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的小巷内。

  伊莉加尔背靠着墙壁,嘴巴被眼前高大的男人紧紧捂住。

  他碧绿的眼瞳朝外面环视一圈,确定没有愚人众的爪牙存在后才放下手,转而皱眉看向伊莉加尔,不等她开口就是一顿训斥。

  “你这些天去哪了,我不是让你在旅馆等我吗?怎么跑到至冬了?”

  他眉眼冷峻,面部线条干净利落,一双绿松石似的眼睛,犹如深不见底的潭水,透着股冷淡傲慢。

  伊莉加尔:???

  帅哥你谁?

  她一脸警惕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微不可察的后退一步,但是背部贴上了坚硬的墙壁。

  伊莉加尔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她谨慎的开口:“你是谁?”

  面前少女随时准备战斗的警惕姿态和陌生的神情让艾尔海森有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他紧紧盯着少女的神情,说道:“我是艾尔海森,你不记得我了吗?”

  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她抬头又看了一眼艾尔海森的脸,眼前男子容貌英俊,气质出众,自己如果见过肯定会有印象,她抿紧嘴唇摇摇头。

  “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伊莉加尔说道,她想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说不定达达利亚刚才出来是要回家,万一被他发现自己偷溜出来那就糟糕了。

  少女脸上全然陌生的神情做不了假,艾尔海森心一沉。

  脑中不由得涌上了一丝不妙的猜测。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他又问了一遍,似乎想要确认什么。

  伊莉加尔不耐烦的摇摇头,急切的想要转身离开,手臂却被人紧紧的抓住。

  “跟我回须弥。”身后的男人面色阴沉如水。

  等回到教令院用智脑探查一下她的记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一切就真相大白。

  伊莉加尔只觉得莫名其妙,突然被陌生的男人从人群中连拉带拽的扯出来,她没生气已经算很耐心的,结果这个人还不让他走,还去什么须弥。

  真是奇怪。

  莫非是专门靠美色拐卖少女的人贩子。

  伊莉加尔看向他的眼神瞬间警惕起来,她沉下脸,冰冷带着威胁的话吐出口:“放开我,不然有你好看。”

  这招还是她和达达利亚学的,达达利亚生气的时候每次都是这副姿态,格外唬人。

  然而眼前的艾尔海森丝毫没有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他深吸一口气,好像在平息内心的愤怒。

  再次睁眼时,他又是那个永远理智的须弥书记官艾尔海森。

  “你叫伊莉加尔,十六岁考上须弥教令院知论派,是我的同门师妹,两个月前,你到稻妻渊下宫实地考察,却莫名失踪,我顺着线索找到至冬。”艾尔海森冷静的将一切道来。

  伊莉加尔心一惊,这个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须弥教令院,她略有耳闻,自己十多岁的时候确实有想过去那里留学的想法,但是和达达利亚在一起后,她被愚人众看中,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一名随行翻译官。

  这个人口中说的除了她的名字,没有一项是对的,莫非是达达利亚在国内的敌人派来的探子。

  她的手悄悄朝腰间的神之眼摸过去。

  “如果你还不信,我这里有证据。”艾尔海森没有想靠空口无凭就说服一个完全失忆的人,他从怀中掏出来几张照片。

  这几张照片还是他们完成上一个重大研究项目时,伊莉加尔为了庆祝特意拿留影机拍下做纪念,即使艾尔海森不爱拍照,却也抵不过小师妹的死缠难打。

  伊莉加尔半信半疑接过照片接过,上面是一个穿着绿色长袍的金发少女正灿烂的笑着,一手比着“耶”,一手挽着旁边青年的胳膊,青年一脸冷峻,没什么表情,但仍然看得出他的不情不愿。

  她愣住了,眼睛紧紧的盯着照片上的金发少女,这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连耳朵上红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难道是她的孪生姐妹,随即伊莉加尔就把脑子里的想法丢掉了,她确信自己的父母只有她一个孩子。

  “如果你还不信,我这里还有你的入学证明。”艾尔海森抬手摸上自己耳朵上的虚空终端。

  虚空终端虽然在其他国家没有办法连接虚空塔获得知识,但是里面存储的资料却可以拿出来。

  面前出现一个绿色的投影,这是须弥教令院的入学证明,每个须弥的学者身上都有一份。

  投影上清清楚楚的记载着伊莉加尔十六岁入学穿着绿色学者服拍的照片,下面还详细的写着她的姓名、年龄、出生地、学院所属等等消息,旁边盖着教令院大贤者亲自盖的章。

  这下,伊莉加尔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脑子里有些乱,但是嘴上还说着:“这什么虚空终端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谁知道它是不是你假造出来的。”

  艾尔海森冷静的看着她:“那你想要我怎么证明?”

