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随意立刻抿紧嘴,静了须臾,忽听屋外踏踏脚步声,似乎是方才思玄摔倒时撞在了桌椅上,弄出了点动静,引来了些府中巡夜的护卫。

  然护卫见屋内烛火歇了,也判别不好发生了何事,出声问道:“少爷,您可睡了?”

  思玄没有说话,用眼睛瞪着宵随意。宵随意道:“睡了睡了,方才口渴出来喝茶,未点灯,撞到了桌椅,无大事,你们回去吧。”

  护卫安了心,这才离去。

  宵随意怕出了动静再引来人,顺手施了消音障。

  思玄冷哼,“几日不见,倒成了少爷了,这日子挺滋润的。”

  “师……思玄大人,莫要抬举我了,我这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圣上都聚美人让你挑了,你还一副被逼无奈样,笑煞人!”

  宵随意不知自己哪时又惹恼了他,这大半夜的,也不像正正经经要来取自己的命,莫不是特地来训斥自己的?

  “思玄大人今夜来,所谓何事?”他问。

  既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柳权贞,宵随意也暂时只可陪着他演绎了。

  思玄道:“我为何来,你心里清楚。”

  宵随意被说蒙了,这他怎能清楚。他饶是再了解师尊,也不是他肚里的蛔虫。

  思玄观他不说话,“怎么,还要我提醒你?”

  “求思玄大人提点。”

  思玄愈发气极,随手拿起桌上茶盏,作势要掷,却不知宵随意已设了消音障,怕引来护卫,生生握在掌心中捏碎了,那白瓷茶盏瞬间成了一滩粉末。

  宵随意颇为心惊,师尊以前再生气,也没有施力将茶盏捏成齑粉过,这分明是真的触及了底线。

  他一时情急,又喊起了师尊,“我若真的做了什么让师尊为难,只要师尊说出来,我立刻改正,绝不再犯。但我如今懵懵懂懂,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何事。”

  思玄似乎颇为忌讳“师尊”这二字,忽地移到宵随意面前,举起手来,正欲扇他一巴掌。

  “师尊师尊,我不是说了,我不是你师尊,你将我认成别人,还揭了我的面具。你当真是……”

  这一掌没有挥下,不是思玄收回了手,而是宵随意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你怎不是我的师尊?你来自玉琼山,原名为柳权贞,喜着青衣,有配剑曰追魂,其上有青龙图腾。你如今虽改名换姓,但容貌性子一丝没变,我怎会将你认成别人?”

  思玄被驳斥得愣怔,一时无言。

  二人就这么对视了良久,思玄猛然推开他,“算了算了,我今日出门未看黄历,不该来找你。什么柳权贞,什么玉琼山,我根本不认识。那也不是什么追魂剑,上面也没什么青龙图腾,你自始至终都没认对人。”

  宵随意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可能啊,不可能。如影随形咒分明指向你,青龙的魂瓶也指向你,你若不是他,我有什么理由说服自己?”

  思玄的眼神里皆是疑问,“如影随形咒是什么,青龙魂瓶又是什么?你这个人,出现在白城,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宵随意觉得自己一定要拿出点证据让思玄看看,戳穿他的抵死不认。

  他以灵力驱动掌心的如影随形咒,那咒阵发出莹莹红光,尔后相应的,思玄的掌心亦显出一模一样的咒阵。二咒阵交相呼应,像两朵精致的掌心莲。

  思玄忽地收紧掌心,红光骤灭,他正要说什么,忽觉心口突突的疼,抬眼瞥见肖柳这厮不知拿了什么过来,那物件乃是一瓷瓶,瓶上贴着封条,瓶身明明灭灭烁着青光,那青光亮起时,可见一条微小的游龙在其中盘旋。

  思玄每看一眼,便觉得心口抽痛一下,时间久了,竟有些喘不上气。

  “这……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拿走……拿走!!”

  宵随意以为这魂瓶与思玄会有呼应,却不知这呼应伴随着痛苦,立刻收起来,欲将思玄扶住。后者浑身长刺,拍掉宵随意的手,嚷嚷着不要碰他。

  踌躇了须臾,宵随意终是没有听思玄“不要碰他”这样的话,速速点了几处穴位,扶思玄到椅边坐下。

  他从锦囊中挑选出一些安神的丹药,劝思玄服下。奈何思玄如同顽石,愣是不张嘴。宵随意也不想由着他,又是点了几处穴,拿下碍事的面具,捏着思玄的嘴,硬是塞了进去。

  思玄的眼神里透着无数刀刀剑剑,他若能动弹,必将宵随意劈成两半了。

  宵随意自然能感觉到这些隐形的怒气,但眼看着师尊难受他却袖手旁观,这是万万做不到的。再者,这也是自己冲动所致。

  “你之后打我也好,骂我也罢,都可以,只是现在,你不能在我身边有什么闪失。”

  思玄委实气愤,也不知那瓷瓶中到底藏着什么骇人之物,瞥上一眼竟能叫他浑身失力。

  药丸服下,又被输送了些灵力,才叫他好受些。

  “师尊,”宵随意缓缓道,“你分明是明白的,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你只要告诉我一个让我心服口服的缘由,我……我定不会再多做纠缠。”

  思玄得了些劲,第一件事便是将面具待上,冷冷道:“你最后一句话,说得犹犹豫豫,想来你也只是说说罢了,我如何信你。”

  宵随意瘪了瘪嘴,确实,什么不做纠缠,连他自己都不信。他这辈子就是为了师尊而活的,离了师尊,他活着也无甚乐趣与意义了。

  “可你为什么不肯承认呢,我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你这样,我亦十分痛苦。”

  思玄扶着额,突然调转话风问道:“你可是十分喜欢你那师尊?”

  事至如今,宵随意并不想遮遮掩掩,“是的,尊敬,爱慕,我对师尊你,如对待自己的性命,既想冒险尝试,又惜若珍宝。我……”

  “好了好了,”思玄蹙着眉打断他,“知道你的心思了,不用表达太多。”

  思玄烦躁的情绪让宵随意有些无错与失落。这是他的一厢情愿吧,就像以前很多世一样,他们都没有好好在一起过。

  这一世,真的也止步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