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执子之手gl[修真]>第225章

  事实证明, 实力上的巨大差距无法用坚强的意志补足。

  楚摘星和元打斗所造成的战斗余波已经将三座奈何桥完全摧毁,忘川河上经久不散的腥臭阴风也不是单纯的停止,而是争先恐后的隐匿起来。

  这可是两个比所有见过鬼王加一起还可怕的杀星!哪怕沾上一点,本源都会被瞬间搅碎!

  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 还是先躲起来。

  “砰!”

  又一次近身交手后, 倒飞而出的是楚摘星。

  她整个人仿佛受到巨大的压迫一般, 触地后的姿势由站变为半弯着腰, 最后单膝点地, 和插入地面的长剑一起犁出三道深浅不一的沟壑。

  楚摘星咬着牙,喉中发出宛如野兽受伤挣扎时的低沉嘶吼声,而趴在她肩膀上的承烨已经清楚看到楚摘星先前点地的右膝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 部分地方能见森森白骨。

  这个与娘娘相见还不到半个时辰的人, 是真的在拼命, 他也要更努力一点才是。

  然而作为对手的元却对楚摘星的表现十分不满, 以至于气得拉下了兜帽, 露出一双隐现怒火的眼眸:“你没有出全力。”

  第六元初魔的怒火非同小可, 先前还能聊做牵制的增损二将在她屈指弹了两下后同样倒飞而出, 重重跌落在地,肉眼可见前胸凹陷了一片。

  随增损二将出来的冥府鬼卒数量本就不多, 见状更是大骇, 不少心志不坚的立刻化为一股青烟, 朝着身后那片仍未被攻破的玄武虚影飘去。

  只是在距离玄武虚影尚有百步之遥时,原是覆盖在玄武虚影上那一层薄薄的、人畜无害的碧绿色的幽冥鬼火就猛地蹿出, 把众多青烟蒸成了虚无。

  与此同时楚摘星横剑在一众脸由许多肉瘤纠结组成,身材却异常曼妙火辣的魅魔喉间一划, 阻断了她们还未唱出的歌声,承烨配合着一挥爪子, 这些魅魔就立刻尸首分离,为几近干涸的忘川河提供了些微不足道的复苏材料。

  承烨满意地抬起爪子吹了吹,虽然他还小,不能扛正面,但补刀还是没问题的。不过这种兴奋的状态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就蔫蔫地趴在了楚摘星的肩上,真不是他嫌苦帕累,实在是满足楚摘星脑中那些稀奇古怪的要求过于困难,真不是他这种幼崽能负担的。

  可谁叫家里的长辈都有事在忙呢,还跟在娘娘身边的只有他了,只能拼上性命去满足。

  好在天遂人愿,现在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既然娘娘相信楚摘星,那么他也选择相信。

  更多的魔朝楚摘星涌了过来,尊上就在身后,谁不想在她老人家的见证下拿下这份泼天功劳,谁就是傻子!

  承烨用为数不多的力气抓着楚摘星的衣服,疯狂调动脑中知识:“这是力魔,缺陷在其腋下三寸。”

  承烨话音刚落,楚摘星手中的长剑就如长了眼一般,从一个刁钻诡异的角度刺出,趁着力魔高举重斧砸下的当口,准确扎入腋下一搅,那尊足有楚摘星三倍高的力魔立刻捂着伤口痛苦嚎叫,最后化为一个大小不一的石头堆。

  一批又一批各式各样的魔嘶吼着冲了上去,依然被那片纵横的剑光给逼退回来,只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还被楚摘星挑衅似的往旁边那口深不见底的孟婆锅里扔了不少。

  元自从做出了楚摘星没有出全力的判断后就再没有亲自出手,而是拉起兜帽站在原地静静思考,任由手下们施为。

  从裹覆全身的黑雾和时不时钻出黑雾看稀奇的小蝌蚪来看,情绪还算稳定。

  以元的生命层次,手下这些小喽啰都是无足轻重的蝼蚁,区别无非在于有些蝼蚁健壮,有些蝼蚁瘦弱。

  在她已经拥有足够势力地盘的当下,这些蝼蚁死多少都没关系,能替她去一探楚摘星究竟在谋划些什么已是死得其所。

  可她不在乎不要紧,有人在乎。

  随着元的地盘和势力飞速扩张,她的手下也分出了许许多多的派系,以元赏罚分明的性情,除了最初的那一批投效者有些优待外,后来者想要在她手底下混出个名堂,甚至是把其他竞争者给踩下去,必是要用战功的。

