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崖

  “哥舒天……”

  “哥舒天……”

  这个名字的呼喊在山谷中不断回荡,直到传至那高高的峭壁之上。

  此时,萧十一郎和连城璧已然力竭,却发现逍遥侯欲要出招的身体猛然间僵硬起来,而萧十一郎恰好一刀斩下,直劈在逍遥侯背上,与此同时,连城璧亦是当胸一剑刺出,剑斜斜插入逍遥侯的胸膛,不料逍遥侯在此刻忽然发力,将二人的兵器尽数震落,连同二人的身体也被这股力量弹出去。

  “哥舒天……”

  呼唤的声音又从崖下传来,飘飘忽忽,似真似幻。

  “啊哈哈哈哈……”逍遥侯突然将手中紧握的割鹿刀抛掷出去,眼睛在一瞬间睁得大大的,仰天大笑,脸上青筋暴起,披头散发,如同疯子一样朝崖边奔去,在萧十一郎和连城璧的注视下,他高高跃起,随即落入了深不见底的崖渊。

  萧十一郎和连城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任凭你武功再高,跳入这万丈深渊都是自寻死路。而当今武林功夫最高的逍遥侯,竟然就——这么发疯——自杀了?

  萧十一郎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拾起那柄依旧寒光毕露杀气四溢的宝刀,脸上依旧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看了一眼也站起身来的连城璧,下意识出口道:“此刀……”

  “哥舒天……”这个诡异万分的呼唤声还在山谷中回荡着,渐渐地越来越低,越来越浅。

  此刻,连城璧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把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宝刀,却在那呼喊声逐渐消失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再也不看那把割鹿刀,而是迅速抓起地上的剑和萧十一郎的腰刀,两手一刀一剑,朝坚硬的崖壁狠狠一砍,紧接着自己也纵身跃下,这个架势,竟是要施展轻功,凭借着这一刀一剑的配合,交替而下,一路飞至崖底去。

  连城璧这突如其来的疯狂举动使得萧十一郎吃了一惊,他踏到杀人崖的边缘,朝下张望,只见连城璧的身影慢慢下移,一点点消失在崖下的雾气里,稍稍犹豫,萧十一郎挥了挥手中的割鹿刀,亦将刀插入崖壁,顺着刀痕,脚踏石壁,朝着万丈深渊之底飞去。

  这头,白苏在声嘶力竭地吼了n嗓子之后,终于看到高空有坠物落下,小小地松了口气,往崖壁上靠边一站,生怕一个不慎,被高空坠物不幸砸中,那可是真心会死人的。

  “扑通”一声闷响,高空不明坠物成功着陆,骇住了那女子,她下意识伸出那只骨瘦嶙峋的手抓住白苏的手腕,冰凉僵冷的触感把专心看自由落体运动的白苏也骇了一跳。

  “你,你干嘛?”白苏正又纠结又心虚着,被她这么突然一抓,顿时吓得寒毛直竖。

  女子张了张嘴,勉强开口道:“怎么,回事?”声音嘶哑难听,如同破裂漏风的铁锅。

  白苏挠挠头,有点为难,最终还是下了决心,干脆地告诉她:“可能是逍遥侯。”

  女子睁大了眼睛,那双本就凸出的眼球更显骇人,面上的表情奇特而悲伤,她直愣愣地盯着白苏,艰难地开口道:“他……”

  “你哥哥杀人太多,又很怕鬼,我那几嗓子,怕是让他以为崖下的冤鬼找他索命来了,”白苏叹了一口气,望向不远处那团黑乎乎还在流血的东西,轻轻道,“上天欲令其灭亡,先令其疯狂,你哥哥大概是疯了之后跳崖自尽的。”

  女子看着白苏,道:“你,知道,我,是……”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哥舒冰,对不对?”白苏笑笑,“我承诺过别人一件事,所以暗暗调查过他,这些,全是我的猜测,好在,赌对了。”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倒也没什么漏子。

  女子点了点头,奋力扶着岩壁站起身来,白苏忙过去搀住她,她回头朝白苏道:“让,我去,看,看看他。”

  “好。”白苏也打算探查清楚那人到底死没死,便搀扶着哥舒冰,一步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就在此时,一阵奇异的风从崖上刮下,一个白色的人影忽然在白苏的眼角余光里晃了一下。

  “谁!”白苏的寒毛又一次竖起,大声喝道,左手指尖捏住针,右手顺势握紧了腰间佩剑。

  “我。”在瘴气弥漫的谷底,白衣人渐渐走得近了,终于让白苏看清了他的面容。

  快被吓出一身冷汗的白苏终于松了口气,唤道:“城璧。”

  不错,来人正是靠着一刀一剑得以平稳落到崖底的连城璧。

  “你怎么会在这里?”连城璧看着白苏的神情却不是很高兴,他皱着眉,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目光在白苏身旁那个鬼一样的人身上逡巡了一会,最终又落回白苏身上。

  白苏却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匆匆从包里掏出一粒辟毒丹,隔空掷给连城璧,道:“快把它吃下,这里毒气极重。”

  连城璧看了那丸子一眼,依旧紧紧皱着眉头,把那颗黑兮兮的药丸强行干咽下去。

  白苏看着他左手提着的刀剑,想了想,指着那团软趴趴躺着的东西,道:“你去看看,如果没有断气,那……”白苏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连城璧一愣:“刚才那声音真的是你?”顿了顿,他紧绷的脸上终于微微露出了一点笑意:“这个方法竟然能令逍遥侯身死,真让人意想不到。”语罢,他将左手的剑抛到右手上,握住,提剑朝逍遥侯的尸体走过去。

  看着那个矮小的身体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背上一道伤口在汩汩冒着血泡,连城璧没有翻正他的身体去探他的鼻息,而是选择了高高举起利剑,狠狠朝要害刺下去。

  “不……”哥舒冰失声道。她的声音粗噶难听,因着身体虚弱,语调细弱游丝。

  而就在连城璧的剑离逍遥侯的躯体只差那么几毫米距离之时,逍遥侯突然动了,身体一下子变得像一滩泥一样,整个人开始如一条蛇一样贴地滑行,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迅速朝白苏这边游过来,在哥舒冰的右手上滑过,吞没了那条“天池冰蚕”,在哥舒冰的惊叫声中,他猛地飞了起来,如一片云一样往远处移动。

  “我的冰蚕!”白苏尖叫道,松开哥舒冰,双手微微一晃,朝着逍遥侯离去的方向连发十四支银针,根根精准地没入逍遥侯体内,连城璧则在此时将全身内力运转到极致,把一刀一剑对着逍遥侯全部掷射出,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那个黑色的影子﹑连同那一刀一剑竟生生在三个人的注视下就此消失不见了。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等紧随其后的萧十一郎下来之时,看见的就是两个人沉重的表情,和一个垂着脑袋的瘦得可怕的身躯。

  “怎么回事?”萧十一郎握着割鹿刀挽了个花式,将反手刀换正,问道。

  连城璧摊开空无兵器的双手,道:“逍遥侯跑了。”

  “但他中了我的银针,针上淬了‘鬼索命’,剧毒,”白苏扶住已经昏迷过去的哥舒冰,心痛不已道,“可是,他居然吃了我的冰蚕!”

  “他会死吗?”萧十一郎道。

  白苏摇头:“不知道。逍遥侯不是常人。”顿了顿,她又掏出一粒药丸来扔给萧十一郎,道:“吃了,辟毒。”

  “先离开这里,”连城璧随意地瞥了一眼白苏,淡淡道,“秋后算账。”

  白苏不由下意识缩了缩脑袋,心虚不已,不敢直视连城璧,只抱紧了哥舒冰那轻得不像话的身体,连连点头。

  夕阳西下。

  现在,急需找一个干净的地方让白苏好好对哥舒冰做一番诊治。

  离杀人崖最近的地方,自然是玩偶山庄。

  进入玩偶山庄的第一件事,是找张床将昏迷过去的哥舒冰躺下,白苏已经把她左右手的脉都仔仔细细诊了两边,脉象紊乱非常,白苏唯一能够确切得出的结论就是——这姑娘能活下来真的是奇迹。

  萧十一郎在一旁开口道:“她情况怎么样?”

  “不好,如果我的冰蚕还在,救她会容易许多,”白苏微微蹙眉,看向连城璧和萧十一郎,犹豫了一会,道,“等她身体恢复一些后,大概会需要你们牺牲真气替她逼毒。”

  “她很重要?”连城璧道。

  白苏点头。

  连城璧突然就笑了笑,道:“你的朋友?”

  白苏看着他,缓缓开口:“不是。但我可以告诉你,她很重要。”连城璧目光沉静,定定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我知道一些很隐秘的事,不过多半是推测,”白苏想了想,还是决定只坦白一半,便接着道,“除了以前在江湖上行走的时候我暗中调查的一些东西,还有就是我们在玩偶山庄的时候,我对红樱绿柳用了传音蛊,他们告诉了我一点事。”

  萧十一郎立即想到了那天白苏递给他的东西,顺口道:“是那壶茶?”

  白苏颌首。重要

  萧十一郎笑了,看了一眼连城璧,随即朝白苏道:“顾姑娘心思奇巧,萧某佩服,今日多亏顾姑娘那几声叫喊,不然我和连兄怕是要有去无回了。现在,只要萧某输点真气,实在是一件容易得很的事。”语罢,他将入鞘的割鹿刀从腰间抽出,朝连城璧递出。

  连城璧看了一眼那把造型朴素至极的绝世宝刀,目光平静,对着萧十一郎,负手一笑:“为何?”

  萧十一郎淡淡一笑:“此刀不是我的。”

  “却也不是我的,”连城璧微微一笑,道,“你配得上。”

  萧十一郎那双猫一样大而锐利的眼睛里有了亮晶晶的笑意。

  “况且,”连城璧继续道,“我是剑客。”

  很平常的一句话,却蕴含着一种隐隐的自负和骄傲。

  萧十一郎看着连城璧,不由勾起唇角,笑了。

  他承认,当今,他眼前这个男人——的确是天下无双的剑客。

  就在这时候——

  “十一郎!十一郎!”门外传来一个混杂着欣喜和焦急的女音。

  是沈璧君。

  白苏继续手上扎针的动作,朝萧十一郎随便挥了挥手,道:“你出去,我这边暂时不要人来打扰。”

  萧十一郎看着白苏专注的样子,也没有多说,转身掀帘去了外间。

  看着萧十一郎的背影消重要失,连城璧转过头来看白苏针灸,过了一会,他突然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苏捏针的手指微微一颤。

  “惊喜?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连城璧冷冷哼了一声,这一声不大,却如锤子重重击打在白苏的心上一般,她心头一惊,只听得连城璧继续道,“你就没想过,万一对上逍遥侯,你要怎么办?”

  白苏低着头,没说话。

  连城璧见她不答,胸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就窜了上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轻缓无比的﹑极为克制压抑的语调慢慢道:“我以为,你和沈璧君一起,去找了逍遥侯。”

  “所以,你和萧十一郎一起去了玩偶山庄,对不对?”白苏轻轻叹息一声,放下手中银针,站起身来,看着他,目光中满是歉意,柔柔说道,“放心,我不是那么鲁莽的人。”

  此言一出,连城璧的面色却更难看了,那双黑亮的眸子紧紧盯着白苏,忽然就冷冷一笑:“你当然不是鲁莽的人,你从来就不需要我操心。你一个人照样过得很好,多事的都是我。”语罢,他竟然再也不看白苏,直接掀了帘子出门而去。

  白苏一个人愣在那里,她眨了眨眼,脑子有点晕乎乎的,就又眨了眨眼。

  重要

  他……这是在和她闹别扭吗?

  正文 60、

  红樱绿柳

  萧十一郎刚刚出去,便见一个水蓝色的纤弱身影朝他扑来,下意识伸手环住,一瞬间只觉软玉温香满怀,柔和的香气萦绕在他周围。萧十一郎的心顿时一软,刚刚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似乎都让这一个拥抱给消散了。

  “十一郎!”沈璧君的声音中带着一点哭腔,带着失而复得的无比庆幸,她不顾淑女的礼仪﹑不顾在众目睽睽之下,紧紧抱住了萧十一郎。

  得知萧十一郎回到玩偶山庄,沈璧君匆匆从小路路口奔了过来。但由于他们走的是崖下的山间小路,并未按照原路返回,因此在玩偶山庄通往杀人崖的唯一路口苦苦守候萧十一郎的沈璧君并未能碰到他们——直到易双和风四娘找到她。

  跟在她身后进来的,是红樱绿柳,他们曾陪着她,一起在那个路口等着萧十一郎﹑还有连城璧,出现。

  “没有想到你们居然成功了,”朱衣老者李红樱,目光复杂地看着萧十一郎腰间那柄武林至宝,道,“他呢?”

  “我们没有成功,”萧十一郎抱着沈璧君,朝那两人苦笑一声,道,“他负伤逃跑了。”

  “能伤得了他,已经很了不起。”绿袍老者杨绿柳,答道。

  “那么重的伤,或许死了,也说不定。”从内间出来的连城璧顺口道。

  萧十一郎看着内间那两个人影,关切道:“她怎么样?”

  “有阿苏在,死不了。”连城璧道。

  “谁死不了?小公子可是死了,”风四娘大着嗓门踏门而入,看见萧十一郎,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就要上前好好抱他一下,却发现他怀中已经有人,便只得转而狠狠朝他脸颊揍了一拳,又气又怒,嗔道,“你还知道回来!”

  萧十一郎松开环着沈璧君的手,朝风四娘嘻嘻笑了起来:“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我怕是还得活好久。”

  风四娘的眼中此时已有泪花,听见萧十一郎的话,她有些激动﹑又有些骄傲地笑了:“我知道你不会死,因为你有一股常人都没有的劲!凭着这股子劲,没人能杀死你。”

  萧十一郎却轻轻摇头,笑道:“萧某这回不死,多亏连兄和顾姑娘。”

  连城璧没有接他的话,只扭头看向站在门外没有进来的易双,淡淡道:“易,小公子死了?”

  *****

  小公子的确是死了。

  她在和风四娘的一战中,轻易用毒针刺中了风四娘,却在转头看见她背后的易双的时候,瞳孔猛地一缩。

  虽然长相有变化,但她还能认出来。

  她以为这个人早已死了。

  就在小公子愣神的短短一瞬,易双的刀□了她的胸口。

  风四娘听到她含笑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是——

  “原来死是一件这么容易的事,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辛辛苦苦活着。”

  易双说话一向简短,杀死小公子一事的详细经过是风四娘替他补充的,萧十一郎听完后,有点发怔。

  那个连笑容都像含有剧毒的蜂蜜的女人,他曾经是不忍下手杀她的,不过,他内心一直很清楚,让这个女人留在世上,确是祸患。

  听完这些,连城璧微微思索了一下,问道:“易,现在玩偶山庄里还剩下谁?”

  “都在,”易双答道,“一个都没放走。”

  连城璧道:“带我去看看。”

  “‘鹿鸣春’的那个掌勺老高在不在,我饿死了,让他给我弄点吃的,”白苏有气无力地从内间出来找张椅子坐下,听到他们的对话,随口道,“再弄点汤水,待会给里面那位喝。”

  易双颌首:“我去吩咐。”

  “等等,我也去,”风四娘一听‘鹿鸣春’,两眼放光,急急道,“老娘也饿死了!”

  白苏从昨晚到现在就喝了几口水,虽然带了干粮,但在那满是毒气的谷底根本不敢吃东西,刚开始肚子还饿咕咕直叫,现下都已经饿过头三轮了……

  不过,白苏发现,打从她出来,就有两道刀子一样的视线追着她不放。

  该不会是来找她算账的吧……

  白苏换上一脸甜美天真的笑容,打起精神看向红樱绿柳,道:“两位前辈有何指教?”

  “杀人崖,是你问的我们?”绿柳问道。

  “你从杀人崖下救了一个人?”红樱问道。

  “那个人是谁?”

  “你怎么会知道逍遥侯的真名?”

  “他真的听到你叫他的名字,就跳崖了?”

  “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

  两个老头一人一个问题,轮番上阵不间断,让白苏想回答都无从答起,只得大喝一声:“停!”

  “居然敢叫我们闭嘴。”

  “没礼貌。”

  “这么多年,还没人敢对我们这么说话。”

  “上次你对我们耍花样,还没和你算账。”

  白苏无语了,伸手拉住站在一旁的连城璧的衣襟,可怜兮兮道:“救命。”

  连城璧瞟她一眼,轻轻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角,神色淡淡道:“你不是很能。”

  果然在生她的气……

  白苏在心底哀嚎一声,她可是打败逍遥侯的大功臣,为什么这些人要这么对她啊!

  “里面那个是逍遥侯的妹妹,”白苏伸手遥指内间,道,“等她清醒了,问她吧。”然后就闭嘴不说话了。

  “逍遥侯有妹妹?”沈璧君奇道,“我可以去看看吗?”

  “最好不要,别打扰她休息,”白苏补充道,“而且她现在的样子蛮吓人的。”

  “以后去看吧。”萧十一郎摸摸沈璧君的头,温柔道。

  而白苏一边回答沈璧君的问话,一边却忍不住微微皱了眉头。

  她觉得太不舒服了。

  那两个老头居然还在盯着她看。

  难道她美得让这两个人都想为老不尊了?

  怎么可能……

  白苏硬着头皮,顶着那x光一样的视线压力,开口道:“两位前辈还有何指教?”

  “你叫什么名字?”这次先说话的是红樱,开口前,他竟然显得有些犹豫。

  “顾白苏。”白苏觉得这话问得挺正常,就答了。

  “哪三个字?”绿柳问道。但不知为何,白苏觉得他的脸上的神色好像有点失望。

  白苏蘸了冷茶,将自己的名字写在桌上。

  “字真丑。”红樱评价。

  这不是重点!!!

  白苏觉得自己额头上一定冒出了一个大大的“井”字,再说,她的字比起她刚穿过来的时候已经好看太多了好不好!

  绿柳一边点头表示赞同一边问道:“你娘是谁?”

  白苏顿时愣住了。

  “这是她的私事,”连城璧淡淡开口,“我想没有告知两位前辈的必要。”

  红樱和绿柳同时瞪了连城璧一眼,转而又同时看向白苏,眼睛贼尖贼尖的两个老头突然异口同声道:“把你脖子上的东西拿出来!”

  白苏觉得这两个老头好莫名其妙,该不会……真被风四娘说中了吧?

  这样想着,她还是听从二人的话,顺着红绳乖乖掏出了一直贴身佩戴的坠子。

  流畅的线条勾勒出那如鲜血般殷红的勾玉,晶莹剔透,泛着温润的光芒。

  红缨绿柳的眼睛越睁越大,两人迅速往前跨了几步,在离白苏很近的距离一把拉过那个玉坠,仔仔细细端详。用力稍大,牵着坠子的绳子勒得白苏的脖子有点痛,她下意识吼道:“你们干嘛!”

  站在一旁的连城璧此刻突然出手,从没有防备的那两人手中夺过那枚勾玉,放到白苏的衣服领口,手一松,勾玉就顺着领口滑进了白苏的衣内。

  “小子,你做什么!”红樱绿柳同时怒道。

  “你们勒痛她了,”连城璧轻轻帮白苏揉着脖子,一边看了二人一眼,道,“隔得这么近,两位前辈可是看清楚了?”

  “你骗我们说是青玉!”红樱冷冷开口,“我二人一生中,从未受过别人的骗。”

  “无论是谁,骗了我们,都得死!”绿柳盯着连城璧,冷然道。

  “红樱绿柳,天外杀手,双剑合璧,天下无敌”——李红樱和杨绿柳,是三四十年前江湖上最负盛名的杀手,二人一旦出剑,就绝不会失手,至今,他们也不过是败在了逍遥侯一人手下而已,可叹,这唯一的一次败绩,竟换来了二十年的囚禁。

  难道今天,重出江湖的他们第一个要杀的人竟是连城璧?!

