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执子之手gl[修真]>第275章

  魔族, 祈年宫。

  沉寂五年有余的宫殿终于响起了人声,慵懒妩媚,蛊人心智:“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然后就被毫不容情地打断:“ 别吟你那酸文假醋了, 醒了就快起来。”

  元打到一半的哈欠, 伸到一半的懒腰就这么硬生生的停下了。但反抗是不可能反抗的, 只能眯着眼垂着头继续迷瞪。

  陈茹的眼刀全数落到了空处, 又见元一副眼睛都睁不开的困倦模样, 心中那点不满也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心疼。

  她将在嘴中徘徊的那口气咽下,探手取了元随手丢在床尾的外袍, 放软了声音道:“那你再缓缓神。把手张开, 我给你套衣裳。”

  没有睡醒的元显得无比乖巧温顺, 随着陈茹的指令一步步动作。陈茹见状心融得像一滩水似的, 动作愈发轻柔。

  直到她绕到元的身前, 双臂被忽地一扯, 重心骤失, 落入一个炙热温软的怀抱。

  “啊!”陈茹短促的叫了一声,拳如雨点, 全落到了元的身上, “让你吓我, 让你吓我~”

  “咳哈哈哈……”元的声音有些沉闷,仔细听听便能发觉中气似有不足、。

  深谙陈茹心思的元早在动手前便想好了应对之策, 于是顺势往后一倒,抱着陈茹在宽大的床榻上打了几个滚, 附在陈茹耳边轻轻吹气:“娘子好狠的心肠,我伤势尚未痊愈, 居然还对我下这般重手。。”

  陈茹面红耳赤,身体发软,拗她不过,只得依偎在这个一醒来就动手动脚的“坏家伙”怀中。

  又听着自头顶传来似嗔如怨的声音,整个人愈发不敢动作,只好用言语反驳道:“天底下就没有你这么无赖的人,伤势未愈,就如此蛮缠。”

  元又笑了起来:“我为魔也,本就不循人族礼仪。你我两情相悦,此地四下无人,亲近一二又有何妨。”

  说着就低头去寻那两瓣她魂牵梦萦的唇。

  这流程陈茹太熟了,可即便早已做过了更亲密的事,她对当下的情况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要知道阿佐阿重兄弟两个就在门外候着呢。

  她知道祈年宫的隔音很好,但万一呢?而且她如果久久不出去,傻子都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而且伤势未愈,哪里就这般急色了。

  元这个混不吝不怕加重伤势,她还怕自己背上一个以色侍人,狐媚惑主的名声呢。

  虽然她的名声已经够坏了,但九十九总比一百强,她宁愿自欺欺人一些。

  陈茹和元相斗多年,哪怕到如今,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还是更偏向于相爱相杀。

  只是如今稍稍发生了一些变化,从前是只有涉及楚摘星的事情,陈茹会处于下风。

  而今正好反了过来,陈茹只有放出关于楚摘星的消息才能暂时摆脱元这头饿狼。

  陈茹撑着元的胸口,让距离始终保持在正值,然后用极度平常的语气说着极度不平常的话:“你之前嘱咐我送出去的棋盘回来了。”

  “什么?”元眼中熊熊燃烧的欲焰瞬间熄灭。

  陈茹不疾不徐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你之前嘱咐我送出去的棋盘回来了。”

  “哎呀。”着急起身的元心急之下被陈茹给推下了床榻,摔了个屁股墩。

  “哼。”陈茹施施然起身,白了龇牙咧嘴的元一眼。

  秉持着不与媳妇一般见识的从心原则,元趿着鞋三步并做两步的往放棋盘的地方的走去。

  关于这个棋盘的作用,元从未对陈茹明言,可只凭元拼着受伤也要将这个棋盘强取回来,陈茹就隐隐的猜到了其作用。

  不过是天机能看不能泄,她一直在装糊涂罢了。

  棋盘就摆在下首的小几上,陈茹跟过去看个究竟时,元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不辨喜怒的莫名微笑。

  陈茹也算是会下棋的,默默计算了黑白两色棋子的目数差距后,望向摸着下巴不知道在笑些什么的元:“到底如何了?当下情形,白子领先黑子一目。只是终局收官,白子应会以半目之差落败。”

  元不答反问:“阿茹你希望胜败如何呢?”

