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从前有个倒霉小子,自幼父母双亡。神明见他孤苦,便收养了他。这与众不同的养父很照顾他,教他仁爱礼信,对他寄予厚望。他也曾暗暗发誓,要成为像养父那样了不起的人。

  可是有一日,出现了一个令他头疼的臭小子。这个惹人烦的小子分明是别家的孩子,却日日在养父身边转悠,养父竟也不恼,还阴差阳错地同他定了血契。要知道,养父是神明,神明与凡人订立的血契,是会纠缠生生世世的。

  这孩子很生气,质问养父,为什么稀里糊涂就和别人定了契约?养父说,这是他的劫数,逃也逃不掉。

  孩子对这个回答不满意,对养父说:“你不是说过,会照顾我,待在我身边一辈子吗?这么做分明是出尔反尔。”

  养父却说:“我说过的话定会做到,这与血契并不冲突。”

  孩子愈发生气,养父却不知道孩子为什么生气。二人间渐渐有了隔阂与嫌隙,时日长了,愈是无法调和。

  后来,孩子走了偏门,入了歧途,他与当年的男孩成了战场上的死敌。小时候,他们时常打架,他总会赢,他以为这次也不例外,可他错了,这一次,他输得彻彻底底。

  他被一剑刺死,来到了阴曹地府。判官述他生平,他嚎啕大哭,说他本该幸福美满,是那该死之人夺走了他的一切,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他要诅咒活着的二人,即便定了血契又怎样,他要他们生生世世没有好结局,二人之间,不是互生嫌隙,就是互相伤害,永远无法白头偕老。

  阎王告诉他,若要诅咒生效,是要付出代价的。

  孩子道:“不管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承受。”

  阎王说:“那好,本座在这位子上待得不胜其烦,极为向往人间光景,可若要出去,唯有转入轮回。若是转入了轮回,本座的位子便空了,始神的法则便乱了。不如这样,汝代替吾,做这阴曹地府的阎王,让吾解脱。”

  孩子想也不想便答应了,诅咒因此生效了。可他不知道,虽然他成为了新的阎王,却渐渐忘记了人世间所有人,他成了一件平衡阴阳间的器具。

  斗转星移,不知不觉,他竟在这阴曹地府里做了千年的阎王,不晓得何时才是尽头。

  “便是这样一个故事。”阎王讲完了。

  宵随意吃惊地看着他,“你……你是阿海?”

  众鬼不敢议论了,这故事,乃是阎王大人自己的生平,纷纷装聋作哑,不待鬼将驱赶,自觉跳油锅地跳油锅,爬刀山的爬刀山。

  阎王踏着红云来到宵随意身前,他略一挥手,隔出一个只有他二人的空间。

  “本座以为自己再也想不起来了,直到方才,阴差阳错,本座看到了自己的过去。”

  宵随意上下打量他,“没想到……你竟成了阎王,在地狱称王称霸的日子,想来甚是舒坦,看我们执世世煎熬,你肯定开心得要命!”宵随意揪起他的衣领,一拳打在那张与生前完全不同的脸颊上。

  阎王半点伤痕都没有,他如今这身份,谁能伤得了他,“别浪费力气了,这是本座的地盘,汝这一拳,连蚊虫叮咬都不如。”

  宵随意抽出剑来,直刺过去,噗呲一声,轻轻松松没入阎王的腹中,再一细看,这被刺中的“阎王”乃是个假人,真身已立到了别处。

  宵随意再要举剑朝那真身刺去,却是动弹不得。

  “听本座把话说完,之后若要打,本座再陪汝打。”

  “……”宵随意并不想同他说什么。

  阎王自说自话,“本座啊,其实有点羡慕汝。汝虽生生世世不能与青魂有好结果,却总能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恩怨情仇。本座却不同,本座什么都没有,只能在这一成不变的地狱里做着一成不变的事,无趣而麻木。”

  宵随意睨他,分明掌握着生死,却说无趣,当真可笑。

  阎王继续道:“年年岁岁,青魂的生命里再也没有本座,汝却生生世世都在他身边,本座好生嫉妒。拿诅咒换轮回,现在想来,一点都不划算。”

  “那你待如何?”宵随意瞪视着他。

  “本座想解除诅咒,本座想入轮回。”阎王不假思索地答。

  封闭的空间忽然撕裂开来,判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阎王身后,他不知使了什么招数,阎王身子一歪,瞬间昏了过去。

  判官瞄了眼宵随意:“汝快些走,莫要多待。阎王所言,皆不得当真。”

  宵随意周身的钳制随着阎王的昏厥而解除了,他看不懂这地狱书生葫芦里的药,“他到底是不是阿海?诅咒是不是真的?”

  判官道:“阎王不需要人界的记忆,他只是平衡地狱能量的一杆秤。他只不过是沉睡时窜到了你的时空里,以为自己是那个人罢了。至于诅咒,吾只能说,始神的法则永远是公平的,汝既然已经逃脱地狱的轮回而重生了一次,那么天地间某鸿星些相应的规则必然也要改变。吾言尽于此,不可透露太多,汝还是速速离去为妙。”

  宵随意的眼神落到阎王身上,“那他呢?”

  判官已然不耐烦,“这不是汝该关心的事,快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