  白苏这回是真的怒了,虽说敬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但这两个老家伙今天的行事未免太奇怪太不可理喻了,她狠狠一拍桌子,“嚯”地一下站起来,上前一步,大声喝道:“你们敢!”

  两双虽然苍老却绝不浑浊﹑精亮精亮的眼睛齐刷刷看向白苏。

  “敢杀他,我先杀了你们。”白苏冷冰冰地开口。

  这是一句很明显的挑衅。

  连城璧站在白苏背后一寸的地方,轻轻勾起了唇角。

  此话一出口,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红樱和绿柳竟然没有就此拔剑相向,刚刚二人周围那弥漫开来的杀气反而被收了回去。

  他们看着白苏,两张皱巴巴的脸上居然有几分委屈几分忿然几分不甘。

  “糖糖居然要对我们动手……”红樱对绿柳说。

  “就为了一个臭小子……”绿柳对红樱说。

  “连我们都不要了……”

  “就是被囚在这里太久了,糖糖都不认得我们……”

  “都怪那个逍遥侯……”

  “都怪这个臭小子……”

  什么糖糖?!

  什么认不认得?!

  白苏呆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怒气冲冲地开口大吼:“闭嘴!”

  对着两个老头,白苏瞪圆了眼睛,叉着腰,运足气,大吼:——

  “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一个一个来!”

  作者有话要说:狗血要来了,我觉得我一定会被骂的~

  另,这周有榜,存稿也足,更新妥妥的!决定隔一周申次榜,存稿会比较足~

  正文 61、 ...

  身世

  李红樱,杨绿柳,如今都已经是八十岁的老人了。

  而没有人想得到,在三十多年前,在这两人的武林名声最为鼎盛的时候,曾经收养过一个女童。

  这个女童,先天不足,奇经八脉闭塞,身体孱弱,病魔缠身,在睡梦中,她被不堪重负的父母抛弃在了一座尼姑庵前。

  她的父母本意是希望女孩能被尼姑收养,好好活下去,却没想到这个孩子犟得很,她醒来后,发现父母不在后,拒绝了尼姑们的帮助,选择了到处去找他们。

  而父母在决意丢弃她的时候,就驾着牛车,特地走了很远的路,找了一处离家很远很远的地方,因此,不认路的女童怎么走,都走不到。

  那一天,下着很大的雨,流浪的女童发着高烧,一个人躲在竹林边上一个小小的土地庙里,啃着路人祭给土地神的干馒头。

  恰好那一天,恰好那个时辰,李红樱和杨绿柳也在这片林子里。

  除了两人,还有天罡三十六侠。

  这个小小的女孩,蜷缩在冰冷冰冷的小庙里,脸烧得通红,几乎是无意识地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她见证了一场几乎可以说是单方面的——屠杀。

  红樱和绿柳发现她的时候,他们手中握着的剑尚在淌血,他们一步步朝着那个女童走过去。令二人惊奇的是,女童虽然怕得一直在发抖,却始终没有昏倒没有尖叫,眼神直愣愣地看瞪他们二人。

  或许是杀戮的生活过得太久,或许是高手的时光太过寂寞,或许是厌倦了只有两个人的日子,或许是女童那双童稚无邪的大眼睛打动了他们……总之,红樱和绿柳收养了这个孩童。

  就此,二人寻访名医,为女孩治病。女孩的身体一天天越来越好,但天生闭塞的奇经八脉已经不可能被人为打通,因此女孩一点武功都学不了。

  几年后,女孩的身体好了很多,红樱和绿柳复又开始了刀头舔血的江湖生活,他们将女孩托给一户农家养着,每年都会去看她几回。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个女孩平安喜乐地慢慢长大,直到嫁人。

  在她刚刚怀孕的时候,红樱绿柳去看过一次,送给未来的不知是干外孙还是干外孙女一个极漂亮的玉坠子,逗号的形状,是为勾玉。勾玉,一直被认为有着神灵庇佑﹑除魔驱邪的能力。这是红樱绿柳对未出世的这个孩子的美好祝愿。

  可惜,没能等到孩子出世,二人就遇上了逍遥侯。

  后来的事,自不必再提。

  “小竹早就替孩子取好了小名,她说,若为男孩,乳名取做旺旺,若为女孩,小名就叫糖糖。”说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红樱最后补充道。

  小竹,是那个女童的名字。

  “而且,你和小竹,眉眼之间很相似。”绿柳道。

  屋子里很安静,所有的人都看着白苏。

  白苏慢慢从脖子上取下那个玉坠,托在手上左看右看,最后依然觉得这件事很离奇,她将信将疑地抬头看着红樱绿柳,再一次确认道:“你们没认错,确实是这个玉?”

  红樱绿柳同时点头。

  “长得有点像的人,不一定是血亲啊!”白苏不死心。

  红樱绿柳同时点头,然后一顿,又开始摇头。

  “这块玉上的暗纹标记独一无二。”绿柳道。

  “我们当年送的,我们认识。”红樱道。

  “你娘呢?”红樱和绿柳同时问道。

  “我……我不知道,”白苏有些茫然,有些心慌,她的灵魂代替了原宿主生存下来,却没有继承原宿主的记忆,思及此,她指了指连城璧,讷讷道,“我从瀑布上被冲下来,就遇到了他,之前的事,我都不记得。”

  眼前的事确实有些离奇,连城璧稍稍思索了一下,问道:“小竹……”一开口,他就发现站在他的立场,实在不好称呼这位“可能是阿苏她娘”的女子,但既然已经起了话头,他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她住在什么地方?”

  “芜其村。”红樱和绿柳极顺口地回答道。

  一听这个地名,萧十一郎不由想起一件事,便问:“此地可是在甘南乡?”

  “不错。”红樱和绿柳又道。

  “据萧某所知,”萧十一郎看了白苏一眼,慢慢开口道,“甘南乡在十三四年前,遭过一次搜查和屠杀,起因是有人窝藏被通缉的要犯。”

  白苏一愣,缓缓道:“所以,我那时候醒来,衣服上会有血。”

  红樱和绿柳的眼神不由一黯。

  萧十一郎轻叹道:“顾姑娘,若是挂心,出了玩偶山庄,去那里再找一下也好。”

  白苏点头:“我会先托朋友去帮我查查。”

  随即,她看向那两个没有血缘关系却送给她出生礼物对她的出世怀着美好祝愿的老者,若没有差错的话,他们很可能就是这具身体母亲的恩人,虽无血缘,但亲人般的感情却不假。

  这两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在玩偶山庄里下了二十年的棋,他们的老朋友﹑老敌人不是死了﹑残了﹑失踪了,就是已经退隐了。如今的江湖,不再不属于他们。就连唯一牵挂的养女,也很可能在多年前就死去了。

  白苏突然发现自己很能理解他们现在的心情。

  在这个江湖里,没有人记得自己,没有人陪着自己,甚至没有人追杀自己,实在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现在的江湖中人,最多也是把他们当做传说。

  传说,多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虽然,这具身体里住的本来不是她,但既然她穿越到了这具躯体里,也算是和身体的原主人有缘吧,便宜占了这个躯壳这么多年,让她现在负上一点责任,没有什么不应当。

  这样想着,白苏很快做了决定。她偏了偏脑袋,朝着二人微微一笑:“那白苏就当你们是我的外公好啦!”

  即便不是为了这具身体尽孝,能有两个对自己亲近的长辈,也是很好的。

  哪知,红樱和绿柳却对这句话很不满,两个人对着白苏吹胡子瞪眼:“什么当我们是,本来就是!”

  白苏只好连连点头附和:“好好好,本来就是,本来就是。”

  对着老头子们顺毛摸,总是没错的……

  就在这时候,风四娘笑眯眯地走进门来,大着嗓门一挥手道:“端上来。”

  一队托着托盘的仆人悄然无声地鱼贯而入,将各式菜色一一端上桌来:肥鸡烧鸭子、云片豆腐、燕窝火熏鸡丝、攒丝锅烧鸡、肥鸡火熏炖自菜、三鲜丸子、燕窝鸭条、鲜虾丸子、咸菜炒茭白、、粳米膳、竹节卷小头、蜂糕……香气四溢,饶是不饿的人,也被眼前这桌菜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

  见菜色上齐了,风四娘满意地拍拍手,示意他们退下,一边道:“我知道逍遥侯爱享受,却没想到他这么会享受,这仆人,这厨子,瞧瞧,这仪态这服务这速度,都是一等一的!”

  就在说话的这当口,白苏已经扑过去毫无形象地吃起来了。吃的时候还不忘问风四娘:“有准备我说的汤吗?”

  “放心,在厨房温着呢,”风四娘笑眯眯地招呼屋里剩下的人,道,“饿的都赶紧来吃。”

  萧十一郎抱着手臂,看着风四娘,觉得好笑:“菜又不是你做的,装得那么贤惠做什么?”

  风四娘一个手肘子撞过去,横了萧十一郎一眼:“多话!你怎么不是个哑巴!”

  “风姐姐……”沈璧君挽住萧十一郎的手臂,小声唤道。

  “哟,心疼啦?!”风四娘促狭地笑起来。

  沈璧君的脸顿时一红。

  看着屋内的气氛不错,连城璧笑笑,道:“我出去看看。”

  “不吃东西吗?”白苏抬头看着他,问道。

  连城璧却不答,径自出了门。

  “我也去,”萧十一郎拍拍沈璧君的手,柔声道,“你累了,吃点东西,等我回来。”

  红樱和绿柳坐在一旁,盯着连城璧出门的背影,直到门口已经无人,绿柳才缓缓开口:“糖糖,这个臭小子对你不好。”

  红樱颌首:“不喜欢,换一个。”

  白苏一怔,下意识道:“换谁?”

  “换个对你更好的!”

  “红樱绿柳的孙女,找个男人还不简单!”

  “这小子骗我们,不然我们早就和你相认了!”

  “你跟他说话,他不理你,不疼自己女人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糖糖,你看上谁,我们就替你把他娶回来!”

  “这个小子,不行!”

  ……

  白苏被两个老头说晕了,有些无奈地撇撇嘴,看着二人,故意摇头叹息道:“可是……我就喜欢他啊……”

  说得正起劲的红樱和绿柳顿时没了声儿。

  过了一会,红樱哼哼道:“那就再考察考察。”

  绿柳点头道:“不好再换。”

  “噗……”风四娘在一旁听得忍不住笑出声来,还不忘评价一番,“哈,连城璧要倒霉了!”

  闻言,白苏立马甩了一记眼刀给风四娘。

  谁让这个女妖怪老是一语中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最近事多,留言过几天一块回复~

  第二卷存完了,争取九月底能完结这文,此文真扑……

  快开学了唉……

  正文 62、 ...

  哥舒冰

  哥舒冰一个星期后才勉强能下床,半个月后才能独立走路。

  这一天,她正躺在门外那张椅子上晒着太阳,暖洋洋的日光,使得哥舒冰有些昏昏欲睡。

  这时候,她听到一个说话间带着几分跳脱的男声——

  “身材匀称,肤白,眼睛大,眼窝深,鼻梁高,颧骨突出,我敢说,那女的一定有异族血统!说不定……说不定就是突厥人的后代!”

  “你又知道了?!”白苏端着一盅药膳,慢慢走着,斜了一眼身边眉飞色舞的少年,忍不住打击道,“逍遥侯的东西你也敢接收,真是不怕死。”

  少年一愣,嘿嘿笑起来:“他不是走了么,这玩偶山庄荒着也是荒着,不如由我替连老大收入囊中。”

  白苏又斜他一眼,目光似笑非笑:“你敢说你没有中饱私囊?”

  “白苏,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少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蹙眉捂住胸口,连连摇头,道,“那都叫辛苦费,懂不懂!老大默许的。”

  这少年正是莫陌。

  逍遥侯被连城璧和萧十一郎联手击落山崖的事情已经传遍江湖。一个是百年世家无垢山庄的主人﹑武林中最负盛名的新秀,一个是江湖上最臭名昭著十恶不赦的大盗,这两个本不该有交集的人,居然会一起打败那个神秘﹑富有﹑武功高绝得几乎被武林中人当做神的逍遥侯,其中种种原委和疑问,由于近来二人都没有在江湖上露面,无从查证,但猜测质疑的闲言碎语,却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莫陌就是听到了消息之后,从姑苏老家的大本营一路赶过来的。

  看到玩偶山庄的第一眼,他就决定要搬空它。美其名曰——

  分走逍遥侯一份财富,就是削弱他一分力量。

  不过,在带人搜索了一圈杀人崖未发现逍遥侯的踪迹之后,玩偶山庄的确成了他们的免费住宅,这是事实。

  另外,沈家庄的大笔不动产,莫陌要帮助沈璧君变现后带往姑苏,要负责替沈璧君联系姑苏的住宅﹑购买当地的田产商铺等,还要管束沈家的仆人,不愿意跟着走的都要返还卖身契并且另赠一笔银子。如此等等,繁琐不已,沈璧君虽也被传授过关于后宅管理的经验,但毕竟是生手,如今换了她当家作主,这些事情不得不经她的手﹑一道道吩咐下去,虽有管家沈义从旁协助是,但沈义毕竟对姑苏不熟悉,因此莫陌的到来,对搬家中的沈家可谓雪中送炭。

  至于沈璧君为何要搬到姑苏去,完全可以说是心血来潮……她说,想和萧十一郎做邻居……

  此事也怪萧十一郎,某次和她聊天的时候,告诉她自己其实有个小窝在姑苏附近,在一个极美丽的山谷里,自然引起了从未出过远门的沈璧君的憧憬……

  不过,沈璧君搬到姑苏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离了济南老家,沈家庄在短期内很难再回复鼎盛时期的状态。但是,在逍遥侯生死不明的情况下,萧十一郎一人之力毕竟有限,但在无垢山庄的庇护之下却不同,起码,搬到姑苏的沈家庄从整体来看会安全很多。另外,沈家庄的老宅那片地方虽还留着,但要复建完好也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因此,在这个时期,理财好手莫陌骚年的存在就显得很必要了。

  话说回来,白苏是来给哥舒冰送药膳的,走过回廊,看见哥舒冰坐在椅子上,迎着阳光对他们浅浅微笑,白苏有种很欣慰的感觉。

  一个多月的调养,她终于让这个女孩子重新恢复了青春美丽。

  如今,看到她的时候,没有人会想得到,这个美得脆弱美得让人心疼的女孩子,在一个月前竟然是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怖模样。

  说起来,沈璧君当时还真的被刚醒过来的哥舒冰给吓了一跳呢。

  思及此,白苏不由得笑了,她将药膳放在一旁的小桌上,蹲□,替哥舒冰把了一次脉,暗叹一声她的体温还是过低,脸上依然是笑容满面,仰头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哥舒冰笑笑,眼睛纯真而明亮,但笑容中却带着几分仿若天生的忧郁,她看着白苏,温柔道,“谢谢。”

  白苏点点头,继续道:“过两天,等你再精神一点,我们下一趟杀人崖底。”

  “你体内的毒素虽然已经被那两个家伙逼出,但拖的时间太久,毒入骨髓,余毒难清,我必须得给你配解药。”

  “你要告诉我,在崖底的那么多天,你都吃了哪些草,喝了什么水,碰过些什么东西,”白苏握着她冰凉的手,正色道,“一样都不能漏下,做得到么?”

  “可以的。”哥舒冰微笑,“我都记得。”

  过目不忘,这本来就是他们俩兄妹都有的本事。

  白苏看着哥舒冰苍白得几乎透明的皮肤,不由叹了口气,有些懊恼起来:“如果冰蚕在,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是那只,被我哥哥吸走的虫子么?”哥舒冰问道。

  白苏颌首,看了哥舒冰一眼,淡淡道,“你哥真是时刻不忘害死你。”

  哥舒冰没说话,低下头,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我知道,你知道他的秘密。如果,他没有死,你要和他为敌么,”白苏拍拍她的手,神色认真,“我不逼你,你自己决定,想清楚再说。”

  随即,她站起身来,对一边的莫陌说道:“你盯着她把药膳吃光,然后陪着她在园子里走一走,我去配点药,一会回来。”

  “为什么是我,”莫陌委屈道,“我也很忙。”

  “你今天不忙,”白苏瞥他一眼,一针见血地指出,“而且你一大早巴巴地跟着我过来,不就是想看美女?”语罢,她看也不看他,抬脚就走。

  莫陌顿时语塞。

  哥舒冰忍不住笑了:“那请你就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吧。”

  “好!”莫陌答应地那叫一个爽快,拍拍胸脯高声道,“我莫陌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的大场面数都数不过来,惊心动魄的故事,你想听多少,就有多少!”

  哥舒冰端过那盅药膳,慢慢喝着,偶尔看一眼说得兴起的莫陌,眉眼间渐渐染上笑意。

  “你知道那一次有多危险,多亏……”莫陌觉得自己现在如果还能再加上一个醒木加一把扇子就完美了。

  哥舒冰突然打断他的话,问道:“你叫莫陌?”

  莫陌一怔,随即回道:“没错。”

  “莫陌,”哥舒冰将喝完的瓷盅放回小桌,托着腮,朝他微微一笑,“这个玩偶山庄过去的故事,你能给我说说吗?”

  “我也就知道一点啊,”莫陌耸肩,道,“都是听白苏和两个老头说的,若有不实,我不负责。”

  哥舒冰忍不住又笑了,道:“好。”

  这个时候,白苏正在临时辟出来的药房里为哥舒冰今天的用药犯愁。

  哥舒冰的药真是一贯不好配啊不好配,是药三分毒,吃什么药都会增加她体内的毒素,不知道会和那些固有的毒产生什么效应,但不吃又不行,虽说这姑娘武功不错又年轻,所以身体底子好,但是也架不住每周那几次无缘无故的疼痛和抽搐啊,必须用药来帮她减少发病次数﹑把体质提上来。原著里萧十一郎遍访名医,也不过延了哥舒冰两年多的寿命,但白苏可是抱着一定治愈她的信念在辛勤劳作的。

  一边在心下纠结着,一边看着手里的方子不停修修改改,就在这时,她突然瞥见门外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下意识大喝一声——

  “站住!”

  门外那人停下了步子,朝她看了一眼,神色淡淡地问:“有事?”

  去你大爷的,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白苏忿忿地盯着那人的脸,很是不满。

  这人当然是连城璧。

  “最近都不见你的人影,都去哪了?”白苏哼哼唧唧地慢慢踱着步子走过去,越走近就越能闻到一股怪味,白苏不由得眉头一皱,一步踏出门槛,道,“大白天的,你喝酒去了?”

  “陪萧兄小酌几杯,不免沾了点味道,回房换换便是。”连城璧毫不在意,作势就要往前走。

  白苏一把揪住他的衣袖,危险地眯了眯眼,哼了一声道:“有时间去喝酒,没时间来看我?”

  此人﹑此人这一个月都对她冷淡得很!先前说处理玩偶山庄剩下的仆人和那三十多名女子﹑送走龙飞骥和雷雨,忙碌点可以理解,但最近这些事都做完了,他还整天不见人影!

  白苏左想右想,得出的结论就是——打那次从杀人崖回来,单方面的冷战就开始了。

  连城璧看了她一眼,表情似笑非笑:“你很忙,我哪敢叨扰?”

  白苏顿时没话说了。他没说错,她确实很忙,哥舒冰的病她要照看,每天都要调整用药,还有红樱绿柳那里,她也要每天去尽尽干外孙女的孝心,陪着他们说话,给他们做做拿手的点心和菜肴,所以,她一天中能分给连城璧的时间还真不多。但是……这也不是他不见人影的理由!

