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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直回不去呢。”
“那哥哥一定会想办法来找我的。”
……
西宫弦野低低地切了一声。
虽然没有吵架，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一种终于和对方和好了的感觉。
今日是新年。
明明还有几份报告等着处理，但莫名其妙就戴着帽子口罩做好了伪装跟女孩去浅草寺祈福。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虽然拒绝了一起去的邀请，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还托他顺便去公安交份材料。说是在浅草寺祈福抽签帮他们带两个御守什么的也好。新年嘛，能抽到浅草寺好的签文也是一种安定感吧。
【凶】
西宫弦野：“……”
周围祈福的市民们小心翼翼地绕开这个穿得奇奇怪怪还浑身散发着黑气的青年，在拥挤的人群里硬生生空出一小片空间。
“难道是凶？”
西宫凉音满足地看着自己的大吉签，收好放进口袋，然后看着身边似乎心情不太好的青年，迟疑地问道。
“嗯，凶。”
“那要赶紧挂起来才行吧，再去祈祈福。”
“哦。”
西宫弦野慢吞吞地把签文展开，目光漫不经心地移到第一句时就顿住了。
【身同意不同】
……
是不是有些太嘲讽了。
虽然签文的意思大概和他想的相差甚远，但就凭字面意思，西宫弦野也根本不想仔细去看剩下的签文和解析了。青年面无表情地把凶签揉成一团踹进兜里。“我不信这个。”
手指悄悄伸进口袋里想要把自己的大吉给对方的西宫凉音愣了愣。“啊，这样吗。”
“嗯。”
……
下雪了。
新年，瑞雪，应该是这样吧？
……但要是信这个的话，说不定也该信信自己放在衣兜里没挂上去的那张凶签。
西宫弦野面无表情地看着与自己同一张脸的青年，对方也是同样冷淡的表情。啊，不，至少自己最近没做什么工作，精神焕发。对面那个……嗤，黑眼圈，憔悴脸，眼底有红血丝，胡子也没刮。
一看就是……
哈哈！一看就是丢了个妹妹的表情！笑死人了！
“小凉音。”
对面的人喊道。
一眼就知道，是另一个自己，没有杀过人的、完完全全在阳光下的家伙，是女孩手机屏幕合照中的另外一个人。
那家伙就算看上去有些狼狈，也沉着从容得一点也不西宫弦野。对方只专注地看着女孩，傲慢轻蔑地忽视了另外一个人的存在。但他刚刚瞬间的一瞥，足以让他看见这人的眼底压抑着的情绪，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原来「西宫弦野」也不是真的觉得他的存在不值一提啊。
……切。
真虚伪，平行世界的那个自己，不也是假装沉稳又做作得要死的家伙吗。
“到哥哥这里来，小凉音。”
「西宫弦野」朝着青年旁边的女孩笑了笑。“不要给才认识的人添麻烦哦，玩了这么久，该跟哥哥回家了。”
回家。
就算他说得轻飘飘的，但也不亚于一记重锤砸在青年的胸口。
在西宫弦野从同期那里知道这段对他来说有些突兀的关系时，好像也把那个有女孩呆着的安全屋称作“家”来着。那份隐晦的期待和窃喜，在真正有资格能够说出那句话的对方面前，简直好笑又伪劣得过分了。
同样，西宫弦野不敢像那个人一样坦然地说出“哥哥”这个自称。他当然知道，对于那个小鬼来说，大概对方才是所谓的“哥哥”。
……
但这世上，大概也没有比…亲情这种关系，更值得让人付出所有想去争取抢夺、或者挽留的存在了。
西宫弦野慢吞吞地弯起了眼睛。
“凉音酱。”
他是故意这么叫的。除了不服气和不甘心，想要看另一个自己的笑话，给他造成威胁感，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大概也是想真心叫得更亲密一点，好想这样就能假装他和女孩的相处能够和他们之间的联系摆在同一个等级。
「西宫弦野」没有对他的挑衅做出任何回复，极其冷淡地无视了他。
真傲慢啊。
……
“白川哥。”
“要走了吗？你要到他那边去吗？”西宫弦野拉住了看上去张嘴就要说出什么告别语的女孩，低声问。
“嗯。”
西宫弦野：“不可以留下来？”
“你在找死吗？”
原本只是安静等着的青年朝他举起枪，保险已经关上，毫不遮掩地隔着一段距离将枪口对准西宫弦野的头部。说得缓慢又冷硬的疑问句中透着恶意和威胁。
西宫弦野才不管呢。
“留在这个世界，不行吗？”
青年注视着同样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女孩，重复了一遍。
既然是为了他来的，那倒是也为了他留下啊。
