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不说实情，我们可就离开了，就是不知道跑掉的脏东西会不会重新回来缠上你。”沈辰澜手里拿着折扇，掩住半边脸，配上冷冰冰的语气，让她重新转过头。
“我们都是被逼迫的。”她掉出鳄鱼的眼泪，仿佛那些被恶鬼伤害的人与她毫无关系。
“前因后果说清楚些。”沈辰澜扇子一合，站起身来，双手抱胸。
“说来话长。”然后她陷入了一阵回忆。
佑平二十八年，城郊，风月客栈
“小二，一碟花生一壶温酒。”他拉开凳子，把披风向后一甩，剑往桌上一扔，然后坐下。
“好嘞。”店小二把拿在手里的毛巾麻利往后一甩，转身走进后面，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客官，您要的酒和花生。”
“多谢。”他倒了杯酒，喝了一口，又夹起一粒花生米放入嘴中。
温酒下肚，浑身都暖和起来了。刚刚在外面经历的风雪一扫而去，现在舒适极了。
“哎，兄弟，你是从北边来的吗？”原本还在另一桌谈天说地的灵羽突然跑到他的对面坐下，而与灵羽同桌的人似乎见怪不怪，早已习惯他这样随意搭讪别人了。
“是。”说罢，他又喝了一口温酒。
“小二，来一碟牛肉，再加一壶温酒。”灵羽招呼店小二再添一些东西。
“好嘞，羽公子，您稍等。”店小二离得远，但是也听清了他要的东西，隔着一段距离便扯着嗓子喊起来。
“羽公子？”终于，他放下酒杯，听到店小二对他的称呼有些忍俊不禁。
怎会有人姓羽？
他仔细看了眼面前的人，一袭白衣，腰间挂着锦囊袋，翩翩少年模样，两只眼睛非常好看。
灵羽脾气好，丝毫不恼，“在下灵羽，不知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叶长终。”
“您的牛肉和就来了。”店小二的声音把叶长终的声音压过去了，不过灵羽还是听清了。
“叶兄，请。”灵羽把那碟牛肉往中间推了推，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叶兄听没听过北边有一个小县一个月里失踪了五个孩子？”
灵羽稍稍靠近，压低声音问询。
“听过。”叶长终经过那个小县，大概了解一二，“我去找了失踪孩子的爹娘了解过情况，有男孩也有女孩，年纪都在十岁之下，最大的九岁，最小的三岁。”
灵羽在心里默默记下，又问道：“他们家里的状况怎么样？”
“有贫有富。”叶长终说道。
“多谢了，叶兄。”灵羽了解到这些信息，重新回到他原先的那一桌，叶长终也不在意，继续喝酒吃肉。
叶长终在客栈里住了三日，终于在第三日雪停的时候才启程。而三日前和他搭讪的灵羽那日中午就和同伴离开了，走的时候，叶长终又一次清楚看到他们身上都挂着一个锦囊袋。
没记错的话，那个锦囊袋应该是除妖的才会佩戴。
在灵羽过来搭话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所以才会把详细的情况说与他听。
在离开风月客栈的第七日，他又遇到了灵羽，这次灵羽是一个人。
“叶兄，我们俩真有缘分。”灵羽这次的穿着和寻常公子相同，身上也没有佩戴锦囊袋。
“羽公子好巧，你怎么会在萧府？”叶长终与萧尘是至交好友，在萧府也正常。
“萧尘公子的宾客。”灵羽笑笑，然后又把话题拉回那日在客栈聊的内容上：“叶兄还记得我们之前聊过的吗？”
不等叶长终回答，灵羽直接说道：“抓孩子的恶徒已经死了，只可惜那几个孩子也丢了性命。”
叶长终一震，想要问前因后果，可这时萧尘已经从房间出来了，一眼就看到两人在聊天。
“叶兄，羽公子，让你们久等了。”萧尘穿着华丽衣裳，眉眼间透着灵动，一眼便知是娇生惯养出来的贵公子，但萧府又极重礼节，所以萧尘对他们也还算客气。
“萧公子。”二人纷纷行了礼，三人在萧府的凉亭中落座，周边原本是湖水，现在湖面已经结冰。
萧尘命人上了一壶上好的茶，与他们坐在湖中心。
“羽公子还没告诉我那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叶长终看向灵羽。
“什么事？”萧尘喝了一口茶，好奇地问。
灵羽先和萧尘简单陈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然后又为叶长终解释前因后果。
“原是一位丧子的道士，救子心切，修了邪术，拿年龄相近之人来当作祭祀，复活自己的孩子。”
叶长终和萧尘都皱了皱眉，萧尘更是悲愤地说：“别人孩子的命就不是命了！”
