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竹马他弱不禁风【完结】>第83章 月下语

  东院灯火不明, 窗也未关。院内几株茉莉开过了花期,今早被挪到墙角躲阴凉。

  段翩送高重璟出门,回来时屋中光线暗淡, 取了火折子仔细一看, 宋观玄还坐在原处。

  “大人,大人?”

  段翩凑近那团阴影,小心呼唤两声。

  “嗯。”

  宋观玄似从梦中醒,被刺目的灯火晃了下。他推开桌上药碗,反倒觉得屋里药味沉重:“再开扇窗户吧。”

  段翩迟疑片刻,又在最角落开了扇窗,身后传来宋观玄的声音。

  “他走了?”

  “元福公公来接的, 应当是回宫里去。”

  宋观玄微微颔首:“桃苏这几日若是出门, 你多带几个人跟着。风口浪尖,别让人欺负了。”

  “是。”段翩顺手撤走药碗。

  宋观玄蹙着眉头起身,点了点角落里的冰鉴:“怎么不用了?”

  段翩在外头吩咐了院里差使,即刻折返回来:“您病了,严大人说不能用这个。我们买的冰放在地窖里,偶尔敲碎给您退热而已。”

  “嗯——”宋观玄拖长音调, 目光始终停留在冰鉴上。冰鉴上的花纹未改,是很少能找到的海棠纹铜盖。

  “这冰鉴哪里找来的?”

  段翩左右端详, 不觉得这冰鉴有什么不妥, 一五一十答道:“库房里存的,那天要不是殿下帮忙吩咐, 可没有这么快能找到。”

  宋观玄看着留园的东西, 大多都是旧的。之前的主人很会收拾, 一一规整不舍丢弃。东西拿布袋套着, 旧物如新。他上辈子用的旧物, 这辈子也是这么用的。

  唯有一点不好,就是开始清点时难得寻找。这冰鉴从前找了两天,热得不行了才从角落里翻出来。

  段翩找不到是应当,可高重璟又是怎么找到的。

  宋观玄微微挑眉:“我也要去趟宫里,一会你备马车,送我到东门去。”

  段翩躬身劝道:“大人您晚上……”

  “太和殿急事,刚才传信过来。”宋观玄理好头发,只拿细带束了一缕,显出匆忙模样:“我还好,休息一会就走,你备着别再多问。”

  段翩不敢拦圣旨,只好备了马车。又问药是不是得带上,宋观玄头也不回,只拿了盏宫灯就走了。

  入夜寂静,转眼马车到了东门。

  宋观玄亮过宫牌,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皇宫院内。

  两道森森,他紧握着宫灯。东门过去重华殿虽快,却也人烟稀少。

  他看着零零碎碎的暗灯铺路,快步走了一截,尽头灯火乍明,果然是到了重华门。

  高重璟被叫去议事,这会已经回来。

  他正没想透宋观玄那句作茧自缚又是何意,独自一人坐在殿内苦思,将元福都赶了出去。

  “小……”

  “元福公公。”

  宋观玄快步上前,拦下了元福,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来得急,不好见面了,你别通传。”

  他看重华殿前灯火通明颇为欣慰,殿内的烛火亦是未歇,似乎能照出些人影。

  元福试探道:“太和殿?”

  宋观玄微微蹙眉:“今天太和殿什么事?”

  元福望向重华殿,似乎还是想要进去通报一声:“这……似乎是议的小宋大人,您也要亲自去吗?”

  宋观玄按住他的手臂,从自己袖笼里翻出一只布袋塞进元福手里:“监天司的事情而已,想来不是同一桩。”

  元福不解,拆开一看竟然是一包金叶子:“小宋大人?”

  宋观玄云淡风轻,重新提起宫灯:“我之前还没谢你呢,新居的置物你帮了不少。我这总是病,没顾得上这些。”

  元福将袋子收紧,欲要推回:“小宋大人,您这是生分了。我只是帮着采买而已,哪里费什么力气。”

  宋观玄笑着,将高重璟搬出来:“我路过这里,想着高重璟,这才记起这事来。府上段翩和桃苏都不是大户里出来的,没有元福公公指点,哪能这么快上手。”

