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竹马他弱不禁风【完结】>第111章 碰巧

  高重璟低头看着宋观玄扬起的嘴角:“你求了什么?”

  宋观玄松开他, 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你的小宋大人操劳几天替你定下吉日,你说巧不巧?”

  “什么巧不巧。”

  “玉虚观说他们掌教也得在这天接任。”

  阳光流泻在积雪的宫道上,点点光影跃动。宋观玄和高重璟并肩走过, 眼里也跳跃着些许星光。

  高重璟侧目见他眼角泛红, 沉声道:“还求了什么?”

  宋观玄低着头,踩着雪地里的之前留下的脚印:“求了些莫须有的东西,我不大会求,像是搞砸了。”

  他恍然想起太和殿里高乾的神色,对于自己说出可以扶持高思拂依旧心有余悸。

  高重璟见他入神,手肘推了推他:“没事,什么东西没求到?往后我找来给你。”

  “为你求的。”

  “你也要下聘书?!”高重璟骤然收声:“这, 这未免也太放肆了吧。”

  宋观玄笑了两声, 皱着眉头又十分惊讶:“我想为你求来些亲缘,大概是想多了。”

  和煦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连影子都是并肩而行。

  高重璟闻言沉默片刻,也跟着笑出声:“这东西求不来的。何况你说得对,我也没有选择。慈父多败儿,也没有好处。”

  “可高思拂……”宋观玄拼命想找出点什么, 这些话他曾经用来判过高重璟的无用,如今听来却有些刺耳。他像是要找补些过往一样:“没有和不够终究是不同的。”

  “宋观玄。”高重璟忽然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于亲缘遗憾并不太多。他看着宋观玄脸上的失落, 心中也忽然有些温热。

  “嗯?”

  “我有的已经足够,若有不足, 我还有你。”

  宋观玄倏地抬头, 看见高重璟那张写满温柔的脸, 心中一点即通是自己多虑。顿时耳根通红, 狠狠往前走去:“无法无天, 青天白日就在宫里言语孟浪。”

  走至宫门,高重璟拦腰一揽将宋观玄塞进马车。

  厚重的车帘放下,车内暖炉旺盛。高重璟抓着宋观玄的手捂了一会,侧目问道:“当真要同一天做掌教?”

  “宜早不宜迟,日子早就定好了。”宋观玄懂得通红的指尖渐渐回暖:“本来是玉虚观定下的日子,王若谷年前来过,这几天去附近道场。趁这个机会旁人不知事情已成,出其不意而已。”

  高重璟有些担忧:“国师之位也正式……”

  宋观玄点头。

  “那我以后是不是不好去留园了。”

  宋观玄一愣,手缩进袖子里,掩唇道:“殿下想的那些逃出宫门的路子呢?”

  高重璟干咳两声,那时有感而发,如今听来有些幼稚。他眼神闪烁:“我天天逃出也没关系?”

  宋观玄敛眸,悠悠缓缓:“难道东宫是容不下我这个伴读了?”

  骤然间,一道嘶鸣打破了车内暖意蔓延。

  马车急停,宋观玄险些扑到暖炉上。

  “小心。”

  宋观玄被高重璟扶回原位,扯来他袖子一看,可惜道:“唉,好好的袖口,像是烫坏了。”

  高重璟淡淡:“有什么可惜的,不然烫坏的就是你脑袋了。”

  两人皆未发难,只当是雪滑难行难免冲撞。

  半晌也没见继续往前,车外似乎起了些争执。

  段翩探头进来道,面上似有难色:“大人,这雪滑两边的马车都不好驾驭,也难说是谁的过错。对面像是翰林的赵大人,非要有个说法。”

  宋观玄摆摆手:“我下来说。”

  高重璟扣住他手腕,低声问道:“我去?”

  宋观玄微微摇头,淡淡道:“说不了几句话。”

  宋观玄拢好披风走下车去,看见赵轻书那匹马似乎是伤了腿,颇为狼狈。

  还未开口,便听见些刺耳言语。

  “小宋大人这样着急,等着去晗陵上坟?”赵轻书浅浅行礼,双手抱在胸前目光里有些不屑:“就是急着去转世也不能随意撞人吧。”

  赵轻书话语里指着高遥风的事情,看来是在翰林为了保全地位选了曹峤泉的阵营,也难怪为难孟知言。

  宋观玄检查一番他马车的损伤,将一袋银钱塞进车夫手里,终于抬眼看向赵轻书:“许久不见,赵大人的狗还好吗?”

  赵轻书闻言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咬牙切齿眸中沉下些不甘和敌视,刚要开口被宋观玄截断话头。

  “观玄的马车撞了赵大人,已然赔过银钱,稍后会差人将伤药送到府上。”宋观玄收回视线,径直上车。

  “宋观玄!你什么意思!来人啊,来看啊,小宋大人公然欺凌朝臣。”

  车帘放下马车骤然前行,只听见外头忽然一声惨叫。

  宋观玄拍了拍身上落雪:“没事,刚才赔过钱了。”他微微倾身:“段翩,记得去药房定些滋补的药送到赵府去。”

  高重璟柔声问道:“怎么有人会拦你的马车?”

  宋观玄下去一趟冷得厉害,顺势把手往高重璟披风里塞:“原本秋天里议了掌教的事情,国师之事似乎搁置。有人以为我失势要回玉虚观去所以怠慢,往后便是以你在朝堂为主。”

  “以我为主?”

