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见的人们》录制多年, 在观众这儿的口碑一向不错,主要原因就是节目导演很有原则,绝不做为了搏噱头的“魔鬼剪辑”, 不会刻意制造矛盾和和解,没有剧本, 一切按受邀嘉宾们的自然发展来录制。

  也因此,并非每一期的嘉宾们之间都是和解的结局,更甚至可以说其中的多数嘉宾组都叫观众们从旁观者的角度, 真正懂得了那种不可调和的道不同和因果弄人的遗憾。

  所以以前就常有嘉宾和观众玩笑, 说《许见》不是一场聚面,更是一场告别,和过去的某些人的告别、和过去的自己的告别——而也是这一句话打动了宋与, 让他同意参加这档节目。

  这期如旧,没有任何剧本。

  录制当天早上宋与才接到节目组的专人通知——酒店楼下已经安排好房车, 等四位嘉宾在车上碰面后,就启程去往这趟旅行的起点。

  时隔五年多的重逢见面来得这么突然,宋与都没反应过来。而节目组看起来也没打算给他多少准备时间, 宋与只能换上衣服, 仓促下楼。

  他进到宽敞的房车里时,四个半环形的嘉宾位上,中间位置已经坐上两人了。

  摄像头的包围下,交谈的两人看起来很如常,左边那个懒洋洋的, 宋与进来时他还靠在椅背上半垂着眼打哈欠,不用说自然是黎也。而紧挨着黎也右手的中间位,坐着个戴眼镜面容衣着都很斯文的年轻男人——队里的贝斯手,叶城清。

  “叶哥。”宋与声音低低的, 头也压下去一点。

  “小与来了啊。”男人回头,镜片后眼睛弯下来,声音也和外表一样温和。以前圈里评价这位享誉一时的贝斯手,最喜欢说的话就是“这是一个看外表绝对猜不到职业的男人”。

  这声招呼太熟悉,也太陌生了。明明中间已经隔了那么多年、那么多事,明明什么都不一样了,可那声乍一入耳,又叫人恍如初见,好像他们还是那些少年,此时还是身在某个日常清早的Truth团的练习房里,或是每一次通告的出发前。

  可宋与又是最清楚的那个人:就算再像也是错觉,他们谁也回不去了。是他的错。

  宋与垂在身侧的左手虚攥起来。

  叶城清露出微怔的神色,正要说什么,旁边响起个懒散不正经的声调来:“怎么回事,就看见你叶哥了,没看见你也哥啊?”

  “——”

  宋与差点憋出来的眼泪和情绪一瞬间原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于心梗但又十分爆炸的情绪。

  用尽了除了他俩以外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宋与瞥了那人一眼。

  黎也靠在座位里,明明居下,明明神态倦懒,却莫名就叫人觉得他气焰嚣张得很——简称欠扁。

  宋与和他对视连两秒都没坚持上,就狼狈又恼羞成怒地转开视线,匆匆挤出一句:“你好。”

  “什么玩意,”黎也气乐了,“他是‘叶哥’,我是‘你好’?”

  宋与没看他,但好像很轻地哼了声:“不然,您?”

  从看见宋与进来,黎也的笑意就没离开眼角过:“行,我不和小狼崽计较,”他拍拍自己左手边的空位,“过来吧,节目组说了,你坐这儿。”

  “……”

  本来在前面默默充当背景板的节目组工作人员听见这句实在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不就近接触,谁能想到圈里站最高的那位顶流能有这么“无耻”的一面?

  可惜宋与太了解他,所以甚至都没去看:“你少骗我。”说完他就坐到了叶城清右手边。

  坐下以后他才想起什么,刚被黎也激起的气焰压下去些,他低声问叶城清:“叶哥,我可以坐这儿吗?”

  “当然,”叶城清笑道,“只要黎也同意,我没意见。”

  宋与被这话在心里惊了一下,抬头和叶城清对视几秒,他才确定自己可能只是虚惊一场——叶城清并没有知道他和黎也的真正关系。

  宋与松了口气,视线也落回去,声音冷淡:“要他同意什么。”

  叶城清:“毕竟是队长。”

  宋与没说话。

  黎也在旁边叹了一声:“他什么时候听过我这个队长的话?”

  宋与又低哼了声。

  ……什么队长,为老不尊。

  黎也挑眉,扶着座椅往前探身,视线跳过中间隔着的叶城清,落到宋与身上。他微眯起眼:“你刚刚是不是哼我了?”

  宋与木着脸:“你听错了。”

  黎也:“我还没老到那个程度。”

  宋与:“不好说。”

  两人一唱一和半天,中间叶城清忍俊不禁:“你们两个,怎么还跟以前一样?”

  宋与闻言一顿,主动收住“战意”。

  黎也见宋与偃旗息鼓,就也靠回来了:“一样么。”

  “当初我就说该给你们录下来,刻成盘卖,说不定比我们出的专辑还畅销。”叶城清打趣时也挂着笑。

  这次没给两人回应的机会,车门再次拉开。剔着圆寸头冷着脸的青年弯腰进车来。

  目光一对上,宋与身影僵了下。

  知道Truth天团的人就都知道,队里的鼓手贺堇是个暴脾气,恩怨爱憎分明得很,最不会的事情就是虚与委蛇。事实也如此,宋与记得清楚,五年里他和贺堇唯一一次交谈是在曜蓝的一场资方酒会上。

  那时候狭路相逢,贺堇喝得半醉,恼恨至极地瞪着他——宋与一度以为他会挥拳上来,也想好了那是自己应得的,绝不会躲——但他最后只等到对方一句冷冰冰的嘲讽:“好久不见,宋影帝。”

  对,贺堇该恨他。

  他害得这个曾经亲如手足的团队四散分离,他还放弃了他们说好的要一起实现的音乐梦,头也不回地踏上了演员的路。

  贺堇怎么可能不恨他呢。

  宋与把视线压得很低,他知道贺堇不会在意有没有摄像头的问题,也可能摄像头的存在会让贺堇更摁不住对他的火气。

  然后他听见静默之后,那人拖沓着脚步进来,闷声:“也哥,叶哥。”

  “嗯。”

  “我坐这儿?”

  “只剩这个位置了,没办法,谁让你又起晚了的?”叶城清声音温和带笑。

  贺堇没说话,坐下了。

  车里再次沉寂。

  在宋与等得空茫,开始不解贺堇为什么不对他发火的时候,他听见离着自己最远的那个位置上,青年冷绷着又有点不自在的语气——

  “那个谁,”贺堇对车里说话,头却扭向窗外了,“你胳膊…治好了没。”

  宋与怔住,抬眼。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可以说了:队里只有大可爱小可爱和老不羞,没有坏人。

  以这个综艺为正文部分最后一个事件的原因也可以说了:宋与有心结,也哥想帮他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