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马车出去?”宋观玄坐在车里, 听着规整的马蹄声撩开小帘。
高重璟一愣,微微提高声音:“先去夜市?”
宋观玄点了下头,随后似乎马车急转方向, 晃得他差点跌进高重璟怀里:“你打算去哪?”
“不要紧, 那边晚些也可以去,这个时候夜市热闹。”高重璟扶着他坐稳:“孟知言说最近一到休沐夜游都丰富许多,他都想去过去游几回。”
“孟知言?他怎么不去?”
“他说忙着去河里摸鱼,田里翻红薯,最近休沐都不得空,也不到城里来。”
宋观玄倚着窗沿望向外头的街道,夜灯越来越亮:“知言真是好身体, 只休一日也能操劳这样许多。”
高重璟闻言一拍膝盖:“我迟早把这十日一休改了, 你觉得得是三日一休好,还是五日两休好?”
他望着宋观玄,休了一日人都精神许多。
宋观玄笑道:“还得顺手把礼部这连轴的习惯也改了,顺便叫那杜永时也尝尝每日都要多做工一个时辰的滋味?”
“这礼部就是你们的家啊。”高重璟学着杜永时的模样。
“我陪你们一起呆着。”宋观玄跟着他学。
两人对视一瞬苦笑起来,高重璟握着宋观玄的手:“可怜你在礼部那些日子了。”
宋观玄微微摇头:“下车走走吧,有些闷了。”
千灯照夜, 薄月笼纱。
宋观玄拉着高重璟走进夜市里,顺着卖茶水的铺子朝深处走去。
道路两旁的酒肆楼上有人朝着街中挥舞袖摆, 宋观玄接过茶汤摊贩那递来的小食, 朝楼上望去:“真热闹啊。”
高重璟替他挡去往来的行人,探头查看他碗里:“又喝点糖水就当吃过?”
“知言说这糖水好喝。”宋观玄尝了一口, 递到高重璟面前:“那我再尝尝别的。”
高重璟见他这阵子吃饭用心许多, 追上去道:“要是憋闷就别勉强了, 回去我来做, 坐着吃总是舒服些。”
宋观玄没听他说话, 朝着人多的地方凑过去:“那边有投壶。”
半晌,高重璟对着满地的箭矢,昧着良心道:“你投壶很准。”
宋观玄两手缩进袖子里,就要朝着下一个摊位走去:“写符更准,你要是说出去我就写符封住你的嘴。”
高重璟拦住宋观玄,又买了两支:“是顾衍教得不好,我来教你。”他伸手从背后环住宋观玄:“手腕用力,就像这样。”
低沉的嗓音在耳际缭绕,宋观玄根本没关心手上箭矢是如何投出。
箭矢擦着壶口过去,宋观玄耳朵发烫说什么也不投第二支,若无其事的蹭到隔壁摊看热闹。
背后铛的一声,高重璟投中急急忙忙朝他跑来。
“中了这个。”他将两颗糖塞进宋观玄手里:“老板真是小气。”
高重璟跟着宋观玄四处乱逛,巷子尽头酒肆喧嚣更加热烈,隐约能听到鼓乐声。
再往前望就是花月楼的院墙,宋观玄顿住脚步远远看了眼:“你听,似乎是歌声。”
“我知道今天的事,叫天乙在这盯着呢。歇歇吧,明天叫他和你禀报。”高重璟揽着他往另一条巷子走,走到僻静处重新上了马车。
月色之下,马车朝着行人相反的方向而去。
“汤泉宫?”宋观玄疑惑道。
高重璟接连点头:“严回春说你畏寒怕冷,泡汤泉多有好处。”
“这……明日上朝就要起很早了。”宋观玄心中虽动,又有些顾虑。
高重璟没答话,马不停蹄到了城东的汤泉宫前。
昏黄的地灯顺着小路蔓延到深处的汤池,月影下枫叶轻轻摇动着,零零星星的影子在热气里斑驳。
高重璟拉着宋观玄坐到池边,他腰间的珠玉链子缓缓滑进水中:“这水不深,最多只到肩头。”
温热的泉水没过小腿,舒缓了连日的疲惫。轻薄的衣摆浮在水中浮动,发出悦耳的声音。
“费心了。”宋观玄低头看着池水,池边一圈纱灯将水面也映得朦胧。
“脚下暖和了,身上不觉得冷吗?”高重璟褪去外袍走进池中,坐在水边石台上。
宋观玄有些犹豫,温热的池水轻轻顺着他的胸口淋下来。高重璟已经在池水中泡过,轻薄的中衣紧紧贴在身上。
“你衣服湿了,再坐着定然会冷的。”
宋观玄被拉入水中,暖意渗透夏日薄衫将他包裹:“从这里去,朝会怕要来不及。”
高重璟解去他吃水变重的外衫:“繁忙数月,总是要歇息片刻才能好好继续。”
“我……”
“三月繁忙,四月繁忙,五月也繁忙。”高重璟已经一步步将他带到离台阶有些距离的位置。
宋观玄隐约又听出那莫名的幽怨:“可是,确实是很忙……”
高重璟站在他面前,鬓发都被水沾湿:“那今夜忙不忙?”
