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赠我剑时,是清醒的,还是发着烧的?”青魂问他。

  宵随意想也不想便答:“自然是清醒的。”又解释,“只是如今我发烧余韵未消,所以脑子不好使,记忆有些错乱。”

  青魂信以为真,“发烧这病如此厉害,竟能叫人乱了记忆。……那你为何不早说你是犯了病,那么多人骂你打你,又将你关进牢里,你受了莫大委屈。……不行,我定要同族长说此事,这三日,你需好生修养,不能在这里受罚。”

  宵随意以为人们口中所敬奉的神明乃是高不可攀之人,如今相处片刻,还挺平易近人。

  青魂当夜便去寻了族长,老金觉得丢脸,没来认领这个宝贝儿子。宵随意也不怨,他本就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

  “我陪你走走。”青魂站在牢门口,冷不丁的言语让宵随意吓了一跳。

  守卫推他一把,低声咒骂,“什么发烧,唬谁呢,青魂大人仁慈,不跟你这龌龊人一般计较。”

  宵随意意兴阑珊地回敬,“行行行,我以后肯定重新做人。”

  他断没料到青魂会来送他。

  “大人,天色也暗了,这路我也认得,就不必劳烦您了。”他是不知道两人并肩而行能说道些什么,为避免这种尴尬,不如推辞了。

  青魂道:“夜晚有野狼出没,你一人怕是应对不了。”

  这话方说完,野狼的嚎叫便应景地响起来,一声又一声,叫人汗毛直竖。

  若换作宵随意本人,几头野狼他是全然不会放在心上的。如今自己是小金,血肉之躯,也没什么法力,自然生出几分忌惮。

  青魂都这般说了,他自是不好不给他台阶下,再加上,他确实需要有个可靠的人陪同。

  “那行吧,有劳青魂大人了。”

  “不必如此生分。”

  这片草原之上,有着数以万计的星辰,足以照亮回家的路。

  宵随意跟在青魂后头,无处安放的眼睛总会时不时落到前头人的身上。连走路的姿势都与师尊那么相像,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宵随意不说话,青魂也不说话。这静谧维持了好久,宵随意快要忍鸿星不住说点什么了,青魂倒是先开口了,“你看西方那颗星,孤零零的,周遭没有任何星辰围聚,它看起来好可怜。”

  宵随意顺着他说的方位望去,“星星会有情感吗,它会觉得自己孤单吗?”

  青魂道:“它当然是有情感的,你看,它比其他星辰都亮,它在努力地灼烧自己,企图证明它的存在。”

  宵随意想到了知雨,“为什么它要留在西边的天空里,它可以去东边、北边、南边,任何群星汇聚的地方。”

  青魂道:“它在哪边由不得它选,这是始神创立的法则,它从孕育之初起,宿命便安排好了。”

  又是什么深奥难懂的始神法则……

  “始神为什么要创立这些法则?这世上万千事物,难道没有自己的活法吗?”

  青魂莞尔笑笑,“这你便不懂了,若没有始神法则的维系,天地运转便没有了秩序,世间万物便没有了生生不息的依托。始神有着伟大的智慧,即便是我,也无法企及。”

  宵随意确实不理解这些,“若有朝一日孤星陨落化身为人,他是不是还要受始神法则的束缚,没有朋友,没有亲近之人。”

  青魂看着宵随意,似乎从对方的表情里读出了些深意,“小金你,倒是想得挺深远……若你这般在意,我可答应你,有朝一日我遇上了化身为人的他,会助他摆脱法则的束缚的。”

  宵随意显出些震惊,他不过随口一说,青魂却当真了。他想到将一魂一魄给予知雨的修竹,记忆漩涡里,只有一面之缘的青衣修士与眼前这位神明的面庞重合在了一起。这张重合的面庞又与师尊的模样格外相似。

  草原上的夜风吹拂着青魂的发丝和衣摆,头顶的星辰又将他周身的轮廓勾勒得分外鲜明。

  宵随意看得呆了,他已经分不清眼前人到底是谁了,喃喃道:“师尊,你真傻,傻了千余年……”

  青魂已经好几次听到“师尊”二字了,着实好奇,“你以前可不这么叫我,怎么,想拜我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