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海在边界等了一日,等来了意料之中的人。

  那人同自己一样,戎装裹身,身后带着不少军马,精神抖擞地坐在战马上。只是他没有蒙着面,他的眼睛闪烁着自己最讨厌的光彩,那光彩好像草原上初升的朝阳,炽热得似要把整个草原都灼烧了。

  阿海憎恶这样的目光,好像他神圣无比,自己则是阴沟里的淤泥。

  两军并没有立刻交锋,阿海独自一人策马行来,他要同宵随意说些话,探探虚实。

  宵随意也驱马行去,他的目的同阿海一样。

  “为何蒙着面,怕人认出你?”宵随意先开口道。

  阿海笑笑,“我怕什么,我的剑早就证明了我的身份。”

  “为何要背叛青龙族?”

  “背叛?谈不上。我父亲是白虎族人,我身体里流着一半白虎族的血。不论青龙族,还是白虎族,都是以父系为尊,我这怎可说是背叛,应该叫归乡才对。”阿海巧言令色。

  “那青魂大人呢,他待你如生父,你便这样弃他而去?”

  阿海哂道:“别跟我说他,我最是厌恶他。满口仁爱慈悲,大道理一堆,都是虚的假的。他在我身边一日,只会让我更加自责自卑。那些看似有理的慈爱谬论,能给我带来什么,什么也没有!”

  “那你想要什么,财富?地位?你去了白虎族,便有了?”

  “是的,有了,什么都有,我不用再受众人白眼与闲言,活得堂堂正正。”

  宵随意指着他的面罩,“那你为何不肯露出脸来,你分明是在自欺欺人。”

  阿海勒马错开他的直指,“别以为你很了解我,你不过是青魂排遣寂寞的一条狗,你真把自己当东西了!”

  宵随意并不在意这样的恶语中伤,“无妨,我乐意当这条狗。”

  阿海连笑数声,转眼拔剑出鞘,“自小到大,你向来是我的手下败将,眼下你连称手的兵器都没有,这副半吊子的模样,也想赢过我,痴心妄想。”

  宵随意猜想他久待不攻的原因,大约是他手里只有这千余兵,同时在白虎族那边,定是立了军令状,若此战不胜,必会受到惩罚。所以他看似威风凛凛,实则外强中干。

  那山海剑指着自己,这本是一把受了神明祈愿的鸿星良剑,如今周身泛着黑气,森森冷冷的,如同在死人堆里浸泡过。

  “你眼神飘忽,琢磨什么?”

  宵随意道:“我在想,这山海剑交于你手上,当真是可惜了,你生生让它成了凶剑。”

  “成了凶剑才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二人谈到此处,阿海已无甚耐心,自他拔剑那刻,他的手便紧紧扣着剑柄,周身都在微微发颤。那剑身上的黑气顺着他的手臂慢慢往上爬,直至缠绕住他全身。他俨然在忍耐,在极力控制。

  宵随意甚会察言观色,阿海这副模样,分明是快要承受不住山海剑的怨气了。他不畏惧什么白虎族的千军万马,也不畏惧术法诡谲的白虎族术士,他们都有弱点,无论多么厉害,总有方法克制。唯独这把山海剑,它承了神力,又吸纳了被它斩杀的魂灵的怨气,既是神,也是魔,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电光火石的思虑之间,阿海一剑辟来,大声喝道:“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