  他随口聊了这两句,便往太和殿的方向走。

  听说因为高重璟,元福只好领了东西。看着宋观玄走远,还是进去通传了声。

  宋观玄准备绕道正门出去,谁知承吉殿今天落锁。折回又怕遇见高重璟,只好借到从观鱼池绕过。

  观鱼池夜里暗沉,再往西走就是废旧的折梨院。宋观玄穿过萧索的宫道,握着灯笼的手又紧了几分。

  忽然间,曲折的小径后似乎传来轮毂的声音。

  这路无可避免,宋观玄小心翼翼绕过去,只见转角处卡着一只木质轮椅。

  轮椅上的人一身铅白袍子,长发未束,正费力地推着车轮。

  宋观玄四下望去,没见到仆从宫人。他看了片刻,还是握着推手将轮椅转出死角。

  人转过来,他看到一副细长的眉眼。鼻梁高挺,五官间透着阴郁。这人腿骨异常纤细,似乎有疾。

  宋观玄当即拜了拜:“观玄见过三殿下,夜里凉,可是遇上什么麻烦?”

  高遥风眉尾微塌,颇为委屈道:“车子推不动了,你能帮帮我吗?”

  于情于理,宋观玄逃不过去,他再次绕到轮椅后,问道:“殿下要去那里?”

  高遥风微微侧头,露出一分柔和笑意:“叫我遥风吧,大家都这么叫习惯了。我从存意堂来,没带随从。现在回不去折梨院,让你看笑话了。”

  这条道上灯火更暗,今日甚至没见一个巡视的侍卫。

  宋观玄不动声色,礼节不改:“殿下要去折梨院?”

  车轮缓缓压过石子路,高遥风长舒一口气:“大人您不知道,我最近搬到折梨院去了。”

  折梨院地偏破旧,若非两宫门洞,甚至难以通行。宋观玄分明记得高遥风住在西侧宫苑,多年来因为腿疾不曾与人往来,突然迁到这破落地方来,莫不是也为了高重璟。

  他默默推着轮椅往折梨院方向走,心道今晚遣走这块地方的宫人,定然是有所图谋。

  无话间,他听见高遥风卑微的声音。

  “您不说话,是嫌我身份低微,脏了您的言语?”

  高遥风声音清淡,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

  只可惜宋观玄于这番推拉可谓炉火纯青,依旧规矩道:“殿下是皇子,与微臣云泥之别。”

  他心里细算时间,从宫门进来不过两刻,也不是够不上部署。只是这番仓促下,最多递话而已。

  正想着,已到折梨院前。折梨院门户败落,在观鱼池引了一方活水于院内做潭。潭水漆黑,上面满是枯叶。

  院内只有月光,并无灯盏。

  高遥风道:“多谢大人,我自己就可以。”

  说罢,推着轮子往前。不等宋观玄离开,砰地磕在了路边灯柱上。

  宋观玄站在原地,全然不打算施以援手。

  高遥风被撞得躬身倒伏,险些磕在灯沿上。半晌,干笑两声:“小宋大人真是铁石心肠,不演了,实在无趣。”

  倏地一声,火折子将石灯点亮。

  宋观玄这才揣着手道:“殿下不自珍自爱,观玄很难相助。”

  高遥风缓缓推着轮椅到宋观玄跟前,眼里跃动着火光。他呼的一下将火折子吹灭,笑道:“那高重璟你又如何心甘情愿地帮成这样?”

  檐下有一方破烂宫铃,话落风起,宫铃当啷作响。

  宋观玄勾了勾嘴角:“他的腿漂亮。”

  他看着高遥风眼中阴晴不定,当真想起高重璟的修长两腿,这话并不亏心。

  高遥风眸中归于暗沉,暗暗恳求道:“宋观玄,你能救我吗?”

  宋观玄淡淡:“爱莫能助,三殿下已然选了自己的路,观玄拿什么来救你?”

  高遥风猛地推了一把轮椅,似乎要攀着宋观玄而来,狠狠道:“宋观玄,他们说得没错,你没有心。”

  轮椅猛然往前,宋观玄连连后退几步,伸手挡住了高遥风往前的势头:“三殿下,你听得没错,观玄不会管人死活的。观玄自己都要死了,哪管你们活几日呢?”

  高遥风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顺势抓着宋观玄手腕:“你是真的?”

  宋观玄任由他抓着,眼中满不在意:“假的,诓你一招你便信了,救你也无趣。”

  “宋观玄!”

