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场地早早就布置好了，摄影师也已就位，只差主角郑沫沫迟迟未到。
“大概大明星多少都有点迟到的习惯吧。”方平看看表，微微蹙眉。
手机来电振动起来，方平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舒展，换成女声，“喂？沫沫姐，你到了吗？好，我这就下去接你。”
公司楼下，带着墨镜的郑沫沫光鲜亮丽地从一辆破旧面包车上下来，俯身对着车上的后视镜整理了一下头发。见方平跑下来，冲他招招手。
“这里！”
郑沫沫把一堆衣服抱在身前，看着方平帮忙把剩下的衣服和各类配件从面包车里拿下来，抱歉地笑笑，“抱歉啊，第一次没有助理帮忙，自己整理没把握好时间……”
方平动作一顿，“没关系，场地刚刚布置好，你来得正好。”他把剩下的东西全部抱着，“走吧。”
海报预计拍三个主题，一张是小锅的招牌经典牛肉辣酱，另外两张分别是半成品系列和即食酱系列。
方平跟郑沫沫一起确定衣服。
郑沫沫不愧是红极一时的明星，带来的衣服款式剪裁都很不错，有几件连方平都心痒地想试试。
不过……
方平侧头，看郑沫沫抱着双臂，一脸平静地巡视着这些精美异常衣服。像日暮下落魄的贵族。
心中没由来一阵激动，方平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对着这样的郑沫沫拍了一张。
“决定好了吗？”郑沫沫突然回头，“如果没有合适的，我再想想办法。”
“啊……不必了。”方平不着痕迹地把手机揣回兜里，拿出一套温婉的米色针织衫和卡其色长裙，“这个就很好。”
就着郑沫沫脸上的淡妆，首先拍摄了半成品的海报。
半成品线种类繁多、好上手的特点，直狙刚入门的料理新手，和愿意尝试各类食材的DIY爱好者。
镜头前，郑沫沫扮演的是一位全职太太。长发松松挽起，轻烟似的碎发散落在鬓角和后颈。面上薄薄一层粉，眼底噙着一抹斜阳般柔和的光。
郑沫沫专业度和配合度都极高，摄影师的任何要求她都能准确get并做出相应调整。
宋洛在旁边忙着拍花絮，准备剪一期vlog之类的。
第二张海报的主题是即食酱料。即食产品线主打的是方便、快捷、美味，目标群体是大学生和工作繁忙经常来不及做饭的上班族。
方平挑了干练精致的职业装。郑沫沫换好衣服，对着镜子补妆。
她现在没有团队，所有的一切都要自己来。
“我帮你？”
方平拿起眼影刷，加深了她的眼尾。卸掉柔和的眉毛，描了一个稍显锋利的眉形。口红选的是成熟稳重的红棕色，用唇刷细细勾画。
“我说……”郑沫沫看着他，“如果我以后回归了，你要不要来做我助理？高薪。”
方平笑笑，不置可否，在她脸上轻轻扫了一层散粉，“好了。”
一个成熟干练的年轻白领跃然于镜头前。
最后一个海报，方平有点犯难。
牛肉辣酱是小锅第一个产品，它的销量虽然不是最高的，但是对小锅却很有纪念意义。
郑沫沫有些累了，靠外椅子上闭目养神，一张睡脸恬静地精致着。
方平看着她，突然想到：她和江随禾的遭遇多像啊。
因为私生活的“黑点”，而牵扯到与它们不甚有关系的东西上。比如郑沫沫的事业，比如江随禾的公司和剧社。
说白了他们的生活与他们的作品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爬上去靠的是实力，或许也有一部分运气。可让他们摔下来的，比支撑他们爬上去的东西复杂得多。
世界运行固然有其规则，方平无意打破也无意抱怨。
他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大概是在椅子上休息不太舒服，郑沫沫没一会儿就睁开了眼睛。
“还没想好吗？”
方平想了想，“对于你的事业，你有什么遗憾吗？”
“遗憾？”郑沫沫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还挺多的，非要说一个的话，大概是错失了今年的金曲奖吧。”
金曲奖，对于歌手来说最梦寐以求的奖项，是作品与人气的双重认可。
如果不是这些风波，她得奖是板上钉钉的事。
“得奖的话……你准备穿什么？”