  围攻楚摘星的都是不惧死亡的百战之士,他们手上也没有多少,如今却如被割的麦子般一茬茬倒了下去,所以在他们眼中楚摘星就是烧毁他们安身立命的本钱,砸毁他们期盼已久的进身之阶。

  依常例,遇上堆数量堆不死的敌人,各部主官就得上前斗将。

  当然,是多对一。

  因为对付这些正道修士不用讲什么道义,再说对面的这个正道修士如今一副强弩之末的样子,要是不跑快些。

  楚摘星勉强抬起头,觑向那几十道疾奔而来,身上还散发着浓郁凶戾气息的漆黑身影,嘴角小小的弯了弯,然后迅速回落。

  元这个家伙真是谨慎啊,她都这么惨了,还是不肯上钩吗?

  那三个看起来眼熟的魔头也是紧紧围在元的身边,不肯稍离,想来也是不会过来的。

  真是可惜,已经拖不住了。

  楚摘星强忍住呼吸的冲动,因为对她现在脆弱以极的内脏来说,呼吸无异于一场酷刑,一个搞不好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楚摘星性格果敢,即已见敌,就再无犹疑,左手握住剑刃,狠狠往下一拉。

  手掌几乎被对半划落,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血肉聊作连接。有此作为代价,淙淙的鲜血从伤口中涌了出来,顺着剑刃迅速流到了地面上。

  那地面也怪,好似干爽的海绵,但有鲜血流覆其上必吸得涓滴不剩。楚摘星咬了一下舌尖,把脑中的眩晕感驱散,头杵在剑柄上,口中喃喃道:“混元六天,传法教主。修真悟道,济度群迷……三元都总管,九天游奕使。佐天罡北极,右垣大将军。镇天助顺,真武灵应。”

  冥府之风早已各寻安全处躲藏起来,所以自战端开启,冥府就处于一种沉闷的状态,可此时却不知从何处起了一阵风,吹动了楚摘星血迹斑斑的衣袂。

  元看着楚摘星那副束手待毙的模样,心中忽然有了不妙的感觉 。在她的认知中,无论是楚摘星还是玄武,都是会流尽最后一滴血,拼尽最后一分力,战到最后一刻的。

  如果楚摘星在战场上安静,那么必然是酝酿阴谋。手下这些蝼蚁死不死的不要紧,她只是单纯地讨厌自己不能堪透楚摘星的想法。

  究竟在哪呢?元快速轻叩着眉心,她感觉自己只差一步,不,半步了!

  可偏偏在此时脑中出现了一连串杂乱无章的音节,令她不得不停止思索,捏了捏鼻根,饱含宠溺地低声道:“好好好,听你的,我不想了,不想了。”

  “等此次事必,我便为你重塑肉身。以后有事你就当面对我说,在我脑中吵嚷算什么事啊。”

  然后下一息便收敛了笑容,整张脸变得异常扭曲疯狂:“阿茹,这可就由不得你了。你很清楚,我这次来冥府是为了什么。好了,阿茹你先睡一觉吧,等你醒了,一切就好了。”

  元使劲搓了搓脸,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脸恢复到了正常的范畴内,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孰料就是这个吸气的举动让她的一颗心沉到了更深的地方。

  冥府为九幽之地,其气既腥且臭,可她现在嗅到的这口气既清又灵,绝非冥府之气,倒与那九天之气十分相似。

  不,不是相似,而是就是!

  可她命手下提前布置的雾网乾坤阵并未示警,那么从理论上来说,此方世界的冥府仍旧处于与外界沟通断绝的境况中。

  楚摘星,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令冥府与外界沟通不说,还将九天之气给引了下来。

  元很快就明白了,因为失血过多而逐渐丧失意识的楚摘星念祷词的声音越来越大。

  “福德衍庆,仁慈正烈。协运真君,治世福神。”

  声音飘进了元的耳朵里,令元的眉毛皱成了一个墨疙瘩,披在身上的黑斗篷上的众多蝌蚪更是疯狂乱窜,把黑雾给搅成了一个个小漩涡。

  忍无可忍,自然无需再忍。

  元偏头狠狠啐了一口,惹得阿卓等三个心腹惊愕不已。

  主人这随心所欲的毛病已经发展到不顾礼仪了吗?