  伊莉加尔说不出来,她还看着照片上的金发少女,脑子里有些模糊的影像闪过。

  她走在一条绿茵小道上,怀里抱着厚厚的书,正抬手和周围的人打招呼。

  来不及深思,一股疼痛又蔓延开来,仿佛再阻止她的回忆。

  伊莉加尔脸色煞白的捂住脑袋,艾尔海森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大步迈向前扶起她,精纯的草元素力顺着她的心脉探过去,却遇到一股冰冷黑暗的力量阻拦。

  两股力量碰撞,伊莉加尔的头更疼了,她忍不住发出一抽气,生理性的眼泪从眼角沁出来。

  艾尔海森见状不敢在往里输送力量,伊莉加尔靠着他的手臂缓了一会,冷汗顺着额头流到眼睛里,她眨眨眼睛,视线有些模糊晕眩,耳朵却清晰的听到身旁男人低沉凝重的声音。

  “你的记忆被人做了手脚,而且不止一次。”

  伊莉加尔手一顿,她似乎意识到了某种不对劲,但却不愿去相信。

  “已经很晚了,我该回家了。”她捂着脑袋直起身来,想要匆匆离开。

  “你还是不愿相信吗?”艾尔海森这次并没有阻止她,他望着眼前少女娇小的背影。

  “抱歉,这件事太突然了,我......我有些混乱,给我点时间。”伊莉加尔苦笑着。

  一个陌生的人出现在眼前,突然拿出一系列证据说你前十八年的记忆是虚假的,你也会难以接受,甚至感到一丝恐慌和害怕。

  伊莉加尔不是神明,她只是一个拥有神之眼的普通人类,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超过她的认知范围内了。

  她想要匆匆离开这个地方,躲回自认为安全的家中。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你想好后,去城内的餐馆找我,我每天中午都会在那里等你。”

  艾尔海森见到少女的身影一顿,她沉默的点点头离开了。

  他目送着少女离开,转头看向插着至冬旗帜的愚人众总部,眼神晦暗冰冷。

  伊莉加尔柔软的沙发上,双眼无神的盯着桌子上凋落的玫瑰花瓣,手中捧着一杯温热的牛奶,热热的玻璃杯壁让她冰冷的手逐渐暖和起来。

  她匆匆回来后发现达达利亚还没有到家,又脱下假发和衣服,泡了一个暖暖的热水澡,但这丝毫没有让她好受起来,她感觉自己浑身冷得僵硬,几乎想要发抖。

  门口传来的开门声让她混乱的思绪陡然惊醒。

  “我回来了。”达达利亚照常打开门,他面带微笑的脱下大衣,却发现往常喜欢呆在屋里的伊莉加尔正一脸苍白的坐在大厅中。

  她看到他回来,有些慌张的扯了个笑容:“啊,今天怎么这么早啊?”

  达达利亚手一顿,伊莉加尔有些不对劲,随即面色如常的开口:“愚人众的事情大多数都解决了,过几天我就能带你出去玩了。”

  “这样啊。”伊莉加尔扯扯嘴角,装作一幅高兴的样子,她走上前想要接过达达利亚手中的大衣,却被对方避开了。

  “你穿的单薄,进屋里去,不要站在门口。”他将衣服挂起来,关上门,确保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已经散过后,才走进去。

  今天他又出任务了,去了野外处决了一些敌人,即使小心避免,靴子上还是被溅上了血滴,只能在愚人众内换了一套衣服,可那股血腥味总是若隐若现。

  他有些苦恼的想,下次解决敌人的时候,剑还是要快点,这样他们的血就不会沾到身上来了。

  要是让伊莉加尔闻到就不好了。

  他修长的腿朝沙发迈去,高大的身影覆盖住了少女娇小的身体。

  达达利亚满足的抱着伊莉加尔,她应该是才洗完澡,浑身充满了玫瑰荔枝的沐浴露香味,整个人又软又香。

  突然,他嘴角的弧度慢慢落下去,方才还温柔的眼神阴沉起来,带着股风雨骤来的意味。

  他闻到了一丝混杂的不属于伊莉加尔的陌生气味,即使掩盖在清甜的玫瑰味下,他仍然能闻到这讨厌的仿佛宿敌般令人恶心的气味。

  仿佛陌生的野兽在挑衅他的领地。

  再抬头时,达达利亚又恢复了一贯清朗的笑容,他装作不经意问道:“你今天干什么了?一个人在家很无聊吧?”

  伊莉加尔有些紧张的盯着地板:“我就和以前一样看了一天书,没什么好玩的。”随即为了掩饰慌张,她又埋在他怀里撒娇,因此错过了达达利亚阴沉的眼底。

  “哎呀,在家里真的很无聊,我好想你。”

  达达利亚看向桌子上的书,书页下面的页码还停留在前天的数字,丝毫没有被人翻过。

  小骗子。

  他的笑容更深了,带着一股邻家少年清爽阳光的感觉,眼底却晦暗冰冷。

  “就这么不想呆在家里吗??”他的嗓音沉沉的,带着一丝散漫的笑意,仿佛意有所指。

  伊莉加尔莫名有些心慌,她抬头看了一眼达达利亚的神色,发现他嘴角噙着笑,一幅心情很好的样子,疑心是自己多虑了。

  “是啊,我只想和你呆在一起。”她甜甜蜜蜜的开口,心里却忍不住想起巷子里艾尔海森和她说的话。

  如果真是他说的那个样子,自己的记忆会是被谁修改呢?她突然想起两个月前的一场晕倒,醒来后见到的就只有达达利亚,她从来没有和周围的士兵交谈过,都被他不动声色的阻拦了。

  伊莉加尔心中升起了一个不愿意相信的猜测,这个猜测让她的身体从头到脚都冷下来。

  达达利亚静静的看着眼前说着甜言蜜语的少女,他已经上过很多次当了,这一次不会在相信她了。

  无论恨也好,爱也罢,他们的命运早就在那个冬夜被连在一起了,生生世世注定纠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