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神定气,让自己不至于太过慌乱,山海紧握于手,又以沐雨化出灵墙,破风开道,总算让他有了些威势。

  此处尚且是第一层,愈是往上,邪灵愈强,他若在此便示弱,那之后的路,便难如登天了。

  那些争涌而出的邪灵似乎被他这阵仗吓退了些,可很快,宵随意便知道,让它们退缩的并不是自己的神兵,而是他们口中的尊主。

  他们渐渐有了秩序,争涌而出的魂灵眼下正挤成一圈探头探脑地观察着自己。

  宵随意往前走一步,那些邪灵便让出一步。他们交头接耳,叽里咕噜地讨论着。

  “他是尊主吗,长得好生相像。”

  “是不是尊主逃出生天回来救我们出去了?”

  “我看不像。”

  “哪里不像,这眉眼、这鼻子、这嘴,哪哪都像。”

  “气势不像,尊主一来,我们哪个敢喘气。如今不但能喘气,还能说话,定然不是尊主本人。”

  “那他是谁?”

  “猜来猜去有什么用,不如直接将他交给尊主,叫尊主处理。”

  众邪灵一致同意,要将宵随意交给尊主。可尊主到底是谁,宵随意却全然不知。

  他猜测,或许是这塔里的头领,就好比地狱有掌事的阎罗,这十戒塔,说不准也有御众灵的王。

  宵随意心道,他要修复禁咒,必要先找到荷儿,却不知他二人到底在第几层,即便找到了,为争夺图纸,必要有一番恶战。既然这塔中有主事的尊主,他不如另辟蹊径,与那尊主谈条件。如此,即便塔坍塌是必然之势,也能依仗那尊主管束众灵。

  虽这般想着,却不能立即这么做,毕竟此乃备选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做。细碎邪灵都如此猖狂,何况那位神秘的尊主,定然不是十分好相与。

  他遂问:“可曾见过一长一幼?”

  有邪灵道:“禀告尊主,见过见过,他们往……”

  那邪灵还没说完,便被身后一只更大的灵体吞噬而尽。那只大灵一面咀嚼一面道:“擅自透露尊主友人行踪者,杀!”

  尊主友人?看来他三人早已沆瀣一气,自己方才的方案,怕是行不通。

  他又道:“那可曾见过一白衣男子,长相俊美,持一把青龙图纹剑?”

  众灵交头接耳,经方才一事,那些智力低下的灵体已经知道眼前之人不是尊主,便小心翼翼,不敢多言。

  宵随意道:“他又不是你们尊主的朋友,这总该告诉我吧。”

  众灵瞄着那只大灵,可想而知,这第一层,应是他说了算。

  那大灵用尖长的指甲剔了剔牙,道:“虽不是朋友,却是敌人,亦不能告知行踪,免得你上去救他。”

  大灵虽只有短短几句,却也透露了不少信息。

  宵随意急问:“你怎知他是敌人,你怎知他在上面,莫不是有谁将他带了上去?”

  他与师尊前后进这塔不过须臾,师尊进来之后必会在原处等待自己。如今师尊不在,必是被人带走,然谁有这等本事,将他瞬间转移?

  那大灵道:“尊主说他是敌人他便是敌人,带走他的自然也是尊主。”

  “那你们的尊主在哪一层?”

  大灵想也不想,便答:“自然在顶层,你有本事,你就上去啊。”

  宵随意心如火燎,一剑刺进那大灵侧腹,“带我上去!”

  那大灵这下才知自己话太多,腹中绞痛难忍,嗷嗷直叫。众邪灵见这架势,皆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大灵道:“我若带你上去,尊主就要杀了我,以为我傻,我才不这么做。”

  宵随意将剑在他腹中旋了个角度,大灵疼得直踢腿,直呼饶了他饶了他。

  “你是要死在我手上还是死在你们尊主手上,你自己选。”

  那大灵竟哇哇哭起来,嚷着两个都不想选。

  “既如此,我便留不得你性命,杀了你,再一层层杀上去,总能见到你们的尊主。”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有方法,我有方法……”大灵总算肯服软了。他从裤腰带里拿出一枚青铜令牌,道,“这是通关令牌,你拿着它,可以进到第五层,但五层之后,我便没办法了。”

  宵随意拿捏住反复观看,这令牌普通无比,没有花纹没有文字,就是个青铜片,“你没骗我?”

  “都到这份上了,我岂敢骗你。”

  宵随意还是不信,问身侧众灵,“是也不是?”

  无一不点头。

  “好,”宵随意拔出剑来,揪起他,拖拽向前,“你带我去。”

  大灵捂着肚子,他个体如牛,在宵随意手中,便如一只绵羊。

  众灵不敢动,待二人从眼前慢慢消失了,才呼了口气,窸窣言语起来。

  “想当年,尊主方到十戒塔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说要挑战老尊主。”

  “那你说,这人厉害还是尊主厉害?”

  “这有什么好比的,他俩不管谁厉害,我们的境遇都不会改变。尊主厉害,我们便受着尊主的压迫,若是他厉害,我们大约也要受他压迫。日子总归不好过。”

  那大灵果然没骗宵随意,一块普通令牌,竟真能让他一路畅通无阻。

  大灵被逼着送佛送到西,同宵随意说起了这第五层守卫灵的来路。

  说他生前是尊主的左右手,几乎战无不胜。

  宵随意嗤笑:“既然战无不胜,为何会被关押在这里。生前必是作恶多端吧。”

  大灵道:“他生前做了什么我倒是不知,只知道他厉害无比。你若要他交出令牌,必要打败他才好。”

  岂料到了五层,那大灵另有心思,撞开钳制住他的宵随意,收了善容,扑到守卫灵跟前大嚷:“此人是那白衣剑士的同伙,快快杀了他!”

  那守卫灵一身漆黑甲胄,被众灵围簇于中央。这五层邪灵俨然比一层更懂秩序,个个恭敬站立,或于一侧埋首自己的事。唯有那穿着甲胄之人拄剑坐着,姿势端正,气势不凡,却看不清是什么面容表情。

  闻大灵求救,他幽幽开口,“那你是怎么带他顺利过了五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