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也闹够了,场子也清了,小皇帝润了润嗓,“趁着今日大喜日子,朕有要事宣布。”他抬手指向宵随意与书婉婉所坐之处,“朕知肖柳对书婉婉暗生情愫,书婉婉对肖柳,亦是情有独钟,只是各自心藏不宣,也缺良媒指引。朕今日,便替二人做了主,将二人的亲事定了,择日,完婚!”

  那些未婚女眷的脸顿时垮下来,有意纳婿的官员差点拿不稳手中的杯盏。可这是圣命,哪里敢有什么驳斥之词,只得装模作样拍手叫好,尔后举杯恭贺,说些违心的溢美之词。

  宵随意摇摇晃晃地躬身,连连对小皇帝道:“多谢圣上,多谢圣上……”

  书婉婉此刻脑中都是墨文的潇洒身影,哪里想到圣上会这般积极地替二人指婚,立时打断道:“圣上,我……我娘亲去得早,爹爹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我还不想这么早嫁人,望圣上体恤我一番孝心。”

  众人安静下来,那些女眷,那些存着小心思的官员们,都未料到平日里在书府叫嚣得厉害的书小姐,竟会说出这番令人心情愉悦的话来。话里话外,俨然不想定亲,女眷们心情愉悦,想招婿的官员们亦是心情愉悦。

  小皇帝盯着她,“书婉婉,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书婉婉有些缩瑟,可她一想到自己的终身幸福要葬送在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手里,便有了坚持的勇气,“回圣上,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如今还不想成婚,望圣上莫要强人所难。”

  啪的一声脆响,小皇帝将面前杯盏掷在地上,磁片碎了一地,“书婉婉,你好大的胆子!”

  书桂替自己这傻女儿捏了把汗,这天天的,没有哪日消停。她不是跟自己说喜欢肖柳么,怎么这会儿不同意了,这存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

  老人家岁数不小了,好不容易得了今日的官职与地位,可不能被这蠢丫头白白葬送了。他冲出去道:“圣上,恕罪恕罪呐。臣这女儿从小娇惯不懂事,圣上莫要同她计较。她这是过于骄矜,已至口不择言,其实心里头喜欢得紧。”

  “我不喜欢!”书婉婉偏生不给自己爹爹台阶下,“我……我一直误解了自己的心思,肖柳他救过我的命,我便以为这是喜欢,实际上,我只是心存感恩罢了,这与喜欢,乃是两码事。”

  书桂恨得跳脚,“傻孩子,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爹是过来人,爹懂。”

  “你不懂!”书婉婉已是不管不顾了,“我已有心悦之人,此人便是墨家三公子墨文,我与他青梅竹马,又志趣相投。若要成婚,没有人比他更合适。圣上硬要指婚的话,便将我指给墨公子吧。”

  墨文哪里想到幸福来得如此快,他还以为婉婉对肖柳有情意,会先答应了订婚一事,方才他听见圣上指婚,还暗自神伤了许久。如今众目睽睽,他若不站出来说话,委实对不起婉婉的一腔真情。

  “圣上!”他伏跪在地,“我与婉婉两情相悦,求圣上成全!”

  虽说方才墨文一些举动震撼了书老爷,可这官场老政客在乎的可不是这些迷离了少女眼球的幼稚噱头,与他而言,肖柳的官职与兵权,实在是比几下功夫有用多了。

  他真想一脚将那不知好歹的墨文踹出殿门去,就像那莽汉的下场的一样。可他怎么着也是有身份的人,当着众人面动粗,俨然不合适。

  只得不遗余力地动着嘴皮子,“圣上,墨家公子方才喝了酒,是酒后醉言,莫要当真。臣是婉婉的爹,婉婉的终身大事,自然得由臣做主。”

  这话一出,墨老爷不开心了,“书桂,什么叫酒后醉言,不可当真?我儿清醒得很,对婉婉那是一片真情,我看是你喝酒喝糊涂了吧!”

  书桂本就气极,被墨相这么一掺合,更是心生怨怼,斥道:“你这糟老头,瞎说什么?”

  “你骂谁糟老头,你才是糟老头!”

  二人便这么毫无礼仪地对斥起来。

  小皇帝捏了捏额角,他的如意算盘,竟被一些意料之外的人搅了局,若慈仪宫的女人在场,必又要将此作为嘲讽他的素材。

  众人交头接耳,无人劝架,皆是看戏者。

  “肖柳呢,人在何处?”小皇帝扫了一圈殿厅,哪里还有宵随意的身影。

  有人应答:“圣上,肖都尉方才说……说尿急,这会儿应是在如厕吧。”

  小皇帝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他又将一只杯盏掷在地上,“此番状况,他还有心情如厕?给朕找回来!”

  宵随意在屋檐上呼了口气,他的身旁立着方才在筵席上嚣张闹腾的莽汉。这会儿那人眼神清晰,目光灼灼,可一点不像喝醉酒的模样。

  “若雷啊,”宵随意道,“辛苦你了,那一拳一脚,没伤着你吧?”

  若雷撕下人皮面具,“肖都尉无需担心,我皮肉厚实,方才那拳脚伤不着我。”

  宵随意瞥了眼那人皮面具,“人可是安顿好了,趁着无人发现,快些出宫吧。”他说的人,便是指那人皮面具所模仿之人。

  若雷道:“都尉放心,那人被我灌了mi药,保证一觉睡到大天亮,也不会记得被迷昏前发生了何事。”

  “好,那便好。”说起来,宵随意倒是未想到,书婉婉今日一下子就改变了主意,他还以为要多编排几套剧情,渐渐地让她对墨文有改观。结果一击即中,“渐渐地”成了“一步到位”。

  “当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呐。”他这么慨叹着,身后忽地飘来熟悉的男子声音,“今日不是肖都尉的大喜日子么,怎地在屋顶上抒发着这么匪夷所思的情愫?”

  若雷见有人来了,立时飞檐走壁而去。

  思玄在宵随意身边落定,瞥了眼那壮汉离去的身影,未多过问,只道:“肖都尉不能主动来见我,那我来找你,应是不算违规吧。”

  宵随意本是懒散坐着,这声音一出场,他便不由自主挺直了脊背,声音的主人在身侧站定时,更是一立而起,一副会见贵宾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