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你看那是不是秦亦扬？”
卡座里，时屿偷偷拽了下贺铮的衣角，眼睛盯着外面小声跟他咬耳朵，贺铮跟秦亦扬早先是舍友, 比自己认人要准确很多。
贺铮闻言顺着时屿的目光看出去, 也是一愣, “是他。”
长时间盯着别人看不是一种礼貌的行为, 但时屿觉得那秦亦扬跟女伴之间举止有些暧昧，所以目光总是会不自控的隔几分钟扫出去一眼。
当时屿再次把视线收回来后, 对面趴在桌上的刘佳敏眨巴眨巴眼瞅着他, “你看什么呢？看人家亲嘴儿啊？你俩也可以来啊。”
“咳，”时屿呛了半口水, 刚要开口感叹这小女孩也太狂野了, 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扭头去看——
正好逮到秦亦扬跟那女人亲完分开的一幕。
大庭广众, 他们也没太过分，只接了个不到十秒的浅吻, 却被里面的小女孩看到了。
时屿一下被恶心的不行，对秦亦扬这个人的观感直接在心里打了个大叉。
虽说感情的事旁人最好别插手, 但碰到这种情况，作为宋淼的好朋友，时屿忍不了。
“操。”
低声吐出个脏字, 他拿出手机, 朝外面的二人拍了张照片, 发给宋淼。
【我刚看到你未婚夫和他旁边的女人在接吻。】
发完, 时屿又目露凶光地瞪出去。
对面刘佳敏看着他的一系列操作，饶有兴致地瞅着他, “你认识他们啊？”
“还拍照片，替朋友捉奸呢还是捉奸呢？”
时屿转回头，“......你还挺聪明。”
“是你表现太明显，”刘佳敏点点自己的面颊，“左脸写着震惊，右脸写着愤怒。”
贺铮也把时屿刚才的动作看在眼里，闻言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
而后他看向刘佳敏，“找我真没事？”
刘佳敏吸了口果汁，弯着眼睛摇摇头。
“那你该回去了。”贺铮道。
刘佳敏点头，从旁侧抓过自己随身的小包，拉开拉链，拿出一个手工钥匙扣推给贺铮，“送你个礼物，大恩人。”
她似乎真的只是想跟贺铮见一面，没再多说什么，只冲他俩笑着摇摇手，“拜拜。”
言罢，刘佳敏起身朝咖啡厅外走去。
来时她像一阵风，走时干脆利落的也像一阵风。
贺铮心里莫名有些不安，拧眉想了片刻他伸手拍了下时屿，“走，跟上去看看。”
但女孩走的很快，身影很快就融入人群之中，而贺铮坐着轮椅，行动受限，两个人一起根本不可能追上她。
看着对方越走越远，贺铮心里不安的感觉也越发强烈，他索性停下让时屿一个人去追。
“把人拦住就行，我感觉她想自杀，别跟她起冲突，我给她父母打电话。”
时屿不放心把贺铮一个人丢大街上，但听见对方这样说，他神色一凛，只能先去追人。
“那你喊司机大哥过来接你，我很快就来。”
丢下一句，时屿拔腿朝刘佳敏的方向追去，女孩已经走出去很远，只见她的身影在步行街的尽头右拐，消失了踪迹。
“刘佳敏！”
时屿喊了一声，奋力追过去才发现她拐进去的地方是一条小吃街。
正是饭点，小吃街人满为患，隔着熙熙攘攘人群，时屿用尽肺活量再次喊，“刘佳敏。”
刘佳敏终于听到了声音，远远地看过来，时屿抬起手用力朝她挥了挥。
下一秒，那女孩却转身狂奔。
“我靠！你站住！”
时屿吼了一嗓子，赶紧追过去，奈何他一个大男人没有个子小巧的女生在挤挤挨挨的人群里灵活，很快两人距离越拉越远。
时屿边跑边给贺铮打电话，“哥，你可能猜对了，那女生看到我就跑了，我觉得要出事。”
贺铮呼吸猛然一沉，叮嘱道，“尽量拦住她，如果拦不住，自己别冒险，别做危险的事知道吗？”
“我知道。”时屿应了一声，没再跟贺铮说话，但也没挂断电话，捏着手机去追刘佳敏。
一路跟着那女生，时屿越跑越偏，最终两人来到一栋要被拆迁的老楼前。
时屿累的气喘吁吁，想喊她，刚张嘴却被灌了满口风，顿时咳了个惊天动地。
贺铮声音一紧，“怎么了？”
“没事，被风呛着了，”时屿弯腰双手撑着膝盖面红耳赤道，“她进烂尾楼了，我靠，我真得锻炼了，体力还不如一个小女生。”
“我先报警。”贺铮说。
时屿嗯了一声，咬牙冲进楼里，他心跳如擂鼓，不知是累的还是紧张的。
“刘佳敏！”
时屿仰头再次吼了一声，吼完又怕自己的到来会更加刺激到对方。
他咽了下喉咙，额头和后心满是热汗，边跑边忍不住想，要是他劝不回刘佳敏怎么办？
要是还没上去刘佳敏已经跳楼了怎么办？
会不会是误会，对方只是想来楼顶吹吹风？
终于，时屿推开天台半开的门到达楼顶。
紧接着他的瞳孔霎时一缩——刘佳敏正坐在女儿墙的边上，脚悬空慢悠悠晃着。
这是九楼。
时屿手心疯狂往外冒冷汗，湿的几乎抓不住手机。
“刘佳敏，你......”