  “你找我,我不就有空了嘛。”白苏眨眨眼,开始强词夺理。

  连城璧轻轻一哼:“怕是连某会先被两位前辈给打出去。”

  呃……白苏埋下脑袋,小小地心虚了一下。红樱绿柳是怎么看连城璧都看不顺眼,每次他走得离她近点儿,就被红樱绿柳给拦住,虽不动手,但吹胡子瞪眼好一通碎碎念是免不了的。

  “那也是因为他们觉得你对我不好么……”白苏摊摊手,笑眯眯地开始装无辜。

  “哦?!”连城璧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淡淡道,“我对你不好?”

  白苏连忙摇了摇头。

  “我对你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连城璧扳开白苏拉着他衣袖的手,继续道,“反正,有没有我,你都过得很好。”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的。

  白苏看着他依旧儒雅温和的俊颜,微微蹙眉,叹气道:“你还在怪我那天没告诉你,就一个人去了杀人崖,是不是?”

  连城璧轻哼一声,也不看她,抬腿就往前走。

  “站住!”白苏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煞气,话音未落,她立时上前几步挡在连城璧的面前,下一秒就扑到他身上去,狠狠地——

  咬上了他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白天停了一天电,然后我午睡一口气睡了三个小时~

  正文 63、

  以气驭剑

  第一下,她咬得很用力,几乎是在强行揪住他的嘴,但很快,她用手环住他的脖子,放轻了嘴上的力道,轻轻啃着他的唇,像小虫子一样,软软的,痒痒的。

  下一秒,连城璧忽的出手紧箍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扣在她颈间,舌尖灵活地伸入她的口中,熟稔地横扫她口中每一寸敏`感的地方。

  他吻得很用力,反客为主,吻得她深深后仰,身体几乎向后弯成一个弓形,青丝如流瀑。

  唇齿之间,他的味道里,带着浓烈的酒气,让她在呼吸不能的那一刻,也染上了浅浅的醉意。

  狂风骤雨过去,她伏在他的怀里,手贴上他的胸膛,感受着他心脏的跳动,她的气息依然不稳,还在喘息不止。

  他却不打算放过她,又一次伸手抬起她的下颌,凑近她的脸颊,细细摩挲了一会她那水润红艳的唇,然后,再次朝她压上。

  这一次的吻,并不那么激烈,轻揉慢捻,是疯狂之后温存的抚慰,带着无与伦比的耐心和柔情。

  柔软的纠缠之间,白苏依稀听到他轻轻的一声叹息。

  带着无奈,带着妥协,更带着难以言说的想念。

  “那次我以为不危险的,”白苏伏在他的胸前,语调里还带着几分鼻音,声音软软懦懦的,“反正就是直觉不想让你去,你别问我为什么,女人的直觉没有理由。”

  “那次跟逍遥侯的决斗很危险,是不是,”白苏抱着他,继续道,“都怪我,没有跟你说清楚,不然你就不会去了。”想起那件事,她还有些后怕,如果她带走哥舒冰的时间和他们决斗的时间没撞到一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你也知道有错?”连城璧轻哼一声,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以指代梳,一下下理顺着她的头发,淡淡道,“以后你……”

  “你仔细想想么,我很少有事情瞒你的,”白苏双手环抱住他劲瘦的腰,有些委屈地打断他的话,道,“就这一次,以后不会了。”白苏这话是实话,哥舒冰知道天宗的秘密,救她出来就足够了,况且,事情的轨迹改变至此,她也预料不到将来如何。

  “那次,我真的以为你也去找逍遥侯了,我很怕,”连城璧轻轻叹了口气,道,“阿苏,你知道么,你太很独立,有的时候,我真希望你能多依靠我一点。从我遇见你开始,你似乎就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进无垢,外出游历,还有你独自在外的那四年,你总是一个人就能解决所有困难的样子,事实上,你也确实做得很好。”

  “可是,我怕你会很累。”

  “偶尔依靠我一下,让我来做,不好么。”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白苏将头埋在连城璧的胸前,感受着音波在他胸腔里的振动,前额隔着衣服抵着他硬硬的肌肉,听着他的话,她的眼眶中有了微微的湿`意,她抱紧了他,连连点头,闷声道:“我知道了。”

  “以后,除了替人看病和生孩子,什么都丢给你做。”

  这话说得让连城璧有些哭笑不得,只得道:“好。”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宠溺和笑意,

  “以后少喝酒,”闻着他衣服上淡淡的酒味,白苏想起了这件重要的事,很是不满的叮嘱,“尤其不准和萧十一郎出去喝酒。”

  “呵呵……”连城璧轻轻笑起来,“萧兄最近很无聊,只好拉人喝酒。”

  “怎么会,”白苏皱皱眉,“难道他都不用陪沈璧君?”

  “那也得沈姑娘有空,”连城璧揉揉白苏细软的发丝,觉得手感甚好,惬意地眯了眯眼,闲闲地回道,“如今沈姑娘身为家主,每天忙账目的事都忙不过来,萧兄恰好对这些事情最没兴趣。”

  白苏脑补了一下强势富有女家主和落魄大盗理财白痴相遇的场面,顿时觉得很有喜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哼了一声,道:“那也不能拉你下水。”

  连城璧却轻叹:“我的处境,比他也好不了多少。”

  好委屈的口气……

  白苏拿脸在他胸前蹭蹭,温柔无比地回道:“你当然和他不一样。”语罢,白苏脑子里灵光一现,突然有了个不错的主意,不由得轻轻一笑,凉凉道:“至于萧十一郎,既然他觉得手脚太闲了,我就找点事给他做。”

  听着这冷飕飕的语气,连城璧背脊一寒,没来由的就想到那个见面不如闻名的‘清心寡欲’,不由道:“你打算……”

  “连城璧!”

  “放开糖糖!”

  连城璧一句话还没有问完,只听得两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如炸雷般接连响起。一股强大的杀气瞬间压了上来,连城璧顺势将白苏推进门里,自己足尖轻点,凌空一个翻转,轻松避过那两柄精光四射的剑。

  “哚!”

  两柄剑锋凌厉无比的剑同时深深□门廊的大柱子里。

  只见红樱绿柳二人手腕轻抖,两柄仅长七寸的剑像被无形的线操控了一样,“嗖”地一下分别飞回二人手中。

  一寸短,一寸险——这两柄剑的长度均只有七寸,已可算是世上最短的剑。而最短的剑,想必也是最凶的剑。

  而二人使剑的方法,更是让连城璧脸色一变,他失声道:“以气驭剑!”

  红樱绿柳的目的本来就是警告,出手不是杀招,以连城璧的本事躲过此招很容易,而此时听见连城璧的话,红樱和绿柳的脸上都微微露出满意的神色:“江湖上,一向认为‘以气驭剑’只是神话,其实这种剑术,并不是绝对练不成的。”

  “只是要练成这种剑术,至少需要一百五十年的时间。”李红樱道。

  “就算真的有人能活到一百五十岁,也不可能将一百五十年的时间,全部用来练剑。”杨绿柳道。

  “自我二人七岁练剑,如今已有七十四年,而这七十四年里,我们真正在练剑的时间,算来也不过二十多年。”李红樱道。

  “所以,我们现在也只能练到‘以气驭线,以线驭剑’而已。”杨绿柳道。

  “以气驭线,以线驭剑?!”连城璧仔细看去,发觉二人手中皆有一根若隐若现的细丝,目光熠熠生辉,神色间有些痴迷,失神道,“剑术竟能有此境界。”

  突然间,他握了握腰间佩剑,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对红樱绿柳二人一个抱拳,正色道:“请二位前辈指教一番!”

  红樱和绿柳顿时一愣。

  李红樱缓缓道:“我们的剑,是杀人的剑。”

  连城璧淡淡一笑:“我知道。”

  杨绿柳缓缓道“你不怕死在我们的剑下?!”

  “我不会死。”连城璧看了白苏一眼,随即朝红樱绿柳微微一笑。

  红樱和绿柳也看向白苏,见她神情自若,不由得相互对视一眼,对连城璧道:“请!”

  “找片没人的空地!”白苏看着三人相继施展轻功离开,还是忍不住向空中嘱咐大声道。

  不过,想了想,她还是有点不放心,决意跟过去观战。轻轻一跃,她也朝着三人飞走的方向追了过去,一边飞,她一边在想——

  有没有可能琢磨出小说中那种吃一粒可以增长好多年功力的药丸?以气驭剑,要的不就是内力么,内力再强一点,不就连剑都不要了,可以直接来个“无形剑气”?!

  这样想着,白苏越发觉得自己歪楼歪得厉害,不过红樱绿柳本来不是来找城璧的碴的么,这回跑出去切磋武艺也算跑题了吧……

  *****

  这一头,莫陌陪着哥舒冰在玩偶山庄里走着,恰好见到三个人影在屋檐上一闪而过,紧接着,又有一个身影追了过去。

  “那是红樱绿柳两位前辈,还有……”速度太快,莫陌没能认全,只看清了红樱和绿柳那两身标志性的红绿衣裳。

  “还有连公子和顾姐姐,”哥舒冰替他说完,想了想,又接着道,“看这个架势,是要去比武吧。”

  “你连这个都能看出来!”莫陌惊奇。他武功不好,连刚刚几个人的脸都没看清楚。

  哥舒冰认真道:“感觉一下他们的气息,就很容易猜到。”

  “听说你是个女神童,又过目不忘,又细心,还善于分析,真是个人才啊……”莫陌绕着哥舒冰走了两圈,一边走一边摸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道,“不如以后来帮我管银子吧。”

  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莫陌右手做拳,左手摊开,两只手相互击了一下,眼神亮晶晶地看向哥舒冰:“有你管钱,肯定没人敢做假账了!而且,你会成为活账本的!”

  哥舒冰眨眨眼,对这个少年跳跃性的提议有点发愣,过了一会,她笑起来:“好啊,只要你不嫌弃我身体不好。”

  “会好的,”莫陌浑不在意道,“白苏的医术,武林中她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想了想,觉得还不够,他又补充道:“就算是宫里的太医,也比不上她。”

  闻言,哥舒冰点点头,她尚记得她在崖下的时候,白苏给她喝的那瓶凤凰水的奇妙药效,还有,那只半透明的神奇虫蛊……

  想起那只冰蚕,就想到了她的亲生哥哥化为一滩诡异的流质体滑过她的右手时那种奇特而恐怖的触感,哥舒冰不由得浑身发冷,她抬起头,对莫陌说:“你没说错,我确实不是汉人。”

  莫陌一怔,随即接口道:“你的面貌有点像突厥人。”

  “是,我是突厥部族的后代,”哥舒冰道,“准确说来,我是安西哥舒部的后裔。”

  “哥舒,就是我们部族之名。”

  正文 64、 ...

  真相

  逍遥侯哥舒天,之所以让别人称呼他为“天公子”,就是不愿意暴露自己的姓,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其实是一个夷狄。

  而哥舒冰,是逍遥侯哥舒天最小的妹妹,她生下来的时候,逍遥侯已经成人。

  逍遥侯原本有很多哥哥姐姐,都和他一样,是畸形的侏儒,只不过除了他,其余的都已经夭折。

  唯独哥舒冰,是一个发育正常的﹑健健康康的人。

  一个侏儒,势必要遭受很多白眼和嘲笑,而在这种环境下熬到成年的哥舒天,他的心智,早就不正常了。他讨厌哥舒冰——嫉妒最终成恨,若不是他们的母亲还在世,哥舒冰是活不下来的。

  他们的母亲离世的时候,曾经再三嘱咐他,要他好好地待哥舒冰,否则她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放过他。恰恰,哥舒天唯一敬畏的就是鬼神,因此,他虽然恨着他妹妹,也从没有亏待过她。只是,从不许她过问他的事。

  但无论如何,哥舒冰毕竟和他住在一起,她渐渐发现,近年来,每到端午,总会有很多人来找他,这些人个个蒙面,行踪神秘。只不过,由于哥舒天从来不愿意别人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妹妹,因此那些人看到她,也不在意,大概将她也当做了逍遥侯的姬妾。

  哥舒冰很聪明,而且,她知道她的哥哥,一向有这么一个野心——妄图控制江湖中的所有人。

  就在这年的端午,来的人更多了,她无意中听到哥舒天兴奋地喃喃自语,说天下英雄,已有一半入了他的谷中。

  他们的惯例,就是到了晚上,所有人全部去后山的一个秘密洞穴集会,要两三天才能出来,这其间只让几个又聋又哑的仆人去送饭食送茶水。

  哥舒冰仗着自己曾学过一点易容术,便混进了那些送水的仆人之中。到了洞中,那些人蒙面的黑巾都取了下来,虽然哥舒冰一进去就被她哥哥发现,但只那匆匆一瞥,她已经记下了绝大多数人的面貌。

  这也就是逍遥侯要推哥舒冰下崖的原因。

  所以,如今她要做的,是把那些人的样子都绘制下来。

  这是一份足以颠覆整个武林的东西。

  不过,急不得。

  首先是哥舒冰的身体尚虚弱,不能劳心劳力,其次——

  水墨画真心抽象,工笔画又太费时费力。

  所以,白苏开始尝试用制作书封的硬纸和沾了特殊药水后变得很硬的毛笔笔头教哥舒冰画人物速写。

  哥舒冰很聪明,教了她方法,理念和精神传达到了,她随便练练,画得就比白苏这个师傅好太多了。

  她每画一个人脸出来,就让众人来辨认此人是谁,然后将名字记在册上。

  而这本名册上的人物,个个响当当,一页页记录下来,越发让人心寒。

  记得越多,就越清楚,哥舒天汇聚的这股力量,有多么强大,多么恐怖。

  时间就这样慢慢走着,转眼,无垢山庄已经进入了萧瑟凋零的秋天。

  从济南回来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关于哥舒冰身上的余毒,白苏还在调配和试验中,也因此,在无垢山庄里为哥舒冰特别辟了一块宅院出来,方便白苏看病,也方便她静养。

  这一天,萧十一郎一阵风似的闯进无垢山庄,直奔连城璧的书房。

  山庄里的仆人,已经习惯用“我不知道这个人是大盗”﹑“我不认识这个人”的心态来围观萧十一郎的到来。

  不管这人江湖名声有多坏,只要庄主默许,他们就当没看见。

  “连城璧!”萧十一郎的声音里明显压抑着怒火,说话的语气也难得失态到这种地步,“你管管你家那个女人!”

  连城璧此时正在书房练字,看到萧十一郎门都不敲直接闯进来,连城璧并无太多惊讶,只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悠悠道:“萧兄今日英俊非凡。”

  萧十一郎本是个很不讲究衣着的人,一套麻布蓝衣可以穿好几年不换,可以几个月洗一次澡,靴子破了洞也不记得要补,有时甚至连袜子都不穿。

  这样一个邋遢不修边幅的家伙,现在却干净得像一个剥了壳的鸡蛋。

  他的大胡子已经剃了个干干净净,头发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束着,连指甲都修剪得很整齐。他身上穿着一身纯黑色的衣服,质料高贵的,剪裁精致合身,柔软贴身的衣服,使得他整个人看来就像是一杆刚炼成的枪——光亮、修长、笔挺。

  他的腰上,系着条蟒皮腰带,上面斜插着一柄形式奇特的短刀,仿佛是黄金打造的刀鞘上,镶着三粒人间少见的黑珍珠。

  如果白苏在这里,一定会忍不住吹个口哨赞扬一下这身打扮。

  简单,却意外地适合萧十一郎,衬得他整个人都高贵无比。

  不过,这个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家伙此刻仿佛并不太高兴,他上前猛地拍了一下连城璧的桌子,道:“不错?!你知道为了能出门我花了多少时间吗?”

  “两个时辰!整整两个时辰!”

  “就算是女人出门,穿衣打扮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吧!”

  萧十一郎本来就不是一个讲究礼仪的人,就是穿得这么昂贵也是一样,他一屁股坐在书房的凳子上,两条交叉的腿翘到茶桌上,端了一杯茶一口灌下去,消消火气。

  “这间接说明你原来有多不爱干净,”连城璧将写好字的纸放在桌上拿镇纸压上,然后离了桌,挥手招呼仆人进来给萧十一郎上一壶热茶,笑道,“今天这身好像比上次的更适合你。”

  萧十一郎重重哼了一声,几乎是斜了连城璧一眼:“你想笑就笑好了,反正都是拜你那个女人所赐。”

  “你说阿苏?”连城璧也陪萧十一郎坐下来,顺口道,“现在都是沈姑娘在替你置换行头罢,干阿苏何事?”

  萧十一郎看着连城璧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恨恨道:“不是你家那位女侠煽风点火,璧君能心血来潮想到给我弄成这样?我都觉得自己像吃软饭的!”

  “你不知道这每天洗澡刮胡子有多麻烦。”

  “还有找裁缝给我做衣服,我最讨厌尺子在我身上跑来跑去。”

  “偶尔偷个懒又怎么样,偏偏璧君一看着我,我就……”不忍心了。萧十一郎既不喜欢这样的打扮也不喜欢自己女人为自己花钱,但每每看见璧君那种可怜兮兮﹑委委屈屈又满含期盼的眼神,萧十一郎怎么都不好意思违逆她的意愿。

  好像……白苏提过什么“夫人外交”?连城璧不由笑了:“连某也每天洗澡刮胡子,不觉麻烦。”

  “你是世家子弟,爱干净惯了,我不同,”萧十一郎有点抓狂,“她现在每天都要盯着我收拾干净了才让我出门,要不是每天有酒有肉,再过几天这种日子,我怕是真的要疯了……”

  “女人爱你,自然希望把你拾掇得好看些。”连城璧吹开浮起的茶叶,慢慢啜了一口茶水。

  “关键在于,”萧十一郎冷哼一声,“这一切都开始于顾姑娘找璧君说了那一次话之后。”

  “这也不能证明是阿苏的缘故,”连城璧微笑道,“反正你最近也挺闲,花点时间收拾得干净点,看起来精神,沈姑娘也开心,何乐而不为?”

  “我知道,一定是她,”萧十一郎算是明白了,连城璧是绝对不会帮他的,他瞥了连城璧一眼,带着一种无奈的认命的语气道,“你尽管站在旁边看笑话好了。”

  连城璧轻轻咳了一声,道:“你总不能让我一个大男人去劝沈姑娘不要给你……”

  话没说完,连城璧看了看萧十一郎,转而又道:“其实你这身行头配你真的挺不错。”

  闻言,萧十一郎几乎要扶额为自己默哀了。

  其实,萧十一郎的预感还真没错,此事的确是白苏的主意。

  目的很单纯——

  报萧十一郎大白天拉连城璧出去喝酒的“仇”。

  一来,白苏对原著里那个获得了连城璧所赠的大笔财富之后的“暴发户”萧十一郎的造型很期待,二来,白苏觉得让一个日子过得最不讲究的家伙过上最讲究的日子﹑偏偏他还不能偷懒拒绝,这实在是一个很好玩的场面。

  而沈璧君身为大家闺秀,对萧十一郎的“艰苦朴素”表示心疼万分,听了白苏的话,她从善如流,立马开始了改造计划,旨在利用自己手头的余钱,让萧十一郎过上“好日子”。

  “好了,换个话题。”萧十一郎变脸变得也快,挥挥手,不打算再纠结这件没有结果的事,而是看似无意地扫了周围一眼。

  连城璧会意:“人都遣走了。”

  直到确实没有感觉到其他人的气息,萧十一郎才开口:“那份名册,我看完了。”

  连城璧不语。

  “如果那个人,真的没死……”萧十一郎笑了一下,笑得很苦,有些悲凉,有些冰冷,缓缓道:“他果真,把半个江湖都纳入掌中了。”

  连城璧看着他,开口道:“我们却要与这个人为敌。”语气似乎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分明带着三分浓得化不开的沉重。

  “这件事,做成了,也罢,做不成,”萧十一郎面露讥诮,“那些人会联合整个武林,把我们当做公敌。”

  随后,他看了连城璧一眼,淡淡道:“其实,你可以置身事外。”

  “然后等着某一天,也变成他的走狗?”连城璧轻轻将茶杯放回桌上,道,“打从和你一起上杀人崖的那一刻,连某就已经没有退路。”

  “退路之后,未必不是万丈深渊。”

  “还是,你打算把功劳都一个人独吞?”连城璧开了一个很冷的玩笑。

  萧十一郎轻轻一笑,低头慢慢抚摸着自己那做工精致的衣袖,过了一会,才道:“我亦无惧,唯独不愿璧君也……”

  从前,当萧十一郎是一个人的时候,他从来不惧任何人任何事,因为,他连死都不怕,也不觉得自己会死。但是现在不一样,当一头孤狼有了伴的时候,它再也不能无所顾忌。

  萧十一郎终于体会到了这种被人牵挂和牵挂人的滋味。

  “她和我说,要一起。”连城璧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萧十一郎自然清楚,“她”指的是谁。

  “这么好的女人,还不赶紧把她娶回家去!”萧十一郎促狭地笑起来,出手重重拍了两下连城璧的肩膀。

  连城璧却是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你以为那么容易?想来,你和沈姑娘的婚事都会比我们更快些。”

  萧十一郎一愣:“怎么?”

