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气愈来愈盛,风扬起院里刚刚落下的叶子,飘飘遥遥地落到了校场外的莲池里,在那平静的池面上荡起了细碎的波纹。

  风朗气晴,岁月静好。

  近日里总静悄悄的焱阁之中,终于是隐隐传出了些人声。

  内室的门帘撩被人开了挂在了门沿上,一眼望去,江衍神色轻松,正倚在窗口榻上拿着根茅草逗弄着小毛球七七。

  就那一根茅草,一人一宠玩了大半晌,也未觉得无趣。

  凤君尧跟喻古、左进几人在外阁商议着新兵训练场下月初的一些事宜,时不时地便朝着内室望过去一眼,看那人有没有贪凉而偷偷褪了鞋袜,操心得着实似个老婆子。

  这几日忽然闷热了些,江衍体热,便总想着穿得单薄点,图那一时的快意。

  凤君尧久劝无效,也是没了法子,只得时刻看着点,像待孩子似的管着他。

  今早起来江衍还闹着不肯穿裘衣,凤君尧哄了大半个时辰,才让他把自己的墨色斗篷披上了,看他那不情愿的样子,这一日也就格外地操心了些。

  左进看自家王爷时不时地分一下神,心里通透,悄悄和谢朗对了下眼色,两人都无声地笑了笑。

  “新兵入伍已有几月,王爷倒是不必如此亲力亲为了,交给我便是,定不会让王爷失望。”谢朗底下的副统领便是直接监管这一批新兵的,对当前探讨的问题进行表态,“此前我去巡视过几次,这批新兵还不错,有几个将才,可以格外留意一下。”

  “交给你我自然放心。”凤君尧点头,收回了目光,问道,“听说李相的侄儿也在军中,表现如何?”

  说起这个,左进先开了口:“这李毅目前看来倒是很低调,在军中几乎没有人知道他是李相的侄儿,衣食起居也和他人无异。看样子,李相确实只是为了去去他的公子哥习气,将他送到军中历练历练。”

  李相将这个侄儿送到军中的时候,左进是在场的,私底下也问过是否要额外照顾,李相严词拒绝了,说自家这个侄儿就是安逸惯了,送他到军中磨炼一下,可不能让他当儿戏应付着。

  凤君尧点头:“无事自然最好,多看着些,不能有差池。”

  凤君尧对李相的意图并不怀疑,可这个时候将人送来,只是怕被他人钻了空子。

  李毅能安安稳稳地走出这练兵场自是最好,可若是有点好歹,怕是会顺了某些人的心意。

  打定主意要远离这些朝堂是非,现下自是越少牵扯越好。

  “是。”左进二人知道这其中的轻重,此后也定然会格外留心。

  “王爷,纪太守那边传来消息,昨夜邵随等几位大将军进了宫,不知是不是那位有所行动了。”喻古见他们似是将正事都讨论完了,便将一早接到的信件递了上去。

  “邵随?”凤君尧挑眉,展开信纸看了看,末了将其放在桌案上,“邵随目前手上的那点兵力尚不足为惧,想来他进宫也不过是个幌子,让我以为他们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我猜想他要依仗的西北驻军尚被牵制在了驻地,一时半会怕是回不了城。”

  左进:“那,我们是不是趁着他们还未布防……”

  凤君尧:“不用,我并不是去逼宫。”

  他并无意于那个位置,只是凤君宕不信罢了,不信便不信吧,他自然也没有那个心思去多做解释,多说无益。

  凤君尧:“他既是想惶恐,就让他多惶恐几日又如何。”

  左进还要说些什么,身侧的谢朗拉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

  左进岂会不知凤君尧所想,叹了口气,却还是说道:“属下几个跟随王爷多年,此生别无所求,只愿能始终随侍王爷左右,还望王爷能够成全。”

  他们也想清楚了,只要是这个人带领他们,用的是什么身份,他们也不在乎了。

  凤君尧抬眼看他,并不说话,许久才笑了笑,点点头,继续展开了下一事项的商讨。

  这么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要处理的事务,转眼便到了晌午。

  几个人各自对自己的职责都有了底,反倒是放松了下来,凤君尧的视线也便重新落在了正用一块糕点逗弄七七的江衍身上。

  糕点是不久前白环从膳房端过来的栗子桂花糕,江衍最是喜欢,只是凤君尧怕他多吃了又不好好用膳,便每日只允他吃上几块。

  江衍自己都觉得不够吃,江衍又怎会真的让七七吃了去。

  是以,这会儿被逗弄得无比委屈的七七早就懒得理他了,被揪着小小的耳朵提起来的时候也只是龇着牙、闭着眼,不理会他。

  江衍被它这小模样逗乐了,一双凤眼微微弯起,染上了恬静满足的笑意。

  七七本来也不是个性子好的,反复几次,终于是被惹恼了,小嘴“啊呜”一下,不轻不重地含了江衍手指一口,脑袋一撇,算是彻底不理会他了。

  “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江衍终于良心发现,不紧不慢地掰了一小块糕点,递到了小家伙的嘴边,哄着它睁开了眼,笑道:“小东西,脾气见长了啊!”

  许是听到他们议论的声音停歇了,江衍将手中剩下的半块栗子糕一口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残渣,好心情地把最后一块糕点连同碟子一起推到了七七面前,这才转头看了过来。

  “都处理完了?”语气欢快,显然开心得很。

  凤君尧勾唇,走近了伸手擦去他嘴角的碎屑,道:“今日似乎不困了。”

  谢朗也笑道:“公子这几日精神似乎好了很多,应是身子快大好了。”

  江衍听了表示赞同:“再不好,这一身的骨头怕是都要软了。”

  那倒也不错,抱起来似乎更方便。

  凤君尧想了想,无声地笑了,看得江衍有些莫名其妙,问他道:“你笑什么?”

  凤君尧哪里敢说出口,刚要含混过去,就见白环走了进来。

  “王爷,江傲醒了,说要见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