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别高兴得太早。”长生虽然不忍,还是泼了柳连鹊冷水。
“这还在院内,你们推开院门试试。”
问荇心下一沉,的确,现在只能确认柳连鹊能走出里屋,看到外面真实的景象,可他们仍然身处院中。
柳连鹊的手搭上门栓,五指本该从门上穿过,却被一道刺目的红光狠狠弹开。
倒也不疼,就是震得柳连鹊后退两步。
“出不去。”柳连鹊收回手,也并未失落,只是觉得疑惑。
“要不翻墙试试?”问荇指了指自家破败墙头,“正好我还没修,很好翻出去。”
这一看就是惯犯了,柳连鹊一言难尽:“…这就免了。”
他这辈子还没干过翻墙这种事,要是真需要次次翻墙出去,和把他锁着也并无差别。
“灵体哪来墙壁门窗的限制,既然门出不去,就算挖地道也出不去。”长生思索。
“奇怪了,能把邪祟圈在一隅地,这是谁的手笔……”
说起圈地问荇幽幽看向旁边的进宝,吓得进宝连连摆手。
“这回真不是我。”
他有些惭愧:“不过之前让柳大人出不来屋…确实是我留的怨气导致的。”
“这鬼童没如此高超的本领。”长生越想,神色越凝重,“问荇,借步说话。”
问荇不放心地看了眼柳连鹊,柳连鹊冲他颔首:“去吧。”
两人去了后院,前院留下问荇和进宝面面相觑。
“柳,柳大人早上……呸,晚上好!”
进宝咬到舌头,疼得呲牙咧嘴,勉勉强强挤出个僵硬的笑。
他对柳连鹊的印象还停留在动不动拉一群鬼出来让问荇挑鬼冷漠邪祟上,这种状态的柳连鹊属实少见。
柳连鹊也不明白,他长得也不吓人,进宝看起来很怕他。
“他还好么?”
柳连鹊意有所指,是说进宝身后的小书童。
进宝神色黯淡了须臾:“清早可能就该消失了,执念留不住。”
虽然长生说小书童已经去投胎了,可进宝依旧落寞。想留住的一切在八十年前,就留不住了。
“别担心,也许我还能同少爷再见。”小书童身形忽明忽暗,脸上却依然是灿烂笑容。
“可能很多很多年过去,哪天少爷也投胎了,我还能遇到少爷,继续做少爷的仆……”
“别再做仆人了。”进宝短暂地回到了曾经模样,严肃又急切地打断他的话。
“做我的兄弟,或者做我的邻居吧。”
然后我们一起长大,做一辈子的挚友。
或者哪怕作为邪祟,他仍有漫长岁月要渡过,能在哪个夜晚与下辈子的你擦肩而过也好。
至少告诉我你过得好,不用再仰仗其他人,不会再苦恼温饱和自己的命运。
“天要亮了。”柳连鹊声音很轻。
他许久没见过真的黎明了,苦涩的药味和淡淡的墨香,总是缭绕在他的窗边。
幻境里的世界美好安逸,可他觉得撕裂幻境遇到得一切真实终于能让他得以喘息片刻。
诚然,这个家千疮百孔,却到处是尽力缝补的痕迹。旧的房梁换成新的,烧毁的门拆了重建,后院用镰刀开出一条路,埋着骨灰的枯槐也在展露新芽。
一切当会变好。
可心情松懈下来,他才感觉到身体疲乏,许是在幻境里透支的缘故。
他很想闭上眼睛,就这么睡过去。
“你们待着吧,我就不打扰叙旧了。”
柳连鹊转身,一片莹莹青色飘散在空中,映得两个孩童眼睛亮晶晶,仿佛在秋日看到了夏夜才多见的萤虫。
“待会问荇回来,同他说我困,先回去歇下了。”
“好。”进宝忙不迭应声。
“我觉得柳大人看起来很好……为什么少爷这么怕他呢?”小书童不解。
进宝也有些动容,可想到柳连鹊阴沉脸身后密密麻麻站着鬼的模样,实在是不敢在柳连鹊面前放松。
不过柳大人确实是很好的人,不,很好的鬼。
而且问大人喜欢骗小孩,柳大人从来不会骗小孩。
他没回答小书童的问题,只是抓着他的手:“我们去外边看看,你还没见过芝麻苗吧?”
