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庭院深深,落叶纷纷。
几只躲在灌木丛后的恶鬼,正神情紧张,注视着里面的动静。
有一只声音纳闷,低语道:
“自从主人解开玄铁链后,也不商量怎么反攻报复公良家,连出来吩咐我们做事都少了,整天就只跟那个小白脸厮混……”
“这么多天了,也没有个鬼去劝劝。”
这鬼一吭声,就被其他几只怂恿:“你去,你怎么不去劝?”
发出提议的恶鬼顿时沉默,谁知道主人现在怎么想的,万一还沉迷“美色”不可自拔,那它上去劝早日“上朝”岂不是找死?
忽然,有一只新生鬼路过,见状和它们凑热闹。
“各位前辈,其他鬼魂对里面的人恭敬周到,似乎比对主人还忌惮三分,他应该是这冥界第二位主人?”
“嘘!”恶鬼们面露异色,连忙打了个手势。
“是,也不是。”一只恶鬼摇头打谜语。
新生鬼满脸不解,“难道他比主人还要可怕?”
“不然,他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冒牌天师,靠坑蒙拐骗、花言巧语在冥界混得风生水起,令恶鬼闻之沉默,妖怪见之颤抖。
新生鬼更加迷惑了,问:“那主人怎么不杀了他?”
众鬼讳莫如深,忧心忡忡说:
“主人被美色所惑,冥界——”
“要完啦!”
“什么完啦?”一道清越的声音,从它们身后传来。
众鬼浑身一激灵,往后直蹦三米高,然后紧紧缩成了一团。
“啊啊啊!有鬼啊!!”
姜凌茫然地看着它们,“你们不就是鬼吗?”
现在的鬼连“自己人”都怕??
气氛陡然静默,众鬼面面相觑,顿时都觉得脸上无光。
让人类吓了一跳,说出去要被鬼笑掉大牙。
等等!小白脸在这里,那位应该也……
“阿凌。”
顾流渊出现在院门边,手里握着一串佛珠,芝兰玉树,眉眼温柔。
“我在……”姜凌刚伸臂招了招手,话还没说完,就瞥见众鬼表情流露惊恐。
它们连忙矮下身体,压低声音央求道:
“别说看到我们,拜托拜托!”
姜凌见状了然,善良地比了个“OK”手势。
然后,他手里拿着颗粉桃儿,低头咬了一口,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这里的桃树开得正好,他在里面逛了一圈,洗好正准备吃桃,就偶遇了几只在玩捉迷藏的小鬼。
顾流渊静静地注视他,沐浴暖融融日光,从绿意盎然中向自己走来。
他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贪婪地将此人收入漆黑眼底。
可是当姜凌站在眼前时,却眉头微蹙。
姜凌这段时候被养胖了,脸盘子也饱满了些,看上去更加健康红润。
他正想开口询问,但是看到对方向自己伸来手臂。
头顶落下轻轻力道,那只宽大手掌帮他摘下了一片落叶。
“身体不好,怎么还乱跑?”顾流渊略显无奈,更多的是宠溺地说道。
姜凌不以为然,道:
“我又不是玻璃做的,一碰就碎,这里……也没什么鬼怪,不会影响到我。”
顾流渊余光瞥向灌木丛,冷意森森。
他没有点破姜凌的托词,而是看向那半只桃一会儿,说:
“进屋吧。”
姜凌点了点头,跟着他走进了屋内。
屋内仍然点着淡淡的香薰,气氛让人昏昏欲睡。
姜凌就坐在桌子对面,趴着脑袋看面前的棋盘,过了一会儿又抬起眼睛,看对面男人专注的神情。
他想起玄铁链解开的那天,契机相当莫名其妙,后来跟系统讨论了半天,最后一致认为那是意外。
不过,顾流渊对他实在是太好了,好的不可思议。
行为间百般纵容,言语间皆是温情,各种法器补药不要钱一样,天天往他身上堆,好像生怕他一不小心嘎了。
事实证明这忧虑是多余的,他不仅变得身体倍儿棒,还敛了一笔可观的阴间“钱财”。
一开始他还精打细算,努力敛财,但是他发现顾流渊是真不在乎,仿佛他就算要整个冥界也会拱手相让。
然后这唯一的乐趣也没了。
对于顾流渊没有立即筹备报复计划,姜凌认为可能是因为要韬光养略,积蓄实力。
姜凌看到对方手边的佛珠串,好奇地伸出手拿了过来。
他从没碰过这串佛珠,此刻顾流渊也只是稍稍看了一眼。
檀木的佛珠上用烫着金字,形状有些抽象,应该是佛教的梵文。
也许是近日相处融洽,被宠得有恃无恐,他直接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这串佛珠有什么特别的,让你随身戴着?”