  连城璧不语,只扭头看向书房外的庭院里栽种的一株花。

  那是一株盛开的红菊。

  红花绿叶。

  萧十一郎顿时不怀好意地笑了:“那两位前辈,还在为难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抽得现在才能更。

  一直觉得古龙那个“剥了壳的鸡蛋”是一个超级贴切形象生动的比喻。

  最后,鄙视自己笨,倒桩的时候紧张得要死,自然没过,重点是居然连乙库都没进得去,我是有多笨啊……后悔死了……

  正文 65、

  厉刚

  萧十一郎是知道的,当时,白苏为了能重新住进无垢山庄,花费了多少口舌。

  谁让李红樱和杨绿柳死活不肯让黄花大闺女顾白苏童鞋公然住进一个男人家呢?即使白苏说让他们俩也一块住进去……

  其实,无垢山庄这么大,她和连城璧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同居,白苏实在是想不通,这两个纵横江湖大半辈子的风云人物,为什么要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纠缠不放﹑喋喋不休呢?为什么就没有体现哪怕一点儿江湖儿女的不拘小节呢?

  “所以,红樱和绿柳两位前辈还在替你物色那个……的人选?”沈璧君抿着唇笑了一下,还是没好意思把“丈夫”两个字说出口。

  白苏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忧郁地托腮,以四十五度角仰望窗外的天空,做明媚忧伤状:“我觉得他们越来越孩子气了。其实明明心里对城璧很满意的嘛,还老是找机会挑他的刺!”

  “都说老小孩呀,”沈璧君笑着将手边的一盘炒肉酿丸子推到白苏那头,道,“我奶奶以前也会这样。”

  “好吧,”白苏一边吃丸子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希望过段时间会好。”

  沈璧君道:“一定会的。对了,两位前辈叮嘱你要带回去的东西都买全了么?”

  “让店家送回山庄去了,”白苏点头,精神百倍地握拳笑起来,“接下来我们要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不错,今日风和日丽,凉风习习,正适合女子结伴同行逛街。

  *****

  “白苏,这件衣服很适合你,”沈璧君看着换好衣服出来的白苏,赞许道,“刚才那套也不错。”

  “那都包起来,请送到无垢山庄去。”白苏对掌柜说道。今天上街前找城璧讹了一笔银子,所以她现在花钱慷慨得很。

  “临街那家‘富贵轩’的胭脂不错,我们下个地方去那吧。”沈璧君没有挑到满意的成衣,便打算去看看胭脂水粉。

  白苏一边拉着她往外走,一边道:“化妆品保养品之类的我一般都自己做,下次也送你几样。”想了想,她又道:“不过,去看看也好,有不错的可以买回去研究一下。”

  闻言,沈璧君想起一件事,不由道:“风姐姐走之前,带走的那些瓶瓶罐罐就是……”

  “是的,”说起这件事,白苏还肉疼得很,那是她抽时间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第一批成品啊,居然被风四娘这个地主婆全部搜刮走了,白苏瘪瘪嘴,道,“她说走就走也就罢了,打包我的东西眼睛都不眨一下!”

  沈璧君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喂,”白苏拿手肘轻轻撞了一下沈璧君,道,“问你件事。”

  “什么?”沈璧君有点好奇。

  “就是……”白苏咬咬唇,忸怩了一下,终于开口道,“我比以前白很多了吧?”

  沈璧君禁不住掩着帕子笑了:“是呀,白苏现在很漂亮。”

  “真的假的?!”白苏狐疑地看了沈璧君一眼。不过,被第一美人称赞“漂亮”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管它是不是自欺欺人呢。

  白苏这样美滋滋地想着,眼角却在此刻突然瞥见两个身影。

  其中一个,很熟悉。

  白苏猛然拉过沈璧君拐进最近的一个巷子口,那人并没有发现她们,而是越走越远。

  “怎么了?”沈璧君不明所以,但看白苏的神情不对,她也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那人是厉刚。”白苏朝着那个方向扬了扬头示意,微微蹙眉,因为看他旁边那人的打扮,似乎……是苗女?

  “跟过去看看,”刚才白苏觉得厉刚的神色有异,思及此人在原著里干的那些勾当,不由冷笑一声,“看他搞什么鬼。”

  “跟踪,不太好吧。”沈璧君拉拉白苏的衣袖,有些犹豫。若只论她的轻功自然不在话下,但跟踪别人的事情,沈璧君的确从没做过。

  “没事,你只管跟着我,别出声,”白苏握住沈璧君的手腕,眯了眯眼,道,“说不定会是场好戏。”

  自沈家庄那次集会上,厉刚扬言要拿下萧十一郎的人头之后,白苏再也没见过这人。

  没想到,此人会出现在姑苏。

  远远跟着厉刚,只见他从大路穿至小巷,一路七拐八拐,不知道他到底要去何处。

  “你到底是带我去哪?”白苏听见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少女突然发问,声音悦耳如出谷黄鹂。

  “走这条小路会更快到达无垢山庄,”只听厉刚一丝不苟地回答道,“我不会骗你。”

  “真的?”少女将信将疑。

  “我若是要害你,不必等到现在,”厉刚义正言辞,“姑娘若是不相信我,现在走便是。”

  少女似乎犹疑了一会,然后道:“你接着带路吧。”

  厉刚不再说话,只是走的路似乎更加偏僻了。

  看样子,是要走山路出城。

  不过,那个满身银饰的少女,是想要去无垢山庄的吧?

  一个苗疆女子,怎么会和无垢山庄有牵连?白苏皱了皱眉头,朝沈璧君郑重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足尖轻轻一点,施展轻功继续往前跟去。

  “你带我出城,”少女突然间抬手射出一样物什,厉喝一声,“到底是何居心!”

  在她前面的厉刚身形一晃,轻易避开那样东西,反手扣住少女的手腕,出手如疾风,迅速点住少女身上三处大穴。

  白苏一把捂住沈璧君的嘴,防止她惊叫出声,看着沈璧君目露讶异,白苏摇摇头,轻轻在她耳边道:“再等等。”

  前头,厉刚已经一肩扛起少女,快速朝密林里飞去。

  厉刚一刻也不停地跑着,直到他进入了林中一间破庙里。

  白苏并没有靠近破庙,那样太容易暴露,她朝沈璧君耳语了两句,随即两人相继跳上庙边一棵生得极茂密的树上。

  透过那破陋的庙顶,里面的情况基本可看清。

  只见厉刚将那少女平放在香案上,自己也跳了上去,随即迅猛出手解了她一处穴位。

  少女依然不能动,但却可以说话了。

  “%&*@#¥……”少女情急之下,竟然说了苗话。

  从白苏这边看去,厉刚恰好是背朝这边,因此她看不清厉刚脸上的表情,只听见他说——

  “果然是苗人。”

  “有意思。”

  少女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要做什么,我不会放过你!”

  “我没有恶意,”厉刚的声音听起来依然那么刚正不阿,他道,“姑娘,你怎么会孤身来中原呢?这很危险。”

  “与你无关,”少女偏过头,大声道,“快放了我!不然你会后悔的!”

  白苏听见厉刚居然轻笑出声,他道:“好,很快就放了你。”

  接下来的一切,让沈璧君瞪大了眼睛,涨红了一张脸。

  她分明看见,厉刚的大手,贴在少女的胸`部上,沿着少女上身微微起伏的曲线,缓缓下移,最终,定在了少女腰间的带子上。

  “你做什么!”少女的声音开始惊慌起来。

  “苗女的滋味,我还没尝过。”厉刚的声音竟变得有些沙哑。

  “住手,你¥%……”少女慌乱间,苗语又脱口而出。

  此时,厉刚已解开了她的腰带,之间他将头凑近她的胸`脯,一边轻轻嗅着,双手一边开始慢慢褪下她的衣物。然后,他似乎笑了一下,慢悠悠道:“我最喜欢听女人叫`床。”

  沈璧君手中的金针已经蓄势待发,白苏却在此刻突然按住她的手,轻轻摇头,示意她在等等。

  怎么能等!沈璧君急得连脖子都红了,但见到白苏依旧镇定的神色,终于还是捏紧了金针没有射出,却是偏过头去也再不看那庙中的龌龊事。

  白苏在心下暗叹一声,自己一个人回头继续观察那庙中情况。

  厉刚的手正在缓慢下移,已然摸至少女的腰部,眼看就要往少女的下`身探去。

  霎那间,异变突起,只见一条细长的蛇猛然从少女的腰间窜出,狠狠地咬了厉刚一口。

  “啊!”厉刚惊叫一声,扭头一看,一条头呈三角状的黑白环形蛇高高立起,正“嘶嘶”吐着信子预备朝他进行下一次攻击,而少女那条被解下的腰带上,赫然有一个竹筒,想必就是那条蛇的藏身之处!

  “贱人!”厉刚脸色一变,运足真气,双手成掌,一招十成十火候的“大开碑手”眼看着就要朝少女的头颅劈下。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长剑倏地从上头飞下,“嗖”地一声扎进厉刚的手掌。

  一个淡淡的女音响起:“厉刚,那蛇有毒。”

  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间,厉刚的脸色已经发青,嘴唇发紫,他瞪圆了双眼,看着一个黄衣女子从门外信步踏入,他咬牙切齿拼了命大声道——

  “是你!妖女!”

  “是我,”白苏轻轻一笑,“我是妖女,那你是什么,奸`淫女人成瘾的伪君子?这名头好像不错。”

  毒入骨髓,厉刚已经说不出话来,他从香案上跌落下来,蜷缩成一团,痛苦扭曲了他整张脸,而他的瞳孔,正在慢慢放大。

  “救,救我……”厉刚朝着白苏,祈求地伸出了手。

  这也是他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而那条咬了厉刚的蛇,在看见白苏出现后,“唰”一下从战备状态恢复成懒洋洋的模样,慢慢悠悠地游走在案上,绕着它的主人爬了一会,然后又爬回竹筒里去了。

  看着厉刚的尸体,白苏轻叹一声,上前几步走到香案前,出指如风,解掉了少女身上的所有穴道。

  少女一个轱辘坐起来,低着头急匆匆地把自己凌乱的衣服整理好,还不忘问:“多谢姐姐,敢问姐姐叫什么名字?”

  白苏抬手点了点少女的脑瓜,轻笑道:“小丫头,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正文 66、

  又见久香

  “小姐姐?!”少女有些惊喜地抬起头,下一秒就扑过去抱住白苏,兴奋地直跳脚,“你真的是白苏姐姐!是不是!”

  白苏被她这么突然撞一下,有些猝不及防,回搂住她拍了拍,笑道:“小香,安静一点。

  这少女,正是多年前的那个在深林里迷路的苗家小女孩——久香。

  那条蛇,就是当年那条又小又细的五步银环。如今,它长大了,也更毒了,不过,白苏依稀感觉,它还认识她。

  “你怎么一个人来了?”等到久香平静下来,白苏才问道,“夏久师傅呢?”

  “都安陪我来的,”久香瘪瘪嘴,神色有些许寂寥,道,“阿爹几个月前离开寨子,不知道去了哪里。”

  都安?白苏愣了一下,隐约记起那个因为久香而对城璧抱有强烈敌意的小男孩,想必如今也是翩翩少年郎了吧。这样想着,白苏笑笑,道:“你和他已经……”

  久香小脸一红,跺了跺脚,羞恼地摇摇白苏的手臂,道:“小姐姐!”

  白苏眨眨眼,促狭一笑:“定亲了?”

  久香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小声嘟囔道:“定了啦,这次回去就办婚事。”

  “夏久师傅一定很不舍吧。”白苏摸摸久香地头,笑道。

  “阿爹巴不得快点把我嫁出去呢。”久香嘟着嘴,有些不满。顿了顿,她想起什么,换了神色,竟是极为认真地对白苏说:“阿爹这次让我出来,是要我交给你一样东西。”

  “什么?”白苏一愣。夏久突然让久香来送东西,他自己却不见踪影,这实在不是什么好讯号。

  “小斑。”久香一声呼哨,五步银环蛇“倏”地一下从竹筒中窜出,蛇口猛地一下张得大大,蛇身紧绷,拼命扭了几扭,一个透明的玻璃珠似的小东西“嗖”地一下从它口中射了出来,落在了久香手上。

  “这里面封着一只‘冥王蛊’,阿爹让我把它交给你,还有这本小册子,”久香拿出一本长条状的极薄的册子,连同那只内有红点的珠子一起递给白苏,道,“阿爹说你看了册上的东西,就会明白。”

  “好,我知道了,”白苏微微颌首,将两样东西仔细收好,想了想,又接着道,“都安呢?怎么没陪着你?”

  久香有些不忿道:“他说不舒服,一个人在客栈睡大觉,我急,就自己出来找你们了。”

  然后就碰上了厉刚这个伪君子,也真够倒霉的。白苏在心里想着,嘴上却说:“中原危险,不要一个人乱跑。都安是不是生病了,带我去看看。”

  “他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生病,肯定是偷懒啦,还不准我进去看他。”久香不满道。

  “或许是水土不服呢,”白苏摸摸久香的头,笑道,“也说不定是吃坏东西,起了疹子,不好意思让你去看他呢,多丢脸是不是?”

  不得不说,白苏也有一张乌鸦嘴。

  久香却在这时候想起了什么,突然伸手指着白苏道:“你,你是不是早就跟着我了!”

  白苏顿时语塞,神情尴尬。

  看见白苏不答话,久香马上明白过来,气得跳起来大叫:“你为什么不早一点救我,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小斑,我差点就……就……”说到后面,久香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委屈得嘤嘤哭起来。

  “不哭不哭,这不是没事了么,看,他都死了,”白苏连忙上前抱住久香,抚摸着她的背连声安慰,顺便为自己辩解,“我这不是在等待出手的最好时机嘛,一来不会伤到你,二来可以杀死他,而且……而且要不是认出小斑,我还不知道是你,那个啥,女大十八变么!”

  “哼!”久香轻轻打了一下白苏的手臂,然后埋头继续哭。

  白苏叹气,早知道就该让沈璧君出手的,等什么等啊!见久香还在哭,她只得继续安慰:“别哭啦,不然不好看,都安会不要你的。”

  “不要就不要!”久香闷闷道,还在呜咽。

  “那……”白苏转念一想,又道,“我带你看小哥哥,你哭肿了眼睛怎么行?”

  “是城璧哥哥么,”这一招果然有效,久香立马止住了眼泪,一边擦眼睛抹泪痕一边期待道,“小哥哥也来了吗?”

  白苏笑了:“小哥哥没来,但来了一位很漂亮的大姐姐!”语罢,她转头朝外高声喊道:“沈姐姐,下来吧。”

  只见一个蓝衣身影从树上高高跃下,两三步就飞至久香面前,衣袂飘飞,盈盈而立,朝着久香点头微笑。

  久香盯着沈璧君,眼睛越睁越大,最后,她死死抓住白苏的手,大喊了一句让白苏满头黑线差点没拍晕这个死丫头的话,她说——

  “小姐姐,这个漂亮姐姐和小哥哥好般配!”

  *****

  连城璧没有想到,白苏这一回出门逛街,竟然带回了久香和都安。

  且不论久香兴奋地扑过来搂着他脖子的时候,都安以及红樱绿柳这三人看向他的那下刀子一样眼神,且不论都安起的那身疹子要休养多久,光是久香这个从不知道安静为何物的人要在山庄里小住几天,就够让他头疼的了。

  更何况,她还要拉着白苏和正在养病的哥舒冰﹑甚至是偶尔过来串门的沈璧君一起疯,有时候还会和红樱绿柳吵上一架,每每到了这种时刻,堂堂连大庄主无瑕公子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和久香相逢的那天晚上,久香和都安就都住进了无垢山庄。不过,白苏却在那天夜晚特地去了一趟沈园,那是沈璧君现在住的宅子。

  “萧大哥今天不在?”白苏笑眯眯地走进湖心的小亭,对着沈璧君说道。

  “他回狼谷了。”沈璧君似乎刚刚在沉思,白苏的声音恰好打断了她的思路。

  白苏坐在沈璧君对面,托腮看着她,悠然道:“在想白天的事?”

  沈璧君点了点头,交握的双手紧了紧,看着白苏,缓缓道:“我虽然,以前只见过厉刚一次,但他给我的印象,是很正直的君子,而且,他的名声,很好。”

  “厉刚,‘六君子’之一,为人方正刚直讲义气,却不料原来是这么一个色魔,是不是?”白苏接着淡淡道,“这世上的伪君子太多了,今日你总算是也见到了一个。”

  轻轻弹了弹有点长的指甲,白苏一边想着今晚要回去剪掉了,一边悠悠地继续道:“你以为,他为什么开口闭口都要杀萧十一郎?”

  “那天在沈家庄的看刀会上,自萧十一郎和风四娘乔装进入,他就一直在找萧十一郎的碴,想必是认了出来,却又不敢确定,”白苏冷冷一笑,也不管沈璧君是什么表情,只道,“萧十一郎和他并无宿怨,他却对萧十一郎恨之入骨,开口就是要为武林除害,诛杀大盗萧十一郎,你说,这是为什么?”白苏将视线从指甲转移到沈璧君的脸上。

  沈璧君只是不谙世事,却不代表她不聪明,白苏这么一说,她很快明白过来,几乎是不可置信地失声道:“是因为十一郎曾经撞见过他的……”想着今日所见,沈璧君的手一紧,至今她想起白天那一幕,仍觉不堪,甚至有些恶心反胃,她咬了咬唇,脸色微微发白,既而道:“所以,他要杀十一郎灭口?”

  白苏满意地点点头:“我也这么想。”

  “你,是猜测?”沈璧君讶然道。

  “我又不是萧十一郎,怎么知道原因是不是这个,”白苏耸肩,道,“不过此人采花的时候我也撞见过一次,当时就偷偷给他用了‘清心寡欲’,没想到他居然找到了解药。”

  顿了顿,白苏摸摸下巴,有些玩味道:“他若不是和公孙铃关系很好,就多半是找了逍遥侯。”

  “偷偷?”沈璧君抓住了这两个字。

  “就是敌在明我在暗么,”白苏朝沈璧君勾勾手指,嘿嘿一笑,道,“不然我不也得像萧十一郎那样被他追杀?”

  沈璧君看着白苏的脸,没说话。

  “怎么了?”白苏见沈璧君一直盯着她看,有些不解。

  沈璧君幽幽道:“我很羡慕你。”

  “羡慕什么?”白苏失笑,“莫非是羡慕我人生阅历丰富?”