“问大人种了好多芝麻苗,到时候能卖好多银子,趁着还没天亮,我带你去见见。”
“少爷说去哪,我就去哪!”
两个孩子并肩而行,仿佛从未分离。
后院的气氛远没前院轻松温馨,平和的风里藏着暗流涌动。
“你这茅草……靠祟气养的?”长生啧啧称奇。
“是吃了会出事吗?”
“这倒不会,只要你家祟气来源干净,鬼童没有坏心思就行。”长生神色复杂。
“只是你一介凡夫俗子,同鬼交往甚密,小心哪日不慎遭到反噬。”
问荇比不少道人胆子都大,还好他没有害人心思,否则长生觉着自己光对付进宝不够,还得盯住问荇。
问荇失笑:“我夫郎都是鬼了,我当然不怕这些,言归正传,道长叫我来是什么事?”
“正是你夫郎的事情。”长生看了眼门框,“他还在吗?”
“他不会偷听。”问荇无奈。
柳连鹊的性子压根作不出偷听这类举动,他想知道,自然会光明正大来问。
可长生这副担忧样子,说明他认为接下来的话千万不能让柳连鹊知晓。
“你家这风水不行。”
“道长之前已经提过这事,前院槐树,后院埋符,而且不远处还有乱葬岗。”
“可我是赘婿,我夫郎家给我的宅子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问荇一脸恭顺,“有田有屋,我已经比许多人顺遂了。”
长生噎住了。
问荇这心怀感恩模样,知道的明白他被穿小鞋分了鬼宅,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依山傍水的福地。
“你这心也忒大了。”长生气不打一处来,“说明你夫郎家肯定没安好心。”
“柳家是高门大户连我都知晓,只是养个赘婿,随便给哪里的宅子都行,偏偏要分这块地方,还让你带走柳少爷牌位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都入赘了,他们爱给哪就给哪,我是没有话语权的。”
问荇当然知道不对劲,但对柳家的表面态度还是无比感激。
“毕竟我都是我夫郎的人了。”
长生:……
怎么会有人明明没吃软饭,还能搞得好像自己吃软饭吃得很香?
“宅子布局诡异,旁边百年乱葬岗阴气横行,还有鬼童布下结界,简直是囚禁魂魄,肆意养鬼的风水宝地!”长生恨铁不成钢。
“问荇,我说到这份上,你该懂我意思。”
“按理柳连鹊的牌位应当入宗祠,而非同你到这偏僻乡野。”
“他们准备这事有二十余年。”
问荇突兀地道,语调依旧轻描淡写:“进宝后面退行成小鬼就是他们的手笔。”
“他们利用进宝生成结界的能力,把进宝弄失忆,然后顺势借着他的能力,更轻易布置了个完美的囚笼。”
长生愣住了。
“被高门大户锁住的少爷,何止八十年前那一个。”
“天生喘疾的次子,病弱的哥儿,都是可以被舍弃的人。”问荇看向长生,只是这次态度不再轻慢。
“道长,我说得对吗?”
“你都知道,那你为何…”
方才是那副做派。
“他现在才歇息去,我身上邪祟的气息刚散。”
感受到夜视能力被剥夺,问荇想扬起嘴角,却笑不出来。
哪怕知道柳连鹊不会偷听,他也始终紧绷着神经,因为拼凑起来的线索,连他都从骨子里感觉到寒意。
同本就不受待见的进宝不同,柳家生前给柳连鹊做足了面子,待遇可以说是极其优渥,这也导致柳连鹊不会和进宝一样痛恨他的家人,反倒迄今为止心怀感恩。
而柳连鹊又是个读了一堆圣贤书的书生,从小到大被强调的观念让在面对家族有不会消弭的责任感在里面。
现在想想,这招何其恶毒。
柳连鹊对家人的笃信蒙蔽他的敏锐,可问荇这旁观者看得清楚。
柳家这盘棋,可能从柳连鹊没出生开始就在布局,甚至柳连鹊的命从一开始就是其中至关重要的落子。
“长生道长,我知道你也是片好心,可有些事我并未彻查清楚,此事你我心里有数就行。”
极其信赖的家人极有可能是侩子手,自己从出生就被安排,谁听了不觉得天塌地陷?
