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折戟处忽的烟雾蒙蒙,待烟雾飘散,竟显现出一个人来。

  那人衣衫破旧,赤脚站在泥地之上,分明银丝毕现,面容缺格外年轻。

  “是应了召唤而来的术士!”

  “是术士!”

  “没错,没看花眼,是术士啊!”

  战士们的惊讶与欢喜之声此起彼伏,甚至肃立的队形都乱了,几十万人,从先头的人开始,一直传到队伍尾部,到最后,只剩欢呼声,所有人都在喊着——

  “我军必胜!我军必胜!”

  后头的人跑到队伍前头,嚷着:“我要看看,这位大师长什么模样?”

  有人应道:“长得仙风道骨,定是术法非凡。”

  队伍后头的人围聚过来,“果真仙风道骨,看他那衣裳,他那脚,他那胡须和头发,还有俊俏的容颜。果真是大师!”

  大师挠了挠头,慧眼扫过众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找到了被奉为首领的男人,走过去,悠悠道:“你是人族的帝王?”

  圣上道:“正是朕。”

  术士上下打量,这人,吃过他的丹药。有缘,有缘。

  不知那求药之人与他是什么关系,本是承诺将心脏带回来,却迟迟不见人,莫不是早已死了?

  圣上并不知晓这不修边幅的术士心里头在想什么,恭恭敬敬道:“道长,此地潮湿嘈杂,不如我等换个地方详谈。”

  术士道:“无事,此地也好谈,泥乃大地之精华,雨乃上天之恩泽,此地甚好,比起富丽堂皇的宫殿,我更喜欢这里。”

  圣上道:“既如此,朕便直说了。朕需你帮忙的,乃是人族两军大战,对手是朕的嫡亲弟弟镇南侯。他手中定也掌着颇有能力的术士,此一战,道长若道法不够,便不见得能讨得便宜。道长,可知这其中凶险?”

  术士笑笑,心道贫道救回了你的命,怎能又将你送回阎王殿,这不是自砸招牌么。“我若不知其中凶险,怎会接这召唤,既然接了,便有十足把握。圣上且安心,众将也安心,你们会赢得很容易。”

  大战持续了不到一月,果如术士所言,赢得极为容易。镇南侯做了一月皇帝,死在了白虎椅上,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御林军按照计划攻破南城士兵的防守,夺回白城时,镇南侯这座大山便突然倒了。

  大军来到白虎神殿,镇南侯的尸体歪歪斜斜地伏在白虎椅之下,圣椅之上,坐着另一个人。

  这人面色惨白,身形枯瘦,青色的衣衫松松垮垮地裹在身上。便是圣上宠爱的修竹公子无疑了。

  一月未见,昔日俊俏的一国之后,竟变成了行将就木的模样。众人不知如何是好,将其围住,待圣上定夺。

  天子握着剑踏进殿来,他看见了座上的人,心中交汇着无数难以言说的情感,或是喜,或是惊,或是恨,或是怨。他有太多为什么想问,为什么平白无故离朕而去,为什么要倒戈投奔镇南侯,为什么镇南侯死了,你却安然无恙?

  你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你坐在那里作什么?”纵然有千言万语,开口时,却只剩一声冷冰冰的责备了。

  “说清缘由,朕可饶你不死。”剑戟直指,众将面前,他不可徇私。

  自打他们入城,百姓便言:“江山易主,成王败寇皆无关紧要,可不能苦了我们老百姓啊。听说云皇帝荒淫,他那弟弟颇有贤德,却不想占了王位后,赋税又涨了一层,且家家户户抓壮丁充军,这,这可叫人怎么过?”

  “听说是听信了枕边人的邪魅术,那枕边人原是侍奉云皇帝的,还封了后位,果真是美人祸水。如今云皇帝归来,重掌皇位,可不要再受那妖邪之人蒙骗了,百姓们可受不了这等苦啊。”

  百姓认为他祸国殃民,众将士亦不待见他,圣上纵使有千万颗心想护他保他,却没有一条理由可洗清他的罪责。

  他唯有拔剑相向,“你欺我瞒我,当真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