顾流渊刚刚落下一颗白子,虽然在兀自下棋,但是心神仍留有几分在他身上。
姜凌听到一声轻笑,对方笑吟吟地看着他。
“这个不能给你。”
他脸颊微微发烫,“我……也不是什么都要。”
说着,朝对方摊开手掌心。
顾流渊没有接回去,眼眸掠过暗芒,轻叹道:
“我自身业火邪气过重,必须由它压制。”
闻言,姜凌手掌心微颤,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顾流渊一路走到这里,杀了太多的鬼魂和人,积压无数怨鬼的邪气罪业,一旦不可控会产生非常严重的后果。
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指掠过掌心,有意无意地留下微凉的痕迹,仿佛短暂地亲昵了一瞬,然后抽然离去。
姜凌微微失神,然后心虚地收回了手臂。
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对方握着佛珠的手,宽厚的手背青筋浮现,指尖轻慢地拨动珠子。
单看这只手清心寡欲,冷淡至极。
可是……
姜凌的目光往上,恰好撞进了对方的眼睛。
这双眼睛漆黑无光,原本平静的湖水暗潮涌动,翻滚着令人心悸的情绪。
甚至,他能在里面看到自己。
姜凌垂下眼帘,睫毛颤了颤,然后大着胆子问:
“我想出去看看,可以吗?”
“……”
这个“出去”指的是外界,他们都心知肚明。
顾流渊将两指间的棋子放回钵内,他沉默地看了姜凌一会儿。
气氛倏然有些凝滞、沉重。
姜凌顶着这样压迫性的目光,登时就受不住了,他后背隐隐有些发冷。
在他以为对方要回绝之际,忽然听到一声极轻的笑,低沉的声线透出几分性感。
“阿凌,你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周遭的阴冷骤然消散,对方语末有些无奈宠溺的意味。
姜凌耷拉下去的表情,瞬间精神奕奕,拍着胸脯给他保证,说:
“第二天就回来。”
顾流渊静静凝望着他,慵懒地向后靠着椅背,轻声说道:
“你需要付出点‘代价’。”说着,稍稍侧过脸,淡淡地斜睨他。
“……”姜凌慢吞吞走到他身边,心里犹豫了片刻,然后熟练地在对方脸颊印下一吻。
顾流渊嘴角微翘,明显满意他的表现。
【男主黑化值-5。】
临行之前,顾流渊把一道焰火注入了玉佩,说这样能让他在鬼域通行无阻。
穿心和吊颈一路护送,在迷雾里走了片刻来到一条隧道前。
“我们不去锁魂井吗?”姜凌疑惑地问。
面前的隧道望不到尽头,像是藏着致命的漩涡,萦绕着若隐若现的云雾。
“你身上有主人的‘气息’,穿过这条隧道就到外界了。”穿心笑眯眯地对他解释道。
“……”姜凌向前走了两步,回头见两只小鬼没跟上来。
于是,他一步一步往前走,渐渐地周围发生了变化。
隧道上的迷雾映出各种画面,有底层炼狱的幽灵盘旋,还有第九层炼狱的祭台,上层地狱的鬼怪、妖仙……
它们张牙舞爪、趴伏在隧道墙壁上窥伺他,像是想扑上来吃掉他,但是无法冲破这道屏障。
姜凌就像是绕过这十几层地狱,单独走在捷径之路上。
他不禁暗自感叹,这就是走后门的快乐吗?
