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事论事,知雨也不推辞,客客气气道了声谢。复又迟疑发问:“前辈当真是白虎上神?”

  那兽人昂头溜了一圈,“如假包换。”他甩袖振臂,隧道四壁至上,忽地显现出庞大的虎形巨影,虎形张牙舞爪,背上展着一对羽翼。

  虎形骤出,铺天盖地的威能亦席卷而来,压得人像被扼住了喉咙,缚住了四肢,双腿仿佛施了力,本能地想要下跪,想要如叩拜帝皇一般高呼万岁。

  宵随意周身冒着薄汗,这种能量,大约是只有在遇见如梦令时才有些相似之处,可如梦令与之相比,终究是差了一大截。

  他呼呼喘着粗气,似要承受不住。白虎上神收了虎形,才让他缓和了些。

  这厢宵随意和阿诚都没了气焰,反观知雨,竟一点畏缩都无。他对白虎上神的恭敬,似乎并没有常人那般热烈,他好像稀松平常地在观看一场技艺的展示,甚至这场令人啧啧称奇的展示在他眼中,根本没什么足以娓娓道来的。

  宵随意着实纳闷。

  谁料知雨又道:“上神乃是一介神明,不该只有这点能耐。”

  宵随意已是震惊到无言。

  白虎上神却不动怒,反倒坦然承认自己的状态:“确实啊,如今的吾已大不如前。开天辟地之初,吾稍稍吹一口气,便能排山倒海,人族拜吾敬吾,如痴如狂……”

  他说着说着,陷入沉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令他极为愤恨之事,双手捏拳,吱吱作响。须臾之后,又笑意翩翩,状似什么都没发生。

  “不知上神为何会在此处?”这是方才知雨的提问,白虎并未解答,宵随意心中也是疑惑。

  白虎瞥他一眼,此时宵随意并不是跪伏的姿势,前者甩目光过来时,他也相应投去了视线。这一眼,叫他更加困惑。

  白虎上神似乎是个瞎子。

  他双瞳透白,瞥眼只是一个头颅旋转的僵硬动作,眼珠丝毫未动。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他壮着胆子做了个鬼脸,气氛凝固了一瞬,白虎上神什么也没说,转回脸去,同知雨热络起来。

  他似乎不愿意直言在此处的原因。

  宵随意:“……”

  知雨早就觉得这自称是白虎上神的兽人眼神怪异,瞧见宵随意挤眉弄眼的样子,立时明了意。

  “上神的眼睛怎么了?”知雨是见过白虎神的画像的,那双镶嵌在兽首中的双瞳,火热且如同白昼里夺目的红日,哪里会是眼前这般死鱼的模样。

  他终究是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

  白虎却道:“小青青怎么叫吾上神,如此疏远,你该叫吾小白呀。”

  知雨:“……”

  “上神莫要开玩笑了,您身份尊贵,我等岂敢?”

  白虎晃着脑袋,好像凝着双眸在注视着青衣的阴魂,可他哪里瞧得见,他只不过是凭着感觉在识人罢了。

  他疑道:“你怎么不记得吾了?”

  知雨也甚是疑惑,“我今朝遇见上神,乃是第一次,何来记得一说?”

  白虎道:“怎么会是第一次,你是四方神之一,我们在一起千年万年,比人族的历史更为悠久,你怎么会不记得吾!”

  知雨恍然,这白虎上神,认错了人。

  宵随意细细听着二人间的话语来往,心中突突地跳,他不觉得白虎是在唬人。

  他想起一个人来,那个人在记忆回廊里被无数次的提及,却稍现即逝;那个人一直活在齐云皇帝的心里,至死都想让人寻得他;那个人曾给了知雨一魂一魄,让濒死的孤星改了命。

  那个人的名字,叫修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