  宋观玄看着这个自来熟,想到高歧奉定然是给他灌了不少自己的消息。不多做纠缠,往后再退一步,挣开他的手道:“告诉高歧奉,打主意到存意堂,不如打主意到留园。”

  闻言,高遥风愣了两息,忽然茫茫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救他不救我?”

  宋观玄微微拱手:“高重璟想让他生,而高歧奉想让你死,这就是你俩的区别。”

  高遥风扯着他的衣摆,使力挣脱了轮椅。

  宋观玄眉头一皱,高遥风的腿似乎废了许多年,全然不能走路。

  他下意识伸手去扶,没想到这人揪住他衣襟生生用重量带得一同摔到地上去。

  潭水激起一阵涟漪,宋观玄摔在潭边。手中的宫灯被甩了出去,几缕头发坠入水中。

  高遥风趴在地上,指尖抠进泥土撑起上身。另一只手依旧狠狠拽着宋观玄衣襟,似乎要把他拽进水潭里。

  他大口喘气:“什么救不救的,你我不如一起,沉到塘里去。”

  前襟的力道并不大,宋观玄推开高遥风,即刻翻身爬起。他匆匆捡起宫灯,不再和这人纠缠。

  走到门口却又回身,看着趴在地上的高遥风道:“殿下若想活命,不如早日退出此局。”

  说罢,宋观玄拍打干净身上的泥土,干脆折返朝东门走去。

  刚跨出折梨院枯朽的门槛,宋观玄就在路边见到熟悉的身影。高重璟站在一盏宫灯下,遥遥和高遥风对视着。

  宋观玄朝他走过去,几乎是跌进他怀里。

  “抱我。”宋观玄声音沉闷。

  高重璟接过他手上的灯笼,闻言环住了他的腰背,在他耳边明知故问:“你头发怎么是湿的?”

  “抱我起来。”

  温热的呼吸浸透衣襟,宋观玄几乎倚在高重璟身上:“他看着呢,抱我起来。”

  高重璟俯身伸手穿过宋观玄的膝窝,原本搭在他肩头的手立刻垂了下去。

  “宋观玄?”

  “做做样子而已。”宋观玄靠在高重璟肩头,微微闭着眼睛:“他们都看着我呢。”

  高重璟没说话,抱着他朝重华殿走去。

  宫道无人,过了观鱼池,宋观玄突然出声。

  “从这扇门拐过去。”

  “你要去哪?”

  宋观玄小声:“我听说宫里有个废弃的浑天仪轨,今晚月色朗朗,带我去看好吗?”

  高重璟脚步一顿,心中怪异但未表露,照着宋观玄的话做了。

  这条路更加偏僻,是当真不会再有人去巡。

  他依旧抱着宋观玄,一盏孤灯穿过游廊,进了浑仪院的拱门。

  院落正中一处仪台,半人高的台子上就是早不启用的浑天仪。

  高重璟将宋观玄放在仪台上,顺手将宫灯搁置。四周除却这一点亮光,唯有风吹过铜轨上的声音。

  宋观玄坐在仪台上垂下腿来,微微比他高出一些。

  高重璟微微仰头看着他,手还扶在他腰间,似乎将整个人都圈在怀里。

  夜凉如水,宋观玄的绯衣并不灼人,浅浅淡淡暗沉到夜色里去。宋观玄身后,月光和铜轨浑然一体。落在高重璟眼中,仿若天上之人照进宫苑。

  清疏的院落里只有长久的寂静。

  高重璟等了许久,仪台上终于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

  一缕发丝垂到他面前,轻轻飘摇,似乎要牵走他的心思。

  宋观玄声音轻柔如波:“朝堂上说我要死了,是不是?”

  扶在他腰间的手顿时收紧,半晌才听见高重璟的回应。

  “嗯。”

  宋观玄握住高重璟的手腕,熟悉的温热燎着他的指尖。他松开一瞬又重新握住,将它从自己腰间拿开:“你每天听着,也不来问我?”

  高重璟勾起指尖,绕着宋观玄的袖摆中柔软的衬里,一点点攥进手心。

  他沉默了许久才道:“我不信。”

  宋观玄任由他攥着,目光看进那双如星的眸子里:“那解天机和你说话,你信不信呢?”

  高重璟从未听过宋观玄这样说话,声音似乎从他的呼吸里发出,一点点的渗进耳朵里。

  信不信呢。

  高重璟陷进这声音里:“我不信。”

  “那我和你说话。”宋观玄轻轻牵起唇角,一字一顿:“你信不信?”