“站着。”刘佳敏咬着块糖果转头看向他。
时屿靠近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他没有应付过这种场面，心慌的不行。
要是贺铮在就好了。
正想着手机铃声猝然响起，时屿吓了一跳，发现是宋淼的电话。
下一秒，贺铮的微信视频又插了进来。
时屿划掉宋淼的，跟贺铮接通视频，男人的画面有些晃，看得出也正在往这边赶。
“人追上了吗？”
时屿点点头，转到后置摄像头对上天台边缘坐着的刘佳敏。
贺铮猛然没了声音。
片刻他问时屿，“开着扩音器吗？”
“开着。”时屿道。
贺铮声音便大了些许，“刘佳敏我们聊聊？”
正仰头看着天空的女孩回过头来，她脸上没了咖啡厅见面时候的那种活泼劲，整个人突然静的像一滩死水。
明明她还没有跳下去，时屿看着她的眼睛却能想象到她生机尽灭后的模样。
心里一瞬间涌上比无措和紧张更激烈的情绪——恐惧。
“......哥。”时屿声音有些发抖。
“别怕，”贺铮低声道，而后再次叫女生的名字，随即道，“我不问你为什么又想死，像我们这种人，想死的时候太多了，我只想跟你聊聊你死后对我们的影响。”
刘佳敏看着时屿手中的电话没吭声。
“我给你提供了两年的治疗金支持，在你心里我是恩人对吧？你约我见面，只是想做最后的道别，是不是？”
贺铮停了片刻，没等来刘佳敏的声音，便继续往下说，“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刚刚见过面，转眼你就去跳楼了，我跟你面前的人会怎么样？我们会被带去公安局，接受漫长的问询和调查，我们会成为警察的第一个怀疑对象。”
刘佳敏面容一变。
“还有，你经常网上冲浪应该也知道，现在很多事都会被放在网上恶意揣测和歪曲事实。”
“那么刘佳敏，你觉得等你死后上了新闻，我们两个作为跟你见最后一面的人会不会被网暴？”
贺铮语带质问，“你跳楼都怕给别人带来晦气，都要挑一栋废楼来跳，对恩人，你却不怕给我带来这么多麻烦？”
刘佳敏终于身体扭过来，张了张嘴，“我......”
“你别动！要不你下来说！”时屿看得心惊胆战，心都要提到嗓子眼。
视频里贺铮静了片刻，再次开口，声音依旧严厉，“还有，刘佳敏，你身后站着的这个男生，他没经过事儿，胆子小还同情心泛滥，你跳下去解脱了，可他会因为你一辈子陷入内疚自责里！你会成为他永远的噩梦！”
时屿，“......”这样会不会吓到她？
但贺铮敢这样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于是下一秒用自己毕生的演技哭了出来，“刘佳敏，我哥说的你听到了吗？你下来好不好，我很怕。”
刘佳敏，“......”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如果我救不下你，你要死了我真的会内疚一辈子的。”时屿抹着眼睛说。
见她还不动，时屿等了一会，直接蹲地上哭出了声音，继而变成了哇哇大哭。
崩溃程度不亚于好像已经看到刘佳敏跳了楼。
贺铮，“......”
