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山河永固>第44章 姻缘赐

  故岑不声不响地给两人上完茶之后就退了出去,逃也似地躲了出去。晏谙说什么办什么都从未避着过故岑,这是故岑头一次躲着两人议事。

  屋外冷,冬日里的阳光惨白惨白的,照在人身上也没有半分暖意。故岑终于听不见屋内谈话的声音了,他重重呼出一口气,注视着雾气腾至眼前消散。

  王爷早已到了成家的年纪,娶妻生子是迟早的事,自己作为王爷的侍卫,应当为王爷高兴才是。

  可是……

  故岑垂眸咬了咬牙关,可是他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难受。说不清,道不明,更不可与他人倾诉,只能埋在心底默默承受,大抵总有些东西要如那呼出的白雾一般,眼睁睁地看着它消散。

  另一旁,晏谦还不知道屋里屋外两个人都烦躁到了极点,顾自道:“这个何姑娘前两日我和母妃在御花园里见过了,长相倒还行,说话也轻声细语的,就是不知道人品怎么样……”

  “不是,停停停。”晏谙皱着眉打断他,“你是不是还打算带我去与人家姑娘会会面啊?啊?这是长相和人品问题吗?!这不能娶!”

  “我这不是怕你失了段姻缘,心里头舍不得吗!你知道就好。那我问你啊,你有不娶的法子吗?”

  晏谙扯了扯嘴角,半晌憋出来一句:“暂时没有。”

  把你踢出去让我清静清静,说不定就有了。

  晏谦笑了笑,觉得自己挺靠谱,“兄长替你想了个法子!”

  他将角落里自己带来的一个大包袱拎出来,打开一股脑将里头的东西全倒在了桌上,晏谙见那一卷一卷的,问道:“这什么东西?”

  “画像!”晏谦随意拣了两卷展开,往晏谙眼前一铺,“都是京城贵女的画像,我专门让我家王妃收集来的,你瞧瞧,哪个合眼缘?”

  晏谙简直眼前一黑,“呵呵,帮我谢谢皇嫂。”下一刻,径直抡着袖子朝晏谦招呼过去,“一个不够,你给我送一群?!”

  “干什么!没大没小的,为兄这不是为你着想吗?趁着这会儿还没什么苗头,你先发制人求父皇把婚事定下来,抵了这桩亲事,这不就得了!你要是太子那性子,我就不替你费这个劲了,东宫里头养一院子都不够,还三天两头的往挽香楼跑,你这不是不愿意娶吗!”

  “我求你了你是我亲哥,别烦我了成吗?消息带到万分感激,剩下的不劳你操心了啊,走吧,走吧走吧走吧!”

  晏谙连推带踹的将人“请”了出去,顺便把门也带上了。

  晏谦叉着腰站在门口,白忙活半天。他叹了口气,扭头瞧见了立在边边上的故岑。

  “得空劝劝你家王爷,这个不娶那个不娶的,总得娶一个。”

  故岑心里发苦,应道:“是。”

  晏谦前脚刚走,后脚便听见晏谙在里头唤自己。故岑深深吸了一口气,收拾好心情推门进去,“王爷。”

  晏谙脑瓜子嗡嗡的,指了指桌上堆着的画卷,“拿走,收拾出去。”

  故岑低头将画卷一卷一卷收在怀里,低声嘟哝:“为什么会突然拿王爷的婚事来做文章……”

  “因为他们沉不住气了。”晏谙冷笑,“本王尚未做什么,就沉不住气了。”

  “那,丞相和皇后是想拿婚事威胁王爷收手吗?”

  “威胁,恐怕不止……”晏谙深深吸了一口气,让缺氧的头脑清醒了些。

  费一番周折、牵扯到中宫,甚至还要闹到瑞昌帝眼前,以孔令行的城府,要的可不是威胁。只要晏谙娶了世家女子为妻,且不论日后世家会借着这层关系干预多少,首先便会失去寒门的信任,长久以往瑞昌帝也不会再用他。世家对抗世家,傅老爷子的处境便是现成的例子。

  抱紧了怀里的画卷,故岑没回头,“王爷预备怎么办?”