  沈璧君也笑了,神色间却看得出落寞:“是呀,你一个人行走江湖也是轻松自如,不像我,常常给十一郎添麻烦。”

  “连公子好像都不用为你担心。”沈璧君勉强一笑。

  “谁说他不担心,他总是瞎操心,”白苏拉住沈璧君的手,笑眯眯道,“别着急,一点点学着来。”

  “不然,你以为今天为什么我要带着你一块去?”

  沈璧君一愕:“什么?”

  “亲眼见到那些平日光鲜亮丽道貌岸然的家伙露出一副丑恶的嘴脸,是不是很有震撼力,”白苏微微勾起唇角,笑得有些冷,“你要学会辨认这些人掩藏着的真面目,既然不想拖后腿,那就多看看多学学。”

  语罢,白苏拍了拍沈璧君的手,意味深长道:“加油。”

  正文 67更新

  旖旎

  久香和都安回苗疆后,无垢山庄里过了好一段时间的平静日子。

  这一天晚上,与往常没有什么两样,已经到了可以入睡的时间。

  研究夏久留下来的那只“冥王蛊”研究得入迷的白苏却在房间里兴奋不已,不停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原来是这样,那如果,如果……”

  “我知道了!”白苏突然就明白了“冥王蛊”的使用方法,拍了自己后脑勺一下,心情那叫一个激动,抱着好消息一定要共享的心思,她推门而出,脚下一路展开轻功,雀跃不已地朝连城璧的屋子里跑去。

  “城璧,我告诉你,那个……”白苏高兴地撞开连城璧房间的门,见他不在外间,她顺手带上门,几乎是蹦蹦跳跳地往内间走去。

  听见白苏的声音,连城璧浑身一僵,难得大声吼了她一嗓子:“出去!”

  不过已经晚了……

  “怎么了?”白苏已经进了内间,听到连城璧不自然的声音,不由一愣。

  连城璧黑下脸来,看她那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只得又喊了一声:“你先出去!”

  “有问题吗?”白苏茫然,“不就是外套脱了嘛,你还穿着中衣呢,有什么要紧的。”裹得这么严实,有必要紧张吗?

  不错,好好青年连城璧已经除下外衣遣退仆人准备歇息,谁能料到白苏居然在这个时候连门都不敲就闯了进来。

  见此女一点自觉性和矜持感都没有,连城璧的脸更黑了,他只得重新拿过外套打算穿上,谁知道白苏却在这时候突然扑了过来,一把挂住他的脖子,笑眯眯道:“那个‘冥王蛊’我研究出门道了!”

  “哦,很好,”连城璧有些心不在焉,拉住白苏的手臂,道,“你先下来。”

  “不要,”白苏一面拒绝一面接着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心情很好地继续道,“最近我很辛苦,你要拿点补偿给我。”

  连城璧一愣,暂时忽略掉她那到处乱动的不安分的身体,顺口问:“你想要什么?”

  白苏眼珠一转,嘻嘻……笑起来:“这个你自己想,不要我说什么你给什么嘛,多没意思!”

  没意思……

  连城璧又是一愣。

  说来也巧,今日他刚刚见过萧十一郎,萧十一郎来找他借几个人手,他借了,也没问为什么,倒是萧十一郎主动告诉他,说是要给沈璧君做一个又大又漂亮的荷花灯,过几天去河里放。

  前几日,萧十一郎陪着沈璧君一起学做姑苏小点。

  再往前,萧十一郎曾带着沈璧君去他住的狼谷摘野果﹑采蜂蜜。

  似乎……萧十一郎一直都知道用什么方式能让沈璧君的每一天过得难忘又开心。

  但他好像,从没有陪阿苏做过类似以上的那些事情,即便是陪阿苏逛街,他也极少。而且,阿苏自己也很少逛街游玩,她似乎更经常呆在屋子里研究医书﹑整理行医手札。

  可是,不管怎样,他是真的真的,不知道怎样去逗她开心。

  她从来,也没有说过他这样不好,但是……

  连城璧呆呆地站在那里,怔怔地发着愣,没来由地就感到有些心慌。

  “城璧,怎么了?”白苏看他久久不答话,动了动还挂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有些奇怪地出声问道。

  “没事,”连城璧猛然醒过神来,他伸手环住白苏的腰,抱紧了她,讷讷道,“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补偿?”

  “我,我不太会想那些很有意思的事,你知道的,”连城璧唯恐白苏生气,连忙又道,“但你喜欢做什么,我一定陪你。”

  “很有意思的事?”白苏觉得连城璧今天晚上真的很莫名其妙,表现好反常。

  “就像放河灯﹑看烟花﹑做纸鸢……”连城璧的声音更小了。

  那不都是沈璧君最近在玩的?白苏听着连城璧一个个的举例,脑子里一头雾水。

  突然间,她灵光一闪,出口道:“你在想怎么讨我欢心?!”

  连城璧的话被她噎住了。被她这么一说,怎么像在说狗呢?

  这样一想,连城璧的脸又黑下来。

  白苏抬头瞄了连城璧一眼,见他的神色竟是意外地尴尬不已,她忽然就觉得心里暖暖的,热热的,有点酸,有点痛,脸上却有一种想微笑的冲动。

  他向来不擅长这些讨好女孩子的东西,她怎么会不知道?而只要爱她,这些形式又有什么要紧?

  但不管怎样,他会想到这些,她心里,终归是欢喜的。

  下一秒,白苏笑了一下,笑得很奇异,紧接着,她突然一个扑棱,把连城璧直接扑到后面的床`上去了……

  她在他身上动了动,挑了一个最好的角度,然后,果断压上他的唇。

  “你做……唔……”连城璧被她猛地这么一下给磕到了牙齿,感受着那条软软的小舌头在他口中不安分地动来动去,不经意间扫过他口腔中敏`感的地方,引起他些许战栗的快`感。来不及思考刚才是事,连城璧几乎是叹息着扣住她的后脑,抱着她翻转过去,将她压在身下。

  一下下啃噬着她果冻般软滑有弹性的唇,一面不断吸允着她口中的甘甜,连城璧一面在想——他到底是说的哪句话引得她这么大的反应。

  待会问问,下次好继续用……

  听着她忍不住从口中泻出的轻吟,连城璧微微一笑,再一次俯下`身,加深了这个吻。

  每次到了最后,都被他反客为主,真是不甘心啊……白苏瞪着连城璧,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因为刚才的亲吻而变得水润氤氲,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一点少见的妩媚迷蒙,看得连城璧呼吸一窒,小腹不由猛地一抽。

  “你下去。”连城璧的声音有几分沙哑,他收回放在她身上的手,准备起身。

  看着他面色微红的脸,白苏挑挑眉,没说什么,起身抬腿,就准备下床。

  不料,她这次起得有点急,和还俯着身子没完全起来的连城璧来了一次撞车。好巧不巧,白苏的膝盖,轻轻顶到了某个部位……

  还没等白苏反应过来自己碰到了哪里,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的双手被死死压住,眼前是连城璧放大的脸。

  “你……”连城璧的声音哑得厉害,他的眼睛如漩涡般深邃,黑亮黑亮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白苏,呼吸意外地急促,白苏甚至发现他的喉头,微微滚动了几下。

  他的体温,好高。高得灼人。

  白苏再不知道她碰到了哪里,她就是个傻子。

  那一瞬间,白苏心头警铃大作。

  此时,屋内的温度还在进一步升高。

  太危险了。她在他的房间,在他的床上,被他压在身下,更何况,是在这么寂静无人的夜晚。

  荷尔蒙的分泌不要太旺盛啊……

  白苏在心里哀嚎一声,忍着心头升起的燥热,不自觉地抿了抿唇,轻轻开口:“我要回去了。”一开口,她才发现,她的嗓音也有几分哑。

  连城璧却是不说话,只直直地盯着她,伸出一只手来,手指的指腹在她的唇上细细摩挲,然后一路缓缓下移,抚过她的颈,触到她的锁骨,再摸上她的……

  “城璧!”白苏忽然大声喊道。她从未发现自己的皮肤竟如此敏感,他随意的触摸居然引起她不由自主的颤栗,宛如微弱的电流蹿过身体。

  听见她的声音,连城璧的目光微微一闪,他将视线重新转移到白苏脸上,伏□,看了她一会,忽然间就压下`身子,上半身稍稍弓起,紧紧地抱住她,将头深深埋在她的颈间,然后不再有别的动作。

  白苏的身体顿时变得僵硬,她这次能清晰地感到,那个热热的﹑硬硬的东西正顶着她的腹部。白苏不自在地动了一下,却发现那个东西敏感得很,一点点细小的摩擦,竟然就使得它又长大了……

  “别动,”连城璧在她耳边道,声音沙得分外魅`惑`性`感,他轻轻道,“就让我抱一小会。”语气里意外地带着几分祈求。

  “可……”有了教训,白苏也不敢再乱动,但她总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干巴巴地开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一会儿,”连城璧轻轻蹭了蹭她的脖子,小声道,“疼。”

  白苏的大脑“嗡”地一声,死机了。

  *****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而房间里却渐渐弥漫出暧昧的味道来。

  夜越发深了。

  白苏分明感觉到,那个东西还高昂着头。

  怎么办……这样下去,万一他……

  白苏思虑再三,终于下了决心,咬咬牙,一不做二不休,抱着豁出去的心思,她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手一边颤着一边往下面探去。

  就在她触碰到他的刹那,只听连城璧轻轻“哼”了一声,声音似愉悦似痛苦,下一秒他就抓住那只犯上作乱的手,恼怒不已地低声吼道:“你做什么!”

  “放开我,”白苏咬着牙,天知道她碰到那个还会抖动的硬物时脸都吓白了,但开了弓就没有回头路,白苏狠了狠心,继续道,“我在帮你。”

  “你想憋出内伤吧!”白苏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打颤,她吞了吞口水,继续道,“老娘也是第一次,快放开!”

  连城璧微微撑起身子,神情奇异地看着白苏,那只抓着她手腕的手却是渐渐松开,额上一滴汗珠坠下,滴在她的锁骨上,散落成数瓣。他盯着她,缓缓开口,沙哑的嗓音里满是隐忍:“你,真的要……”

  “我,我也没经验,”在白苏的手中,那个灼热得炙人的东西还在涨大,白苏觉得自己说话更加不稳了,她简直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你尽量,快一点。”

  连城璧的脸色变得更奇怪了,却也不说话,只是又埋下头,侧了侧身子,调整了一下位置,才闷声道:“继续。”

  白苏的脸一下子红到要滴血。

  她尽量让那只发软的手攒上点力气,把那个东西握了握紧,然后开始一上一下地规律动作。

  “是,是不是这样的?”白苏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做对,抖着嗓子,不安地发问。

  回应白苏的是他又紧了紧抱着她的手,他只闷哼了一声,似乎很舒服,又有点压抑的痛苦。

  白苏咬着下唇,继续手上的动作,心里却怎么都想不通事情怎么发展到了这么一步…………

  “糖糖,糖糖!”

  “糖糖怎么不在房里?”

  “不会去找连城璧了吧?”

  “说不定在厨房找吃的。”

  是红樱和绿柳的声音!

  白苏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立时屏住了呼吸!

  如果他们进来,如果他们进来!

  就在此时,连城璧忽然动了,他伸出手来包住白苏那只已经又软又酸的小爪子,突然强迫她加快手下动作的频率。

  白苏的呼吸屏得险些就岔了气!差点尖叫出声!

  白苏又慌又急,几乎要问,连城璧你疯了吗!

  “嗯……”忽的一下,连城璧猛地咬住白苏的肩,闷哼一声,压抑着极为愉悦的快意。

  白苏感觉到那个东西在她的手中剧烈抖动了几下,射`出一股热热的粘腻的液体来,然后终于瘫软下来。

  “糖糖……”

  “糖糖在不在……”

  红樱和绿柳的声音渐渐远了。

  白苏狼狈不已地爬下床来,顾不上去看连城璧的表情,只慌慌张张地到处去找水盆净手。

  “阿苏。”连城璧轻轻唤道,语调微微上扬,显示出他此刻的心情大好。

  白苏回头瞟了他一眼。

  他斜斜地倚在床头,神色异常慵懒,一手支着脑袋,一手随意地放在屈起的膝盖上,嘴角朝上微微勾起,无端地带出三分邪魅七分性感来,眉眼带笑地看着她,满脸尽是桃花般的春意。

  见此,白苏恼羞成怒,恨恨地甩了他一记眼刀,压低着嗓音,咬牙切齿地骂道:“变态!”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一定是全文最不清水的一章~真难写啊望天~给我个奖励吧童鞋们~

  另,第三卷的大纲被我半小时搞定,惭愧~

  正文 68更新

  风起

  沈家庄为什么会被焚毁?!

  因为有人要毁尸灭迹,为了将暂时停放在沈家的司空曙的尸体烧掉,以防尸体会成为翻案的证据,干脆烧了整个沈家庄。

  好在,毒观音在沈家庄被焚毁前曾经暗中受沈太君之托,秘密前去查看司空曙的尸体。

  验尸的结果惊人!

  “独臂鹰王”司空曙原来死于赵无极﹑海灵子和屠啸天之手!

  这三人原本就合谋要送割鹿刀去讨好他们的主子——逍遥侯,对三人的阴谋毫不知情的司空曙在三人的围攻之下拼死守护割鹿刀,最终不敌,命丧三人之手!

  为了掩盖罪行,三人将所有的事情嫁祸给大盗萧十一郎,转移世人的注意力,然后将真正的割鹿刀安全送达到了逍遥侯的手上。

  而逍遥侯是什么人?

  知道为何见过他的人,不是失踪了,就是死了么?

  因为他是一个畸形的侏儒,是一个异族蛮夷!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真正的模样和身份!

  更可怕的是,逍遥侯觊觎的不止是割鹿刀,更是整个武林!

  他找到了一种神奇的方法,可以控制人心,他要以此控制住武林中的英雄们!赵无极﹑海灵子和屠啸天正是被这种方法控制住了,因此才做出十恶不赦的事情来!

  似乎一夜之间,关于逍遥侯的传言在整个江湖上闹了个沸沸扬扬——以司空曙真正的死因开头,往下揭开一个又一个疑团,引出惊心动魄的真相来。

  且不论这所谓的真相中,真的成分有几分,假的成分有几分,总之只要它传遍了江湖每一个角落,就足够了。

  其实,这个传言中所述情节是经过斟酌的,譬如,美化司空曙的形象就是为了迎合普罗大众听故事时喜欢善恶分明的心理,而传言最后那一段关于控制人心的神奇方法,只是为了在将来可能出现的适当时候,能让那些所谓的群雄有个台阶下罢了。

  总不能一网打尽,那毕竟是大半个江湖。真逼急了他们,势必是两败俱伤不死不休的局面。

  但不论如何,针对天宗的行动就此已经拉开了帷幕。

  而这谣言,不过是把江湖这潭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水彻底搅乱搅浑的第一步。

  那么,下一步是什么?

  *****

  谢天石最近很是春风得意。

  上个月他完成了点苍派掌门人的继任大典,成为点苍派第三十六代掌门人,这些日子以来,群雄道贺,好不热闹。

  这个月,他一人力克昆仑四剑,剑法造诣又新上了一层台阶,武林声望也更高了。

  他想,他以后还会更加有名。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夜晚,点苍派的大殿里灯火通明,训诫完座下弟子的谢天石独自坐在大殿里打坐静修。

  几百支蜡烛的火焰忽然间全都剧烈晃动了一下,大殿里瞬间一暗,但很快又亮了。

  并没有起风。

  在此刻,谢天石突然听见了一曲诡异的乐音响起。

  似怨非怨,如泣如嘶,哀婉悲凉,空洞寂寥。

  不知道是什么乐器所奏,无端端让他背脊发寒。

  “谁?!”谢天石倏地起身,一个起手式亮出腰间佩剑,同时大喝一声,“来人!”

  没有弟子前来回应他。

  “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

  竟然有人在笑。

  那笑声在空荡荡的大殿里不断回响,谢天石分明听出,那笑里的嘲讽和居高临下之意。

  “何方宵小,装神弄鬼!”谢天石举目四顾,气运丹田,声音如洪钟,“有本事出来与谢某一战!”

  笑声停止了。

  过了一会,有人开始唱歌。

  听不清歌词,只觉那是一首很苍凉的草原长调。

  在这种气氛下,会让人听得心中直发冷。

  大殿里依然只有谢天石一人,点苍派的几千名弟子就像都死绝了一般。

  毕竟是混了多年江湖的人,谢天石并未因此刻所发生的诡秘之事而丧失神智,他握紧了长剑,决意出门一探究竟。

  就在他的右脚即将踏出大殿门槛之际,两扇高大的殿门猛然向里关紧,殿中烛火全灭。

  谢天石的眼前霎时一黑,就在此刻,他感觉一只强有力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生生提起,双脚离开地面。

  另一侧,一阵掌风扫过,精准地击落了他的长剑。

  “谢天石……我死得好冤啊……”一个飘飘忽忽的嘶哑男声缓缓响起。

  谢天石心中一惊,却感觉掐着他脖子的手越发用力,几乎让他窒息。

  “啊,啊……”谢天石双腿胡乱踢着,以手为刀,用尽各种招式劈向那只掐着他的手的手腕和手臂。

  只可惜那只手就如铁钳子一般,纹丝不动。

  忽的,那只手松开了。

  谢天石一把跌坐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为什么杀我……你这个武林叛徒……”那个男音又响起。

  随着眼睛渐渐适应黑暗,谢天石已经不再是两眼一抹黑,大殿中的事物他已经逐渐能看得清了。

  他面前站着两个穿黑衣斗篷的高大身影,看体型,是两个男人。

  大大的风帽将二人的相貌掩住,看上去只是一团黑。

  让他惊骇莫名的是,那两人的脚竟然离地面有一寸之高,分明是漂浮在空中!

  “谢某一生只诛奸邪,手下没有枉死的人!何方妖孽,还不快快给我滚!”谢天石强作镇定,大喝道。

  只听那两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家伙中,其中一个突然冷哼一声,缓缓开口道:“哦?!那你且说说,你为天宗杀了多少人,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还是刚才那个男音。

  谢天石心下一颤。一滴冷汗从他的额上缓缓淌下。

  做过亏心事的人,或多或少总是怕报应的。谢天石也不例外。

  “二位既已做了鬼,又何必纠缠人间宿怨。”谢天石的声音干涩得很,他在心里拼命搜寻着对这二者的印象,除了觉得身形眼熟外,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人,又是他何时杀的。咽了咽口水,谢天石接着道,“还请二位报上名号,待谢某飞黄腾达之后,必定日日为二位烧纸钱祈福缘,两位来世一定能投个好胎。”

  只听另一个嗤笑一声,淡淡道:“飞黄腾达,跟着你家主子么?逍遥侯此刻也不知死透没死透!”此者说话的音调极高,显得高亢尖锐。

  “宗主虽有伤在身,却是很快便能恢复,”谢天石道,“这个江湖上,没有人能对抗我们天宗!”

  “哦?!”那个尖锐的声音又道,“谢掌门如今是香主吧?”

  “正是。”谢天石回道。心里却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哪里不对,他却说不上来。

  “我们可没那么容易轻信人的话,”嘶哑的男音道,“除非你带我们去见识一下天宗,也让我们死得瞑目。”

  谢天石一愣:“怎么带?”

  “这个简单,”尖锐的声音轻松地接道,“哪天你要去了,就在你的门口贴张红纸条,我们晚上自会出来找你。”

  “这,这……”谢天石低着头,说话结结巴巴,显得有些犹豫。

  “不行?!”嘶哑声音的那个家伙道,“那就给我们偿命吧!”

