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和这个女人没了关系,管她如何。

  衣袖盖住了王怜花的手,他按着那粒红珠,反复摩挲,目光冷锐,但被他拥在怀中的染香却乖乖低着头窝在他怀中,毫无所觉。

  “王怜花,你怎么不说话了,”何红药见车内迟迟没传来声音,不由奇怪道,“你该不是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吧?我可告诉你,本姑娘不是鬼魂,那些茅山道士的鬼把戏对我没用!”

  还真被她说中了一半。

  王怜花微微一笑,心道:“我不想理你,不想跟你说话,不行吗?”

  除去珠子一事,不急于一时,万万不能惊动她,也罢,现在暂且先忍忍她,从长计议。

  何红药哼了一声,嘀咕道:“我才不信你,肯定又在想什么阴谋。”话虽这样说,但她却也不再和王怜花说话了。毕竟她最讨厌的那一幕没有发生,至于王怜花现在是枕在那个女人腿上还是靠在她胸前,她就不管了。

  不和他说话,那何红药只能发呆。她看着连成一线的雨如银丝一般密密洒下,低头摸了摸车厢的顶部,心中越发忧虑——

  在飘上马车的那一刻,她已经发现,她居然能感觉到车顶的存在。如今她彻底证实,自己的确已经可以触摸到实际存在的物体了。

  刚从高家古墓中醒来的时候,她只能飘荡在空中,五感虽在,但除了空气,她什么也摸不到,但如今她已经可以实实在在地坐在这辆马车的顶部。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拥有肉身的那一天已经不远?

  多么好的一件事,到时候说不定可以远离王怜花!

  但是……她在这个世界成了真正的人,便表示她永远回不去了!这毕竟不是她的世界,身为魂魄的时候,她还可以安慰自己总有一天能够回去的,但若真有了肉身,那回去的机会将变得越发渺茫。

  想着想着,何红药渐渐有些焦虑,她将目光锁定在车顶,仿佛要透过车顶看到里面那个男人。

  为今之计,必须要王怜花出手帮忙,他愿意也得做,不愿意也得做。

  何红药做下了决定。

  马车拐了个弯,进入了王怜花的宅子,这座住宅是王氏母子在洛阳的公开住宅,自不是那个有着关押江湖中人地牢的暗门子可比,王家富甲洛阳,巨室宅院,王宅的气派自是不同凡响。

  但见松木清秀,楼台玲珑,一亭一阁,无不布置得别具匠心。但庭院寂寂,既无人声,亦无鸟语,唯有那停歇不下的雨声,点缀着这偌大园林的空寂与幽趣。

  虽然王怜花暗中的住所不知有多少,但惯常居住的地方便是这一处,因着经过他手的机密要事很多,宅子里人多必定嘴杂,所以这所王宅的仆人并不多,倒是暗卫一类的人,隐藏的数量有不少。何红药跟着他这么久,早就对这里熟悉得很,因此马车一停,她轻轻往下一跳,随即往王怜花所住的屋子飘去。

  飘了一会,她忽然又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力量在拉扯她的身体,心下咒骂一声,不甘不愿地往回飘,就见王怜花撑着伞,正向王夫人的住处走去。

  “你要去见你娘,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何红药在自己身上到处揉了揉,觉得那种拉扯的力道太猛了点,弄得她疼。

  闻言,王怜花淡淡道:“我干什么,几时到了要向你报备的程度?”

  “如果不用跟着你,我管你去死,”何红药顿了顿,又道,“王怜花,不论如何,你今天一定要找到送我回去的法子!”

  王怜花脚下一顿,回头怪异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脑子摔坏了?”早就同她说过,找不到办法送她回去。

  何红药盯着王怜花,然后竟然笑了一下,她道:“你说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我求你办件事还做不到?送我回去了,你也乐得轻松,没有人再烦你啦,岂不是皆大欢喜?”

  何必这么麻烦,除下那颗珠子对他来说更容易。王怜花虽然在心中这样谋划,却不会对她说,眼见王夫人屋子里的烛光已经可以看见,他便对何红药道:“我进去,你在外面等着。”

  “我知道,”何红药在空中转了个圈,神情显出几分得意,她讥诮道,“你擅自放走了朱七七,你娘一定是要罚你。你怕你娘怕得死,自然不想让我看见。”

  所以说这个女人真是讨嫌,赶紧让她消失才是正理。

  王怜花心中不耐,面上却不显,只笑道:“自然不是因为此事。不过我和娘要商量的事不便为外人知道。即便是你,也不行,毕竟……”他笑着的眸子微微睁得更开一些,冷然道:“谁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拥有肉身呢?”

  何红药的心猛地一跳,步下一滞,就此停在了雨中,看着王怜花进了王夫人的屋子。

  雨还在下,下得她的心发冷。她都忘了,知道王怜花那么多秘密,一旦拥有肉身,能被别人看见,未防止秘密泄露,这个男人一定会杀了她。

  到了那个时候,那颗红珠还能起到制掣他的作用吗?

  他会不会不杀她?何红药不能确定,也不敢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那颗莫名其妙的珠子上。

  大不了和他拼了,玉石俱焚!

  不……她见识过他的功夫,单论打斗,她绝不是他的对手,伤不到他,只有自己送命的份。

  那么,她该如何是好?

  脑中一团乱麻,何红药立在雨里,任凭冰冷的雨水浇灌全身,咬着牙,握紧了拳头。

  王怜花从王夫人房中出来,轻轻舒了一口气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个模样的何红药。昏暗的天色,瓢泼大雨,黑发白衣的赤足女子,面容狰狞扭曲,握着拳头,钢做的指套被捏得咔咔响,通身散发着冷冽狠绝的气度。

  但她的目光却是那样的茫然无依,带着一点无措和惶恐,仿佛找不到归家路的孩子。

  王怜花怔住了,心上仿佛有一根弦轻轻拨了一下,他一眼不错地望着雨中那个总是被他喊做鬼的女子,一时竟愣着说不出话来。

  13第十三章

  何红药感觉到王怜花的目光,抬头朝他看去,宫灯悬挂的廊檐下,橘色的灯光淡淡映照在那人俊美好看的脸上,褪去了那一贯风流而不可捉摸的笑容,他的目光直直的,整个人竟显得有些呆。

  何红药心中微微一动,有什么念头快速地从脑中滑过,待她想捉住的时候,却发现它如打火石撞击产生的的火星子一样一闪即逝,就此消失不见。

  “你跟我来。”王怜花突然低低说出这样一句话,然后转身朝与他的屋子相反的方向走去。

  何红药有些莫名,也只能跟着他往前飘着,但心中还挂记着刚刚那灵光一现的念头到底是什么,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王怜花带她到了地窖。

  说是地窖,但墙壁光滑齐整,装饰华丽,布置得不比这宅子里任何一个房间差。

  但何红药是第一次来这里。

  王怜花将地窖中放置在墙壁四周的烛台上的蜡烛全部点燃,黑乎乎的地窖变得亮堂起来。

  何红药不解:“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