进宝的事情让问荇愈发清楚现在贸然去和柳连鹊解释所谓真相,保不准柳连鹊会比进宝还要崩溃,进而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进宝身边还有个小书童让他们破局,柳连鹊提到过那些仆人的态度,恐怕没一个指望得上。
况且柳家既然下了这盘横跨二十年的大棋,棋局就一定不好被搅散,甚至问荇入赘这环可能都是让他也成为棋子之一。
那想要摧毁这盘棋,绝不是用这点破碎线索就能立即达成的任务,必须循序渐进。
找线索、拼财力、不让柳家过分怀疑,每一步都不能落下。
“你知道便好。”长生松了口气,他最怕问荇搞不清眼前状况。
“可你同他能瞒多久?”
柳连鹊的聪明之前他只是算到过,今天则是极其直观地感受到了。
“我会尽快查清楚。”
能瞒柳连鹊多久,其实就是看柳连鹊多久能发现曾经生活的家庭同他想得大相径庭,并且可以理智接受。
问荇也拿不准。
“成,你若是遇到麻烦事,可以随时来找我。”
长生从怀里掏出三张符咒:“一张传音,两张除祟,你整日同冤魂打交道,还是注意些好。”
“那就多谢道长。”问荇毫不客气收下符咒。
“不必言谢,你我也算有缘。”
长生捏了捏肩头昏昏欲睡的鸽子,提醒它别偷懒:“虽然我当下没看出宅邸内有我师兄留的邪术,但我怀疑柳少爷的事同我师兄有关。”
“这么多年,他居然还没死吗?”问荇蹙眉,“我以为当时进宝把他都烧死了。”
“修道者不惧烈火,师门最头疼的就是他可能还活着,逃亡在外随时准备继续兴风作乱。”长生提起这些,面上疲惫遮都遮不住。
“毕竟当年他没本事将这个宅子的气运转移去其他地方,如果柳少爷的事同他有关,那么他应当有了这本事,也变得更强了。”
“你需千万小心。”
“我明白了,道长还有什么事要嘱托吗?”
“我给你说个方子,你记下来,到时候可以试着用下。”长生上下打量了番问荇,搞得他有些不舒服。
这种眼神,他在祝澈那也见过。
“是同邪祟有关吗?”
“不。”长生微笑,笑容里带着些修道者少有的、能称为缺德的情绪。
“固本培元的。”
问荇:……
他就知道!
“道长这是要兼做郎中?”问荇冷笑,“我要是真需要这方子,为何不去医馆里看。”
他保证自己看着瘦,可真要上手,长生这副文弱模样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好了,不说笑。”长生见讲不过问荇,故作高深拂袖。
“只是养身体的方子,总之用了没坏处。”
问荇陷入思索。
片刻后。
“养生的方子,我能卖给酒楼吗?”
神秘长寿门派的药方,到时候把这噱头挂在醇香楼门上,听起来能赚不少钱的样子。
“不可以!!!”长生忍无可忍。
“问荇,你年纪轻轻,怎就掉钱眼里了?”
“咕咕咕!”他肩头的鸽子经由他一吼,吓得炸毛,一屁股掉在地上。
“不卖就不卖。”
他还没缺德到这种地步,认真记下了长生的方子,并且再三和面露疑窦的长生承诺绝对不卖。
不过这白得的方子确实是锦上添花,上面药材都山里常见、镇里能买,且价格也还能接受。
长生前前后后交代完事,并且嘱托问荇千万别带着邪祟小鬼干坏事后,重新来到了前院。
柳连鹊不在了,进宝他们不知何时也溜走了,两人走到槐树下,那坛骨灰还静静放在坑里。
骨灰坛边落了茱萸和柳枝,还有不知从哪弄来的无名野花,开得正盛。
应该是进宝的手笔。
愿她来生哪怕不能千娇百宠,也至少有长作参天巨木的机会,活成不一样的结局。
长生面色哀戚了一瞬,口中念念有词,是问荇听不懂的咒语。
随着他身上散发微弱的光,骨灰坛上剩余的符咒痕迹化为灰烬,飘散在秋风里。
“少爷,你看那边!”