……
当天晚上,公良家祖宅。
此刻偌大的餐厅里坐满了人,侍者来回穿梭,桌上摆满了美酒佳酿,烛光摇曳,暖色的光晕氛围浓烈。
宾客里除了公良家的子孙辈,还有几位世交子弟,他们满脸喜悦地举杯敬酒,互相攀谈。
今天是族长公良修的寿宴。
各种恭维的话语层出不穷,不少人更是有意送出天价豪礼,但是族长只是客气地道谢,明眼人都知道他看不上。
自从公良慈去世后,公良修被众人推举当任族长,接管了这盛大的家业,也需亲手收拾留下的“烂摊子”。
也许是老祖宗念着旧情,没有对族人赶尽杀绝。
在他三番两次的道歉求和之后,公良家族得到了暂时的安宁,祭祀仪式按时进行。
不久前祭祀仪式出了“意外”,一名天师混进了祭品里,最终天师剿灭计划失败逃了出来。
公良修本以为老祖宗会大发雷霆,但是直到现在还风平浪静。
“叔叔,小萱敬你一杯。”
他从出神状态回来,看到韩如萱浅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公良修笑容和蔼,中气十足道:
“小丫头长大了,还知道来看我。”
此情此景,落在席间众人之中的姜凌眼里,别有一番意味。
公良修对韩如萱被掉包一事不知情,目前对她感情真挚,到剧情后期却会为了自身利益,毫不犹豫地出卖她。
最重要的是他刚好碰上了一场“好戏”。
这席间除了女主外,还有男二、前男友,以及前男友的现女友,易容混进了宾客里。
他也是易容混进来的,假装一位豪门纨绔,态度傲慢,不跟别人碰杯。
然后,默默坐到角落里。
不多时,他听到一道冷冷的质问声音。
“宋乘风,你一直都在骗我!”
“别闹了。”男人看上去有些焦急,压低声音道:“这可是叔叔的寿宴!”
他们这一桌的争执,引起了周遭的注意,连公良修也不免投来目光。
“这是怎么回事啊?”公良修沉声问。
“叔叔!”宋乘风抢先一步,表情委屈地说:
“我和小萱曾经是情侣,不过现在分手了,过去就已经过去,旧账我也不想清算,是小萱太激动了。”
韩如萱冷笑了一声,“你真的要我把你干过的肮脏事说出来吗?”
那天在朋友聚会上,遇见了几年不见的前男友,对方还来跟她敬酒。她内心善良,认为这不过是偶遇。
结果喝下那杯酒她就晕倒了,再醒来就被套上麻袋丢到公良家的祭坛上。
韩如萱出来之后却找不到宋乘风,直到这次寿宴才终于见到他。
她说出这些时顾忌某些原因,把有关祭坛的事情隐去了。
“小萱说的是真的吗?”公良修大力拍了下桌子,神情严厉地问。
宋乘风眼里满是震惊,说:“我完全不清楚这件事,可能她对分手的事心有不甘,所以想借此诋毁、中伤我。”
这种话连姜凌都听不下去了。
一个人脸皮能厚成这样?还是这人有被害妄想症?
显然韩如萱也是这样想的,她对宋乘风为人失望透顶,痛恨自己当初眼瞎看上这种人。
恰在两人僵持之际,忽然坐在前排的男人站了起来。
甘千秋周身凛然大气,一看就是做派老练的人。
他坚定地走到了韩如萱身边,说:“我相信如萱,她是无辜的。”
宋乘风对这气场明显高于自己的人,表示出强烈的敌意,质问道:
“你算什么人,有资格插手我们的事情吗?”
甘千秋不假思索,道:“只是作为朋友,说一句公道话。”
“朋友……”宋乘风在两人身上来回看,目光阴狠鄙薄。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颇有修罗场的味道。
“我想,在场还有另一人,可以立即证明这件事。”韩如萱说完这句话,将目光扫向人群。
她的目光掠过姜凌时略微停顿,表情看上去有些讶异。
紧接着,看向了最后排的一位女客。
“公良月,你看了很久了吧?”
话音刚落,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公良月身上。
她表情愕然,脸上的易容术法不知为何消失,露出了本来的相貌。
在座除了世交子弟外,所有公良家人都面露惊讶,尤其是公良修更是脸色大变。
“好了!”他大喝一声,站起来对这几人说道:
“别打扰了大家的兴致,等宴席结束后我自有定夺。”
“……”
姜凌正在自斟自饮,美滋滋地吃着面前的菜。
忽然,有一道声音在耳畔响起。
“这位客人好生面善,你怎么不上去祝贺叔叔寿辰?”韩如萱穿过了人群,特意来到他面前别有深意地询问。
姜凌抬头看她,微笑道:
“祝贺……当然是要的。”
韩如萱有些惊讶,因为这人面容不变,普通而乏味。
难道刚才是她看错了?
