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王+得益之人

  圣旨赐下那日, 莫说淳郡王府,整个紫禁城都不免为之惊上了三分。虽说早前虽隐有风声传来,可众福晋夫人们谁也不曾当真放在眼里过。

  世家女子打从出生起, 所受教导无不以家族尊荣为上, 如这般公然与家中反目,甚至置族中声誉于不顾者,便是再好的家世人品, 也要在地里滚上一遭, 落得一层灰的。

  也不晓得万岁爷如何愿意赐下这桩婚事的。众秀女们心中猜测不断,然面对当事人时, 却仍习惯性地端起了一张笑脸, 仿佛早前的种种碎语轻视不复存在一般。

  一路走来,面对这些人仿若探照灯一般的目光,清媛目不斜视, 如往常一般径自往宫门处走去。

  神武门外, 一架朱红色的马车已经早早等在了此处, 车架上很快露出一张极是谄媚的笑脸:“大小姐, 唉,大小姐………”小丫头几乎是小跑着跟上来人,嘴上还不停道:“福晋这会儿正搁车上等着呢?听说小姐您今儿出宫, 福晋跟三小姐天还未明儿便起身准备了!连老爷都早早下衙, 专门在府中就等小姐回去呢!”

  面对这人的诸般殷勤,清媛依旧没有说话,甚至连脚下的步伐都没有慢下片刻。一直到另一头七福晋身边的嬷嬷见势不对赶了过来, 这才挥退了心有不甘的小丫头。

  “走吧!”小心将姑娘扶上马车, 老嬷嬷轻叹了口气:“福晋早前便料到此事, 这才特意吩咐奴婢过来, 那些人可真是………”老嬷嬷摇了摇头,这会儿子殷勤又有个什么用呢?早前那么些年被狗吃了吗?好歹还是亲生阿玛呢!

  提到七福晋,清媛面上明显便缓和了下来,只手中依旧紧紧握着一道明黄。

  都统府,大厅内不知何时已然坐满了一众族人,然而可惜的是,一直到那拉府的马车归来,那个本该归来的人依旧没见着半分人影。

  “嘭!”只听一声杯盏破碎的声音!“孽………”那拉大人刚想张口说什么,然而话未出口,便被一旁的族老狠狠扯住了袖口。

  当着众人的面,那拉大人只得憋屈地将口中未尽之语吞下。只看着满屋的族人,博吉心口那股子怒火却是越烧越旺。

  按理说这赐婚圣旨,尤其事关皇室,按规矩当是由秀女归家之后,再由宫中内侍上门来宣。届时于被选秀女阖族都是万般荣耀之事,然而这回,这旨意竟是在宫里便早早宣了,他们那拉府竟是连圣旨的影儿都没瞧见。

  若说如今这紫禁城,能让万岁爷不顾规矩的,除了那位备受宠爱的昭慧贝勒还能有谁。

  一想到今早那些同僚们隐隐嘲笑的眼神,那拉大人心下恼意越甚,然而比之丢了脸面,眼下众人更为再意的是,经此一出,朝中谁人不知晓,昭慧贝勒此番虽与他们哈达那拉氏结亲,然却半分亲近之意都无………

  大堂内,那拉氏一众族老们也不由面带霜色。

  雍亲王府,对于自家弟弟这般任性之举,弘晖也不由叹了口气:“常言道做事留一线,哈达那拉氏好歹也是满洲大族,旗下有为之士并不在少数,日后未尝没有得用之时。”

  “还是算了吧!”软榻上,弘曦歪着身子,忙不迭地摇了摇头:“大哥你是知道弟弟我的,最是不喜跟这些人打交道,原以为清媛早前同那些人已经算是撕破了脸,没成想………”顿了顿,弘曦颇为无语地叹了口气:“消息方才传出,便有人跑来弟弟这儿诸般殷勤。”

  弘曦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他一个皇孙,哪怕再受宠,再有前途,也还不至于这般的老牌家族为之俯首到这般地步,唯一的可能………

  随手捏了块糕点扔到嘴里,弘曦好似不经意地问起:“弟弟许久不关心朝事,也不知这些时日,咱们府上情形如何?”