芝麻地里,已经近乎消失的小书童拉住小少爷的衣角。
进宝随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宅邸的上空飘着点点荧光。
他其实很少见到自己的三妹,只是记得她也瘦瘦小小,经常躲着人不出来,明明是一家的小姐,却活得卑微。
他们家三个孩子,只有所谓的大哥上的了台面,哪怕他三妻四妾,还经常打骂下人嘲笑弟妹。
可就是这样跋扈的家伙,被他的火烧得动都不敢动,只会涕泪横流。
是个男的,长子,而且康健,仅此而已。
“三妹,一路走好。”他闭上眼睛,低声呢喃。
进宝从没这么期盼过夜色能再长会,可朝阳永远会照常升起。
“进宝。”他定定看向身边的小书童。
书童专心地盯着宅邸上空的奇景,仿佛要把这一切死死刻在脑海中,然后带到下辈子去。
“怎么了,少爷。”书童澄澈的目光看向他。
进宝恍惚,果然无论怎么伪装,怎么失忆,他都无法活成最纯粹的灵魂。
“抱一个吧。”他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曾经碍于身份,他们甚至没有好好拥抱过。
“欸,少爷别哭啊……”
小书童慌忙替他擦拭眼泪,却被进宝狠狠抱住。
“少爷。”他无奈回抱进宝。
“今天哭完就够了,我往后可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不过问大人应该也有办法。”
“他…他有个屁办法。”进宝破涕为笑。
“他估计当我闲得慌,扫个院子就好了。”
小书童瘪了瘪嘴,他也快哭了,又紧紧抱住自家少爷。
“少爷,我喜欢有水的地方。”
“有水的地方有泥螺,有菱角,我同你说过,你当时下不来床,可现在能去了。”
“替我,去看看吧……”
宅邸内。
一切尘埃落定,可长生满脸操心相。
村里麻烦事就是多,和问荇讲话都会少层皮,这事暂了,他要先回山林休息十天半月,连人都不见。
临行前,他揉着劳神过度而发晕的头,突然又想起什么。
“既然你打算从长计议,那便不可操之过急,若柳家仰仗他魂魄达成目的,如今仪式已成,就不会随便动他。”
这和问荇想法不谋而合,眼下让柳家觉得他一无所知,才能让柳连鹊安然无恙。
“柳少爷虽为邪祟,却怨气极弱,祟气很强,这不似自然而生。”
“六成可能是他天性温和,三成可能是他体质特殊,有一成可能……他是生魂。”
“生魂?”问荇瞳孔紧缩。
如果他没理解错,生魂的意思应当是魂魄的主人还活着。
“对,生魂。”长生从袖口掏出粟米喂给鸽子。
凡鸢因为最近老是吃瘪,气鼓鼓扭过头不搭理他。它差点被炖成汤,还吓得四脚朝天,做鸽子的脸都没了!
“活人的魂魄,将死未死又灵魂出窍,即为生魂。”长生无奈地安抚炸毛的小家伙。
“人死不能复生,可生魂未死,一切尚不可盖棺定论。”
“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生魂实在太少见了,而且除去怨气,和普通鬼魂别无二般区别,我也看不出来。”
他看问荇沉默,于心不忍:“所以只是有极小的可能,大概率还是柳少爷性格所致。”
不去抱有期待,才不会失望。
“我未算到他的命途,可我曾卦到过你的命途,来路坎坷,前路亦不平,一切仍有转圜余地。”
灰白发道人笑道:“也许他的命途,也一并记在你的身上。”
“就送到这罢。”
田头的岔路口,长生同问荇分道扬镳。
“我该去同师门复命,而你的归宿还在那里。”
他指向碧绿的菜田,一望无际的绿野。
这是他算到的问荇的路。
不似修者还能隐于市井中,腻了烦了可以躲起来稳固心神。而迎着红尘往上爬的人,终究还得踏着土地不停往前,方可踩出条自己的路。
“就此别过。”
问荇踏上了归去的路,最辛勤的村人已经晨起,扛着锄头从他身边走过。
禾宁村的生活节奏很慢,但每个人活在自己的节奏里按部就班,无人发现昨夜偏僻的宅邸里曾经出现过多么惊心动魄的故事。
“大人!”
