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毒公子嫁到:王爷你该负责了!>第45章 一树梨花

  他是枯缇山毒门的少主,时年十二,却已经把控毒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

  他傲气却并不骄纵,张狂肆意,却从不随意伤害任何人。

  他身边总是环绕着各色的人,阿谀谄媚的,逢迎求生的,或许也有个别真正疼宠的,但是,没有一个人真正了解他。

  他们觉得,他或许是善良的,但是作为毒门少主,却是不合适的。

  没有人知道,他就是不想去“适合”。

  然后,有一天,他的门主爹爹带回来了另一个“少主”,一个他们觉得适合的少主。

  “那年的月亮,也是这般光彩夺目。”江衍记得那晚娘亲晦暗不明的神色,和依旧温婉得体的姿态,“一家人在院子里赏月,多么和谐美满的画面。”

  江衍只是在回忆着那时的场景,话语中一点波澜也没有,好像是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

  “趁着大人们酒劲正酣,江傲拽我进了后院。他抢走了父亲送给我的一只鹦鹉,一只毛色绚烂,会说话的鹦鹉。他可能觉得我不会去告状,他们一直都觉得自己洞若观火。可那夜过后,一早醒来时,那只鹦鹉被侍女发现血淋淋地钉在了他的床头上,血肉模糊。已经凝结的黑褐色血液沾湿了他的头发,他却在睡梦中尚不自知。你说,他可笑吗?”

  可笑吗?一心想着鸠占鹊巢的人永远不会觉得可笑。

  江衍却是觉得可笑至极,无论江傲,还是现在的千芳。

  “他们都犯了一样的错,他们觉得我很善良,没有那么不可冒犯。小路,你说,是我做得不够明显吗?让他们觉得别人的东西是他们可以随意染指的。”

  江小路终于知道,江衍不是在哀伤,更不是在缅怀,他只是觉醒了。

  逃回府的信使已经醒来,交代了事情的始末。王爷一行是在进入一线天之后遇袭的,密匝的箭矢,从崖上滚落的山石,林中窜出的上百毒士,无一不是早已布下的杀招。

  “他说过不会要你的命的,他说过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千芳在那一刻变得语无伦次。

  她跟随了一路,留下了一路的印记,却在杀手出现的那一刻惶恐至极,拼出了死命地护着凤君尧。

  只是没有人去计较她所说的“他”是何人。

  直至凤君尧被逼至崖口,跃进了崖下深不见底的寒潭,她都不能相信自己做了些什么。

  她可能那一刻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但江衍却更在乎她的初衷是什么,她终归是觊觎了他的人,戳到了他不能让人触碰的领域。

  “他们都妄想得到不该得到的,不是吗?”江衍低喃,声音虽小,却阴诡得让人心慌。

  此刻他并不担心着那人的安危,只是犹自翻着这些人让他不能容忍的罪状。

  江小路能感受到他翻涌不息的躁意,那是对自己所有物被人惦记的强烈不快,和他心中积攒多年的期许被人扰乱的一点点、一点点不安。

  “少爷,”江小路怕他被心底嗷嗷待哺的魔鬼摄了心神,抓着又要灌下一口酒的那只手臂说道,“信使说,王爷跃下断崖的时候说了一句话。”

  这话像是起了效用,江衍缓缓地抬起了头,等着江小路说完整这句话。

  在那猎猎风声里,凤君尧看着几丈之外阻挡着追兵,却未受到一丝伤害的千芳,说道:“你早知不能与我得成比目,却偏还要去动那一树梨花。既是动了,这兄妹的情谊,也便到此为止了。若再见,他要杀你,我看着。”

  他要杀你,我看着。

  多绝情的话,又是多美妙的一句话。

  江衍捏着酒壶的手指一点点收紧,又一点点放了开来。

  这一夜他喝得有点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而那么容易心生波动。只听这一句话,便觉得刚刚还笼罩着他周身的迷雾突然间消散不见了,一丝痕迹也捕捉不到。

  那些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怨愤、不安,顷刻间消失得那么彻底,彻底得让他自己都怀疑他是否有过这种情绪……

  无可否认,那一树梨花听到了他最想听到的话语。

  抬眼间,天还是那片天,月也依然是那轮月,江衍却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江衍。

  妖异的艳红从那双挑起的凤眼中消散不见,江衍痴痴地抿唇笑了,然后丢下了酒壶,开口道:“小路子,我饿了。”

  等了这大半个晚上,终于等到了这句“我饿了”,江小路一口气也终于松懈了下来。看一眼仿佛焕然一新的江衍,眉开眼笑地站了起来,收拾食盒去换新的膳食。

  江衍却阻止了他的动作,随手拈起了一块鹅肝丢进了嘴里:“就吃这个吧,坐下,陪我赏赏月。”

  江小路并无异议,只是确定檐下的白环收到了布膳的讯息,便乖乖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一同跟着江衍赏着已经高挂中天的那轮将圆之月。

  “少爷,《月赋》我背完了,你猜我最喜欢哪一句话?”

  “哪一句?”

  “佳期可以还,微霜沾人衣。”

  一早,议事厅的桌案上铺着一张地图,江卓勾选出了图上几处,放下了笔说道:“跳下寒潭之时,王爷没有受伤,以那断崖的高度,应该是无碍的。那寒潭出口便连接着一条通往关上的羊肠小道,不得不说,这次狙杀,反倒是加快了王爷他们与左将军汇合的步伐。”

  “不过奇怪的是,江傲派出了上百毒士,按理说,虽然王爷他们有所防范,定然也是没有那么容易脱身的。可不知为何,他们中有一部分人追杀途中突然像是气息暴走,折损严重,才给了王爷他们喘息的机会。”

  如若不是这出乎意料的一幕,凤君尧一行怕是都走不到那崖口。

  “缇萦。”江衍倒是不觉得意外,反倒是笑了笑,“经阿尧之手的缇萦,恐怕江傲拿回去就迫不及待地用了吧。”

  江卓恍然大悟,道:“我知凤先生定是做了手脚的,却不知是这等功效。”

  “缇萦还是缇萦,泡上三月也仍然可以抗毒,只是只要提起真气动手超过一刻钟,便会气血混乱,暴走而死。”

  寻常的毒药萃入缇萦之中,定然是瞒不过江傲的,可凤君尧的手法却是独辟蹊径。

  “他萃入的不是毒药,而是枯缇山下一种生在毒物之上,却并不会被毒物污染的药草的汁液。既能与毒物同生,那就是相生相克,却又能让人无知无觉。”

  江衍也不知道,那人是从何时提取了这种汁液,五年前,还是……

  这些也无需去多想,眼下,江衍要做的,是让那个如此沉得住气的毒门门主再也沉不住气。

  既然敌不动,那就只有我动了。

  江衍修长的指节敲了敲桌案,吩咐道:“今日起,为了庆佳节,城主将会设起城防,许进不许出。卓叔,为了城中百姓的安危,该拔的钉子是时候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