么?”

薛平平摇摇头道:“不用了,我现在又累又困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颜月轻轻说道:“那……公子且请歇息,我们就在在隔壁,若公子有什么需求,吩咐一声便可。”说着便走到那卧榻前,将被褥铺开。

薛平平和颜悦色地谢道:“多谢……姐姐,多谢这位小公公。”

颜月将卧榻被褥整理好,转过身来展颜一笑,顿时如春花绽放:“公子勿须多礼,这都是我们该做的。”那竖岩也急忙接着说道:“是呀是呀!若不是公子寻找到公主送了回来,只怕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如今虽然也会受罚,可是公主没事,那就要轻得多了,按说我们还要多谢公子呢!”

薛平平一笑,朝两人抱拳一礼:“咱们都不用客套,你们现在只怕也是又累又困,需要休息,快去歇着。咱们……明天见!”说着便朝卧榻走去。

颜月、竖岩便退出门去,将房门带上,分别走到旁边禅房。

薛平平因忙乎许久,先前又因救石若伊又拉着她奔跑一阵,他身上伤势本来就未痊愈,比较虚弱,此时便觉疲惫不堪,脱衣上榻躺在被窝儿里,脑袋一挨枕头便沉沉睡去。这一觉直睡到近午,方才醒来。他才穿好衣服,便见颜月和竖岩两人提水端盆走进来。

原来他们两人早就醒来,一直等候在门外,听到房内动静,便知薛平平也起来了,便急忙进来服侍。颜月将铜制水盆放在桌案上,又摆上漱桶,一边摆放一边说道:“薛公子,还请洗漱,洗漱过了便请用膳。”

薛平平也不矫情,便点点头示谢,便去洗漱了。二人又收拾过了,再去提了这大相国寺极有特色,也算是丰盛的素斋,服侍着薛平平用过,又奉上漱口茶汤,再提来一壶茶给斟上一盏,便静静站在旁边。

薛平平看一眼那茶,微微摇头,便看着颜月问道:“请问姐姐,公主……那边方便么?”

颜月轻轻答道:“公主……起来的早,此时正在禅房诵经。公子可有事?”

薛平平微微笑道:“想去找公主说说话。”说罢也等颜月表态,便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颜月和竖岩对视一眼,只得跟在薛平平后面朝外面走去。

三人来到隔壁小院,颜月先去通报一声,随后便告诉薛平平,公主可以见他。薛平平便神色自若地跨进房门,走进石若伊歇息的这间禅房。

石若伊这时已经诵完佛经,正坐在桌旁喝茶。见薛平平进来,便朝他点头示意,伸手朝对面圆凳上一指。

薛平平抱拳一礼,随即便走过去坐下。

石若伊朝颜月看了一眼,颜月点点头便急忙去倒了一杯茶放在薛平平面前:“公子请——”薛平平谢过,颜月便退到石若伊身后。

石若伊脸蛋儿微红,瞥一眼薛平平轻轻问道:“薛公子此来有何见教?”

薛平平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想问一下公主殿下,昨夜公主听人诵经出寺,迷路遇险,可曾查出是什么缘故了吗?”

石若伊一听,脸蛋儿更加红润,羞色满面的低着头道:“没……没有……吧……他们……也没告诉我,想是没有查出什么来……”飞快地抬眼瞥一下薛平平问道:“薛公子可是想到了什么?”

薛平平笑着摇头答道:“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殿下听到有人诵经便被诱出寺去,感觉到很是奇怪,所以便想打破沙锅问到底了。”接着又问道,“那位应少监还没来吗?”

石若伊轻轻摇头道:“应诚还没来,他是服侍我阿爷的近侍,并不能随意出宫来的。”

薛平平沉思一下,便看向石若伊轻轻说道:“殿下,想不想查出那个诵经诱人的女子?”

石若伊不觉睁大眼睛看着他,并不答话。薛平平轻轻笑道:“我想随殿下重走一下昨天殿下出寺时走过的路,看看究竟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那个诵经诱人的女子,不管她是谁,其对殿下都是毫无善意,若能查出些线索,将此人揪出来,也算是除掉一个隐患!”

石若伊低下头默不作声,似乎在思索着,过了一会儿方才问道:“薛公子为何……为何想着要查出那人来?”

薛平平道:“当初我来这寺中解谜,那武德司的杀手要抓我,是公主殿下护着我才逃了出去,这个情我要领!”石若伊轻轻说道:“我出寺被恶人所迫,幸被薛公子所救,薛公子也算是还了这份情了……,再说……我当时拦着那乔新魁,也是顺势而为,并不费什么的,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薛平平道:“这人与人之间的情谊,可不是简单的一还一报就能算得清的!公主当初虽是顺势翻掌之为,可与我来说便是救命之恩。便是不说这等恩情,也可看出公主心地善良!那若有人危害殿下,我虽力弱,但也愿维护殿下,能出一丝一毫的力也算是尽了这份心!”

石若伊还要再说什么,薛平平已经站了起来:“殿下,咱们就当是在这寺中散步,顺便查一下。若查不出来,咱们只当是做了个游戏;若查出来什么,也算是为这汴京城除了一害!公主可是亲眼所见,那些人并不是什么好人。不说往年,便是这几天只怕便有不少人遭了他们的毒手!殿下,你想一想会有多少女子孩子会遭到他们诱拐?从此与亲人永别,被卖做奴仆甚至会遭到更加凄惨的恶待?”

石若伊虽年少,可昨夜才遭到那些恶人诱拐追赶,哪能不对之恨之入骨?听薛平平这么一说,便点点头道:“薛公子此话倒正合佛家一说:怀菩萨心肠,行霹雳手段!”

薛平平点点头道:“殿下明鉴,正是此理!”

石若伊心情顿时便舒畅起来,脸上虽然仍有些红润羞意,但却开朗了许多,眉梢嘴角含着笑意站了起来,便朝外走:“薛公子,请随我来!”

薛平平点点头跟在后面:“殿下请——”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出禅房、小院,顺着小路缓缓走着。

颜月和竖岩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诧异,看着那薛平平背影,一时目瞪口呆地呆呆站在原地没动。薛平平回头瞅他们一眼,轻轻说道:“你们……快去通知那什么护持殿下的御营司、皇城司官兵,跟在后面,若有什么可疑之人,立即抓起来。”

颜月、竖岩一听,更加惊愕,正自迟疑,不想石若伊回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轻轻说道:“还不快去?”

颜月、竖岩这才清醒过来,竖岩知道这是他的事,急忙施礼答一声遵命,便急忙跑去通知。而颜月则赶快召来随侍公主的宫女、内侍跟在二人后面,她一颗心儿呯呯跳着,心说公主殿下到底着了那薛公子的什么魔,才会如此?

石若伊慢慢走着,一边走一边回忆,走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突然停了下来。薛平平心说难道她想起了什么,正要开口询问,便听石若伊道:“嗯……应该是这里了……嗯……对……就是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