进宝身形忽明忽暗:“柳大人刚刚同我说,他想睡觉先回去了,叫你别担心。”
“我知道。”
应付幻境里的麻烦,柳连鹊应该也很累了。
从昨夜他的举止看,是已经想通了事情,不再和他闹别扭了……吧?
“对了,他呢?”他看向进宝,他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粘着他一整晚的小书童不知所踪。
“他走了,天刚亮就走了。”进宝努力让自己看着平静,“大人,他说他想被埋在小河边,能看到泥螺和荷叶的地方。”
入秋了,马上就没有荷叶了。
但是来年还会有,青青的,刚冒出尖的荷叶。
“好。”问荇应下。
“我待会就把衣角埋在那。”
“现在事情都解决了,你也该说自己叫什么名字了吧?”
宅院里的人都没有脸,甚至他全程不知晓八十年前宅子的主人姓甚名谁,这些都是进宝不愿回想,也不愿意提及的往事。
“我叫进宝,大人不是第一天就知道了吗?”
“……”问荇复杂地看了他眼,男孩眼中单纯,脸上笑容自然又灿烂。
他的步态、行为、言辞之间,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是个阴郁的小少爷,甚至比失忆时更像三分。
真的进宝走了,可进宝又一直还在。
不愿意做自己,那就不做吧。
“好,进宝。”问荇脸上笑意加深,岔开话题。
“咱们算笔帐,你知道我为了解决你的麻烦事,花了多少银子吗?”
“欸。”
进宝眼神闪躲:“多,多少呀?”
他都忘了自己闯祸这码事了。
“让我算算……”
“你至少得在我家做十年工吧?”
免费童工比之前更强了,以后照料后院茅草,给前院打扫,给清心经喂饭的工作都能交给进宝来做。
甚至进宝特有的结界能力还能拦住不怀好意的家伙,看家护院水平至少等于三个小黑狗。
“十年?大人,你这也太黑心了些!”进宝目瞪口呆。
他活着的岁数都没到十岁!
“要不要我给你讲讲两块血玉多少钱?”
“……还是算了,我做就是了。”进宝气虚,但也庆幸。
至少他想起一切后,依旧有事可做,有家可归,这种感觉太好了。
“对了,大人接下来要要干嘛呢?”
进宝后怕,他由衷希望问荇能在家躺几天自己干干活,他才好清闲。
毕竟让鬼喂黑狗这种事也太丧心病狂了,恐怕只有问荇能干出来。
“会修整些时候,去镇里送个货,然后就准备进山。”
问荇的首要目标还是搞钱,本来求的独善其身过好日子已经不适用于当下,他得想办法囤更多钱,好在必要时候不怵柳家。
作为凡夫俗子,有钱或许还是办不到很多事,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同祝澈进山捡菌子,然后顺便采些长生给的方子上的药草,多的草药再转手卖给镇里,一举三得。
问荇已经盘算好了,到时候把黄参也给带上,让老人家帮忙看看哪些药草菌子值钱,这样就能事半功倍。
虽然看着老胳膊老腿,但实际上黄参灵体非常硬朗。
如果祝澈觉着山里危险,他再把人高马大的兵卒挑上一个,这样就能万无一失了。
“这么快又要进山?”进宝哭丧着脸。
他生前就没干过家务,在问荇这硬生生把自己活成管家。
可身高才及成人腰部的管家,简直是闻所未闻。
“你也想去吗?”问荇微笑,他愿意非常人性化地给进宝提供选择。
“我可以带上你,但是你要帮我抬箩筐、带水和干粮,必要时候还要替我吓野兽。”
“吓野兽?”进宝呆滞。
他可没这本事。
问荇淡淡道:“对,毕竟是山里,你可能没去过,但应该也听过。”
进宝瑟瑟发抖。
“不过这附近山头都矮,里面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猛兽,最多是些临过冬跑出来的熊、三两成群的狼……”
“我,我看家。”进宝哭丧着脸。
这还叫不穷凶极恶。
“大人别说了,我老老实实看家!”
作者有话要说:
小问:夫郎应该已经纠结完了吧?
鹊鹊:怎么家里比我想得还破些,他又瞒着报喜不报忧,等到下次有机会让我好好问问。
小问:……突然感觉不太妙。
进宝:我我我要找机会和柳大人举报问大人欺负童工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