  谢天石颤巍巍道:“这,我,我……”

  “该偿命的是你们!”谢天石突然狠狠喝道,灵活地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抓起不远处长剑,高高跃起,向二人攻击过去,一面大吼道,“意图窥探天宗秘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一瞬间只见漫天剑光,铺天盖地而来。

  那二人却纹丝不动,就在谢天石的剑离两人只差一寸之时,穿着斗篷的其中一人迅疾伸出两指,稳稳夹住谢天石的剑锋,轻轻使力,长剑瞬间断成三截。

  谢天石咬咬牙,一个凌空翻身,运掌如风,朝另一个穿斗篷的男子击出。

  另一人拔出腰间短刀,朝着虚空随意一挥,谢天石被那刀风生生击飞到几丈之外,一口鲜血喷出。

  “割鹿刀!”谢天石捂着胸口,喘着粗气,失声道,“你是萧十一郎!”逍遥侯在获得割鹿刀的时候,曾经得意非凡地给众多香主传看过,还当众试刀,那独一无二的逼人煞气和无与伦比的锋利,谢天石到死都记得!

  只听戴着风帽的其中一人忽然叹了口气,淡淡道:“割鹿刀?!谢香主怕是老眼昏花了。”

  “不会错!”谢天石很快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突变,大声道,“莫非你是连城璧!”杀人崖上,是哪两个人从逍遥侯手中斩获割鹿刀,江湖上的人都知道!

  拔刀的男子将刀收回腰间,无奈道:“你也被认了出来,这下没得玩了。”

  “早说让你不要带着它,你不信,”另一人的声音终于不再刻意改变,由此显得极为温润动听,他也叹息了一声,道,“谢掌门倒是机灵得很。”

  大殿里的烛火倏地全被点燃,顿时又是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谢天石的眼前有那么一瞬间白得耀眼的刺亮。

  等他的目力渐渐恢复,他终于看清了眼前那两个戴着风帽的男人长的什么模样。

  一点不错,正是连城璧和萧十一郎。

  谢天石冷冷一笑:“不知两位来我点苍派有何贵干?”

  “逍遥侯在哪里?”萧十一郎道,“你说,我们就当不知道你的秘密,也不杀你。”

  谢天石看着二人,不说话。

  连城璧接口道:“不信他,谢掌门总该信得过连某。”

  谢天石依然不说话,一线乌紫的血却从他的嘴里缓缓流下。

  “不好!”萧十一郎上前几步一把撬开谢天石的嘴,只见他口中满是发乌发青的血,还在向外源源不断地涌出。

  此时,谢天石脸已发黑,眼皮一翻,身体不由自主地倒在地上,眼珠子凸了出来,嘴角露出一个诡秘的微笑,他嘶声道:“透露组织秘密者,生不如死。”语罢,人已经没了呼吸。

  “竟是死也不肯说么,”连城璧看着谢天石的尸体,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我倒想知道,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

  *****

  一轮明月挂在夜空。

  顾白苏独自坐在大殿的顶檐上,一阵微风拂过,将她的长发轻轻吹扬飞起。

  静谧的夜晚,俯看点苍派的众多房屋内闪着点点灯火,把玩着手中已经被那人抚摸得越发温润的骨埙,心下想着那两人装逼的出场,顾白苏浅浅一笑,暗道,点苍派的弟子们,今晚都该是睡了个好觉吧?

  就在此刻,她看见两个披斗篷的男人从大殿里步出,其中一人仰头看向她,轻轻摇了摇头。

  白苏不由一怔,他们,竟是失败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香主什么的真有天地会的感觉啊!反邪教反天宗!

  话说,狗血无比的第三卷神展开了~

  咦?!我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

  正文 69更新

  柳苏州

  柳苏州据说是姑苏除了无垢山庄的庄主之外最有钱的人。

  这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圆圆的脸,白白净净的皮肤,一双手保养得比少女还嫩,手上戴着个比铜铃还大的汉玉扳指。

  此时,他正坐在大亨楼的一个靠窗的角落里。大亨楼,原本叫牡丹楼,只不过由于它的菜卖得极贵,通常只有很有钱的人才能够在这里吃一顿饭,也只有很有钱的人愿意在这里花钱以示显摆,所以这里总是大亨云集,久而久之,人们便也不记得它的本名,而叫它大亨楼了。

  此时,柳苏州的身后除了站着一个丫鬓和一个俊俏的书僮外,还有个腰系长剑、铁青着脸的黑衣大汉,持剑而立。柳苏州一共有四个保镖,无一不是好手。他无论到什么地方,至少都会带着其中一个。而这佩剑大汉姓高,叫高刚,江湖人称“追风剑”,追风的剑,必定是很快的了。

  在这样装饰华丽的酒楼里喝酒,本该是一件很得意的事,不过,柳苏州此刻的神情却意外焦躁,眼前满满一桌子酒菜,他一筷子都没有动,反倒止不住地朝门外不停张望。

  一辆崭新的﹑用八匹骏马拉着的黑漆马车,稳稳当当地在门外停下。

  马车的车门缓缓打开。

  首先出来的是两个小厮和两个丫鬟,接着下来的是一个披着披风戴着风帽的人。

  小厮和丫鬟跟在那人身后,不紧不慢地走入大亨楼。人们这时候才看清那个全身裹在黑色披风中的人,长得什么模样。

  饶是大亨楼里的人都见过不少世面,也不由全看呆了。

  真漂亮。

  那是一名头发乌黑﹑肤白如雪的绝色丽人。她的身上并无首饰,只在额间缀着一粒龙眼般大小的黑珍珠,显得高贵﹑优雅。

  看着还没落座的那名年轻女子,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起来,须知,这大亨,不一定全是男人。大亨楼里,也有来寻觅合眼缘的富家女子。

  却不料那绝色女子只将眼角稍稍一瞥,随即莲步轻移,直接朝柳苏州的桌席走了过去。

  众人中有人傻了眼,暗忖,莫非此女竟是柳苏州的新欢?

  这女子就像并未看见那些探究的目光一般,走到柳苏州的桌前,也不待他邀请,稍理裙摆,便旁若无人地在柳苏州对面坐了下来。

  柳苏州看着那名女子从入门到落座,他的目光中闪过几丝讶异,却依旧不打算开口说话。

  女子笑吟吟地坐在那儿,也看着柳苏州。

  他们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柳苏州忽然笑起来,开口道:“敢问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他终于沉不住气了。

  女子微微一笑,轻启朱唇,道:“叫我冰冰便是。”语调温婉柔和,但却无端平添三分傲气。

  柳苏州也听出来了,不过,他心里清楚,眼前的女子有资格对他这般说话。想到这里,他拿出了生意场上的笑模样,呵呵道:“冰冰小姐,柳某真是没想到,最近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大老板竟是如此年轻貌美的女子。”

  “我不过是代表我们东家来一趟,”这个自称冰冰的女子,便是哥舒冰。此时,她正对着柳苏州微微一笑,道,“不知柳公子找我们东家,所为何事?”

  闻言,柳苏州的面部肌肉不易察觉地微微一僵,接着他笑道:“自然是为了两家的生意合作之事。”今年,姑苏商场上突然出现一个“陌记”的名号,神秘无比,却资金充足,来势汹汹,一举垄断了多起大宗贸易。无奈之下,他只得才托人帮助联系陌记主人。

  “合作?!”哥舒冰黛眉一挑,瞟了柳苏州一眼,托起桌上的一杯茶,小啜一口,慢条斯理道,“陌记暂时不需要合作。”

  哥舒冰瞥向柳苏州的那一眼,分明含着轻视,她是不屑和他合作!而他柳苏州不说富可敌国,买下整个姑苏城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几时受到过这等轻慢!

  但今时不同往日,饶是柳苏州也不得不忍气吞声,陪着笑脸道:“冰冰小姐不妨看过这份东西后,再考虑考虑。”说罢,他身后的书僮已经会意地打开手中捧着的紫檀木盒,拿出几张码得齐整的纸,放到哥舒冰的面前。

  哥舒冰轻轻扫了一眼,便知那是关于双方合作的细则,粗看上去,似乎对陌记更有利。

  这也难怪,老巢都快被人占了,哪里还顾得上讲价,先保住根基要紧。

  “我说了,不必。”哥舒冰根本没有仔细去看那些文字,只是淡淡道。

  柳苏州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扫了周围一眼,见众人都好奇地看向这边,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何事。他忍了又忍,还是压低嗓子,盯着哥舒冰道,“这上面的条款,若是签了,对陌记可是大有好处。冰冰小姐不要因为一时意气,挡了你们东家的财路。”

  “我现在说的意思,就是东家的意思,”哥舒冰懒懒地瞥了柳苏州一眼,预备起身,“若无别的事,请恕冰冰先行告辞。”

  说罢就戴上风帽要走。

  “等一下!”柳苏州“嚯”地一下站起,手撑桌面,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要怎样才肯放过我!”若不是他的全部生意已经被陌记明里暗里挤压得缩水了大半,他又怎么会低声下气地来求这么个小丫头!更何况,陌记竟然独独只针对他一家!

  哥舒冰笑了。

  “陌记要你全部的生意。”哥舒冰的声音依然温婉,但说出来的话却像刀子一样在扎着柳苏州的心。

  “不可能!”柳苏州不假思索地回绝道,他狠狠地瞪着哥舒冰,那张圆圆的脸竟显出几分凶神恶煞的神态来,“小丫头,你不要欺人太甚!”

  下一秒,他只觉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住了他的脖子。

  “公子!”柳苏州的保镖——追风剑高刚惊叫一声,就势抽出了手中长剑,指向哥舒冰。

  大亨楼里的人顿时有些骚动。

  柳苏州的脖子微微仰着,他睁大了眼珠子往下转,终于看见了那抵着他脖上大动脉的东西。

  那是一把极薄极锋利的短刀,闪着幽幽的蓝光,刀柄,就掌控在那个柔声说话的绝色女子手上。

  哥舒冰看了一眼高刚,温柔地笑笑:“你要和我动手?”

  高刚不语。哪个男人会愿意同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刀剑相向?何况,高刚心里清楚,只刚才哥舒冰出刀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快过了他的剑。

  他根本连她出刀的动作都看不清楚。想不到如此纤弱的少女,竟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他从未在江湖上听过此女的名号!

  柳苏州的冷汗此刻已经下来了。

  “别动,刀上淬了毒,见血封喉。”哥舒冰见柳苏州的眼珠子一直在乱转,便好心提醒道。

  柳苏州只得道:“你要如何?”

  “我的条件,你可答应?其实,不答应也无妨,反正你撑不了多久,”哥舒冰笑道,“怕只怕到时候,柳公子输走的不光是生意,多年攒下的老本也没了。”

  “好好好,我给,我给你们,”柳苏州咬牙道,“姑娘好手段,柳某甘拜下风!现在,姑娘可以把柳某脖子上的东西移开了吧?”

  哥舒冰的刀却纹丝不动,她悠然道:“在这里签了,我再放人。”

  “还有,必须给我全部的账本。”

  柳苏州脸色一变,断然道:“不行!”

  “哦?!柳公子可是想清楚了?”哥舒冰的刀又在柳苏州的脖子往里抵了一分,她柔声道,“陌记也只是为了生意才要这些账本,并无他意。柳公子,钱,留着命才有的花,有的赚。”

  然后,她缓缓凑近柳苏州的耳际,轻轻道:“况且,替天宗流通那么多笔银子,吃力不讨好,现下有人帮你承担,何乐而不为?”

  柳苏州的脸这下从白里透红变成了煞白,他死死地盯着面前清眸浅笑的女子,只吐出一个字:“你……”

  就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他认了。谁让她说的句句中的。

  *****

  马车上。

  “我做的可还好?”哥舒冰侧头朝着身边的小厮一笑。

  只见那小厮抹了满脸的药水,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脸上那一张皮取下,长舒了一口气道:“这人皮面具真不是人能戴的,闷死我了。”顿了顿,他翻检了一下收获而来的满满一大盒契约凭证,颇为赞许地朝哥舒冰竖起大拇指:“做得很好!”

  “这下,老大交给我的任务,就完成一半了,”今日化身小厮的莫陌想了想,又叹气,“柳苏州的账本,那可得有几车啊,我要看到何年何月才能看完。”

  “你们确定逍遥侯的钱是通过他运作的吗?”莫陌不死心地问道。

  哥舒冰摇摇头:“只知道他是天宗的人。”

  莫陌哀叹一声:“虚无缥缈的任务啊……”

  “不过,收了他的生财之路,总归是削弱了天宗的一份力量,”哥舒冰抿唇一笑,“账本的事,我帮你看。”

  “还是冰冰最好。”莫陌眼泪汪汪地望着哥舒冰,一副耍宝的模样。

  哥舒冰被他逗笑了。

  莫陌稍稍敛了神色,若有所思道:“不过,真就这么轻易放了柳苏州,不用把他……”莫陌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以后再说吧。连公子说的对,都杀,容易引火烧身,”哥舒冰托着腮,喃喃道,“但愿他安分一点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几章木有JQ很无聊吧~

  阴谋阳谋什么的,我真是不擅长写啊,不会构思,写出来也不咋好看~

  正文 70更新

  无题

  “小苏:

  见信如晤……”

  秋日的微风带着凉爽的气息,白苏倚在湖边的一棵柳树下,拆开故人的又一封来信,一行行细读下去。

  朱白水,如今法号“明善”的这个家伙,常常洋洋洒洒给她写上好几页信纸,其中既有日常琐事,也有关于佛理的了悟,更有天马行空不着边的东西。

  白苏每每都看得无奈。却也每次,都忍不住有想要微笑的冲动。

  这人,即便出了家,依旧不改那洒脱随意的性子呢。

  不过,这一次的信,和以往略有不同。

  朱白水在信的最后一行,特意附上了这么一句:“近日金顶之上颇多怪事,又偶闻江湖传言,二者似有联系,望卿速来峨眉。”

  字迹,语气,都是朱白水遣词造句的习惯,但这句话,语焉不详,与整封信的风格极为不搭,显得很突兀。

  白苏捏着手中的信,仰脸看了看蓝天上悠闲飘过的几朵白云,她在犹豫着。

  要去么?

  *****

  无垢山庄的走廊上挂着大大的宫灯,在夜晚发出昏黄温暖的光芒。

  哥舒冰独自一人在回廊漫步,远远地,她看见前面走过来一个人,一手提剑,一手拎着一个简单的布包裹。

  哥舒冰笑笑,停下了步子,立在原地,等那人走过来。

  在宫灯的映照下,那人的面目渐渐清晰,是易双。

  易双看着哥舒冰,在离她几尺远的地方站定,微微鞠躬,道:“冰冰小姐。”

  “你不必这么客气,毕竟,你早就脱离哥哥了,”哥舒冰微笑,神色间微微有些怅然,“那么久没见到你,真的以为你死了。”

  “那个易双已经死了。”易双淡淡道。

  “也对,”哥舒冰看着他,笑容不变,“你这是准备出门么?”

  易双颌首,想了想,又补充道:“杀人。”

  哥舒冰轻叹一声:“易哥哥,这么直白会吓到女孩子的,当心找不到人愿意嫁你。”

  易双默然。

  哥舒冰扬起唇角,浅浅一笑,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那么,祝你一路顺风,平安回来。”

  易双点点头,又道:“莫陌教你的,快点学。”

  “我知道。”

  *****

  夕阳满天。

  泉水就像是一条银线般,从山巅流下来。

  风四娘坐在一块石头上,将一双脚泡在冷而清澈的泉水中。

  这是一双纤细而美丽的脚,连一点疤痕都没有,风四娘一向将它保养得很好。她喜欢看自己的脚,也知道天下大多数男人都喜欢看她的脚。不过,这双脚看来虽然很秀气,但却踢死过三条饿狼,一只山猫,还曾经将盘据祁连山多年的大盗满天云,一脚踢下万丈绝崖。

  靠着这双脚,风四娘刚刚躲过了杨开泰。

  想起这个男人,她的心情总是复杂得很。这个男人,文武双全,家世又好又有钱,模样端正,还很喜欢她,她有什么不满意的呢?风四娘已经快要三十五岁了,纵使她现在看上去一点也不显老,但女人的年龄摆在那里,她每次想起,都觉得很可怕。

  一个青春将逝的女人,越来越渴望有一个家,安逸﹑稳定﹑平静,有一个人会一直在家里等她﹑照顾她,而且,风四娘也渐渐开始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了。

  杨开泰无疑是最好的丈夫人选。

  但是,风四娘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男人的影子,挥之不散,吹之不去,这个人让她没有办法将就着嫁给杨开泰。所以这次,虽然她知道他在苦苦找她,她依然躲开了他。

  山下炊烟袅袅,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

  风四娘忽然觉得寂寞。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六个人,四个抬着顶绿绒小轿的锦衣大汉,两个一前一后跟着轿子的年轻后生。然后,她看见轿子停了下来,那几人从轿中拿出一卷红毯,铺在地上,直铺到风四娘的面前。

  风四娘张开眼睛,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们,道:“你们是来接我的?”

  两个年轻后生点点头。

  风四娘立刻又问:“谁让你们来的?”

  “金菩萨。”

  金菩萨,是个矮矮胖胖的人,一天到晚总是笑眯眯的,就像是弥勒佛一样。所以别人才叫他“菩萨”。

  他很有钱,没人知道他的家财有多少,只听说他有个金山,为了急人之难,就算一下子花掉成千上万两的金子,他也绝不会皱一皱眉头。所以他又叫“金菩萨”。 至于他的真名,几乎没人记得。

  但是,一下子杀掉十七八个人,他也绝不会眨一眨眼。

  这个人为人豪爽,却也心黑手辣。好在,风四娘是他的朋友,而金菩萨对待朋友,一向不错。

  风四娘此刻就坐在金菩萨的客厅里,惬意地享用着一碗用鸡汁和火腿炖得很烂的鱼翅。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餮足后,风四娘满意地用一块帕子擦擦嘴,问道,“找我有事?”

  金菩萨笑眯眯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才慢悠悠道:“没事,就不能找你?”

  风四娘瞟了他一眼,正待说话,却听见屋外传来一个她最近才熟悉起来的声音。

  “金菩萨。”

  “说,或者死。”

  说话简短,音色清冷,正是易双。他持刀立在门外,直直地盯着金菩萨,残阳的血色余晖勾勒出他的身形轮廓,反倒看不清他的面貌。风四娘在那一瞬间恍惚觉得,有如逢魔。

  金菩萨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风四娘,表情颇有些可怜兮兮:“四娘,他是你的熟人吧,快帮我说说情。”

  风四娘有些不明就里,对着易双微微挑眉,道:“你发什么疯?”

  易双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他是天宗人。”

  风四娘闻言一愣。自玩偶山庄一别,她便再没见过顾白苏等人,自然不知道哥舒冰在那之后向众人透露的惊天秘密,但江湖上如今炒得最火热的传言便是逍遥侯的天宗一事,风四娘不可能不知道。

  风四娘看了金菩萨一眼,转而对易双道:“你有证据?”

  易双道:“那人说他是,就是。”他所指的“那人”,自是不便透露姓名的哥舒冰。

  “‘那人’是谁?”风四娘把“重音”放在了那两个字上,提高了嗓音,“这人是逍遥侯还是咋地,说的话这么可信?”

  易双不语。

  风四娘双手交叉在胸前,继续道:“金菩萨虽是我的朋友,我风四娘也不是不讲道理,拿出证据,我就不管这事。”

  “四娘,你可真是……”金菩萨边摇头边笑,神情颇为无奈。

  易双冷冷道:“没有证据。”话音未落,便一刀劈出,直逼金菩萨。

  江湖事,向来说不清道不明。找证据?!比杀人都难!