“凉音酱留下来的话我就改邪归正做好人哦？比如加入公安那边帮他们打击犯罪分子什么的。”
他在「西宫弦野」终于变得越来越警惕的眼神中嚣张地挑眉笑了笑。
哈！
果然！
看那个同一张脸的家伙露出这种表情……超爽！
“就算我不留下来，白川哥也可以做到的吧。”西宫凉音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或许我无所谓呢，毕竟只是工作而已。”
青年似乎不在意又无所谓地笑了笑。
‘不行的，白川哥。’
“好无情啊。”
西宫凉音说：“不管能够留下多久，我总要回家的呀。”
……
她与他所有的不该存在的牵扯，青年脑海中浮现的贪图妄想，都因为这句轻飘飘的话结束了。
西宫弦野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反正我一开始也没想和你扯上关系……不过告别前，我还蛮想知道，凉音酱今天在浅草寺许了什么愿呢。”
“这个啊……”
“就当满足我的好奇心吧？”青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西宫凉音认真地注视着他，亮色的灯光在她身上映出一个柔和的轮廓。女孩朝着微微怔愣又恍惚的西宫弦野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和那天在瞭望台看着天空回忆起哥哥时有些相似的笑容。她的声音温暖又柔软，含着笑。
“我希望，这个世界的西宫弦野可以过得幸福。”
女孩望向他对着他笑起来的时候，好像这座城市、整个冬季漫山遍野和满城的风声雪花都消融了。
“……”
西宫弦野沉默了好一阵，伸出手指戳在女孩的嘴角往上提了提。“明明笑起来很可爱，就不要总是一副冷静的样子了。”
西宫凉音被戳了个措手不及，被迫露出一个怪模怪样的僵笑。倒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对方的举动让她有种熟悉的无奈感。女孩拉住青年的手腕将他从自己脸颊上移开。
然后又真的觉得有些好笑地重新弯了弯眼睛。
“别说这种别扭的话。”
“我有在认真发表感想啊。”
西宫凉音纵容地看着他，越过了这个话题，带着轻快又柔软的语调问道：
“白川哥呢？”
“什么？”
“在寺里许了什么愿。”
“这个啊……”
亚麻短发的青年看着她，在西宫凉音体贴的等候中看了很久。离他们第一次见面虽然只有几天，但这大概又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和另一个自己呛声挑畔也没有什么意义，毕竟他们之间相隔的并不是什么时间，是跨越不了触碰不到的世界线。
他扯了扯嘴角，把苦涩和失落通通咽了下去。青年不再注视着女孩，抬起头和「西宫弦野」那双同样冷淡的眼睛对视。对方安静地站着、等待着，一句话也不说，然后会在他们结束这局谈话后，自此将西宫凉音从他的世界带走。
那么，分开前的最后一句话，说点真正想说的好了。
“我的愿望吗。”
“我希望，在那个世界的西宫弦野，可以让你过得幸福。”
……
“走了。”
西宫弦野最后看了她一眼，随性散漫地转过身。雪白零碎的雪飘落在他的肩头，又因为转身的动作缓慢地抖落下来，融进铺在柏油路上的一片纯白之中。
……
“新年快乐！白川哥！”
女孩握住了哥哥的手，朝那个背影看起来懒散又孤独的青年喊道。
“啊，新年快乐。”
“就此分别吧。”
尽管不舍也不甘心，但西宫弦野没有回头，背对着他们摆了摆手。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扑火的飞蛾将光线带得有些闪。青年深色的外套随着动作晃得缓慢又摇曳，然后伸手用一顶黑色的帽子压住了自己亮色的发丝，明晦不清的身影随着远离越发看不清楚。
他朝着相反的方向，一个人大步又洒脱地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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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之前看《本杰明·巴顿奇事》的时候就记得那句话——我们命中注定要失去所爱之人，不然，我们怎么知道，他们在我们生命中有多重要。
……
真嘲讽啊。
她在我带她去的那个瞭望台提到哥哥时带着笑，背景是温暖的光色、微风、飞鸟。我在离开前被那孩子注视时，背景是新年冬季寒冷的黑夜、衣服口袋里写着「身同意不同」的凶签、路灯下扑火的飞蛾。
然后，是亲口说出就此分离的永别。
——西宫弦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