  “我……”

  高重璟顿住,信与不信没有说出口。

  宋观玄也没再给他这个机会,反手扣住他手腕,狠狠地朝着仪台的方向带去。

  这只手纤细冰凉,并没有用太大力气。只是高重璟毫无防备,也不想挣脱。

  他忽然明白过来,与呼吸间的缱绻不同,这是宋观玄的手段。

  果不其然,听见宋观玄说道:“高重璟,你答得很好,我知道了。”

  宋观玄想,比上辈子好多了。

  他柔和眉眼,笑意缓缓在脸上铺开:“你以后还会听到许多关于我的话,你也不要信。”

  高重璟却如被蛊惑,硬生生咽下所有疑问,对着宋观玄点了点头:“嗯。”

  手上的力道松了许多,高重璟也收回一丝心神。

  夜风徐徐吹过,台上的宫灯晃了一晃。

  “来这里想看什么?”高重璟问道。

  宋观玄抬头望月,高重璟也抬头望月。

  许久,宋观玄答道:“想来空耗光阴。”

  这几个字从宋观玄口中说出来,简直比天书显字还要怪异,却钻进了高重璟心里。

  他想与我空耗光阴。

  不多时,又听见宋观玄倾身过来说。

  “高重璟,你可是抱着我从宫门走过来啊。”

  两人隔得极近,湿润的发尾缠着高重璟的手腕,潭水冰凉的触感丝丝缕缕绕起来,高重璟问道:“高歧奉也在?”

  宋观玄没管他,只是继续说道:“这样他们就知道你喜欢我了。”

  “你……”高重璟顿住。

  宋观玄看见高重璟倏然抬眼,那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他声音如牵如引:“让他们知道你喜欢我,有什么不好的?”

  高重璟恍然,宋观玄说这些话,只是为了让他开心的。

  有事,定然是有事。

  “没什么不好的。”他回应着,将刚才听到的话搬出来:“世上都知道我喜欢你,怎么敢说你……没有心。”

  夜风也似乎也被这话截停,飒飒作响的枝叶声顿在空中。

  盛夏的木香味混在宋观玄身上清甜的梨香里,声音似乎穿过浑仪院里枯旧的廊柱,在疏散的帘栊间穿行一趟。

  宋观玄看着他,微微牵了牵嘴角,只等着他继续说话。

  “你问过我,有没有想过你我背离之时。” 高重璟只将目光挪开了一瞬,就重新追寻起来。

  “我想过的。”高重璟笑着将那缕潮湿的发尾握在手中,指尖捻着发丝,分离出纠缠的发带:“可我想了又想……”

  他撑着台面欺身靠近,淡淡的檀香笼罩着宋观玄:“我更害怕和你分开。”

  宋观玄想躲,又被一手拉了回去。这力道比他要熟练,他被拉扯着凑到高重璟跟前。他看着高重璟,仿佛能感受到高重璟胸中的鼓动。

  忽然,听见高重璟在他耳边说。

  “宋观玄,我别看你送的那些辞海了,我看帝王心好不好?”

  夜凉如水,枯寂的宫苑里回荡着宋观玄轻微抽气声。

  “胡言乱语……”宋观玄喃喃,今晚入宫之事,他心中已有答案:“你从哪里学来这样的话?我怎么不见你读过。”

  高重璟手上的力气又重了一分,心跳的声音好像真的传了过来。宋观玄感到高重璟呼吸深深,在留恋他身上的气息。

  这声音温柔绵长,似乎眷恋不愿送与他人:“我梦见的,你说我若是不看这些,就回玉虚观去,再也不来了。”

  宋观玄看着他,帝王心也好,圣人心也好。唯有上辈子那碗茶水,在摇曳的幔帐里提过。

  四下风声叶声,偶有蝉鸣,偶有草动。

  此时,在宋观玄耳中只有万籁俱寂。

  他的答案在心中,默默无言地说了一遭给自己听。顾衍有贤无权,救不了你。孟知言有勇无势,也救不了你。至于邝舒平,小小将军却无甚兵权,甚至没法在皇城为你解围。

  高重璟,你在乾都,不谋不算是活不长的。

  无权无势的新王,朝堂分权,哪有能够活下来的。

  宋观玄看着高重璟,目光流转几分,终究没将剩下的答案一并说给他听。

  高重璟本是胡言乱语,他想要摆脱掉上辈子的束缚,唯有将这些话摆到宋观玄面前来。

  他想听宋观玄这辈子的答案,他想听眼前的宋观玄会怎么回答。

  许久了,宋观玄没有说话。

  淡如止水的眸子凝着他,只是凝着却没说话。

  高重璟忽然慌张,他熟悉宋观玄这样的表情,连忙道:“宋观玄,我不问了,我不问了。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别选别人好不好?”