  “这两年,皇玛法精力愈发不济,于阿玛也是愈发倚重………”片刻,只听对面的弘晖轻声叹道。

  果然,这些人啊!弘曦有些无言地吐了吐舌头:“不觉得太早了些吗?”要知道他前头还有个正儿八经的嫡亲大哥立着呢。

  “佟佳氏这些年的煊赫尚在眼前,不论何时,投机者总是少不了的。”尤其对这些世家大族而言。看着眼前样貌愈发肖似皇祖的弟弟,弘晖没有说的是,打从入朝以来,对他隐隐示好者便已经不在少数。

  甚至若非三弟三天两日地往庄子上跑,且素来表现的无心政事,怕是前来投效之人只会更多……

  “这些人,真是闲得荒,有时间好好办差,努力升职不好吗?”最后只听弘曦不满地咕哝道,一旁的弘晖轻笑着摇了摇头。

  时间一晃来到六月,有了新式武器的加持,由策旺阿拉布坦所策动的西藏叛乱来势汹汹,却在一年不到便被彻底平定,由十四皇子胤祯所率领的大军甚至直接趋兵北上,直捯其老巢伊犁。

  这一日,城门大开,夹道之上无数百姓的欢呼之声几乎彻了整个紫禁城。高头大马之上,一个个年轻的将士们更是满戴荣光。

  因着兵器上的绝对碾压,这一仗,他们几乎不用担心身边的同伴下一刻便倒在自个儿跟前。冲天的炮火之下,往往他们这头还没正式开始发作,对方便已经仓皇逃窜,溃不成军。甚至战争后期,那些凶猛的蒙古军士们只要一听到枪响之声便已然两股颤颤。

  总之这一仗,几乎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歼敌最狠,却是伤亡最少之役。

  队伍中,不断传来欢悦之声。

  然而同众将士们的兴奋不同,看着眼前朱红色的城门,为首的胤祯心下却颇为复杂,诚然身为主将,如此漂亮的的成绩哪个不心中骄傲。可只要一想到,此次战事之所以如此顺利的根由………

  “昭慧贝勒当真是神了!”

  “可不是嘛!你说这人咋就能聪明到那种地步呢?”

  “听说那位殿下可是打小过目不忘,八岁就能将那些传教士们给问的下不来台,连咱们刚才坐着的大家伙,都是那位给造出来的,还有还有啊………”

  听着身后传来的议论之声,十四募地攥紧了手中的缰绳。只听得一阵嘶鸣之声,矫健的骏马很快绝尘而去。

  临街的酒楼之上,一双极是温润的眸子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唇角微微勾起,片刻只听那人轻声道:

  “走吧,既然这出戏已经看完了,咱们也该打到回府了!”

  “是,贝勒爷。”一名青衣文士躬身一礼。

  翌日大朝,正是论功行赏之时,首先身为大将军的胤祯自是当仁不让,被老爷子连升两级,特赐封号“恂”。麾下将领更是个个得了好处。然而这还远远没算完的时候,看着眼前几乎从不涉足朝堂的小侄儿,十四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明黄。

  果然下一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佳孙昭慧贝勒,颖悟绝伦,所制神兵救西藏万民于水火之中,免数万兵士伤劳之苦。今特封多罗郡王…………”

  李总管尖细的声音不断回荡在大殿之中,哪怕众臣公早前已有所料,然在这一刻,依旧忍不住心中感慨昭慧贝勒,不这会儿应该叫昭慧郡王了,恩荣之盛。

  要知道当今早前对爵位有多吝啬,众皇孙中至今都还未有受封者,尽可着这位一枝独秀了。当然,这位也确实能力不凡,配的上这份尊荣是了。

  也有人忍不住悄悄打量了这位大将军的神色,千里奔波,如今得胜归来本该万众瞩目,偏生却被自家亲侄儿抢了风头,也不晓得这位心中什么个滋味?

  什么滋味,狠狠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十四翻身下马,连新生的嫡女都没来的及瞧上一眼,便大步迈向了校场。独留完颜氏带着一众望眼欲穿的女人们尴尬地站在原地。许久方听十四福晋温和却不失威严道:

  “都散了吧,王爷在外多日辛劳,如今好不容易大胜而归,正是该好生休整一番,众姐妹们切记莫要频繁叨扰。”

  只瞧方才王爷那暴躁的模样,谁敢在胡须上拔毛啊,众妾室们忍不住缩了缩脑袋。

  一直到八爷来访,十四府上紧张的气氛方才和缓了些许。

  得知十四同老八复又来往亲密了起来,胤禛皱了皱眉,到底没有多置一词。常言道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该提醒的早前便已经提醒过多少回了,有人既然不长记性,旁人又能如何?