  “我……”晏谙看向他,茫然了一瞬,“我不知道。”

  “其实,怀王殿下的建议,属下以为……”故岑字字艰难,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可行。”

  他不敢回头,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心里疼的仿佛要滴血,却也错过了晏谙变幻莫测的眼神。

  这的确是眼下最好的办法,晏谦提出时,晏谙觉得荒唐,觉得可笑,不愿也没有放在心上。可当这话从故岑口中说出来,一切都仿佛变了味儿,他甚至不知自己为何感到气恼,更没有意识到原来这份恼怒只是为了掩盖他心底的难过。

  前世倒是没人拿他的婚事作文章,但晏谙也没有心悦过谁,从未体会过话本子上讲的,对一个人心动的感觉,最后娶了个从未见过的官员之女,一直到临死前都相敬如宾。重活一世,他绝不要将婚事变成代价,更不要为了躲避这门婚事,草草找一个女子共度余生。

  胸口发沉,仿佛压了一块石头,又被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地要命。晏谙指尖无力发软,几番抬起又落下,最后丢下一句“此事不必再提”便拂袖离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房间内针落可闻。故岑吸了吸鼻子,倏地垂下手臂,怀里的卷轴七零八落地掉了一地。他抬起手,不轻不重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又蹲下身重新整理这些画。

  军中每日操练,一直到临近年节才放假,廉宇这才有空去好生置办置办年货,一大早便出了门。安怀元本欲与他同去,但外头天寒地冻的,廉宇怕他身子刚好吃不消,叫他好生在家修养温书。

  冬日天色黑得早,等廉宇差不多采买完,天都已经黑透了。回家之前,廉宇又拐了一趟宝福楼打包了好些硬菜。平日里自己训练忙,总是很晚才归家,明明反复交代过家中大小家务事不用安怀元操心,可安怀元总是早早备好饭菜放在锅里温着,等他回来一起吃。

  马车拐进民巷停在门口,廉宇在外头便看见自家烟囱冒着热气,一推门便嗅到一股烟火气和饭菜香,那味道闻起来不比自己从宝福楼打包回来的差多少。

  “不是让你歇着吗?快别忙活了,趁热吃饭!”

  安怀元从厨房探出个半个身子,整日拿笔的手里握着铲子,“坏了,我已经做好饭了。”

  觉得他在外面跑了一天肯定饿了,还格外丰盛。

  廉宇大手一挥,“没事,端上来一起吃。”

  菜式太多,桌子摆满了都没放下,安怀元本想着自己的手艺肯定比不上酒楼里的厨子,紧着买的菜先吃,可廉宇执意不肯,盘子摞盘子也得把菜一样不落地摆上去。虽说两个大男人饭量不会太少,可这小山似的一桌子别说两个人,十个八个大肚壮汉都未必吃得完。

  安怀元发笑:“今日可真是铺张浪费了一回。”

  “天气冷不怕坏,今日吃不完明日接着吃便是了。”

  “这分量,只怕吃到明年去都吃不完。”

  “那便讨个好兆头,年年有余。”廉宇酒倒了一半,忽然停住手抬头问他,“你如今能喝酒了吗?”

  “早就好了,没那么娇气。”安怀元摁着他的手将酒杯倒满了。

  “行,那今天就喝点!”

  几杯酒下肚,廉宇身子都热了,招呼安怀元多吃菜。安怀元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过完年,我便搬出去住吧,王爷已经替我安排好新住处了。”总在这里住着,实在是太麻烦别人了。

  廉宇筷子一顿,点了点头:“也好,你身子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搬出去清静些,也能安心读书。”

  他举杯,真诚祝愿道,“来年金榜题名,中个状元!”