  元当初以血做棋的举动是没有避开陈茹的,所以元很清楚陈茹知道执白子是她。

  这是一道送命题,答对了没奖,答错了至少要面对元三个月的冷脸,外加话里话外的夹枪带棒。

  陈茹挑眉轻笑,同样抛出一个问题:“怎么,你觉得自己会输?这不太像我认识的大魔头啊。”

  精心设计的陷阱被更加巧妙地规避,元不免闷气,于是没好气地答道:“我怎么可能会输给楚摘星这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

  但饶是她也不得不承认楚摘星天赋高绝,硬是将漫长时间造就的差距给追上了,沉吟半晌之后说道:“不过她居然会下在这里。”

  “下在这里有何不妥吗?”

  “你看不明白的。”此话方一出口,元便觉得后背发冷,喉头变紧,似是被极危险的存在给盯上了。

  是生平从未有的感觉,哪怕被楚摘星用定宸剑扎了个透心凉时都没如此彷徨不安过。

  出于求生的本能,元不带丝毫情绪波动,极其流畅地把话接了下去:“不过我可以帮你一观。”

  言罢划破手指,双眉微蹙,挤出一小滴闪烁着厚重深邃银色光芒,如同水银的血液:“闭眼。”

  陈茹也不问,乖顺的闭上了眼,只觉一股凉意在眼皮上散开,神魂以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凝聚在了眼睛上。

  她默运功法,试图记下方法与被改造的细节。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元无奈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在她耳畔响起:“不要记这种方式,你当下的身躯还无法承受,暂且先这么看吧。”

  陈茹听话停了功法,睁开双眼,随即又立刻闭上,眼角流出血液并眼泪的混合物。

  “好痛。”陈茹的声音有些痛苦,有些后怕,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释然。

  果然是现在的她看不了的,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一盘棋,而是微观化后的天地运转大道。

  摘星与元下的也不是棋子,而是在抢占一个个运转的节点。

  在棋盘上占上风,不代表在天地间也占上风,因为每时每刻都处在运动中,有且仅有双方停手罢斗那一刻才能决出胜负。

  “现在心满意足了吧。”

  陈茹还是不敢睁眼,双眼被蛰得生疼的她干脆拉过元,利落地撩起她的长袍下摆撕下一条,直接蒙在了眼上。

  元全程处于呆滞状态看着陈茹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最终只是无语地抖了抖自己缺了一块的长袍。

  她自己选的媳妇,她该着的。

  陷入最纯粹的黑暗后,陈茹这才感觉到了安宁。随即心中就是一阵落寞,无论她多么讨厌现在的这个身体,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记得为人的身份与过往,本能还是在潜移默化的改变她。

  觉察到爱人周身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元双眉直接拧了起来,语带不善:“怎么了?是想起什么了,还是有不开眼的惹你不开心了?”

  陈茹知道元的好脾气仅属于她一人,她这里皱皱眉头,就足能在外间掀起一场令所有人心惊胆战的血腥清洗。

  她没办法像从前一样,时时刻刻守在这个疑心病极重的家伙身边劝谏提醒,所以不动声色说道:“我只是在想,你会怎么应对摘星这一步棋。”

  尽管只是惊鸿一瞥,但摘星那一步棋杀气凛然,犹如利剑刺破天地,分开混沌,令一切变得泾渭分明。

  十足的时来天地皆同力味道,不仅在重重包围中,硬生生凿出一条路来,还直指腹心,大有从此处撕开一条口子的意味。

  即便她不知道这盘棋该如何下,但不妨碍她看出摘星这一步是堂堂正正的阳谋,避无可避,只能硬接。

  然而用力疲之师,对士气正在巅峰的对手,怎么看都不是明智的做法,并且一定会对之后的对抗产生影响。

  陈茹还没有想出该如何应对。

  与陈茹的凝重刚好相反,元的态度十分轻松惬意,好似正在郊游野炊。

  “我的好司长,你就帮我想想吧。楚摘星是需要你照顾的小妹妹,我也是需要你照顾的娘子啊,你可不能偏着她啊。”

  对娇声软语的元,陈茹是有抵抗力的,但不多。

  片刻功夫后就败下阵来,举手投降:“我着实没想出,还想问问你想如何做呢。”