  到底是阿佑最机灵,胆子也最大,上前问了一句为什么。

  “楚摘星那个不要脸的,居然自己召请自己!幸好本尊没有傻乎乎的继续与她纠缠。”

  三人还是有些似懂非懂的,召请之术他们并不陌生,因为在曾经交过手的对手中,玉皇朝和赤雷宗的修士就十分喜欢用这一套,字面意义上的打了小的来老的,不仅烦不胜烦,还防不胜防。

  但自己召请自己这种描述就有点超过他们的理解范畴了,因为这召请之术说白了是活人通过一系列手段召请故去的强大存在,而这个存在通常来说会是师门长辈,至不济也是世代相善或供奉的灵兽仙神,所以自己召请自己是不符合规则和现实情况的。

  然后他们很快明白了楚摘星到底是如何钻规则空子的,并且不约而同做出了和主人一模一样的动作。

  “呸,不要脸!”

  他们作为元的亲信,或多或少是知晓楚摘星为北极玄武大帝转世这一秘辛的,而楚摘星嘶吼而出的最后一句话是“玉虚师相,玄天上帝,金阙化身,荡魔天尊!”

  随着楚摘星话音落下,便有无数泥土翻滚蠕动,一高达九层的法坛在她脚下生成,令她平白高了一丈还多,还有皇坛、度人坛、三官坛、报恩坛、救苦坛、济幽坛、青玄坛等规模高度都要小上一些的小法坛分列四周,不过这些小法坛上并无主持斋醮科仪之人,取而代之的是其上放置着各式各样灵气外溢的物事。

  结合斋醮坛场的规模和楚摘星所说的祷词,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楚摘星是在召请北极玄武大帝。

  楚摘星现今可不是不漏不坏,历劫不灭,亘古长存的神躯,纵容储蓄的力量如同汪洋大海,但她平常能自由驱使的顶多只有两桶水,再多就要以撑坏身体为前提了。

  而召请之术就可以完美绕过这个限制,哪怕召请而来的只是时空长河中存在的片段、见证者模糊的描述,也比她只能用两桶水强得多。

  再加上他我即我这种特殊的联系,楚摘星甚至能突破正神不上身这条规则,在必要之时把这十年积攒下来的香火愿力转化为神力使用,化身为真正的玄武荡魔大帝。

  楚摘星并没有长高半寸,但站在都坛上的她身躯却显得高大了三分,也不需动作,只各法坛从隆起所造成的震颤和由泥土化为的鞭子就将那十余个气势汹汹朝她奔来的魔缠绕、拖拽、掩埋。

  这是一场迅捷且无声的杀戮,也是试图搅扰荡魔天尊的斋醮科仪的反噬。

  人并不怕刀,怕的是掌握着刀,并敢于用刀进行杀戮的人。

  楚摘星现在就是那个人。

  积攒的海量香火愿力被她放出,却又以另外一种方式回到了她的身体中,楚摘星曲了曲左手,回来了啊,真好。

  “元,我说过,你过不去。”

  楚摘星盘膝坐在都台上,剑横膝上,平静却又坚定地宣布了这个消息。

  楚摘星并无主动出击的想法,一来她如今好比小儿持巨锤,还是分心两用的状态,抡是能抡起来,但不能保证一砸一个准,搞不好还会砸到自己的脚。

  这二来嘛,师姐在里头给平心娘娘治病呢,她在外头打得叮里哐啷的不好,这要是影响到了里面,师姐绝对少不了被扣一口黑锅。

  至于第三,其实是楚摘星的一点私心,就算那位平心娘娘把祂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但楚摘星根本不信。

  一个掌握着大地与轮回的强大神祇,又知晓如此多的秘辛,她这万世,包括玄那一世,这位必然处于观摩者的位置,最多也就做到了没有亲自下场。

  为一个极大概率可能会是自己是仇人的神祇拼命,她还没那么广的心胸。

  她只要做一道堤坝即可,暂时挡住外来汹涌的洪水,至于如何退水,还是让平心娘娘等会自己来解决吧。

  楚摘星这幅模样不出意外地激怒了元,磨牙的声音隔老远都清晰可闻。

  玄武大帝操螣蛇,驾玄龟,螣蛇攻伐猛烈,玄龟防御无对双,所以这份遗产天然继承者的楚摘星要是铁了心要守,她定要费许多功夫才能砸碎这个龟壳。

  “真麻烦。”元抬手止住了跃跃欲试的手下群魔的攻击势头。

  一群没脑子的东西,这些年圣池里究竟掺杂了什么东西,一个个的只想着吞噬血肉,操纵起来愈发困难了。

  其实从始至终她就没想过拿到完整的轮回权柄,只想着能趁孟随云为平心治病的天赐良机趁机抢夺一小部分研究一下其中奥秘,希望能如远古那位大能冥河老祖一般,为本族创出一条不受冥府干涉的轮回转世之道,弥补一下圣池近些年来越来越大的弊端。

  因为即便她真能拿得到完整的,她也保不住。

  就算刨去那群虎视眈眈,越来越针对她的兄长姐姐们,那位昊天上帝也不会允许她如此作为。

  也就是那位自守誓言,只做域面屏障,否则而今在外域的战事绝对不会如此顺利。

  但那位身合世界,违背誓言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不过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那位至今没有违背过誓言,但一定不包括她这个异族想把完整的轮回法则抽离。

  “不过,也只有这样的你才堪配本尊的对手!”