“哎，话是这样说，而且那个道士因为修炼邪术，身上已被恶灵附体，所以只能把他镇压在地下，等三五十年后才能杀了他。”
萧尘听了，更加愤恨了，他心里有千言万语想骂出来，可教养告诉他，那些话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嗯，镇住就好。”叶长终简单地说了一句，他虽然有些看不惯那个道士以命换命的做法，但说实话，他没有萧尘那般气愤，甚至是只否定了一瞬，然后内心就毫无波澜了。
三人又谈说了一会儿，然后就各自分开了。
萧府门口
“叶兄接下来要去哪儿？”灵羽拜别师门出来历练，积累积累经验，正想找个同伴一起。
“继续向南走。”叶长终回答说。
他没有欺骗灵羽，这次他从住处出来就一路向南，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就是因为在成年之后，他逐渐发现自己的内心有些冷漠，所看到的世界也是非黑即白的。
看待任何事物都勾不起任何情感波澜，所以他想出去，去找心里缺失的独数人会有的复杂情感。
“一起吧，我同叶兄一起向南走。”
叶长终没有拒绝，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然后背起剑继续出发。
灵羽则是快步跟上，与他并肩。
寒风枯木，两个人为伴也不算太孤独了。
只见两个并肩的少年，慢慢消失在道路尽头。
*
七个月后
“小二，一壶酒，一碟花生。”
白衣男子抱着一把剑，就连坐在凳子上也不愿把剑拿下来放到桌上。
他满脸沧桑，脸上透着一种非常麻木的神情。
“好嘞，客官您稍等。”店小二依旧是把拿在手里的毛巾麻利往后一甩，走到后面。
“您要的酒和花生。”店小二把酒和花生送到桌上，正欲离开时，看到白衣男子的脸，迟疑地喊了一声：“羽公子？”
灵羽没有丝毫反应，头也不抬，就当店小二以为认错人的时候，灵羽开口了。
“再开一间房，打好热水。”
他的声音沙哑，似乎是嗓子坏了。
“好，好。”面对这样死气沉沉的客官，店小二实在不能把他和自己之前认识的羽公子联系在一起，他摇摇头，走到楼上为他安排房间。
风月客栈不同往日热闹，现下只有三两位客人。
客栈里还多了一位女子，名叫妖娘，看上去差不多三十岁。
妖娘是三月前来的，在灵羽进来时她就注意到了，虽说她不认识灵羽，但却贪婪地盯上那把剑了。
剑看上去不错，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
于是她开始计划着怎么搞到那把剑，眸间流露的尽是贪婪与算计。
“公子，”妖娘这一声公子喊得百转千回，“看公子一个人，我赠公子一壶久酿的好酒。”
妖娘拎着一壶下了药的酒，放到灵羽面前。
灵羽冷冷地看他一眼，眼底深沉得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似乎看透她的心思。
妖娘害怕地手抖了一下，然后强装镇定，恢复娇媚的声音说：“您尝一尝，酒很醇香的。”
灵羽接过那一壶酒，倒满杯中，一饮而尽，然后扯出一个笑容。
那个笑容带着玩味，皮笑肉不笑的，看的让人心里发颤。
见他喝下酒，妖娘扭着身子离开了，等他一倒，自己把剑给顺走，再叫人给他扶上去。
如果他敢闹，那就别怪她心狠，找人打一顿后把他给丢出去。
心里的美梦做了许久，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此时的客栈十分安静。
“果然，恶人当道。”灵羽察觉到酒有问题，他逼出体内的酒，尽数吐出来。
客栈的门莫名关上了，剑已出鞘，他速度极快，把客栈里的人全部杀死。
店小二从楼梯上下来，看到眼前场景，一下子瘫倒在地。
浓重的血腥味弥散开，妖娘闻到味道，转头便看到惊悚的一目。
白衣沾上了一道血，白衣男人的侧脸也染上一滴血，她窥觊的那把剑，此时是血淋淋的。
“啊！”妖娘尖叫一声。
灵羽用白衣擦了擦剑，然后把剑放回剑鞘中，对店小二说：“我不杀你，快滚出去。”
店小二颤颤巍巍试图爬起来，可是腿已经软了，只好连滚带爬爬到门口。
他拼劲全力推开门，然后逃了出去。
这里偏僻，人不多。
灵羽看着躲在一边的妖娘，微笑走过去询问：“放倒我是想要这把剑吗？你也配窥觊叶兄的剑。”
灵羽不打算杀她，妖娘对他还有用。
没人注意到的是，灵羽之前坐的桌上，放了一本禁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