姜凌也已经吃得八分饱,他拿起桌上的一只礼盒,在两旁宾客的注目下,淡定地来到公良修面前。
“祝公良族长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他微微一笑,说道。
“多谢,多谢。”
当看到他转身的背影时,公良修目光有些疑惑,这人怎么看上去有些眼熟?
再去看时对方已经不见,席间依然欢声笑语。
他让侍者打开了礼盒,只是低头看了一眼,直接两眼发黑,差点昏厥过去。
两旁的侍者连忙扶住了他,有几个孙辈也上前关切询问,但是他只是沉默地看着那只礼盒。
里面静静躺着一只青花瓷。
即便非常珍贵,也不足以如此惊讶,但是那瓷瓶底部有个红印章,篆文清晰地表明是个“渊”字。
——这是当年给老祖宗的随葬品。
……
姜凌从公良家出来之后,随便拿出一样“不起眼”的金饼,心安理得地去变卖了现钱。
在地下,像这样的金饼还有很多。
反正顾流渊也用不上,他就帮忙消耗一点吧。
他暂时在一家五星酒店入住,点最贵的晚餐和宵夜,挥霍这短暂的人间夜晚时光。
他答应顾流渊明天傍晚前回去。
姜凌随手在网上浏览信息,刚刚扣扣上线,忽然收到公良一舟的消息。
公良一舟:天师,你还好吗?
姜凌有些感动,外面还有人担心自己。
他发出了自己还活着的消息,对面像是松了口气,又和他聊了许多事情。
公良一舟说他消失了半个多月,公良修却对此不闻不问,仿佛已经当他死了。
自从公良修当上族长,家族里的怪病就突然好了,因此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拥趸。
不过,公良一舟却觉得事情没有结束。
听说不久前,有个亲戚生了孩子,那孩子天生畸形,心脏有问题,医生说能可以活下来,但是遗传病会伴随一生。
诸如这般的怪事,公良一舟都只是陈述给他。
姜凌捧着手机若有所思,然后就看到对方发来一个微笑表情,顺便附上一条转发的链接。
公良一舟:对了,明天这里会举办拍卖会。
他正不知道明天干嘛,这里倒是一个好去处。
次日下午,某栋商业大楼顶层。
拍卖会现场座无虚席,幕帘下光线昏暗,炫目的灯光在台上台下跳动,每个人都身着正装,神情严肃。
穿着绛红色旗袍的女郎,手握拍卖槌,笑容明媚,将展品夸得天花乱坠。
下面开始举牌了,开什么价钱的都有。
姜凌见状摇了摇头,暗想这件瓷器成色不太行。
他见惯了各种古董收藏品,眼光也刁钻得多,看不上拍卖会上的大多展品。
此行单纯就是无聊,过来随便看看。
他一边喝着饮料,一边在心里推测其成色、年代以及实际价值。
这还算是有意思的事情。
突然,有个人走到他身边,声音谦和地问:
“你好,请问我可以坐在旁边吗?”
姜凌抬头看看向对方,那是个模样二十岁出头的男子,穿着米白色休闲外套,灰色长裤。
那张脸五官英俊,笑容妥帖亲切。
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的人。
他随即回以一笑,道:“这里没有人,请便。”
对方坐在自己左边,从黑色背包里拿出一个小本,低头在上面记录着什么。
姜凌没有过多关注他,而是自顾自看向台面。
过了一会儿,身边传来一道疑问道:
“你知道展子虔游春图卷?”