宋观玄垂下眼眸,沉在热意里不觉向高重璟靠近。外衫太重,褪去时带得他稍微踉跄,扶着池边才站稳:“今夜休沐,自然是不忙。”
“不……今晚,很忙。”
熟悉的香气混在水汽中笼罩过来,高重璟低沉的声音在耳边,热气染红脖颈。
薄唇相覆,带着宋观玄一同沉入水中。
晚灯摇曳,头顶水面零星的碎光越来越远。宋观玄渴求着水下仅存的空气,追随着纠缠掠夺,在水中深吻。
宋观玄唯有手腕露在水面上,晚风微微擦过紧绷指尖,他蜷了蜷只是紧紧抓住凉夜的空气。
水下,温泉浸润的眼眸带来些许酸涩,他的视线对上高重璟。高重璟柔和的目光骤然收敛,嘴角浅浅勾起将宋观玄带出水面。
热气氤氲的微窒之中,流连的水声不断没入温泉池中漾开圈圈涟漪。
宋观玄唇角泛红,水珠顺着脸颊滚落到起伏急促的胸口。
粗粝的石沿磕宋观玄在背上,摩擦中留下细碎的痕迹。高重璟再次吻了上来,更为紧密热烈。
浸湿的乌发在池水里沉浮,两人的发丝在水势中一次次碰撞难舍难分。
汤泉的流水往复,绵绵不绝。
……
寂静夜中,铃铃马车行过月辉倾泻的街道。
车帘里拢着混杂的香气,衣衫全然换过,宋观玄脸上依旧泛着红晕,绯色从脖颈蔓延到微微敞开的领口下。
高重璟将宋观玄搂在怀中,目光落在他细长的锁骨上。
“嗯……”宋观玄颈上灼热,蹭了蹭深吸一口气:“到了?”
“快了。”
他陷在未散的暖意中,迷蒙道:“我自己走。”
高重璟微微勾起嘴角看着他,不置可否:“嗯,你自己走。”
翌日。
宋观玄久违地在留园醒来,阳光落在薄被上已有了些热度,浑身酸软得使不上力。
遥遥听见常行江的声音从院中传来:“师叔,我在宫门听说师叔请了病假。”果然那道袍疾步走进屋内,喋喋不休道:“原本是找师叔商量些乾都观写道文的事情,行江听到消息放心不下就过来了。”
宋观玄捂脸,开口嗓子有些哑:“行江……”
常行江见他难以动身,便要上前帮忙:“师叔,起得来吗?我扶你。”
宋观玄摇摇头:“水……”
常行江连忙去外间倒水,宋观玄撑起身子险些呼痛出声。夏日轻薄的衣衫微微敞开,他赶忙趁机拢好衣领,盖住锁骨上的深红痕迹。
转眼水送到面前,常行江关切道:“师叔脸这么红,是不是发热了?冷不冷?要不我去关窗吧。”
宋观玄趁着常行江关窗的间隙,喝过水倒回床榻,脸越发红了。
他扯着薄被盖住脸,听见高重璟的声音。
“常行江?你怎么在这。”
“我听说师叔病了,来探望不行吗?”
“行江……”床榻上传来宋观玄无奈的声音:“出去。”
“可是师叔……”
“出、去。”
“是……”
常行江后脚刚出门,高重璟就利落将门关上。
“吃过东西没有?我带了粥来,喝点吧。”高重璟将食盒粥碗放在床边。
宋观玄没好气地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想着方才常行江在这里他差点失态,他面无表情道:“就是这样五日两休的是吧?高重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