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权贞拉起宵随意便走,不想与眼前的独眼龙多费口舌。

  费净拦住他二人去路,“柳仙君,我这可是陌城上等的好酒,你确定不尝尝?”

  他拔出壶塞,里头琼浆浓香从狭小的壶口飘散而出,蜿蜒流过柳权贞的鼻尖。后者下意识地嗅了嗅,脚步欲走还停。

  宵随意哪能看不出师尊心思,这扑鼻陈香连他都觉得醇厚诱人,何况师尊这嗜酒如命的性子,定是在内心做着甚为复杂的斗争。

  “师尊,是好酒,不如我们接受了费宫主的好意?”

  柳权贞给他使了个眼色,意为:他若是使诈该当如何?

  宵随意弯了弯嘴角,示意无碍。

  屋檐下便是陆展宸与秦姨,他费净胆子再大,也不敢当众做些什么。倘若受邀去了对方宅邸,倒是要三思。

  柳权贞向来不会听宵随意的意见,眼下不知怎么了,徒儿含笑应允,他竟放宽心了。

  似乎有点头足倒置。

  “那好吧,本仙君就赏个脸,你可不要耍诈。”

  费净笑逐颜开,“柳仙君莫要不信任在下,在下同自己兄长还是有本质区别的。柳仙君若不信,我将这几壶酒依次饮之,若有毒,我必天打雷劈,当场暴毙。”

  柳权贞当真是嫌恶死那厮的嘴了,他若依次饮之,叫自己如何下口?

  “罢了罢了,信你便是。”

  三人在瓦砾上的声响到底是让屋下人发觉了,被陆展宸好说好话请进院子,提供了一方宽敞天地给他们饮酌。

  陆展宸的儿子大约与宵随意差不多年纪,见着同龄人,竟熟络聊开了,倒是一点不拘谨。

  小少年平日里没少看野史秘传,门派间的恩怨情仇张口便来,绘声绘色地讲述着,活像个说书先生,为他三人无趣的自斟自酌增添了几分趣味。

  费净对这些老掉牙的故事没甚兴趣,瞧着桌上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宵随意,忽道:“柳仙君,你待这徒儿可真特别,竟容他同你一起喝酒,叫我好生艳羡。”

  宵随意顿了顿,未发话,柳权贞接道:“你不也跟我一起喝酒么,有甚区别?”

  “区别甚大。倘若是在下的弟子,在这般场合,只得在一旁立着,斟酒伺候,哪有同桌而坐的道理。”

  柳权贞瞥他一眼,“那是你们姓费的规矩多,入我柳权贞门下,从不需如此。你若艳羡,不如给我磕几个头,拜我为师。”

  费净呵呵一笑,“柳仙君可真会开玩笑。在下艳羡的可不是你们师徒间的无羁礼数。”

  他点到即止,遂又徐徐饮酒,脸孔上虽只剩一颗眼珠子,倒是格外灵活,滴溜转着,一丝不苟地观察着二人眼角眉梢的神情。

  宵随意心道,这独眼龙似乎话里有话,然他与师尊从来规规矩矩,不知他到底看出了什么名堂。

  不做理会,转移话题道:“师尊可还记得,白日在竹林里,伐了多少支竹子?”

  柳权贞哪能不知费净这人精在琢磨什么,偏生他也不想理会,遂接了徒儿的话题,“为师未细数,追魂应知晓,让它来答吧。”

  追魂在石板地上划下数笔:一千八百二十。

  “那师尊可知我伐了多少?”

  柳权贞瞧他面露自信之色,心道不应该啊,莫不是追魂放水了?

  眼看着山海在追魂刻下的那行字下划下了相同的笔画,却在“十”之后又划了一个“八”。

  “师尊,神器从不骗人,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宵随意兴奋得连酒都洒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