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和楚夏换了班，坚决不踏进医院半步，临时有需要的东西，也是让楚夏帮忙送下来，顺便吃个午饭。
“突然笑得这么开心，你那个朋友的消息？”师姐见垂眼看手机的楚夏一瞬勾起嘴角，打趣道。
“嗯。”楚夏没有隐瞒。
餐厅里热闹。
师姐因为减肥吃得很少，早早的就停了筷子，撑着头看坐在自己对面的楚夏，好奇：“他不是不想提起你吗，怎么开始发消息了。”
楚夏抬眼看她。
“昨天谈话的时候提了一句你。”师姐说，“他表现得挺抗拒。”
心中有所预料，楚夏转动跟前的水杯，片刻后：“我们谈过恋爱。”
师姐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
“他现在……也挺需要一个人在旁边守着。”
“状态很消极，虽然没有到病态程度，但也需要干预了。”师姐说，“他估计是很熟悉检测试题，所以通过表单来看还算正常，但在交流过程中能明显感觉出来没有真实的好转。”
昨天下午师姐已经把崔亭的试题发给楚夏，现在说的大多是她的主观判断。临床医生的习惯不同，纵使有明确规定的诊断标准，真正实施起来也有细微差异。
师姐能把建议说出来，也是看在崔亭在楚夏这儿不是一般朋友。
楚夏明白师姐的意思，感激点头：“谢谢。”
话题就此掀过，又说了些关于医院里的其他事情，师姐才看着时间打算离开。
两个人一起出去，上车前，师姐突然想起来什么，扭头对楚夏：“你现在住哪儿，听说你之前租的房子房东违约了。”
“他家里。”楚夏说。
师姐愣了下，笑开了：“行，那你加油啊。”
回去后，本院的医生趁还未到下午的上班时间去找楚夏，让他晚上不用陪着一起值班，他一个人也可以搞定。
但是被楚夏拒绝了。
医院精神科开始收了病人，毕竟不是专科医院，有零星几个，症状也都不算严重，但规定了值班医生必须由市里三医院来的医生带着，楚夏不想托大。
住院部的夜晚安静，本院医生已经去值班室休息了，楚夏还在办公室里，借着电脑把需要写的东西完成。
晚饭时他也给崔亭点了外卖回去，但这次没有收到对方的消息，现在写着东西偶尔也会不集中，想到崔亭是否老实吃了晚饭。
值班室里传出来说话声，像是在打电话，楚夏没兴趣去探究。
没过几分钟，值班室的门被打开，本院医生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出来，从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面翻出个笔记本，对着电话里的人念了串数字过去。
楚夏对他的行为看了眼。
“楚医生还在工作啊。”医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我女朋友在手机上交水费，找不到水表编码。”
本来不打算知道他们的私密事，但对方解释了，楚夏出于社交礼貌，笑着开口：“你们感情很好。”
“嘿嘿嘿。”医生脸上都红了，但眼中是藏不住的幸福，“我们打算明年结婚。”
“恭喜。”楚夏表情控制得很得当。
医生得到祝福很高兴：“楚医生这么厉害，长得又帅，要是有喜欢的人肯定也很幸福。”
楚夏想到了以前和崔亭在一起的时候，崔亭总是那么阳光，丝毫隐藏对自己的喜欢，那段时光确实很幸福。
“嗯。”楚夏真心实意地点头。
医生见他这样，来了兴趣：“楚医生也有女朋友吗？”
楚夏：“我喜欢的是位男生。”
他说得坦荡，医生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语气照旧：“那对方一定也是很好的人。”
“是的。”
他们又说了几句话，医生看着楚夏电脑中的文档，也不好意思继续打扰，打了个哈切就顺势借口回了值班室，继续小声的和自己女朋友说话。
楚夏一夜没睡，等第二天交了班，就直接下班离开。
一路上有很多早餐摊，楚夏选择了几样，打包给崔亭带回去。
家里安安静静，崔亭的房门也紧管着，似乎还没起床。楚夏也刻意放低了声音，把带回来的早餐放到厨房里温着，随后才去房间拿衣服，准备去洗个澡。
经过崔亭门口时，隐约听见些声响。
是醒了吗？楚夏疑惑。
敲了门，但崔亭没有说话，楚夏犹豫了下，还是直接拧了把手开门。
正看见崔亭靠在床头，专心的看部电影。
一夜未睡的头脑很累，却又病态的清醒，就是思绪转动得太过缓慢。
