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真的是因为有那过于优越的游戏理解和竞技天赋加持, 所以才让江颂一直以来都对自己的操作技术和控场能力都非常自信,仿佛只要他想,那全场就没有他接管不了的比赛和掌管不了的节奏。

  就比如现在, 游戏进行到第四分半钟的时候,江颂以身犯险来到了滩涂之地, 那会是第一件法器[晶簇]刷新的位置。

  而之所以江颂会如此肯定, 是因为在这之前,他早已经去过了火湖, 灵修座和巨蛇之牙三个地方,惊为天人的探图速度,期间他甚至还有时间在灵修座修了一些灵息。

  只是这江颂看似在各个地图之间行进得灵活自如游刃有余,但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就如先前队内的分析师们所说的一样,新赛季改版之后游戏整体的难度系数,简直就是翻着倍的往上升。

  而这, 对于本局准备打快攻战术的江颂来说更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原本先前只是小概率触发的法器守护灵现在成为了概率触发事件,眼下江颂才刚踏足滩涂之地半步, 便当即从他的身边刷新出来了两只晶簇法器的守护灵[尾鲛], 这就让江颂更加确信了第一件法器的刷新位置是在这里。

  就见这两个尾鲛守护灵浑身上下碧绿色的鳞片闪着凌厉的寒光, 忠诚善战的鲛人族战士会为他们世代守护的法器献出最宝贵的生命, 这是游戏的背景设定中对于晶簇守护灵们的形容。

  而在游戏中,他们也果真是将这一宗旨贯彻了始终。

  但凡进入到尾鲛的仇恨范围之内的玩家,它们一定誓死追着你直到天涯海角, 除非有办法能够穿透那厚重的鳞甲将其击杀, 否则即使灵活如江颂目前所使用的刺玫,也休想轻易摆脱他们。

  “法器找到了。”如江颂之前向队友们承诺过的, 五分钟之内他果然探到了第一件法器的所在位置,“但是周围有怪。”

  “需要支援么?”谷冉问, “我有传送。”

  “不用。”江颂说,“你想办法把灵息叠满,陆哥跟我报一下对面刺客位置。”

  “朝着你的方向过去了,”陆闻锦所使用的英雄战术家纳兰提在开局以及开局之后的每十分钟可以锁定任意一位敌方选手的所在位置三秒,在纳兰提手中显示的定位器上,敌方刺客暗夜监视者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江颂的方向靠近,“我不确定他身边是不是有别人,江颂,情况不太妙,你确定不需要支援么?”

  “不需要,”江颂淡淡道,“要打快攻就别跟着我,会拖进度。”

  “你到底是怕拖进度,还是对自己的技术实在太自负了。”这句话,是戚嘉荣说的。

  语气忽严肃冷淡,一改刚才对江颂那百般迁就的模样:“训练赛都要逞能,夏卿欢是教得会你技术,教不明白你脾气对吧。”

  江颂皱了下眉,想反驳,却又被戚嘉荣给打断了。

  “无所谓,反正前二十分钟指挥权在你手上。”戚嘉荣冷哼一声,不再执着于对江颂展开任何说教,“我不说话。”

  自负么?

  江颂并不觉得自己这是自负,相反,目前的情况来说在他的认知里,这已经是能将团队优势最大化的打法了。

  当然了,高回报必然伴随着高风险,或许容错率低对于别人而言是个不好的事情,但是对于江颂……那是不存在的。

  只要不出错,就不需要容错,这是江颂在比赛中一直秉持的理念。

  所以最终,江颂还是决定要一个人夺取晶簇这件法器。

  法器的摘取需要二十秒的时间,在这期间但凡受到任何一丁点伤害都会中断并重置摘取的进度,所以江颂决定先把这两个碍事的守护灵送走。

  回身一道闪电形状的法术击中其中一只尾鲛的肩膀,趁着1.5秒的僵直时间,江颂开了疾跑到另一只的身边,抽出一把泛着荧光色的短剑,瞬移贴近,精准地刺入了第二只尾鲛的下颌。