  金菩萨虽胖,动作却不笨,只见他灵活地朝后一个空翻,避过了易双这一刀。

  风四娘展开轻功几步移到易双身边,抬手抓住他的手腕,欲要阻止他下一步动作。招式被阻,易双有些不耐地瞥了风四娘一眼。

  这一眼,却让他脸色一变。

  “毒!”易双反过来捏住风四娘的手腕,把脉。

  风四娘在那一瞬间有些晕乎,她问:“什么?”下一秒,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天色已黑。

  易双从怀中掏出“凤凰水”给风四娘灌下,随即冷冷地看着对面依旧笑如一尊弥勒佛的金菩萨,道,“什么毒?”

  “我不知道。”金菩萨一脸无辜和茫然。

  易双眯了眯眼。

  “他确实不知,毒是我下的。”从屋外传来一个清越优雅的声音。

  一个人翩翩然从外面的黑暗中走了进来,只见他身上穿着件刻丝万字锦底滚花袍,外面套着紫缎子绣五彩坎肩,腰上围着松石大革带,镶着二十四颗大如龙眼的上好珍珠,珠光圆润。他的脸也像是珍珠般光滑圆润,挺直的鼻,漆黑的眸,红如樱桃的唇,不笑时脸上也仿佛带着三分笑意。

  世间少有这般生得如花似玉的男人。

  易双看见他的时候,全身却爆发出极为骇人的杀气,他盯着那个男人,一字一顿道:“花﹑如﹑玉。”

  男人笑了,他轻捂着唇,笑得优雅而妩媚:“难为你还记得我。”这个如花似玉的男人,竟然就叫花如玉。

  “毒是你所下?”

  “不错,”花如玉悠然笑道,“凤凰水虽号称灵丹妙药,却也不是什么毒都可以解得了,你说,是不是?”

  易双又探了一次风四娘的脉,默然不语。

  “顾白苏想必此刻不在无垢山庄吧,”花如玉笑得更灿烂了,“你要怎么去找她?”

  易双不假思索道:“死便死了,现在,你拿命来。”

  “呵呵,不愧是宗主一手带出来的,够狠,”花如玉渐渐收敛了笑容,对着易双,目光阴冷,道,“那便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杀我。”

  “天宗的叛徒。”

  花如玉的身后,陡然又出现了几个人影。

  一个,两个,三个……

  一共十人。

  在易双的侧面,金菩萨站在那个光影交错的暗角里,仍然笑着,但那笑容中,竟带着几分狰狞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朱白水又出来打酱油了~

  我是勤奋日更的好孩纸

  正文 71更新

  图纸

  晨钟暮鼓,诵经声声。

  伴着清脆的鸟鸣,看焚香的烟雾袅袅,置身于漫山的深红金黄之中,让人感到安心无比,似乎灵魂都在此得以升华。

  伫立在“华藏寺”三个大字的匾额之下,白苏也不由被一种肃穆庄严的气氛所感染。

  峨眉金顶。

  佛门净地。

  再次,她又见到了那个谪仙般的男子。一袭素袍,一双布履,手执一串菩提子念珠,侧身静静站在树下仰望天际,依然那般温和俊雅,不染人间烟火,却又多了几分坚定从容,几分淡然空明,似乎随时都将要飘然飞升。

  一片树叶打着旋儿,飘飘荡荡从枝桠上落下,恰好被他接住,衔于两指之间。

  随即,他似乎感觉到什么,微微转过头来,望向白苏所在的方向。

  那一刹那,她看见了他露出的微笑,目光中含着欣喜,亦有讶然。

  白苏张了张口,欲唤“白水”,稍作思量,还是转而笑道:“明善,近日可好?”既然他已出家,那俗世的名字便是随之消失在俗世,如今,她还是叫他的法号罢。

  “两位施主安好,明善便安好。”朱白水看着白苏和她身后负手而立的男子,淡淡一笑,回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禅房一叙,如何?”

  禅房里窗明几净,陈设简单。朱白水盘坐于塌上,按着道道顺序仔细斟了三杯茶。趁着这个工夫,白苏在禅房里来回踱步,四处打量,最后将目光落在朱白水脑袋的香疤上,笑眯眯道:“明善大师,你的光头造型可真不错!”

  坐在蒲团上品茗的连城璧闻言,不由抬起头无奈道:“阿苏,不可唐突。”

  “无事。出家人本来便是光头,如何说不得?”朱白水毫不在意,待沏茶完毕,便理理僧袍,安然坐着,朝二人笑道:“小苏,连兄,如何来了峨眉?”

  不料他这句随意的问话,竟引得两人的脸色均是骤变。

  “不是你在信中说峨眉有怪事,让我来一趟?”白苏从袖中掏出那封信,把那一行字指给朱白水看。

  朱白水扫了那行字一眼,随即摇头道:“这字虽是我的笔迹,但模仿的痕迹太浓,而且,神不似。”

  白苏对书法本无多少造诣,要她从字迹中看出神韵,着实很难。但朱白水说不是他所写,那就肯定不是了。

  连城璧的神色已经平静下来,他悠然坐在一旁,用茶盖拂了拂热气,嗅着茶香,垂眸小啜一口,慢慢道:“好茶,好水。”

  朱白水看向连城璧,微微一笑:“你似乎并不意外?”

  “隐隐猜到,待你说了,才肯定,”连城璧放下茶盏,道,“有人截下了你的信,要引我们来峨眉。”

  “但那封信是写给我的,”白苏道,“那人如何能肯定,你会和我一起来?”

  连城璧没说话。

  “或许,那人并不在乎引来几个人,”白苏若有所思地继续道,“他只是想暂时支开我。毕竟,只要到了峨眉,我就能清楚其中有诈。”

  “来往的信件,一贯是托下山的僧人送到连家在峨眉的店中去的,是不是?”白苏朝朱白水道。

  朱白水颌首。

  连城璧淡淡道:“山庄下属众多,其中有天宗的人,也不奇怪。”

  “天宗?”朱白水奇道,“这是江湖上何时兴起的门派?”

  白苏顿时用诧异的目光向朱白水致敬。

  “你不知道天宗?”白苏道。

  朱白水摇头微笑:“江湖事,此处闻不到,我亦不问。”

  “那现在可有兴趣听我一说?”白苏笑道。

  “好。”

  *****

  从沈家庄的看刀会说起,白苏将割鹿刀引起的诸多事端娓娓道来,朱白水听得入了神。

  末了,他忍不住叹息:“想不到我剃度之后,江湖上出了这么大的事。”顿了顿,他又道:“二位身不由己卷入这场是非,此后必定凶险万分,万事当心。”

  “当心也无用,”白苏饮了一杯茶,支着脑袋坐在那儿,蹙眉道,“敌暗我明,而且他们当前搞的小动作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朱白水看着白苏皱着眉头的模样,淡淡一笑,转而对连城璧道:“这次来峨眉,可有别的事?”

  连城璧道:“揪出连家的叛徒。”

  “这也需你亲自出马?”

  “自然还有别的事,”连城璧从怀中拿出一本不太厚的册子,翻了开来,只见里面都是机关图纸,连城璧微微一笑,看向朱白水,道,“明善大师出家之前乃是机关暗器大家,替连某看看这几张图,想必不在话下。”

  朱白水细细看了几眼第一张图纸,随即抬起头,颇为无奈地朝连城璧道:“用这个东西伤人,可造成同欧阳文仲用子母离魂圈伤人后一样的伤口,是不是?”

  连城璧颌首微笑。

  朱白水没有再看下一张,想必又是杀人后能够嫁祸给另外一种兵器的机关,他看也不看那本东西,只淡淡道:“你不该找我。”

  白苏起先并不知道连城璧竟然带了这样一份东西过来,但听他们二人对话,她明白过来,城璧是要天宗的人内斗!

  不需要杀人,只要造成伤人者是某人的假象,被伤者自会去找回场子。

  她就不信,天宗的组织严密到没有任何内讧发生。即便内斗被制止,但两人之间嫌隙已生,只要这口气没咽下,日后难保不来个背地里使绊子下阴招。

  但是——

  “这法子也很费力气,毕竟那些人武功都不错,我们人手可不够。”白苏道。

  连城璧微笑:“一点让人意识模糊的药,你总该有的吧?”

  白苏心中一动,道:“先下药,然后上机关,伤了人就跑?”这倒是不错!一个不中招,还有下一个,反正天宗的人那么多,总能闹起几场内斗!有内讧,找破绽就容易!

  朱白水听着二人的对话,不由叹气:“连兄,逍遥侯对上你,是他倒霉。”

  这法子说起来不难,但个中手法,细想起来,着实阴毒。

  不过,他本来也不认为,连城璧是个多么刚直善良的君子。

  “图纸上的机关多半并不完善,因此我才找你,也不要你制作,只需替我看看,”连城璧淡淡笑道,“你不答应也无妨,虽然机关不完善,但总归是能用的。”

  连城璧看了一眼白苏,随即朝朱白水道:“若因为机关的问题,被人发现是我们所为,连某一人承担便是。”

  但你的动作分明是在告诉我,事情败露的话,小苏也会有危险,居然拿你自己的女人威胁我,连城璧,这是泼皮无赖的做法吧……朱白水不由在心中苦笑。

  白苏听得出连城璧话中之意,但她不得不承认连城璧想出用机关的这个法子很好,而当今武林,精通机簧之术又可信赖的人,除了朱白水,怕是难找别人。

  但是,他出家,不就是为了跳出江湖上永远纠缠不休的恩怨圈子么?

  虽然,白苏并不认为出家就真的可以躲掉一切俗事纷扰,而且,若是逍遥侯真的控制了武林,峨眉绝不会幸免。

  可是,看着朱白水为难的样子,她不愿强人所难,而且这也不是她上峨眉的本意,便道:“城璧,算了。”顿了顿,她又收起那叠图纸,朝朱白水道:“念经去念经去!别想这事了,不用操心,没啥关系。”

  不料,朱白水在此时按住那叠图纸不让白苏抽走,而是盯着连城璧,缓缓道:“不杀人?”

  “不能保证,”连城璧平静道,“不过,以那些人的功力,用这些机关暗器,大概也只能伤人。”

  “的确,”朱白水低头认真看起来,“不过,希望逍遥侯死后,这些东西和图纸俱不在世间。”

  连城璧笑了:“那是自然,否则出了事,岂不是全要怪到我头上?”

  白苏看连城璧笑得狡黠,不由撇撇嘴,转而对朱白水道:“你就那么有信心,相信我们能杀了逍遥侯?”

  “邪不胜正,自古如此,何况——”朱白水轻轻勾起唇角,道,“控制整个武林,有这般的痴想狂念,此人怕是已疯魔了。”

  “统一江湖,不过是个瑰丽的噩梦。”

  *****

  这一头,萧十一郎和沈璧君两人骑着两匹马,慢慢在林间走着。

  见沈璧君的神色有些疲倦,萧十一郎关切道:“很累?”

  沈璧君摇了摇头:“只是昨晚没有睡好。”

  “离姑苏尚有些距离,”萧十一郎柔声道,“坚持一下。”

  沈璧君微嘟起嘴,道:“我没有那么娇气,再走一千里都没有问题。”

  萧十一郎有些好笑,只得道:“好好好,那我们就再走一千里吧。”

  “胡说,”沈璧君嗔道,“会走过的。”

  萧十一郎笑眯眯道:“走过便走过,大不了我们不回姑苏,先去别处玩玩。”

  沈璧君佯装恼怒:“不负责,连公子在信里可是嘱托了事给你的。”

  萧十一郎将双手交叠在脑后枕着,只用腿夹着马肚子,懒洋洋道:“那家伙和顾姑娘去了峨眉玩儿,两个老头子也在山庄逍遥,只有我们累死累活,太亏了。”

  沈璧君斜他一眼,道:“他们又不是去玩的。”

  “那也……”萧十一郎笑着正欲说话,突然瞥见林间不远处有一人策马悠悠独行,萧十一郎的眉头不由一皱。

  那人看似是金菩萨。

  难道易双没有成功,或是根本没找到他?

  萧十一郎稍稍思索,扭头对沈璧君低声道:“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很萌何中华演的三少爷还有俞飞鸿的慕容秋荻啊!!!

  昨天玩得很疯,11点才回寝,导致木有存稿,今天要努力码字!

  正文 72更新

  七杀阵

  此时的天色已经有些暗。

  林子里的光线并不太好,萧十一郎敏锐地察觉到,这里似乎并不太安全。

  前面那人骑马的速度不快,他们很快便赶了上去。

  “金菩萨?”萧十一郎试探着道。

  那人闻言便转过身来,胖胖的脸上堆满了笑意,乐呵呵地朝萧十一郎道:“哟,这不是四娘的朋友么!”

  很平常的一句见面的话,但萧十一郎就是隐隐觉得不对劲,刹那间,他脸色一变,猛然拉过沈璧君所骑之马的缰绳,狠狠抽了马屁股一鞭,大声道:“跑!”

  沈璧君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只觉身下的马儿突然矮了一截,随即便听到马儿发出一声惨烈的嘶号,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带她飞了出去。

  待落地后,沈璧君定睛一看,他们刚刚所骑的那两匹健美壮硕的马儿,如今竟俱已被什么兵器活生生削掉了四条腿,倒在地上,断处的鲜血汩汩直冒,流了一地!

  两匹马一时还没有断气,沈璧君听着它们的哀鸣听得只想掉眼泪,她看着那马儿,咬了咬牙,手腕一翻,两枚金针齐刷刷分别射入马的头部,那马即刻没了声响。

  沈家的金针名震天下,乃是武林中最厉害的八种暗器之一。此针不单是出手巧妙,更重要的是狠毒非常,一打在身上,立刻钻入血管,无法拔除,且会在半个时辰之内毒发攻心,神仙难救。

  沈璧君的金针,早得真传,只是金针由她使出,总是少一分狠一分毒,因此对敌效果并不好。如今她出针已能做到瞬间毙命,纵使只是杀马,对她而言,那也是很大的进步了。

  “啪啪啪”,金菩萨拍掌笑道:“沈家金针,果真名不虚传。”

  随着金菩萨的击掌声,他的身后幽灵般地闪现出七个黑衣人,只听得“笃笃”的响声,眨眼之间,沈璧君和萧十一郎已被这七人团团围住。

  天色更暗了。

  七个长发披肩的黑衣人,眼睛居然都只剩下两个黑黑的洞!

  这是七个瞎子!

  他们的左手,提着根白色的明杖,右手却拿着把扇子。七个瞎子一步步走了过来,每个人脸上都完全没有表情。

  “跟紧我。”萧十一郎右手按住腰间割鹿刀,左臂挡在沈璧君身前,看着渐渐缩小的包围圈,低低道。

  就在此刻,七人“唰”地一下齐齐展开扇子,只见扇子上书六个鲜红的字:“必杀萧十一郎!”黯淡的天色之下,这六个鲜红的字,显得尤其夺目。

  萧十一郎却忽然笑了一下,朝对面依然笑眯眯的金菩萨道:“阁下莫非早就在此恭候我们了?”

  “你说呢?”金菩萨的笑里带着几分夜晚降临后的寒意,“宗主看见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在别人手里,怎么都不会高兴的,你说是不是?”

  逍遥侯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割鹿刀!沈璧君!

  萧十一郎神色如常,淡淡道:“能让逍遥侯不高兴,我可是高兴得很。”

  金菩萨站在那里,没有接话,他的笑渐渐变得狞恶而诡秘,萧十一郎和沈璧君在此刻却听见林中渐渐响起了琴声。

  天色将暗未暗之时,一切都变得有些朦胧不清。

  忽的,瞎子的其中一人扬起明杖一指,一簇火苗“嗖”地蹿出来,很快又熄灭了。

  沈璧君轻轻“啊”了一声。

  刚刚萧十一郎带着她往右移了一步之时,她分明感觉有一阵细微的风拂过耳边,伴着金属振动的质感。

  那人扬起的明杖中竟然有暗器。

  一瞬间,林中的琴声变了。

  琴声中隐含着奇异的节奏。

  七个瞎子脚步立刻随着节奏移动,手里的明杖,也跟着挥出。七根白色的明杖,并没有转向任何一个人,只是随着琴声中那种奇异的节奏,配合着他们的脚步,凌空而舞。

  但萧十一郎和沈璧君,都已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压力。

  节奏越来越快,脚步越来越快,明杖的舞动,也越来越急。七个人包围的圈子,越缩越小,压力却越来越大。

  这七根凌空飞舞的明杖,就像是已织成了一个网,正在渐渐收紧。

  沈璧君感觉自己就像是已变成了一条困在网中的鱼,这七个招式的配合,简直已接近无懈可击,连一丝破绽都没有。她不由得冒出了冷汗,身体微微打颤,忍不住伸手握紧了萧十一郎的左手。

  他的手依然干燥而温暖。

  感觉到沈璧君的触碰,萧十一郎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明亮而坚定,一如既往地令她安心。

  沈璧君定了定神,暗暗捏紧了金针,站稳了身子。

  可是这七根明杖织成的网,已更细、更密、琴声的节奏也更快。那琴声的节奏中,更仿佛带着种无法形容的魔力,今人心神焦躁,全身不安。沈璧君若不是握着萧十一郎的手,怕是此时早已迫不及待地要突围冲出去了。

  萧十一郎依然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块磐石。

  这七个瞎子冷酷自信的脸上,反而露出了一种焦躁不安的表情。

  因为他们的攻击,竟完全没有得到对方的一点反应。

  而压力本是相对的。你加在别人身上的压力越大,自己的负担也越重。

  所以,他们忽然发觉自己也受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奇异压力。

  站在圈外的金菩萨看着这情景,渐渐收敛了笑容,他那双细细的眼睛直直盯着萧十一郎,尖锐而冷酷。

  此刻,七个人的脸上已沁出了汗珠,为首者突然反手一棍,提起明杖直刺萧十一郎。

  也就在这同一刹那间,萧十一郎突然长啸一声,割鹿刀就此出手。闪电般的刀光,如惊虹般一卷,七根百炼精钢打成的明杖突然全都断成两截。

  可是那被削断的明杖中,突然又有一股浓烟急射而出。

  萧十一郎屏住呼吸,左手挟住沈璧君的腰,右手挥舞着割鹿刀,闪电般的刀光,在他们面前组成了一片无坚不摧、不可抗拒的光幕,替他们开了路。

  就在此刻,金菩萨动了,他手指一弹,百余枚铜钱般的暗器循着那刀光的光幕直直撞上,只听“叮叮叮”的声响,铜钱几乎皆被反弹回来,却恰有一枚,透过刀光的缝隙,速度不减朝沈璧君射去。

  沈璧君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那枚铜钱,几乎在同时,她感觉到一阵晕眩,随即便将铜钱轻轻扔在了地上。金菩萨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手上动作却不停,又发出百余枚铜钱。此时,明杖断成两截的瞎子们用双手持杖,又逼近二人。

  “璧君,”萧十一郎一只手仍在挥刀,另一只松开搂住沈璧君的腰,摊开手来道,“给我金针。”

  沈璧君微微一愣,却没说什么,递了三支金针给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接过针,翻过手掌,手指轻轻一动,三支针同时朝着金菩萨背后一棵极浓密的大树射去。

  只见树枝剧烈晃动,叶子纷纷落下,一个瘦弱的身形也随之旋身向下,稳稳落在地上。

  此人头发花白,双手正捧着一具七弦琴,一只眼睛上有着极深的伤口,显然早已失明,仔细一看,他的一只腿也有问题。

  竟是个独眼跛子。

  萧十一郎惊道:“是你!”

  独眼跛足老人五指齐齐划过琴弦,“铮”的一声,琴弦忽断,琴声骤绝,七个瞎子骤然停止了动作。只见他一只独眼在已完全黑下来的天色中闪闪发光,凝视着萧十一郎:“你知道我是谁?”

  “轩辕三缺!”萧十一郎道。

  近来江湖上兴起了一个全是残疾的人组成的神秘帮派,传说此帮的帮主,就叫轩辕三缺。

  闻言,独眼老人纵声大笑:“想不到你非但能破了我的‘天昏地暗,七杀大阵’,还能认得出我来。”

  “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金菩萨重又恢复了笑脸,朝萧十一郎道,“连自己的女人都护快不住了,还逞什么能呢?”