郑沫沫扯扯嘴角，“问这个做什么？我都要退圈了，已经没机会了。”
“是啊。”方平靠在墙上，“这是你退圈前最后一次拍摄了吧，就穿你最想穿的怎么样？”
郑沫沫愣住。
她伸出手指，指腹抚过一条缎面的红色礼服。这是风波前，她在法国进修设计的朋友听说她入围后特意为她做的。
……本来以为没机会穿了。
波浪般的长发肆意披散开来，烈焰般火红的唇映衬着眼底的高傲。红色抹胸礼服流水似的贴合身体曲线，蜿蜒到脚下铺开一朵娇艳的花。
这是郑沫沫。
不是全职太太，不是干练白领，不是她在荧幕中呈现的任何一个角色。
就只是她郑沫沫。
宋洛有点着急。
他瞥了一眼摄影师。摄影师懒懒地打着哈气，事不关己。他走到方平身边，小声地问：“郑沫沫的衣服……是不是不太合适啊？我们要拍的不是辣酱吗？”
穿着那样隆重的衣服拍一瓶辣酱？那种滑稽感，不亚于穿着龙袍参加小学班长的就职仪式！
“对啊。”方平却毫不掩饰眼底的惊艳，“幕后的这些，都拍下来了吗？”
“都在拍呢。”
“嗯，那就好。”方平的目光好像在郑沫沫身上移不开了，“广告片不拍了，就用幕后的vlog吧。”
“哈？”
下午四点半，拍摄终于全部完成了。从上午一直拍到现在，午饭都没吃。江随禾请客，请他们吃饭，摄影师兴致缺缺，先行告辞。
从公司开车大概20分钟，有一家环境不错的海鲜自助餐厅。
不是饭点，餐厅人不多，郑沫沫索性就把伪装用的墨镜摘下来。迁就着郑沫沫最近恐男，于是方平带着郑沫沫单独在边上坐了一桌。
郑沫沫卸了妆，素面朝天，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束，挽起防晒服的袖子，专心致志地掀螃蟹的壳。
这么一看，反倒是男扮女装的方平更有女人味。长发披肩，脖子上系着丝巾，做了美甲的手虽然在轻轻搅着海鲜粥，眼睛却在注视着郑沫沫。
江随禾瞅了一眼方平，若有所思地弯了弯嘴角。
而饿了半天的宋洛眼中只有食物！
生蚝简直比舌头还嫩，沾上柠檬汁，鲜得要命。粉丝蒸扇贝也好吃得不像话，入口前一秒，宋洛看着粉丝上的蒜蓉，心想如果吃这个的话大概一时半会儿没法接吻了。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在晶莹剔透的粉丝诱人的光泽下，被抛弃了。
江随禾帮宋洛处理螃蟹。把螃蟹掰开，挖出蟹黄盛在小碗里，接着是蟹肉，也一点点撬开把肉取出，码在宋洛的小盘里。
“他们真的在一起啊？”郑沫沫抬起头来，看了眼他们，小声跟方平说，“我还以为他们只是为了热度炒cp呢。”
吃完饭，江随禾和宋洛回家，方平帮郑沫沫收拾东西，顺便送她回家。
郑沫沫输入密码打开门，请方平进来。
“坐。”郑沫沫指了指地上的一个板凳。
方平环顾这个房子，愣住。
房子所在的位置寸土寸金，据说很多明星和商贾都住在这里。
但郑沫沫的所在，与这纸醉金迷的印象完全相反。
这里很空，除了地上两个不知所谓的板凳之外，任何家具和摆设都没有。非要说的话……墙边有几个打包好的箱子，看起来像是要寄送的行李。
“这里是我以前租的。”郑沫沫平静地说，“后来不是出事了吗，丢了工作不说，一些合约还需要赔钱，公司也解约了。我把能卖的几乎都卖了。”
方平沉默。
“一个星期后我就要走了。”郑沫沫伸了个懒腰。
“……会好的。”方平干巴巴地挤出这三个字。
郑沫沫笑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正色道：“那些海报，以我的经验来看，或许达不到你们想要的效果，别抱太大期望。”
方平本来也不指望这次宣传能激起多大水花。他从一开始瞄准的，就是郑沫沫背后残留的体量尚可的粉丝。
这最起码可以维持基本的流水。
三张海报在小锅的官博发出，一如预料的，尽是些骂声。
狼狈为奸、同恶相济……
见这个舆论趋势，方平决定把已经剪好的幕后vlog先压一压。
被嘲笑最多的，是处在C位的辣酱海报。网友觉得这副海报尴尬极了，小题大做，哗众取宠。
可是……每个看过这张海报的人，都在嘲讽前加上了一个前提——
［虽然这张的郑沫沫很美……］
2021-02-17 14:48: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