  只可惜前期的灵息太弱,所以这两招对于自带羽鳞护甲尾鲛来说都不算是什么致命伤,血量仅仅只消耗掉了不到三分之一。

  被激怒的两只尾鲛发出凄厉地叫声,着朝江颂的刺玫冲来,一爪子险些挠在刺玫身上。

  还好江颂手脚麻利,一个侧翻躲过了攻击,但是因着这个侧翻,刺玫为了稳定身体而不得不蹲在地上单手撑住地面,指尖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江颂的耳机中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是刺玫的被动,与特定的地面区域接触之后会自动探测到距离自己200码之内的敌人。

  果然如陆闻锦所说,敌方刺客暗夜监视者纳迦勒追过来了,不光如此,这脚步声极其杂乱,意思是他身边绝不止有一个人。

  “靠。”

  江颂一咬牙,操纵刺玫后空翻一跃而起跳到了两只尾鲛的后方,对着其中一只的后背又是一剑,暴击触发,将其中一只尾鲛打到了半血。

  前有狼后有虎,纵使强势如江颂却也终归还是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缠斗之中刺玫不慎被一只尾鲛挠到了一下。

  同时,江颂又看到那个一只在追赶自己的纳迦勒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画面当中,而她身边跟着的,是牧师位的英雄艾丽妮。

  这一手艾丽妮,说实话就是单冲着江颂选出来的。

  开局自带百分之二十暴击伤害的刺玫血线极脆,而艾丽妮的护盾从一级开始就自带一个百分比反伤的效果,所以意思就是如果江颂一个不小心打在了护盾上并不慎触发了暴击,那么很有可能他自己都会承受不住自己的一下普攻。

  很棘手,但江颂却已经被彻底架在了这里,根本没有逃跑的余地。

  这一件法器于整个团队而言至关重要,只有拿下晶簇才有可能击败蓝蛇,只有击败蓝蛇,才能打出快攻战术应该有的节奏出来。

  江颂咬了下嘴唇,那是他在对局中感到紧张时会露出来的习惯性的动作。

  纳迦勒来势汹汹,挥手一个影法球对着刺玫袭来,江颂侧身要躲不料却正巧被牧师预判到了走位,抬手一个禁锢术将江颂封锁在了原地。

  好准。

  对方两个人狡猾得很,看到江颂的身边此时还站着两只满怒气值的尾鲛之后,便仅仅只站在他们最远技能所能够击中江颂的位置,绝不靠前半步,不可能让这尾鲛的仇恨转移到自己分毫。

  被禁锢的江颂暗叫一声不好,眼看着没被自己及时处理掉的尾鲛挥着爪子就要朝自己冲过来,江颂内心已然是已经凉了一半。

  开局五分钟非但没找到法器甚至竟然被一个野怪NPC送走……这对于江颂来说已经不能是一句失误就可以形容的了,这怕不是失心疯。

  怒气值点满的尾鲛并没有再使用任何普通攻击,蓄满力的一击水弹直冲刺玫的面门而去,在这短短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江颂以为自己是凉定了。

  快攻前期打成这个样子,江颂无法原谅自己。

  岂料正在他万念俱灰之际,眼前蓦地一击精准的穿甲.弹直接将那枚满蓄力的水弹打碎了,并贯穿进了后方尾鲛的心脏。

  江颂的刺玫猛地一回身,就见身披黑色长袍头戴游侠帽的艾尔维德此时此刻正架枪站在他的身后。

  是戚嘉荣。

  “愣着干什么,撤啊!”戚嘉荣充满命令意味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

  禁锢时间已经结束,一向以打不服著称的江颂在挣脱开的一瞬间,跃跃欲试着明显是还想跟对面那两个人过上两招,结果戚嘉荣的声音再次从耳机里传来。

  “江颂你还不长记性是吧!”

