惆怅。
五十岚雾捧着镜子唉声叹气。
她看着自己镜子里的右眼, 是有些浅的黑色，此时正散发着非常忧郁的情绪，像是夜间被飘渺雾色笼罩的一池清泉。而与之相对的左眼, 就是来自地狱的一池血水。
完蛋了啊, 太不妙了啊。
红黑异色的眼睛真的越看越中二啊，感觉都要超越六道骸了啊。
轮回之眼真的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东西。
严格来说，它作用在灵魂之上，但在失去了自己的主人之后这份力量也并不会消失, 而是会凝聚在眼睛上一直保留下去。
想要获取轮回之眼的力量，要么像她这样天生就有，要么像六道骸一样移植眼睛, 要么像悠仁这样受人舍予。
只不过后者得到的力量也不会太完整，悠仁如今只能算是在地狱里面走了一遭，连所谓轮回的尽头都没看过。简单来说, 就是他没有上一世的记忆。
不过除此之外应该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了。
至于她自己，少了一只眼睛后要说什么影响都没有肯定是不可能的。但说实话, 除了力量有所受损，灵魂也不能更加自由的行动之外, 好像也没其他特别严重的影响了。
……嗯，好像这两点就已经挺严重的了, 不过问题应该不大。
至于轮回之眼的那些特殊能力, 就算是一只眼睛也能用。六道骸就是一个典例, 他到现在都没有把他命中注定的另一半装上去, 仍旧一只眼睛用得可开心了。
五十岚雾也考虑过要不要干脆把那只没人用的眼睛给自己装上，但仔细想想她不太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遂作罢。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慢慢习惯这样的自己了。
这般想着, 五十岚雾又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端详了片刻，然后默默戴上了自己的墨镜。
——她决定了，她以后要跟这副墨镜同生共死，如果六道骸再摘她墨镜，她绝对跟他急。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也不知道六道骸发现她把一只眼睛都丢在异世界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不知为何，五十岚雾莫名有些心虚。
但很快她就说服了自己不要心虚：总归这是她自己的眼睛，又不是那家伙的眼睛。
……嘛，总之还是赶紧离开彭格列去并盛町待着吧。
五十岚雾这个人虽然平时懒散，但行动力还是蛮强的。在决定要去并盛町之后，她直接把身上插着的那些管子都拔了，跳下病床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招呼都没打一声就离开彭格列乘车去飞机场了。
好吧，她姑且还是给彭格列唯一的良心留了一张便签。写的是她去乡下的老家养伤了，希望首领不要太想念她，如果实在想念的话可以在晚上睡觉时多念念她，说不定精神频率对上了就能一起做梦了。
而在匆匆忙忙赶到并盛町后，五十岚雾相当震惊的发现——彭格列那位并盛町狂热爱好者云守大人，竟然没有待在他的领地。
“云雀先生啊，他好像是被委托了什么任务，最近不在日本。”
云守部门的人看着她，想了想后，小心翼翼的递上来一只羽毛柔软嫩黄的小鸟：“不过云豆先生还在。”
五十岚雾愣了愣，在那里和云豆大眼瞪小眼。
小黄鸟扑腾着翅膀，飞到五十岚雾的头顶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卧下。小小尖尖的鸟喙一张，就是一首并盛校歌。
五十岚雾：“……”
虽然这只明明不是鹦鹉品种却能唱并盛校歌，十几年过去都还活得好好的小鸟真的很厉害，但没有了云雀先生的并盛可阻止不了六道骸那个家伙。
五十岚雾面无表情的扶了扶墨镜，把脑袋上的小鸟捞下来放在茶几上，然后说：“很抱歉打扰了，我先告辞了。”
没必要继续在并盛町继续待下去了，她还是回她乡下的老家养伤去吧。
仔细想想，她也真的有段时间没回去了，好像也有十年了吧？
杜王町。
她在那里渡过了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具体指她在被六道骸带走前，一个人在杜王町一家孤儿院里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称王称霸的日子。
那样轻松愉快的生活，现在回头想想还真的挺怀念的。如果当初六道骸没有把她带到意大利去，现在的杜王町可能也已经成为她的领地了吧，就像是并盛町对于云雀恭弥一样。
——此时，五十岚雾还不知道，杜王町已经变得和她记忆中大不一样了。具体指过于离谱的替身使者数量。
她现在只想着在并盛町休息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再启程去杜王町。
今晚顺便再去看看悠仁的情况，也不知道他适应那只眼睛适应得怎么样了。不过看移植时的反应，应该不会太差。
