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当初何必瞒着她,何红药冷冷地想,不就是怕朱七七多嘴将此事透露,被金无望给知晓了么?金无望毕竟是色使,若得知有人要对付快活王,以他的性子,一定对要不要去禀报矛盾不已,报告给快活王,就是对朋友不义,不说,又是对快活王不忠。为了不让金无望处于两难的境地,沈浪才决定不告诉朱七七。

  可是,他就不相信朱七七能保守秘密么?

  而这时,朱七七听明白了前因后果,她觉得很难过,自己像小丑一样被他们耍着玩,她语声渐渐嘶哑,眼圈更红,反手揉了揉眼睛,道:“你们这些聪明人,以为这样做法,根本没有什么关系,最多不过只是让我闹闹笑话而已,反正我也不会受到伤害,事过境迁,大家哈哈一笑也就罢了,由此更可显出你们是多么聪明。”

  她咬牙强忍着目中的泪珠,道:“但你们这些聪明人难道从未想到,如此做法,是多么伤我的心?你……你们凭什么要伤我的心?”

  她脚步渐渐后退,嘶声接道:“现在,我就要走出去,永不回来,你们若是有一个人追出来拦我,我便立刻死在他面前。”

  话犹未了,转身狂奔而出,再也不回头瞧一眼。

  熊猫儿大惊之下,喝道:“朱姑娘,留步。”

  他纵身要追出去,沈浪却将他一把拉住。但他拉住了熊猫儿,却没有拉住另一个人,一道白色的身影跟随着朱七七,跃出小楼,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沈浪一愣,随即将目光转向王怜花,道:“何姑娘去追七七了?”

  此刻,王怜花也很意外,他没料到何红药会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跑去追朱七七,但他也知道何红药离开不了太远,便朝沈浪微微笑道:“放心,她很快会回来。”

  沈浪看了王怜花片刻,慢慢道:“王兄不担心?”

  王怜花道:“沈兄可是担心朱姑娘?”他了然一笑,道:“若是担心,沈兄不妨追过去看看?”

  沈浪却道:“不,她走不远的。”

  熊猫儿道:“走不远?为什么?”

  沈浪道:“只因她心中还有些疑问,不问个清楚,她连睡觉都睡不着的,她方才激动之下,虽忘记问了,但只要一想起,便少不得要回来问个清楚。”

  26第二十六章

  门外夜色更深,雪又落了下来。

  朱七七放足狂奔,也不知奔了多久,只见前面高墙阻路,原来她不知不觉,竟一口气奔到城脚。

  城门未开。

  朱七七脚步一顿,身子再也支持不住,斜斜跌倒,她索性不再站起,伏在城脚下放声大哭出来,似乎要将心中的悲哀与委屈借此全部发泄出来。

  在家里,她受尽了人们的尊重与宠爱,她只觉人间充满温暖。然而到了外面,她才发觉,这世界竟是如此冷酷,她只觉世上再没有人对她关心,对她爱护。

  在受过这许多打击﹑折磨﹑委屈之后,她迫切地想回家去。

  但这寒风﹑冷雪,使得她的心,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突然想起了一些她方才未曾想起的事。

  那王老夫人与沈浪一夕长谈后,到哪里去了?……

  铁化鹤虽在那小楼中,但展英松,方千里等人呢?……

  还有,那王老夫人既曾去过古墓,火孩儿的失踪,便不知是否也与她有关?

  这些都是她急欲知道的问题,尤其是最后一个问题,火孩儿的安危下落,她时时刻刻都挂记在心里。

  正当她忍不住霍然长身而起,想要奔回去之时,她眼前却出现了沈浪那微带讥嘲与讪笑的目光。她耳畔似也己听得沈浪的语声,正带笑向她说道,“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朱七七此时已将沈浪恨到极点,她狠狠跺着脚,恨声道:“我偏不让你料中,我偏不回去……

  但寒夜深深。漫天风雪,她能去向哪里?

  朱七七忍不住又扑倒在地,放声痛哭起来。

  突然间,一只冰冷的手掌,搭上了朱七七的肩头。

  朱七七大惊转身,脱口道:“谁?”

  夜色中,风雪中,幽灵般卓立着一条人影,长发披散,面容冰冷,唯有衣袂袍袖,在风中不住猎猎飘舞。

  朱七七失声道:“金无望,原来是你。”

  *

  当何红药赶到洛阳城门之时,正看见朱七七扑到金无望身上,用两条手臂抱住了金无望铁石般的肩头,嘶声道:“人们虽不了解我,却更不了解你。”

  金无望呆呆地站在那里,僵得像一块木头,只觉朱七七冰凉的泪珠,已自他敞开的衣襟里,流到他脖子上,朱七七温柔的呼吸,也渗入他衣襟。过了片刻,他方自叹息一声,道:“我生来本不愿被人了解,无人了解于我,我最高兴,但最后……唉,年轻的女孩子,是最渴望别人了解的。”说话间,他的余光瞥见风雪中正朝这边走来的白衣女子,金无望调转视线,目光在触及女子的面容之时微微一滞,随即他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本来还有些担心你,现在看来你还不错,”何红药看了看朱七七,随即对金无望道,“我是何红药。”

  金无望从未在江湖上听说过这号名头,他死一般木立着,看着除了风雪便空无一物的前方,神情绝无变化。

  听见何红药的声音,却轻轻“呀”了一声,松开双手,离开金无望的怀里,有些赧然地抬头道:“我……我……”她的脸微微泛红,抬头正想朝何红药解释一番,但抬头一见何红药的脸,却惊了一惊,犹豫片刻,才小声道:“何姑娘,你的……你的面纱……”

  何红药一愣,摸了摸已无遮盖的脸,淡淡道:“大概是刚才跑得太急,被风给吹走了。”

  朱七七道:“哦,谢……谢谢你……”她不好意思道:“谢谢你来找我。”

  何红药问:“你要回去吗?”

  朱七七一怔,随即拼命摇头,坚定道:“死都不回去!”她绝对不要回去被沈浪嘲笑!

  何红药微微笑了笑,解下身上的狐裘披风,递给朱七七道:“晚上风雪大,带着它走。”

  朱七七愣愣地接过还带着她身体余温的披风,泪水又涌了上来,她一边抹泪,一边抽抽嗒嗒道:“你……你真好!可是……可是你自己……”

  给了她披风,何红药全身便仅着一件单衣,站在凌冽的寒风中,单薄的身体似乎下一秒就要被风给吹走。

  一直站在一旁不说话的金无望突然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递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