  宋观玄的怀里猛然埋进高重璟的脑袋,温热的双臂环在他腰侧,他下意识伸手覆上高重璟的后脑勺。指尖碰到了发上的金扣,细碎的如意纹路似乎都染上温度一般。

  他没答话,怔然低头看着高重璟的头顶。

  急促的呼吸打在宋观玄的怀中,高重璟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我不管你要谋什么了,我也不管你想在朝堂做什么。你要我怎样,我就怎样好不好?”

  宋观玄被高重璟搂得动弹不得,他的手指没入高重璟的发丝,温热,如灼如烧。

  他推了推高重璟的肩头,轻叹道:“高重璟,你疯了啊。”

  高重璟闻言,抬起头来看了宋观玄一眼。他欣喜地发现,宋观玄表情似有不同。不似从前,也不似此世。

  他手中依旧攥着宋观玄的衣摆,此时朗月之下,好像只要他不松手,就能把宋观玄从天上拉扯下来了。

  高重璟想,顺从本心吧。

  本心,总是不会错的。

  他望着宋观玄,话语里掺进些乞求:“天上很冷的,你到我这里来好不好?”

  高重璟的袖子上有一道金穗,宋观玄勾着那丝璎珞。金丝缠在指尖,一点点,一点点将袖子拉得靠近。

  他心有所动,念道:“高重璟啊……”

  高重璟又埋进了他的绯衣里,声音闷闷地传来:“我没疯,就今晚,你只当没见过我。”

  他一腔心思,要融进绯衣里一样。

  宋观玄轻轻拍了拍高重璟:“因为我见了高遥风?”

  高重璟闷着:“他要你救他,你就去救他吗?我刚刚都看到了,你要是不想救他,怎么会被他扣住。”

  宋观玄哑然,心想,你不来救我,倒是埋怨我救别人。

  仅一瞬,高重璟又温声低语,缓缓徐徐:“宋观玄,你救救我吧……”

  宋观玄看着那双如星的眼睛,问了个冒进的问题:“你以前……也是这样纠缠不休的吗?”

  高重璟仍在情绪之中,丝毫不觉奇怪:“我与你一同长大,我以前如何,你都忘了吗?”

  宋观玄:“……”

  宋观玄的沉默散在夜风里。

  高重璟后知后觉地松开了宋观玄,刚才那话说得太急,后悔也没办法。

  他想着宋观玄的从前现在,忽然仰着头问:“宋观玄,你想要什么?”

  “我……”宋观玄低头想了想,突然一问他并没有答案:“我没有想要的东西。”

  高重璟也跳上仪台,坐在宋观玄身边:“可他们说你是笼中鸟,你想不想要自由?”

  宋观玄哑然,温声道:“高重璟,我不是笼中鸟,你不该问我这样的话的。”

  高重璟被宋观玄绕了这么几遭,早忘了今天到底是来说什么的:“你不是笼中鸟,你我天命,你自然不是。”他低头看着指尖:“那……宋观玄,你是不是做了错的事,我也不在乎了。”

  宋观玄微微偏头,细致地看着高重璟神色,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他声音柔和,自然得如同夜风一般。循循问着:“我做错了什么事?”

  高重璟登时清醒,即刻否认:“我不知道,我随口说的。”

  宋观玄收回视线:“我以为你吃味高遥风在我面前这样熟络呢。”他带着些笑意解释道:“我未怎么见过他,只是他自然熟我,许是已经盯了我很久。”

  高重璟连连点头,想着自己将此事混了过去:“是是,我吃醋,我想你是专程来见他的,我不敢说。但我信你,我信你。”

  宋观玄提起宫灯:“送我到宫门去吧。”他把手递给高重璟:“我是来见你的。”

  作者有话说:

  开了感谢好像没谢到,今天不知道会不会显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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