见时屿来这么一出，贺铮立马配合他，严厉的声音猛然轻下来，“刘佳敏，你跟我男朋友只有一面之缘，哥求你，别害他行吗？他真的承受不住。”
刘佳敏，“......”
女孩前面本就被贺铮一顿连消带打的训斥动摇了心神。
这回再看看现场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绝望哭泣的男生和听着自己恩人的软声请求，愧疚感顿时击溃了女孩的防线，她不禁哽咽出声，“对不起，我只是......除了跟你道别，我没想那么多。”
“我知道，现在下来给我男朋友先道个歉，然后等我过来找你们。”贺铮道。
言罢，贺铮没再跟刘佳敏说话，他对自己援助的这些人都有一定的性格了解—
刘佳敏的真实性格跟她表现出来的乖张大不相同，这是个很怕给别人带来麻烦的女生。
他刚刚的话会对她有一定影响，但贺铮不敢保证到底能不能说服她放弃自杀。
于是当时屿偷偷把摄像头转回来，贺铮便示意他关上外音，而后沉声叮嘱他，“如果她真跳了，捂住眼睛，别看，站原地也别动，知道吗？”
时屿喉咙发紧，与他不动声色地对视，同时眼角余光留心着刘佳敏的一举一动。
当下时节，气候还有些冷，尤其楼顶之上，风打着旋儿往人脖子里钻。
时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终于，余光中那女孩动了动，从女儿墙上跳了下来。
她走到时屿跟前，拍拍男生的肩膀，“那什么，你别哭了，我不死了。”
时屿忍住蹦起来抓住她的冲动，微微抬起眼，哭着问，“真的？”
刘佳敏点点头，脚尖蹭着地上的石子，小声道，“对不起啊。”
默了几秒她又道，“不过你一个男生怎么这么能哭啊？”
时屿，“......”
很好，小爷的阳刚形象全没了。
他吸吸鼻子从地上站起来，然后抓住刘佳敏的胳膊，“反正你别死，好了，我哥快到了，我们下去。”
刘佳敏跟他下了楼。
正好贺铮也赶到了，只不过男人身后还跟着刘佳敏的父母和警察。
见到女儿，刘佳敏的母亲眼睛顿时湿润了，她小跑两步想来抱自己的女儿，丈夫却拉了她一下，随即自己先大步走过来抱住刘佳敏，大手揉了揉她脑袋。
“哥。”时屿视线扫过全场，先走到贺铮身边。
贺铮拉着他上下打量一圈，目光定到他的右手手背上，“碰哪了？”
时屿这才发现自己手背上有一条细长的血口子，“不知道，你不问我都没感觉。”
贺铮拧眉，从身后跟着的保镖手里接过湿巾给他擦手背上的血。
“贺先生，还得麻烦你跟我们一起去趟派出所，警方那边说出警需要做个笔录。”近旁响起一道声音。
时屿抬起头，正好对方也看向他，“这位就是救下我女儿的好心人吧，真的谢谢你。”
眼前人是刘佳敏的父亲，很忠厚老实的一个中年男人，时屿赶紧跟他握了握，“不客气，不用谢。”
一行人去了趟派出所，做笔录时，时屿注意到刘佳敏的母亲大着肚子，估计快生了。
但他没多想。
刘佳敏最后也没说自己这次为什么要自杀，只在跟贺铮时屿分别时，问时屿加了他的微信。
直到身处返程的路上，时屿都觉得这趟出行跟做梦一样。
“靠！忘了淼淼姐的事！”
时屿想起什么，用力拍了下座椅，正在帮他涂药水的贺铮眼疾手快地抓住差点被打翻的药瓶，无奈道，“慢点，你那手之前骨折过，这么砸，很容易再次骨折。”
时屿嗯嗯两声，回拨了宋淼的号码。
很快耳边响起对方明显压着冷意的声音，“你亲眼看见秦亦扬和别的女人接吻了？”
“我们坐咖啡厅里外间，只隔着一面玻璃墙。”时屿道。
“在哪里？”
时屿报上地址。
宋淼听完直接挂了电话。
时屿顿时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有好戏看喽。”敢绿宋淼，大小姐估计会扒了秦亦扬的皮。
笑完，他记起秦亦扬跟贺铮一个宿舍，立刻扭头对贺铮道，“以后不许跟秦亦扬这种脚踩两只船的渣渣玩，他会带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