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竹不明所以,包藏祸心之人害他入狱,如今沉冤不得雪,皇后又两副面孔古里古怪,这深宫之中的人啊,比市井刁民都叫人厌弃。

  修竹也不扶她起来,斜眼睨着,寡淡问:“娘娘身体娇贵,这双膝盖只可跪圣上,可不能跪我这等妖人。”

  皇后道:“此时本宫已差人递信与陛下,本宫死后,这皇后的位置便由你来坐。”

  修竹一惊,忽地冷笑:“荒唐,我堂堂男儿,怎能坐于后宫,你当我是什么人。”

  皇后不解:“你醉心于圣上,又不谋一官半职,不就是图这些?难不成还有其他缘由?”

  修竹不说话了,他当初来此地,只是按着刘公公的吩咐做事,自己到底要什么,却从未思量过。

  皇后见他不言语,便认为被自己言中了,方才修竹反驳不过是婉拒之词。

  她道:“本宫知晓,诚儿之死与你无关。他长于深宫,这里人心难测,他小小年纪便是日后皇位的继承人,视他为眼中钉者,委实太多。他落得那般惨,皆是本宫的错……是本宫的错……”

  修竹听罢,不由震了震,气道:“你、你知道不是我所为,那你还冤枉我,害得我身陷囹圄。如今又这般来乞求我,真是好气又好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皇后垂目,面色颇为憔悴,缓缓吐字:“本宫在这诡诈苦闷之地生活了三十余年,见惯了多变的人心,亦见惯了残忍的权谋,厌了,乏了,倦了。唯一活着的希望便是我的诚儿,然诚儿先我一步去了极乐之地,本宫已无甚眷恋,却万万不能放过那个残害我孩子的人。本宫要他死,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那你便去查啊,去杀了他,剐了他,拖我下水是为何?如今到我面前唠叨这些又是为何?”修竹怒斥她。

  皇后捏着拳头,肩头发颤,“本宫无权啊,除了在御花园里摘朵花,扑扇几只蝴蝶,本宫什么纟工曰生小丿⺧儿阝人都做不了啊。本宫连自己的生死都拿捏不住,如何替我儿报仇,本宫恨啊!”

  修竹静静瞧她,“这与我又有何干?”

  皇后的眼瞳里泛着破釜沉舟的幽光,“杀了本宫,取而代之,找出真凶来,完成本宫的心愿。”

  “这仇你自己不能报,非要将我拖下水,走上这绝路。你……你当真是疯了。”

  这哪是帮忙,分明是陷他于不义,叫他背上了真正的沉冤。

  “我不答应,你这疯女人,赶紧走!”

  他呼叫着守卫,哪里有人应答他。偌大的牢狱似乎只有他们两人。

  皇后不知从何处拔出一柄匕首来,锋利的刃反射着曳曳暗橙色的烛光。匕首岑亮如新,好像从未使用过,眼下它被握在这个看似孱弱的女人手里,或许下一瞬,它便要沾上第一抹鲜血,不再是囿于匣中的饰物,而是一柄真正的凶器了。

  修竹几乎是立即飞扑过去,想要夺去那把刺眼的匕首。然一心求死之人,哪里会给旁人这样的机会。

  冰冷的器具没入胸膛,这个高高在上、除了生子从未承受过半丝伤痛的女人,就这么毫不怜惜地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修竹看着她那双未阖上的双眼,仿若霎那间浑身覆满了需替她复仇的枷锁。这个女人似乎以死为代价施了什么诡术,叫修竹惶恐万分。

  他面如死灰,想到若是真正的修竹,会怎么做?会以仙法逃离这里,还是留下来等待冤屈昭雪?

  他甚至有点羡慕那远走天涯的修竹,外头海阔天空,哪里要承受这样烦乱的纠葛。

  他好想走,却哪里也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