  元抬起的手重重往下一压,黑斗篷上的无数蝌蚪状生物就猛地蹿出,地面再度震颤起来。

  手再一搓,一只白如羊脂的玉笛就出现在了手中:“阿茹,你总说对面那家伙吹笛子好听,且听我为你奏一曲。

  楚摘星,你借地脉之力以成阵,转香火愿力暂为神,就是不知,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你可要慢点死啊,让我玩得尽兴些!”

  笛声突起,打破了压抑的对峙气氛,一缕缕血色慢慢攀爬上了笛身。

  笛声越来越清越高亢,直引得为数不多的忘川河水都奔涌飞溅起来,隐有雷鸣钟鼓之音。

  看着依旧无动于衷的楚摘星,承烨气得把她肩膀处那一片衣服都给挠成了丝,心中的委屈几乎要流出来,娘娘要我助你,我也拼尽全力为你勘探地脉,追索宝物造了这么些个不知道有什么用的法坛,你好歹动起来啊!

  那些纠缠而起的魔气都要扑我脸上了!

  楚摘星恍若未觉,无动于衷地抬头,就好像所有情绪都被抽离,木然睁眼抬头往上看去。

  然后眼睛微眯,狠狠咬在舌尖上,一口鲜血吐出,直落在呛啷出鞘的定宸剑上,随后指抹鲜血,迅速书写起来。

  楚摘星书写速度极快,仿佛是刻在她本能中一般,手至符立成,最后屈指弹在剑刃上,发出宛如发令枪的铮铮剑鸣。

  由鲜血书就的符文立刻光芒大盛,承烨终于看清了楚摘星写了什么。

  “驱风弄雨,担山赶月。负青天,绝云气,逍遥此生与意同。北极玄武荡魔大帝敕令:二十八宿听吾命,九天神雷从我令。”

  雷声陡然炸响,其声好似凿破耳膜,楚摘星七窍里顿时涌出一大股鲜血来,连发髻都散落开来。

  承烨被这巨大的声响给弄懵了,不由得看看对面,又扭头看看楚摘星,怎么看都是楚摘星更像魔头啊!

  不过纠缠在一起的魔气也因此被震散,想要再度聚合成形必要花费驱使者成倍的精力,也算一件好事。

  不消片刻更是有数道冷冽但不刺目的白光洒落,安抚了躁动的忘川河,甚至有雾气开始弥散,昏昏暗暗的冥府竟也亮如白昼。

  元第一次有了惊愕的情绪,难怪雾网乾坤阵毫无反应,楚摘星你还真是个钻空子的天才!

  雾网乾坤阵只是监控异常,诸如生人闯进之类的,但惊雷炸响、星光垂落、大雨瓢泼均属于再自然不过的天象,因而也不在监控范围内。

  当然星光垂落还意味着另一种情况极有可能发生:星光能落,那如果有人想办法藏在星光中,也是能来到冥府的。

  换言之,此界冥府与世隔绝的状态被楚摘星打破了。

  虽然很小,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打破了就是打破了,她还没自傲到这个地步。

  “真是……当年就该宰了你的。阿茹你不开心就不开心吧,今日必杀楚摘星,解吾族大患。”

  清越的笛声变得短促,杀伐之意毫不掩饰的倾泻而出,漆黑的魔气顿时压倒了冷冽的星光。

  冥府重归昏暗。

  楚摘星正要挥剑抵挡,忽听得一声好似天外传来:“泼贼休伤吾主!”

  时空因一言而停。

  楚摘星不由分神去看,但并未看清来人的相貌,因为来人衣饰虽华贵,面貌却好似笼罩在一团雾气中,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若强要去看,也能看个五六分,只是稍有走神,那面貌便与先前所看迥乎不同。

  很熟悉的感觉。

  来人是友非敌。

  依靠直觉做出这两个判断后,楚摘星也就不去纠结来人究竟长得什么样,大大方方看向它处。

  可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印象:那人腰间悬着的黄皮葫芦,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