  “往后你明我暗,观玄体弱多病,还请殿下替我挡些风雨了。”

  宋观玄冰凉的手伸进高重璟袖笼里,高重璟微怔:“好。”

  转眼休沐过去,玉虚观的仪仗自南门铺陈到正宫门前。

  猎猎巾幡在风中作响,竟然比鸿胪寺接待使臣还要宏大。

  宋观玄于宣政殿前接下玉虚观国师之位,又在正宫门前接过王若谷的掌教令牌。

  朱漆大门缓缓打开,一抹霜天晓色朝着乾都观缓缓而行。

  高重璟自先陵礼成而来,滚金的玄色衣裳立在乾都观前。

  身后的朝臣列队声势浩大,却也不及玉虚观一道清流似的的仪仗。

  高重璟这些都未看清,只是见着宋观玄头上玉簪是自己所赠,腰上细链是自己压襟改成。

  他心中欢喜,甚至忘却了上辈子在乾都观前,看见的车辇上下来流光羽衣令人目眩的宋观玄。

  眼前只有宋观玄乌发如瀑,翩然如同仙鹤穿山。高重璟痴痴模样看得王若谷直皱眉头,宋观玄在主殿前做过仪式,款步到高重璟面前。

  纤长的手落入眼中,高重璟茫然握了上去。

  宋观玄低声道:“三师引路,你抓着我可不行。”

  高重璟微微颔首,翻身上马,目光追随着宋观玄走到队伍最前。

  宋观玄经过顾衍身边,轻声道:“还请顾少师照拂。”

  顾衍一路引路而来,高重璟像是将仪制烂熟于心一般没有丝毫错处,点头道:“自然。”

  仪仗随从浩浩汤汤,鼓乐声从远处传来。

  宋观玄按照最全的制式备的仪式,单单在宣政殿前听赞美高重璟的美好品行就快听了一个时辰。

  礼毕赐宴,高重璟才总算有机会和宋观玄说话。

  他摩挲着宋观玄微微有些凉意的手:“已经宴过一轮,我在你之前住的那间屋子备了暖炉那些,这里我看着就行。”

  宋观玄望着他身上纷繁复杂的宝石珠链没有推辞,缓缓点头:“我借你重华殿歇息,不回留园了。”

  他不大喜欢宴席,也没动筷。一身礼服压得在厅里快要喘不过气来,宋观玄松了松衣襟,起身朝外走去。

  转道重华殿,推门而入衣架上挂着寻常衣袍,桌上温着粥碗。

  宋观玄心中一暖,轻车熟路地换下层层叠叠的衣袍,就着温水洗手洗面。趁屋内暖融在小榻上浅眠片刻,整日疲惫烟消云散,再醒来时雪夜清辉已铺在窗上。

  他看了眼摇曳的灯烛,算算时间刚刚入夜。高重璟快要回来,他懒懒起身,取出还温热的粥碗。

  鼓乐终于停歇,宴饮结束高重璟即刻朝着重华殿而来。

  今日衣裳好看,顾衍又和他说了什么,王若谷表情又如何精彩。高重璟有些迫不及待,他急急推门:“宋观玄,今……”

  宋观玄捧着粥碗,朝着他淡淡道:“高重璟,你回来了。”

  即便换了那身繁复的礼服,长簪乌发在明明灯火之下依旧澄如玉璧。

  高重璟心中一滞,莫名泛起寒凉。宋观玄眼中虽是喜悦,看起来却像是银镜碎裂一般。

  他连忙凑到桌边:“怎么了?回来宫中出了什么事?谁在今日委屈你了?”

  宋观玄微微摇头,颇为不舍地看着高重璟,露出一副认输的模样:“先攻其心再断其念,高重璟,你做得对。”

  说罢宋观玄笑起来,诚挚而认真。

  “你在说什么?”高重璟来来回回检查一番宋观玄,不见那里有伤处。他猜是有谁又故意说那些难听的话,想要将他拥进怀里却被宋观玄躲了过去。

  “还施彼身做得很好,别再这样关心,别再这样关心了。”宋观玄说着祈求的话,言语里甚至有些喜悦。

  他零零碎碎地念叨着:“我若今日身死,你把我丢到高歧奉府里去。不,你只需要把我丢到他马车上,连这粥碗一起。他害死了我,王若谷还在乾都,往后定然没法再威胁你了。”

  随后又撑着桌面起身:“我走得,我走得,我自己去。”

  “宋观玄你在说什么?”高重璟拿起粥碗,碗里还剩下大半碗米粥。他凑近闻到一股无法忘却的淡淡甜香,惊道:“满朝欢?”

  他拦住宋观玄,两手狠狠掐着他肩膀:“你给自己下毒?你疯了?!”

  宋观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这不是你煮的粥吗?你说备好的。”

  “不是,我没有,我怎么可能……”高重璟如遭雷劈过:“我备的是暖炉,我想你宴会过后吃不下东西,只是备了熏香和暖炉。”

  宋观玄面上一片空洞,末了似有所悟,喃喃道:“好啊,阴差阳错也好。”

  “好什么好,你吃了多久了?有没有一刻钟?”

  “刚吃,还没吃完呢。”宋观玄呆呆坐在桌边,油然生出一股无力感。

  “那就好,是粥不是茶水没那么快发作,吐出来总还有救。”高重璟独自镇定精神,抓起桌上的凉水给宋观玄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