姜凌偏过头看他,对方脸上始终噙着笑容。
他以手作拳头掩唇,轻咳了两声,掩饰性地说:
“略闻一二,此图出自隋朝展子虔,从字迹上看……这幅图不一定是真迹。”
因为他见过真迹图,就在顾流渊的书斋里。
男人表情有些惊讶,眼神透出几分欣赏,笑道:“你眼光真毒辣,心性必然通透过人。”
“过奖。”姜凌轻笑道。
两人聊得投机,又聊了好一会儿。
姜凌权当打发时间,直到拍卖会散场,刚好对方去了后台,许久都没有出来。
他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了。
于是,他离开了商业大楼,行走在繁华的街道上,感受人间的新鲜空气和烟火人气。
路过书店的时候,他随便挑了几本流行小说。
走到公良家祖宅要经过一条小巷,他刚走进去就闻到浓浓的香味,尽头处是一只装满板栗的小推车。
老板热情地问他要不要买。
他眼馋肚子饿,心理上觉得人间的食物还是不一样。
所以,顺手也买了一纸袋板栗。
夕阳的晚霞照在土墙上,瑰丽的色彩将他融为一幅油画。
在冷清静谧的巷口,他独身一人,手里抱着板栗,另一手提着环保袋。
突然,他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
姜凌回过头看到是在拍卖会上,跟自己相谈甚欢的男人。
“抱歉,刚才我有点急事。我叫方嘉,还不知道你的姓名……”
方嘉?他心里感到惊讶,这不是原著剧情里的风水大师?这也太巧了。
他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微笑道:
“我叫姜凌。”
……
因为在路上偶遇了方嘉,姜凌回到祖宅时晚了十几分钟,他从隧道出来的时候,看到穿心、吊颈在等候自己。
古亭里,顾流渊坐在里面闭目养神。
手中的佛珠串拨过了一颗又一颗,一丝极细的黑气环绕其上,像是在克制压抑某道濒临失控的力量。
“你离开了五天。”
姜凌完全没察觉话中异样,亲亲热热地凑到他身边。
亲手剥好了板栗肉,放在对方淡色薄唇旁边,温热细腻的触感擦过唇峰。
“尝尝好吃不?”
顾流渊手指在佛珠上停顿,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那张笑容灿烂的脸。
心口蓦地柔软下来。
他含住了那颗微烫的板栗肉,口感清香软糯。
过了一会儿,顾流渊侧过脸庞,垂眸凝望着身边的人,语气带了几分探究道:
“你晚了十五分钟零九秒。”
姜凌心想要是他知道,自己结识了一位风水大佬可能不太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从环保袋里拿出小说,封面一个赛一个新潮,人物肖像画得浮夸唯美。
姜凌煞有其事地说道:
“你看,我特地帮你挑了几本书。”
顾流渊的书斋里都是古籍旧典,故事虽然富于哲理,但是用词晦涩难懂,一般都是他给自己翻译才听得懂。
“……”顾流渊随意翻了两页,眉头拧成了“川”字。
然后,他索然无味地丢到桌上,一针见血地作出评价。
“行文缺乏常识,主旨毫无内涵。”
姜凌正看得津津有味,他不以为然,毕竟这是架空的古代小说,文笔也尚可。
倏然,顾流渊朝他俯下身,紧紧拧着眉头道:
“你身上沾染到其他气息……我不喜欢。”
姜凌心头一跳,眨巴眨巴眼睛。
“啊?”
顾流渊盯着那微张的嘴巴,看到红色的柔软舌尖。
他眼眸倏然晦暗,一丝隐秘的念头被勾勒出来,几乎是本能地低下头,强势地堵住了那双唇。
桌上的板栗被碰倒,七零八落地洒落在地上。
湿热的一吻过后,空气中流淌着灼烫的气息。
顾流渊伏在他颈窝处,一对流线型的犄角磨蹭着耳朵,耳根随之染上绯红和炙热的温度。
“你角戳到我了。”姜凌语气略带不满地说道。
不过对方控制得很好,犄角看上去狂野吓人,但是此刻却温顺无害,仿佛像是两只手在温柔地轻抚他。
本就薄弱的颈部肌肤,坚硬的犄角留下丝丝微凉的寒意。
“哈哈……好痒……”
姜凌眼角冒出生理性泪水,也不管能不能这么做,伸出手握住其中一只犄角。
两只犄角同时发出轻颤,一道忍耐克制的声音道:
“别碰……”
能反过来压制对方,姜凌心里开心起来,手指故意轻轻摸了摸犄角。
然后,他的腰就被一只宽厚的手按住了。
顾流渊稍稍抬起身体,那双血色的眼瞳变得很深,浓重血雾在剧烈翻滚变幻。
里面仿佛蛰伏着一头可怕的野兽,即将冲破牢笼将他一口吞掉。
姜凌神情愣住,闪电般缩回了手。
然后,身上的阴影就离开了。
只不过对方的修罗身还未褪去,留给他一个高大的背影,火焰的星子在空气里噼里啪啦地响。
【叮——男主黑化值-5。】
这时换作姜凌疑惑了,看起来摸角应该是不被允许的。
但是系统的提示音,在告诉他其实事实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