  陈茹一般是不说谎的,但事涉她唯一的情敌,元决定还是宁错杀不放过得好。再又问过两遍后,心重新落回到自己胸腔中的元缓缓吐露出了她的想法。

  听完全部的陈茹直接变成了一尊雕像,久久不能回神,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在反复不休的轮流回放:“单人独剑的楚摘星是没有对手的,连我都要让她三分。可她从来不是单人独剑。”

  直到元的耐心即将见底之时,陈茹终于开口了:“玉京城倒也罢了,只是大师姐那…… ”陈茹很是不赞同的摇摇头,“你若真这么做,摘星定会起雷霆之怒。”

  元笑了,眉目中立时盛满锐不可当的利芒:“本尊何时惧过她怒?倒不如说本尊盼着她怒,她不怒,本尊的生活将变得更加无趣呢。”

  元见陈茹脸色变得晦暗不明,眼珠一转又换了副轻快的语气说道,“阿茹,北海鲲鹏妖师乃是前辈宿老,又几次三番盛情相邀结盟之事,实难推却。但阖族尽知,本尊伤重,仍需静养……”

  陈茹一潭死水似的心终于生起了波澜,双指并拢按住眉心,缓慢地转圈:“你的意思是,让我代你去北海一趟,与那位鲲鹏妖师商讨结盟事宜与具体条款?”

  元拊掌大笑:“知我者,阿茹也。”

  陈茹揉眉心的手指不停:“并不是很想知道你。这得罪人的事情偏推给我去做。”

  元叫起了撞天屈:“怎么能说是得罪人的事呢?这可是三赢的买卖。楚摘星少生些气,你少操些心,我也能少挨些打嘛。”

  陈茹揉眉心的手停了,曲起的关节精准地敲在了元的脑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就你歪理多。”

  元顺势欺身上前,来了个啵啵,然后在第二个暴栗落下之前,蹬蹬蹬连退三步,做了个揖,口中言道:“那小生就多劳娘子了。”

  “ 罢罢罢,就依你之意,那你能给出的条件是什么?”

  “祂自北海起兵时,我可出兵全线出兵帮他牵制,宝库中存着的旧玄武大帝宝印也可以给祂。昊天如果出手,本尊可以看情况出手帮祂一次,至于条件嘛……”

  陈茹将话接了下去:“假使事成,你要内域半壁河山。玉京城的归属可以商量,抑或者用谁先入城占领就归属哪一方的上古之俗。”

  虽然知道这些条件都是没有机会完成的,但陈茹还是在很认真的代入,拟定合乎情理的盟约。

  这种态度极大地取悦了元,她拊掌轻笑,笑声清脆:“吾妻聪慧,正与我意同。不过还得加一个条件……”

  陈茹心中有了猜测,但佯做不知:“什么?”

  “孟师姐正在北海,本尊需要祂帮忙把人给抓起来。至于祂把人抓起来要干什么,本尊可就不管了。”

  “你这真是……”陈茹本打算劝上一劝,但随即知情识趣的把话给咽了回去,因为她已经感应道,元将指腹上的血液给弹了出去。

  落子无悔。

  “所以说还是我比楚摘星强。我找的媳妇,楚摘星可舍不得下手。”元怡然自得的说道,就差吹个长口哨了。

  “唉,你们两个就斗吧。”陈茹摇摇头,叹息一句,“不过同样是被天道选中之人,为何你能稳坐钓鱼台,暗中操纵世事变幻,摘星就要奔波劳苦,九死一生呢?”

  元使劲用双手搓搓脸,搓去了脸上的不满:“因为她年轻。”

  “这么简单?”

  “说白了就是这么简单。她不拼命,凭什么在不到五十年的时间填上我族千百代的积累,这何尝不是另一种不公平。

  而且这一切于她而言与其说是凶险万分,不如说是接受那些老东西遗产的必须的考验,要知道祂们最讨厌的就是明珠暗投,所托非人。

  只有活下去的才有资格和祂们谈条件。比起楚摘星,本尊还是更喜欢自己,在圣池中活下来就好,少斗多少心眼子。”

  “可也不妨碍你心眼子多得像蜂巢。”丢下这一局的陈茹不再说话,缓步走出空旷的寝殿。

  阳光照在脸上,暖暖的,令她后知后觉察觉到一件事:她一直没有扯下系在眼睛上的布条。

  陈茹掩面苦笑。得,等着元出来,这祈年宫的绯色流言版本又要迭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