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让开。”推着板车的人直接怼到了他们面前，他没在意言纾等人身上的官服，直接推开言问之将老人从地上薅起来扔到板车上。
言纾扶稳差点摔倒的言问之，道：“这位小哥，你把尸体拉去哪？”
“西郊。”拉扯的小哥苦笑一声，脸上并没有像言纾他们这样的遮挡物，像是根本不怕瘟疫，“死了的都拉到那去，一把火烧了。”
死了奶奶的女娃娃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阿庆哥哥，你别把我奶奶拉走，你别把她拉走。”
被唤作阿庆的小哥看见她惊了一下，下一瞬竟直接抬脚把女娃娃踢开，“死丫头，你咋在这！”
女娃娃摔在地上也不嫌疼，挡在板车前，“阿庆哥哥，你把我一块拉走吧。”
说着就要爬上去，被言纾一拎胳膊抱到了怀里。
阿庆皱了皱眉，“你别抱她，她说不准也染上了。”
“不怕。”言纾扫了眼板车上的尸体，侧过身子，“你快去吧。”
阿庆推着车快跑离去，女娃娃趴在言纾的肩头哭得直打嗝。
一起来的苏老太医走过来，对言纾道：“言太医方才可看出些什么名堂？”
言纾没回答，言问之先开口了，“刚刚那位男子一说话便气息不畅，胸闷无力，这个老妇人死后身上却无半分痕迹，实在难以看出什么。”
苏太医点头称是，“若疫病后期这这种症状，想来前期不会太严重。”
其余人附和几声，互相交流片刻，言问之看向言纾，“徒弟，我们得去瞧瞧其他的病人。”
“好。”言纾扭头，从药箱中找出艾草递给言历春，“师弟，让随行士兵认清后多多点燃艾草，在这街上来回熏气。”
言历春：“好。”
烟熏艾草，算是古代最常见的驱瘟手段了。
虽然现在没办法根治街道上这些人的疫病，但多少能遏制一下病毒在空气中的扩散。
一行人按照女娃娃的指引抵达酒楼。
小女孩的声音还带着哭腔，但被言纾强势抱着哪也去不了，逐渐认命，她指着酒楼道：“阿庆哥哥说，将军让每个人都住在酒楼的小房间里。”
言纾看她，“你之前也在这？”
那个阿庆看见小女孩时很诧异，想来小女孩不是重症之人。
谁料小女孩摇摇头，“不是，我、我在城外。”
不是他们来时的城外，而是过了边城，大楚的边界，李荆复等人常年驻扎的荒烟大漠。
言纾惊讶道：“李将军让你们这些没染病的住军营？”
小女孩点了点头。
还真是大胆，言纾心想，要是异邦打了过来，那些妇孺老人怎么跑。
但转念一想，在外面李荆复骁勇善战还能保护他们。在城内，恐怕早染上病死了。
进了酒楼，言纾等人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状况，便被一股难以言说的腥臭之气熏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言纾将围在脸上的白布又系紧了些，眯着眼扫视一圈。
酒楼内哪像小女孩说的那样一个一个屋子隔离的井井有条，大厅内堆满了人，每个人都无力的瘫在地上，扫视一遍还能看见好几个人抱着木桶呕吐出污秽物。
中间堪堪留出一条小小的过道，一个身上围着白布却早已污浊的人来回穿梭不停，手上的汤药递到那些百姓手中，有人捏着鼻子喝下去，下一瞬就又转头吐了出来。
“柳大夫！”
站在言纾身边的苏太医喊了一声，那个忙碌的身影停下转身，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半晌才抖着嘴唇道：“苏太医！”
他放下药碗快步走来，视线在言纾他们身上一一划过，随后没忍住握起苏太医的手，“是陛下派你们来的？”
苏太医看着沧桑了许多的同门旧识，很重的点了下头，“是。”
柳大夫脸上露出一个疲惫的笑，眼睛却很亮，“陛下圣明，陛下圣明。”
“柳大夫，”言纾打断他们的叙旧，“当务之急，麻烦跟我们说一下这疫病的症状。”
柳大夫抬手指了一下，“请诸位大人随我上二楼。”
到了二楼，环境才好些。
柳大夫解释道：“原先染病的人少，将军便让他们一人一个包厢，日日熏艾驱瘟。可后来染病的人多了，草药、人手也不够了，没人管理，便堵满了大厅。”
他推开一扇门，带言纾他们进去，指着里面迷迷瞪瞪的人说：“这个是今早刚发现染上的，瞧着严重，其实这是刚开始。”
言纾看去，只见那人双眼紧闭，满脸通红，头上布满了汗水。
柳大夫：“最开始，便是像他一样，忽然高热不止，神识不清。”
接着他又带言纾他们走向另一间，道：“接着，高热随着日夜交易在夜间暂缓，像他这样，恢复了力气，可以吃饭、喝水。可一到白天，温度升高，他也就跟着再次发热。”
又是一间房，柳大夫：“看似快好了，热症没了，结果一吃东西就吐，或者像隔壁那个一样，头疼不止，无法入睡，再或者更严重些，上吐下泻，什么汤药也灌不进去，不出两天就被折磨的没了人气。”
最后，是大厅那些，柳大夫指着角落不愿动弹的那几个，“这就是最后了。明明也不吐了，头也不疼了，却浑身乏力，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被耗干了心血。回头被拉到大街上一瘫，就等死了。”
看完这些，言纾粗粗在心中估算了一下，从染病到死亡，也就七天左右。
若是体质差点，恐怕在第一阶段就被高热烧没了。
柳大夫将他们带到了酒楼外，拱了拱手道：“还请诸位大人快快配出药方，若是有什么需要探查的地方，下官可以代劳。这酒楼，你们还是离远些吧。”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了，原先同他一起的大夫死在了三天前，柳大夫也没想多活，只要能把百姓们救回来就成。
言纾正想开口，原先离开的吴将军回来了。
他翻身下马，“诸位大人，李将军请你们移步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