*
悠仁确实如五十岚雾想像那般适应得挺好的，看起来完全没什么不良反应，活蹦乱跳非常有精神的样子。
他还搞了一只眼罩戴着，遮住了自己过于特殊醒目的右眼。不过即便是作这种打扮，少年看起来也没有半点阴郁的气息，似乎少一只眼睛完全不能遮掩半点他眼中明亮的阳光。
五十岚雾还挺羡慕他的。
虎杖悠仁戴眼罩像是高中生玩Cosplay，而她戴眼罩就像是高中生二年级没毕业。
算了，总之他人没事就好。
唯一的问题，就是悠仁旁边那个非常聒噪的存在。
“真的不跟哥哥打声招呼吗？”
五条悟非常亲昵的搭着虎杖悠仁的肩，凑近后低沉着嗓音委委屈屈的说话：“不要装作不存在，我知道你在悠仁这儿。”
“呜呜呜，妹妹你真的要对哥哥这么无情吗？”
五十岚雾：“……”
——说真的，太丢脸了。
虎杖悠仁也有些尴尬，最后败给了五条悟的执着，忍不住在心底劝道：‘姐姐，你还是理一下五条老师吧。’
劝完后，他又有些感慨：‘说起来，我还真没想到的五条老师竟然是姐姐你的哥哥呢。’
‘仔细想想，你们确实长得挺像的……’
‘不，不是兄妹。’五十岚雾一口否决，‘不要听五条悟瞎说，那都是不存在的记忆。’
不过，看在悠仁的面子上，她姑且就先不无视那家伙了。
五十岚雾不情不愿的接管了这具身体，但她并没有选择以自己原本的相貌示人。除了暴露在外的那只眼睛变成了红色之外，也就没有其他差别了。
再然后，她略显嫌弃的摘下了五条悟搭在肩膀上的手。
五条悟也挺配合她的动作的，老老实实收回手，双手顺势插在兜里。圆片墨镜后的目光则是落在她那只被眼罩遮挡了的眼睛上。
他轻声询问：“可以让我看看吗？”
五十岚雾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本来是想拒绝的，但张了张嘴后，一声没吭，最后默默摘下了虎杖戴着的眼罩，露出了一只颜色有些浅的黑眼睛。
五条悟看着那只眼睛，有些失神。
比起之前五十岚雾为了捉弄他时故意变出来的那双黑珍珠似的漂亮眼睛，还是面前这只眼睛的颜色更接近他记忆中的那个人。
老实说，五条悟本以为自己不会记住他妹妹的模样的，尤其是那双眼睛。她活着的时候，他几乎没怎么认真看过她，她死了之后，那双眼睛也就永远闭上了。
但现在回忆起来，脑海中浮现的形象竟意外的清晰。
“……你这是什么眼神？”
少女不爽的语气唤回了他飘远的思绪：“我只是损失了一只眼睛而已，暂时还没死呢。”
“啊，抱歉抱歉。”
五条悟勾了勾唇角，笑着说：“不过你真厉害，隔着墨镜还能看到我的眼神。”
五十岚雾：“……”
这人真的好烦哦，少说两句会死吗？
“还有，我这里有人可以治疗悠仁的心脏。这只眼睛你之后还是拿回去吧。”
五十岚雾就挺无语的：“拜托，这是眼睛，又不是墨镜，哪有那么好交换的？”
说完后，她又随意摆了摆手：“就当是送给悠仁的礼物了，反正我也不差这一只眼睛。”
“唔。”
五条悟的视线在她身上转了转，似乎确认了什么后，便笑着点头：“那也不错，刚好我对你的眼睛也挺感兴趣的。”
五条悟这话倒是提醒了五十岚雾了，她看着他，目光是难以掩饰的怀疑：“我说啊，让你这家伙当悠仁的老师真的不会教坏他吗？”
“妹妹你要这么说可就太伤我的心了，我可是一个非常优秀伟大的老师，不信你问悠仁。”
“算了吧，悠仁傻傻的，看谁都很好。”
“比起这个，他身上的死刑是怎么回事？”
“……”
五条悟开始左顾右盼不去看五十岚雾的眼睛：“啊，就这么回事吧……话说回来，悠仁的事情你真的瞒了我好久，我难道不是你最喜欢的哥哥了吗？”
“不要扯开话题，我也没承认过你是我哥哥。”
“兄妹关系岂是这般随便……好啦好啦，我不说了。真是的，明明哥哥我也很不容易。我也是非常努力的跟上面那些笨蛋争取过，才争取到了一个死缓。”
与此同时，虎杖悠仁也在心底认真附和：‘姐姐，五条老师真的很努力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啧。”
哪有这么多破事，老死不也是死吗，他们就是胆子小不愿意承担风险——她上一世怎么没能直接一炮把人都轰干净？
还好她把眼睛给悠仁分了一只，多少能增强点他的实力，应该不至于让他被什么人都欺负了去。
……不行，想想还是好气。
“悠仁真的不考虑退学吗？我有非常优秀的老师可以推荐。”
五十岚雾想到了她之前偶然看到的，那个宝藏少年影山茂夫在外面随便认的老师。一个没什么咒力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也算是半个职业骗子吧，忽悠虎杖悠仁应该不在话下。
不过她还挺喜欢他的，至少虎杖悠仁和影山茂夫一起跟着他混，绝对比在五条悟身后安全。
“我说，当着我的面挖我的墙脚是不是不太好啊，妹妹。”
“啊？我觉得还行吧。”
五条悟无奈。
他正了正神色，语气在收敛了那些轻浮之后，听起来认真正经了不少。他说：“不过你放心，你担心的那些事不会发生。”
正经了三秒后，他冲着五十岚雾竖起大拇指，露出了相当爽朗明快的笑容来：
“我会把悠仁当作妹妹来照顾的！”
“……”
“哦。”
“退学吧，悠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