眼睛酸涩，他看着楚夏身上的衬衫，下意识眯了眯眼，问：“才下班回来？”
楚夏站在门口：“给你带了早餐在厨房里。”迟疑了下，又问，“昨晚没睡着？”
“嗯。”崔亭关了电影，缓缓把幕布收起来。
楚夏：“是吃了药没有作用吗？”
他记得师姐对崔亭的评价，至少在楚夏的眼里，那些判断都是正确的，他几乎可以断定是崔亭昨晚根本没有吃处方安眠药。
崔亭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把自己从床上挪下来，坐着轮椅打算出去。
楚夏没有挡住他的路，侧身让开，让他先去卫生间洗漱。
失眠的感觉并不好。但崔亭只是不想去吃药，药物带来的假象只会提醒他，现在他自己的确是个病人。
本来以为楚夏会回房间去，可等崔亭出来，发现他坐在桌前，还是刚才那身衣服，只是从外面带回来的早餐被放在桌上。
“先吃早餐？”楚夏语气带着商量，“通宵一整夜会很饿。”
崔亭沉默，他是想直接回房间的，但从心底又拒绝不了楚夏的关心，就算时隔八年，他们的相处模式只需要楚夏的一句话就能恢复从前。
真是咎由自取。崔亭在心里唾弃自己。
桌上雪白的豆浆冒着香甜味，勾出他的饥饿感。
“谢谢。”崔亭捧着碗说。
楚夏买的分量只有崔亭一个人的，自己泡了杯咖啡，坐在桌对面看着崔亭吃饭。
其实觉得崔亭并没有变很多，只是那场突如其来的事故让他看起来和以前不一样，楚夏很轻易就能从他的保护壳下找到当年把他拉进热闹里的那个少年。
只是现在他蜷缩在角落，成为了那个需要帮助的人。
“中午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出去买菜。”楚夏问他，随意得像是他们在一起的某个普通的早晨。
似乎主动和温柔构成了新的楚夏，和崔亭记忆里的那个人没有丝毫相似，除了这张脸。
他咀嚼的动作都慢了，等咽下去，才说：“我中午点外卖。”
楚夏语气带上了苦恼：“我已经答应陈哥和卢文，要是他们知道我没上班还让你吃外卖，可能有点难办。”
“不让他们知道就行了。”崔亭毫不在意。
但等了很久，也没等到楚夏说话，吃下最后一个包子，崔亭抬眼。
只见楚夏正看着自己，眼角带着笑，很耐心的样子。
崔亭：“……”
这个人到底在哪里学的！
“随便。”崔亭生闷气，拿了空碗去厨房洗。
楚夏心情还不错，再次去房间拿衣服，把自己收拾干净再出门。
崔亭不想理他，回了房间故意戴了耳机，物理隔绝楚夏活动所带来的的一切声响。
直到楚夏敲门，他才取下个耳机，脸色不虞地扭头看过去。
楚夏换了件短袖T恤，很清爽的颜色，连头发也是刚刚洗过的样子，柔软趴着，很像个放假在家的学生。
他说：“我出门了，有什么想要的可以给我发消息。”
崔亭移开眼，语气平淡：“知道了。”
楚夏笑了笑，才转身离开，没过一会儿就传来他去收厨房里垃圾的声音，随后是关门声。
一瞬间的安静，崔亭看了眼自己桌上的草稿纸，刚才一直心不在焉的写写画画，现在才发觉那几笔勾勒出来，全都是楚夏的影子。
真的是疯了。
崔亭把这几张纸揉了，扔进垃圾桶里。
菜市场在老城区这片位置着几年发展起来也算是寸土寸金，一直也没有消息说拆改，反而还拓宽了很多，比以前更加热闹。
大多都是中老年人这个时间点出来买菜，像楚夏这样的年轻人混在其中，打眼得很。
他逛了一圈，挑选了几样记忆里崔亭喜欢吃的菜。
回去时，路过一家康复器材售卖中心，楚夏停车下来，迈腿走了进去。
崔亭不知道楚夏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等反应过来，已经闻见厨房里的油烟味。
他犹豫了下，没有出去，却把耳机取了下来，免得到时候听不见楚夏叫吃饭。
可楚夏一旦回来了，就算崔亭不刻意的去留意对方在做什么，大脑也自动的在判断，等他反应过来心里已经有了结论。
这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崔亭已经很久没有接听过没有署名的电话，但对方很执着，第一个电话自动挂断后，第二个电话又紧接着打来。
“喂您好。”崔亭很不自在。
“是崔先生吧，我们是来送货的，请问现在有人在家吗？”对方是个陌生中年男人，带着怀城本地的口音。
崔亭疑惑：“送货？”
“就是有位姓陈的先生订的东西，收货人写的崔亭，是你吧。”
崔亭：“是，你现在送过来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