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自己多活了不知多少岁月,自称晚辈并不为过。然这谦称在面前之人看来,却如诅咒之词,多说一句都会让他奔溃疯癫。

  宵随意不由心忖,这人生前定是对自己容貌极为在意,死后更是期愿青春永驻,唤其老人家确实不妥。

  忙道:“您不老,也极是好看。”那人才稍稍沉下情绪。

  静了须臾,那人从玉床上踏步下来,周遭的一切都没正眼瞧上一瞧,那双清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宵随意。看一眼,停下思索片刻,又继续之前的动作,周而复始,直至行至宵随意跟前,眼泪突然簌簌流下。

  “您……您这是怎么了?”惊得宵随意不知所措。

  那人忽地怀抱住他的腰背,脸颊紧贴着他的胸脯,涕泪交替,“你总算来看我了,你总算来了。”

  宵随意虽仍是十来岁的年纪,但这几年窜得甚快,已是成年男子的身长。再加上东奔西跑地,不缺历练,模样更是比同龄人成熟不少。这石室中人与他站在一起,倒显得他老成了些。

  他想挣脱开来,那人却箍得更紧,“您先放开,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您认错人了吧。”

  “我怎会认错人,你的容貌,便是化作灰,我也认得。”

  “……”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一个死活不放手,一个怎么也甩脱不得。话语之间更是颠三倒四,不知所云。无法,宵随意只得暂且顺从了他,吐了口气,抹了一把热汗,歇了歇。

  这人浑身冰凉,没有一丝温热,宵随意觉察得出,此人虽可说话行动,然若出了这皇陵,怕是便要烟消云散了。

  “你放开我,我哪也不去,我们好好说话,如何?”

  “不,我不放。我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见到你,怎是说放手便能放手的。你若使诈逃走了,我到哪里去寻你?”

  “我说了,我哪都不去,绝不诓骗你。”

  “我不信,我不信……”

  又是磨了好一阵嘴皮子,就差对天发誓了,幸好,说通了,说服了。宵随意长长吁了口气。

  那人坐在玉床边沿,紧紧挨着黑衣少年。眼神中的眷恋与思慕,热烈得像扑面而来的海浪。

  宵随意被盯得委实不自在,咳了几声,措辞道:“不知……我该怎么称呼您?”

  那人眼中一急,情绪又被勾了起来,“你忘了我了?”忽又暗淡下去,“也对也对,你轮回转世,哪里还晓得我的名字。”

  宵随意搔搔脸颊,这说的是哪一出,这人到底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人?

  他道:“你一直唤我修竹,修竹……算是我的名字吧。”他垂下眼帘,说得不太肯定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难得有人会这般没底气地介绍自己名字,宵随意想起此人生前活在他人影子里,修竹……应是那修士的名字,遂问:“你自己的名字呢?修竹应是这副皮囊的名字,却不是你的名字。”

  “修竹”的眼神清亮了许多,他仍旧直盯着宵随意,却带着某种意外与欣喜。

  “你……你问我本名?你真的想知道?我没听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