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道刑罚乃是火刑。

  地狱之火曾经连魂魄都焚毁过,在宵随意身上却如同孩童戏耍的小把戏,一丝一毫的损伤都没有。他身上那件黑色的衣裳,像被赋予了生命,竟变化出丝丝缕缕遮挡之物覆住他全身,任那火再热再烈,只不过是隔靴搔痒。

  “他身上穿的是什么?”阎王问身侧的判官。

  “那应是九天玄鸟的羽翼织成的衣裳,据说世间任何火焰都焚毁不了它。”

  “九天玄鸟?这厮是得了什么机缘,有了这样的宝贝?”

  “也算不得什么宝贝,人间的产物,只是地狱没有,既然烧不毁,那些陪葬之物当然也是带不来阴间的。”

  “本座竟是孤陋寡闻了。”

  眼看地狱的火焰即将熄灭,阎王托腮的手忽地送出一掌,硬生生将宵随意打得昏厥了过去。

  判官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叹道:“大人,您这般干预,恐欠妥当啊。”

  阎王却不以为意:“有何妥当不妥当的,本座做都做了,还能收回那掌不成?”

  “大人,您究竟为何要设置这刑罚和鬼烛台,根本伤不了他。”

  “汝不是号称天地间所有生灵的命数都知道吗?本座的呢,知不知道?”

  判官语塞,“吾要是知道便好了。”

  阎王瞥他一眼,随着宵随意的沉眠,他亦阖眼睡去。众鬼百无聊赖地候着,各自揣摩着阎王大人的意图,这受了刑便睡去,睡醒了刑伤也好了,算怎么回事?他们还指望着地狱的统帅能玩出点新鲜花样,结果还不如观赏自己被扔进油锅里蒸炸。

  这一次宵随意来到的地方,乃是白城的皇宫,同他在知雨的记忆里瞧见的景致一模一样,只是遇见的人却不是知雨,而是货真价实的修竹。

  两人在龙骨山相遇相知,后几经波折,快要白头偕老,却因为种种误会分道扬镳。

  仿佛一场离奇虚幻的故事。

  尔后第三次……

  第四次……

  每受一次刑,总能将他带入一个全新的世界,他会在这个世界里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却终能遇见同一个人——他的青魂、他的修竹……直至最后一世,他的师叔。

  他携带着每一次相遇的记忆,尝尽相遇时的甜蜜与分离时的苦痛。没有哪一世,他们能完完整整地走到最后,要么分离,要么相戮。他被这种麻木贯穿着,折磨着,鬼烛台的最后一截燃尽时,他终于解脱了。

  牢笼散去了,他踉踉跄跄地问着阎王,“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些?”

  阎王赐给他一张红云座,堪堪道:“莫急莫急,汝先缓缓。本座看了汝所有前世今生,觉得煞是有趣。”

  “有趣?”宵随意偏生不坐,“也对,你把这当做折磨我的伎俩,自然是觉得有趣。”

  阎王道:“汝可知,这十世,每一世中汝所扮演之人,便是汝的前世的魂灵。”

  若说起初的时候宵随意还有些许疑惑,现在便是十分笃定了,即便阎王不说,他亦能感觉得到。

  “汝与他十世纠葛啊,没有一世能修成正果,汝可知原因出在哪?”

  “……在下愚钝。”宵随意确实不明。

  阎王清了清嗓子,“本座来跟汝讲个故事。”

  众鬼齐齐竖耳,阎王讲故事,这可是千年难得一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