  ……

  江颂深吸一口气,他是真不甘心,也真恨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小的事情上失误。

  转身离去的时候,气得险些连地图边沿通往别处的峭壁都没跳上去,表情更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

  明明是快攻的策略结果前期居然崩成这个样子,最终的对战结果可想而知。

  一直到比赛的最后一秒,SAG甚至连一件法器都没得到。

  下了训练赛,江颂被田钟泽单独叫去了一旁训话,语气倒是没有很凶 ,甚至平和得有些不真实,但江颂听得出来,田钟泽对他非常的失望。

  而这对于江颂来说,简直比狠狠骂他一顿还更令他难受。

  “为什么要拒绝陆闻锦的支援。”

  “我不想拖节奏。”江颂站在田钟泽面前,把手背在身后,垂眼颔首,乖乖地回答着问题。

  “去支援你就是拖节奏,这规矩是你定的么?我怎么不知道。”

  “是我的问题。”

  “当然是你的问题,不然还能是谁的问题?”田教练一皱眉,“从去年世界赛结束的时候我就想说你了江颂,你未免有点太不服从指挥太不听话了,除了夏卿欢之外没人管得了你的是吧!”

  “是,你技术是好,你是独挡一面,是多数人都比不过你,但是江颂你也别忘了这比赛从来也不是你一个人的。”

  江颂抬抬眼。

  说实话,教练所说的这些,他真的从来半点都不曾想过,但是江颂却并没有反驳一个字。

  训练赛打成这个样子,自己接下去再说什么都像是狡辩,索性不如乖乖挨骂还显得自己更虚心一些。

  “我对你今天的表现很失望江颂,”田教练摇摇头。

  那是他鲜少会对江颂露出来的表情,江颂看了非常不舒服,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恨不得都要嵌进肉里面。

  “所以我现在决定,在之后的正式比赛上暂时夺取你借调指挥权的权利。”

  “什么?”

  “像今天这样去跟总指挥借二十分钟指挥权的事情,从今以后你无权再做了。”

  田教的语调严厉而不可抗拒,这不是在与江颂商量,这只是一个简洁明了的通知,“因为你顾及不到全场,你只顾你自己,我不可能把比赛交在这样一个人的手里,一分钟都不行。”

  ……

  或许在江颂这里,除了把他从首发阵容上摘下来之外,不会再有比上述更严重的惩罚了。脸色难看得吓人,江颂硬撑着努力让自己冷静。

  “你确实技术一流操作顶尖,但是江颂,一场比赛下来,你高没高光耍没耍帅秀没秀到到这种事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么?我真想不明白。”

  “我没有想秀什么。”

  终于,江颂忍不住了。

  他还是无法习惯去为自己从没有动过的念头买单的行为,被人误会的滋味不好受。别的事情他都可以忍可以认,唯独这件事,江颂认不下来。

  从进入比赛到游戏结束,将近四十分钟的时间里,江颂脑子里想得尽数都是队伍的的利益和队友的需要。

  为了尽早将图探明视野厘清,他甚至可以放缓自己前期的发育,为了尽早锁定法器,他也可以接受自己前期去往对自己没有任何益处的滩涂之地。

  怎么这些牺牲到了教练嘴里之后居然变成了想要秀技术,想要耍帅呢?江颂想不明白。

  不接受队友支援的理由说得足够清楚,江颂不愿再为自己夺取申辩什么,毕竟说破大天他这局也是做错了。

  只是该讲的理,他还是要讲,他得让田钟泽明白。

  “想秀我有一万种方法秀,不会是今天这样。”江颂看着田钟泽,“为了抢节奏我前八分钟甚至连灵修都没有,您觉得我能秀什么?你教教我该秀什么?”

  田钟泽没着急回应江颂的提问,似是在思考他刚才所说的那番话。

  等过了一会儿后才淡淡道:“是,我不应该否认你为团队做出的贡献和牺牲,但是江颂,你也别否认你自己打比赛的时候就是独性。”

  “你心里想的什么队友不知道,但你的行为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教练抬眼,合上了手上的记事本,

  “下一场训练赛你先不要上了,在见习位上好好反思吧,叫祁念昭替你。”

  “……”

  这其实是早就料想过的结果,江颂低下头满脸的不甘心,但嘴上,却还是乖乖地回了一句:“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