  安怀元笑着与他碰杯,“借君吉言。”

  窗外寒风呼啸,房内之人畏寒,将门窗闭得严严实实,圈了一屋子暖意,揽着猫倚在软榻上。猫儿感受着主人轻柔的抚摸,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软绵绵地卧在主人膝头。

  院子里响起咯吱咯吱的脚步声,一路踏雪而来,却没急着进屋取暖,先在檐下跺掉了靴子上的雪。猫儿却忽然起身,轻巧地越过桌椅柜子,悄悄候在门口,待来人推门时矫健的扑了上去。

  孔修尧甫一开门便见一团黑影直冲自己而来,他眼疾手快地抓住黑影,捏着黑猫的后颈将它提溜到眼前,“又想偷袭,被我抓住了吧?”

  “阿乌,别给公子捣乱。”软塌上的少年轻轻开口。

  黑猫张牙舞爪想要逃脱,孔修尧便松了手,任它跑到一边舔爪子去了。

  合上门,屋子里便暗了下来。窗子是用棉纸糊的,防寒保暖,透光性本就比普通窗户纸差了许多,加之窗前还挂了帘子,屋内几乎没什么采光,这般才能让他的眼睛舒服些。

  “公子若是嫌暗,便将帘子挑开吧。”少年说着想起身,却被孔修尧拦了下来。

  “不必,外头落了雪,白晃晃的刺眼得紧,拉开你眼睛该难受了,我适应适应看得见。”

  孔修尧轻车熟路地绕过屋内的摆设来到榻前,眼睛也彻底适应屋内的昏暗,看清了面前的少年,他的头发比雪还要白。

  “阿玉。”

  “雪还没停吗?我这几日都未曾出门,在屋子里丢铜钱占卜玩。”感受到孔修尧靠近时带来的一股寒意,皦玉往里头缩了缩,顺道给他腾出些位置,“天寒地冻的,公子不必冒雪而来。”

  “没有,看架势,且要下一阵子呢。”孔修尧将外袍褪下才坐在榻边,“你一向畏寒体弱,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丢铜钱便罢了,莫要总是占卜,耗费心力。”

  “我卜的都是小事,不妨事的。”他一占卜总要病一场,是以孔修尧不让他占卜,只是这种事到底看不住,皦玉前段日子刚病了一场,在榻上躺了几日才将养回来一些,不过这些是断然不能告知他的。

  “行罢,你有分寸便好,那可否告诉我,都卜了些什么?”

  “卜了……你今日会来。”皦玉狡黠一笑,弯了弯眼眸。孔修尧望着他的眸子,他的眸子与旁人都不同,睫羽是白色的,瞳仁则是淡淡的粉色,没有深不可测的心机和算计,干净的如一泓泉水般清澈见底。

  他轻笑了一声,“我前几日得了块墨狐料子,保暖最好,已经叫人做了大氅,待制成之后给你送来。”

  “那般珍贵的料子,公子自己留着吧,我整日不出门用不了这些。”

  “给你你便收着,我不缺这些。就算不出门,夜里盖着也又轻又暖。”

  “是,”皦玉有些无奈,“那我收下,谢过公子。”

  孔修尧又往里挪了挪,倚在皦玉身边给他腾出来的位置没再说话。察觉到他心情不大好,皦玉轻声询问:“公子,怎么了?”

  “就是在想,我以后的婚事。”

  经晏谙一事,他终于彻底认清了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或者说是抱有一丝侥幸心理的事实。他的婚事,迟早也要为家族联姻服务

  “公子身份贵重,家族显赫,世间哪个女子的理想夫婿不是公子这般的?”

  孔修尧不接,只是在昏暗中盯着皦玉的侧脸扯出一丝笑。

  “要不,”皦玉歪头想了想,“我替公子卜上一卦?”

  “不必了。”隔着被衾,孔修尧拍了拍他。

  作者有话说:

  傻晏谙,还不知道自己喜欢故岑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