  略略一想,便将此事丢了开来。

  然而连胤禛本人都没想到,有些事,竟然来的这般快。

  九月底热河,胤禛甫一过来便被十四狠狠地的抓住了袖口:“四哥,不是我,不是我,弟弟我真没碰过那玩意儿!”胤祯的声音可以称的上嘶哑,明明不算大热的天儿,十四脑门儿上已经密密麻麻生出了许多汗意,墨色的外袍领口处更是凌乱不堪,明显被人狠狠揪起来过。

  恨恨地踢了一脚桌脚,十四语气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憋闷:

  “弟弟我便是行事再不羁,也绝无可能做下此等腌臜之事,四哥你信我,那两只畜生一路上都是由八哥的亲信亲自看着的,弟弟我只一时好奇才去瞅了一眼,旁的真的什么都没做!”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艹,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干的破事儿,最好祈祷这辈子别让小爷我抓到。”

  没有理会神色激愤的十四,将手中马鞍递给一旁的侍从,胤禛大步走了上前,任由下人们端来干布热水,简单擦洗了片刻,方才将视线转到大帐中央,无头苍蝇般乱转的某人身上。

  “这件事,旁人如何认为不重要,重要的是皇阿玛如何以为………”

  胤禛慢斯条理地擦拭着双手,两只死鹰罢了,大了说是诅咒皇父,往小了说不过底下人不够精心罢了。端看老爷子如何定义了的。胤禛抬眼,淡淡的看着眼前神思不瞩的十四:

  然而说到这里,一旁十四面上却愈发难看了起来:“皇阿玛他老人家………”嗫喏了下嘴,十四方才艰难道:“他老人家说是……说是同八哥父子之情绝矣。”

  谁能想到呢,不过两只畜生罢了。

  “到底是谁,为什么非要同两只畜生过不去!”胤祯心下发狠道。

  “欲知始作俑者,倒不如去寻既得利益者。”

  诺大的帐篷内,只余下兄弟二人,良久只听胤禛缓缓开口道:

  “眼下此事既得利者一共有三:

  首当其冲便是十四弟你,这些时日倘我这当兄长的没料错,十四你应当是在忙着熟悉老八手下的势力不错吧?”

  “果然什么瞒不过四哥你!”被戳穿后,十四索性也不再遮掩,轻扯了扯嘴角,随手将一旁的椅子拉过坐了下来。:“皇阿玛这些年对八哥什么个态度老四你也不是不知晓,老八便是在得群臣欢心,这般情况下登顶的机会也基本趋近于无,可不得另找个人扶持吗?”

  屁的兄弟情深,不论十四还是老八,显然都不是信这一套的人。

  没有理会十四的语气,摩擦着手中的佛珠,胤禛继续道:“其二便是本王自己,一石二鸟,一则彻底废了老八登顶的可能,二来给你添上不义之名。”

  “切!可得了吧,你什么狗性子当这些年小爷我瞧不出来!”轴了吧唧的,人又迷信的很,这种相当于诅咒老头子的事儿,怎么也不可能是眼前这位。

  “快快!第三个呢?”十四一脸急切道。许是当局者迷,这会儿他实在想不出,除了他们兄弟俩,还有哪个能在其中占尽好处的。连老三这两年因着不受看中早早退出了争夺。

  “总不可能是老爷子自己吧!”堂下坐着的十四突然脑洞大开道,不过转瞬又将其否了去,无他不至于………老八虽在群臣中有些势力,可一没兵力,二没粮草的,还不至于威胁到如今的老爷子。

  拨弄着手中的茶盏,胤禛这回却是许久没有开口。

  “我去,老四这都什么关头了,你还卖什么关子!”一旁的胤祯不由焦急道。

  大帐中央,一缕香雾盘旋而上。良久才听四爷开口道:

  “十四你方才问,到底是谁,为什么非要同两只畜生过不去?”定定地看着眼前之人,胤禛突然放低了声音道:

  “那你可曾问过老八,又是为了什么,一个谨慎小心了大半辈子的人,会突然送上这么一对最容易被人做手脚的“活物”呢?”

  “啪!”不知是谁的杯子掉落在地,只听一声茶盏碎裂的声音传来,十四耳边瞬间嗡嗡做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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