  萧十一郎面色一僵,扭头看向沈璧君,只见她脸色发青,站立不稳,摇摇欲坠。他连忙伸手搂住她,却见她似要昏迷,口中也泛出白沫来。

  刚才的明烟果然有毒!

  萧十一郎立时将割鹿刀朝着轩辕三缺直劈下去。轩辕三缺捧琴向上一迎,只听“当”的一声,金铁交鸣,震人耳鼓。这无坚不摧的一刀,竟未将他的琴劈断,刀锋反而被震。

  但萧十一郎的人,却趁着这刀锋一震之力,向后凌空翻身,掠出了四丈。看样子,竟是对准了金菩萨所骑那匹马而去。

  只可惜他肋下挟着沈璧君,身子凌空倒翻时,不得已比平时要慢了,只慢得那么十分之一秒,却被金菩萨抓住了空隙,又是一枚铜钱射出。

  萧十一郎突觉腿股间一冷。

  此时萧十一郎抱着沈璧君已经上了马,只见他左股下,也不知被什么割出了一条七八寸长口。伤口并不疼,萧十一郎却知道,不疼的伤,才是最可怕的伤。他看也不看,直接反手一刀,将自己左股上这块肉整片削下来,鲜血涌出,伤口这才开始疼了,疼得很。

  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策马一路狂奔,直朝姑苏而去。在颠簸的马背上,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来,喂靠在他怀里的沈璧君强行喝下。直到瓶子见了底,他才微微松了口气,扔掉瓶子,又是驾马疾奔。

  刚刚那个瓶子里,装的便是千金难求的“凤凰水”,由于药材珍贵难求,制作工艺繁琐,白苏手里的“凤凰水”也不多,流传在江湖上的更少,这次萧十一郎和沈璧君出门,为避免不测,她便特地做了两瓶交给二人,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林子里,金菩萨和轩辕三缺听着马蹄声渐渐消失,两人都没有去追,脸上反而露出满意的笑容,金菩萨看了轩辕三缺一眼,悠悠笑道:“但愿花香主不要让我们的辛苦白费才好。”

  轩辕三缺没说话,只是捋捋自己的胡须,冷冷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事情很多,而且都不太顺心,希望起码综测的结果能让我满意吧,毕竟已经倒霉很长一段时间了,总得给我个时来运转的机会吖~

  正文 73更新

  厉青锋

  马儿在道上疾奔。

  “凤凰水”的药效很快,渐渐地,沈璧君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也不再口吐白沫,但此时萧十一郎却开始觉得那疼得厉害的腿部微微有些麻。金菩萨射在他腿部的暗器不知带了何种毒,虽然他已经及时削去了那处的皮肉,但从现在的情况看来,毒素并未完全清除。

  本来沈璧君的身上也有一瓶“凤凰水”,只不过他们路过先天无极派的地盘之时,璧君将“凤凰水”赠予了赵无极的师弟霍无刚。霍无刚其人,运气不佳,武功听说很高,可惜刚出道没多久,就被独臂鹰王司空曙一掌,打得在床上躺了十五年。“凤凰水”对内伤治疗有奇效,璧君心慈,便将“凤凰水”给了霍无刚。

  岂料在回程的路上竟遭遇这样的变故。

  萧十一郎不由苦笑,为今之计,只有尽快赶回无垢山庄了。顾白苏为了解哥舒冰身上的毒,制作了各种各样的解毒药丸,药效不够好的全被她嫌弃地扔在了配药房里,而对萧十一郎来说,这些顾白苏眼中的残次品很可能他只要吃上一粒就万事大吉了。

  就在此时,一个人影从道边突然间蹿了出来,萧十一郎一惊,连忙勒住缰绳,欲要停下,不料收势过急,马儿一身长嘶,前蹄高高扬起,几乎要踢到那人的身子。

  “啊!”那人惊叫一声,整个瘫软在地上。

  萧十一郎拧紧绳子,调转马头,险险擦过那人,停了下来。

  “大哥哥救我!”萧十一郎还未来得及开口,却听见马下那人朝他直呼救命,声音清亮娇糯,竟是一位少女。

  只见这个梳着条乌油油大辫子﹑长得清秀可爱的小姑娘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道边的树丛,惊魂未定道:“有,有野猪!”

  萧十一郎一怔,顺着那少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树丛里传出“沙沙”的声响,一个毛毛的黑乎乎的东西看似竟要从里面钻了出来。

  遇上这种事,萧十一郎真是有些哭笑不得,随即掂了掂那个被倒空的装着“凤凰水”的瓶子,朝那个黑家伙掷了过去,听得“砰”一声尖锐的声响,瓷瓶在地上碎裂开来,吓得那只黑野猪转头就跑。

  “呼,好险,好险,”少女摸着自己的胸口,脸色仍然微微发白,她深深呼吸了几口气,似乎才缓过神来,朝萧十一郎笑道,“谢谢大哥哥啦。”

  笑靥如花,天真纯美,甜得仿佛要滴出来的蜂蜜。

  萧十一郎却有些发怔,他在这一刻无端端想到了一个人——

  小公子。

  她也有这般甜美的笑容,却也有毒如蛇蝎的心肠。

  怎么会突然想到已死的小公子?萧十一郎轻笑着摇了摇头,朝那名少女道:“姑娘无事便好,一个人要当心。我走了。”说罢便扬起马鞭。

  “等一下!”少女急急跑过来,拉起沈璧君的右手,道,“她中毒了!”

  沈璧君的人还处于昏迷状态,被少女拉着的右手,刚刚接过铜钱暗器,如今整只手掌已成青紫,毒素还有向手臂扩散的趋势。

  萧十一郎悚然一惊,只顾着她所中明烟之毒,竟然没有发觉她的手中了金菩萨所发暗器的毒!

  只是,凤凰水可解百毒,为何对璧君的手上所中之毒没有效果?

  “我家公子解毒极是厉害,”少女指着前方道,“他暂时住在前面不远的小镇上,我今天出来就是公子让我采药的。”

  “公子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肯定会帮这位姐姐解毒的,”少女拉着沈璧君发黑的手,焦急道,“我带你们去,要赶快,不然毒蔓延至整个手臂,这位姐姐就危险了!”

  萧十一郎扫了一眼少女手中所提竹篮,确实在里面见到了多种药草。

  只是——

  随便在路边遇见一个人,竟然恰好就可以帮璧君解毒?难道这年头的大夫都不值钱了么?

  萧十一郎微微蹙眉,看着沈璧君乌黑的手掌,轻轻叹了口气,朝少女道:“还请姑娘带路。”

  *****

  峨眉山是个很适合居住的地方。

  所谓偷得浮生半日闲,白苏可算是体会到这句话的美妙之处了。

  无垢山庄在峨眉山脚有一栋房子,依山伴溪,风景极好,白苏白天上金顶同朱白水聊天,晚上就和连城璧两人住在山脚的这栋房子里,生活极是惬意。

  “明善已经将所有图纸都改好了,”连城璧细细翻检了一下,对白苏道,“明天我要出去一趟。”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很快回来。”

  蜡烛昏黄的光照在连城璧的脸上,明明灭灭,影影绰绰。

  白苏不由一愣,问道:“你一个人去?”

  连城璧微微偏过头,眼睛避开了白苏的视线,道:“不会太久。”

  白苏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也不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软着声音道:“好,路上小心。”

  *****

  连城璧走得很早,几乎是天刚朦朦亮,他就出发了。

  白苏迷迷糊糊听见屋外的动静,翻了个身,继续睡去,直到天大亮。

  清晨的峨眉山,空气清新,白苏一个人在山下的面摊用完早饭,懒洋洋地找块石头坐了一会,随即开始爬山。

  今天她依然打算去找朱白水聊天。

  斑驳的光影交错,阳光从林间洒漏出来,像是细碎的金子。白苏走在去金顶的山路上,偶尔停下来摘两个路边的野果尝尝,意态悠闲。

  这本是一个平常的早晨。

  只不过,老天似乎偏偏不想让白苏过得太舒坦。所以,给她送了个人过来。

  就在白苏上山的必经之路上,站着一个人。

  这人穿着大红斗篷,一头银丝般的长发披在身上,手里倒挽着一柄比人还长的金背弓,在晨光下闪闪发光。

  此人脸上满布皱纹,已是个老人,但腰杆笔直,身形高大魁伟,满面红光,精气神还很足,全身仍然充满了力量。

  他站在那里,对着白苏笑,眼睛几乎笑成了一条线,似乎已经等了她很久一般。

  白苏确定自己并不认识此人。

  “这位前辈,是在等我么?”白苏恭敬着问道。

  “是。”

  “请问前辈的尊姓大名是?”白苏谨慎地又道。

  那人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眼睛睁了开来,眸子里冷光十足,杀意渐渐涌现:“你不必知道。”

  白苏道:“为何?”顺势扣紧了腰间长剑。

  “因为,你很快就将是死人。”那人对着白苏,缓缓拉开金色的长弓,蓄势待发。

  忽地,他松了手,白苏看见两道银光朝她射来,她急忙一个旋身,上了道边的一株树,脚尖轻点几下,一连跃过数棵大树,往半山腰的一处平台直奔而去。这平台是天然延伸出来的一整块石头,再往前走就是从半山流泻而出的一帘瀑布。

  “你跑不掉!”白苏听见后面那人声音响亮如洪钟,她不由暗暗想着,且不论跑不跑得掉,先找个方便交手的地方再说,刚才上山的路,她在下方那人在上方,打起来明显对她不利。

  恰在此时,白苏听见身后“呼呼”的风声,夹在风声之中的,还有正朝她砍下的大刀!

  白苏猛地一甩头,一支发簪被她当做暗器射出,和那柄大刀堪堪撞了个正着,金石相击,那刀不得不收住攻势,回身防御。白苏一个后空翻转,踏上平台之际又朝那人连发十四支银针,根根认准要穴。

  只见那人挥舞着那柄起码有五十斤重的大刀就势一扫,刀风狂劲,银针竟在半途转了方向,朝着白苏而来。

  白苏袖袍一挥,顺势收回银针,恰在此时她完成了空翻,稳稳落在地上,看着那人,她微微挑眉,道:“ ‘金弓银丸斩虎刀’﹑‘追云捉月水上飘’?”

  那人轻松地将斩虎刀抗在肩上,望着白苏,勾起唇角道:“小姑娘,你见识还不错。”

  白苏悠悠道:“厉青锋乃是当今天下武林中,手脚最干净﹑声名最响亮的独行大盗,前辈的大名如雷贯耳,晚辈怎么会不知道呢?”

  见着这话一出口,她面前这个六十岁的老头子马上面露得意之色,白苏又接着说道:“只可惜,后来又出现了个萧十一郎,不然,前辈肯定还是近百年来,江湖中最了不起的独行盗。”

  厉青锋的面色不由一僵。

  白苏继续道:“听说前辈年轻时,有一次到京城去,京城里的富家千金们,只为了想看前辈一眼,竟半夜里坐在窗口,开着窗子等你,萧十一郎可没有前辈的待遇啊。”

  厉青锋哼了一声:“小丫头,你的废话还不少。”

  “那可不,”白苏笑道,“最起码,我总得问清楚,前辈为何要杀我吧?”

  顿了顿,白苏的语调沉降下来,她盯着厉青锋,淡淡道:“厉青锋隐退江湖已近三十年,如今重出江湖只为了杀我这么个小女子,我顾白苏岂不是太荣幸了。”

  “还是,我曾经做过什么惹恼了前辈的事,不知不觉中跟前辈结了仇?”

  看着厉青锋骤然间冷下来的神色,白苏忽而又笑了,她微微拱手道:“若真是如此,那还请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晚辈一马才是。”

  厉青锋却不为所动,只道:“你死吧!”说罢便挥出了斩虎刀,刀光一闪,刺得人眼睛生疼。

  “等一下,我就问一句,”白苏朝厉青锋举起一根手指头,笑意不变,道,“你杀我,是不是因为我结果了你儿子的性命?”

  厉青锋的刀已经直直对着白苏的头颅挥下。

  白苏纵身一跃,整个身子半倚在山崖上,她提高了音量,朝着厉青锋继续道:“你知不知道,厉刚死都不想让别人知晓,他有这么个盗贼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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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跳水

  最后一个字音消失在瀑布的巨大轰鸣声中。

  白苏这句话说中了厉青锋的痛处。厉刚成名多年,从未告知任何人他的出身,因为,他的确不想让人知道他的爹是独行大盗厉青锋。

  不过,依白苏看来,与其做一个像厉刚这样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奸`淫女子的伪君子,还不如当一个大盗来得光明正大。

  而厉青锋的原本红光满面的脸因着这句话而有些发青,他抽出因白苏的闪躲而砍在岩石上的斩虎刀,眯了眯眼,冷锐的光华在他的眼中流转,他盯着白苏,缓缓开口:“挑衅我,你会因此付出代价。”声如洪钟,但语调却很低沉,带着一种不可一世的傲气。

  厉青锋是与红樱绿柳同时代的人物,白苏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早就隐退了,也因此,关于他的武功的传言很多,年轻一代的武林中人却没有亲眼见过他施展武艺的机会。

  白苏却要和这样一个成名已久的风云人物在没有丝毫预兆的情况下决一生死,她心里其实一点底都没有。

  好在,厉青锋曾是红樱绿柳的手下败将。

  于是,白苏在又一次避开厉青锋的攻击后,开口道:“我是红樱绿柳的外孙女,你不会不知道吧?”

  厉青锋有点烦躁起来:“有本事现在请他们来救你,不然就乖乖把头摘下来送给我!”

  语罢,长弓横扫过来。

  “非也非也,我的意思是,三十年前你就败于我外公之手,三十年后,你又败于他们的外孙女之手,会不会太丢人了一点,”白苏顿了顿,嘻嘻笑起来,“毕竟,你已经老了呢!”

  厉青锋双目圆睁,一头银发随着内力催动而飞扬,他咬着牙,恶狠狠地大吼:“去死!”

  “铮——”白苏与此同时终于拔出了腰间长剑,银光乍现,划破长空,剑气如虹。

  此刻若有人在一旁观战,一定会感到眼花缭乱。这两人的速度都极快,一人刀风刚猛,一人剑势灵巧,虽无什么炫目的招数,但出手之急,变化之快,应变之奇,若非亲眼所见,简直令人无法想象。

  随着对峙的时间越来越长,两人在体力上的差距渐渐显露出来,白苏已被渐渐逼向边缘,水花已迸溅到她的衣摆,身后便是瀑布之下那湍急的河流。

  白苏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脚下猛然一滑,直直地从平台上摔落下去,就此在平台上消失。

  这一幕来得太突然,厉青锋心下一惊,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就这么一步,他便突觉脚上被什么东西微微刺了一下,凉凉的,不觉疼,但头却无端有些晕眩。

  厉青锋暗道不好,正欲后退,一只手却从石壁下面伸了上来,抓住他的脚踝,狠狠一拧,再一拖,厉青锋一个站立不稳,就要向前栽去。

  “铿——”厉青锋将斩虎刀插入石块之中,止住了向前倒的状态。

  那只抓住厉青锋脚踝的手又朝他的脚刺下一枚银针,又狠又快,厉青锋还来不及反应,只觉脑子一片空白,接下来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金弓和斩虎刀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它们以极快的速度,随着主人一同跌落进了那泛着白花的湍急水流之中,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苏单手附在崖壁上,手死死抠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见着厉青锋终于掉进了水里,她不由松了口气,欲将另一只手也攀住岩壁,好一同发力,重新跳回平台上。

  恰在此时,她听见头顶传来让她无端感到毛骨悚然的笑声——

  “呵呵呵……”

  白苏奋力仰头一看,只见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中,那人面如冠玉,朝白苏温柔一笑,道:“姑娘,我来帮你吧。”语调柔和,充满善意,伸出手来就要弯腰拉她。

  白苏紧紧盯着这人,道:“花如玉?”

  她看见这人的面部肌肉在刹那间有轻微的僵硬。但他的手依然朝白苏的手臂伸过来。

  白苏微微一笑:“那本姑娘就不用你帮忙了。”就在花如玉的手即将触到她的刹那,白苏攀附在山崖上的五个手指俱都松了开来,整个人瞬间落入了河流,消失在白色翻滚的浪花中。

  “你……”花如玉失声道,还未来得及说出下文,就见那个纤细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滚滚河水之中。

  花如玉朝下看了一会,在短暂的愣神之后,他很快恢复了平静。

  “顾白苏,”花如玉将这三个字放在舌尖咀嚼了一下,忽地勾起唇角,轻轻一笑,语气意味不明,“倒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呢。”

  *

  从河里上来的时候,白苏全身湿哒哒的还在不停往下滴水,冷得牙齿直打颤。

  举目四顾,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看样子大概到了山下,原地稍稍调理内息后,她将随身携带的银针抽出一支,在自己的指尖深深一戳。

  鲜红的血珠子一滴滴冒了出来,一只颜色暗红而形状如蛹一般的小东西不知道从何处出现,扭动着笨重的身子,趴在她冒血的指尖上吸允鲜血。

  伤口很快就凝固了,蛹一般的小东西扭了几扭,凭空消失在了白苏的指尖上。

  这便是冥王蛊的幼年状态。

  见着它安然无恙吗,白苏轻轻松了口气,站起身来,一边往更开阔的地方走去,一边在心底默默祈祷,希望快点能碰到个人啊……

  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又随着水流到处飘了那么久,白苏的精力不管有多旺盛,都吃不消了。再想想花如玉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白苏不由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这个男人落井下石,她现在估计已经到了华藏寺,在朱白水那儿喝茶歇息了。

  说什么帮她一把,如果不是知道花如玉是逍遥侯的人,她估计就信了。话说回来,白苏并未见过花如玉,只是这世上能生得比女人都好看的男人可不多,而在厉青锋杀她失败后马上出现这么一个男人,时机凑巧得过分,她不可能不联系到天宗,由此不可能不想到花如玉——

  这个可谓男版小公子的家伙。

  “你是何人?”随着一句女声的问话,两柄明晃晃的刀从背后架到了白苏的肩头。

  果真是祸不单行。白苏垂着脑袋叹了口气,道:“路人甲。”

  话音未落,白苏感觉那两把刀又往她的脖子处移了移近,只听另一人冷冷道:“擅闯千机坊,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白苏身上的衣服本来就湿漉漉的,现在又被两把冰凉的刀挨着脖子,她觉得很不舒服,但想着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便压了压火气,耐着性子道:“小女子失足跌落河中,无意间随着水流来到此处,并不知这里是千机坊的地界,还请两位女侠饶过小女子的冒失,小女子保证马上离开这里。”

  “这,云姐,我看就放了……”其中一人迟疑道。

  “不行,”另一人断然拒绝,“坊主说了,最近非常时期,可疑的人都要截下来,断不可擅自放走。”

  然后,这人对白苏道:“这位姑娘,恐怕你得在千机坊待一会。”

  白苏微微挑眉,双手忽然一动,同时抓住刀锋一挑,往后一仰,随后一个旋身,那两人只看见眼前眼花缭乱的动作,下一秒就发觉刚才还在手中的刀如今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两人不由双双惊叫道:“不要!”

  “不杀你们,老娘没这个工夫,”白苏感觉自己的衣服湿乎乎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又被这两个人搅合一通,心情越发不耐,紧了紧手中的两把刀,想了想,她运足气,朝不远处那几栋建筑吼道:“红千机,出来!”

  声音震耳欲聋,听得那被白苏拿刀架脖子的两个女人心头一震。

  红千机拿着刻刀的手也不由得一抖。

  “哎呀,歪了,”红千机望着手中快要完成的精巧的小玩意蹙眉,朝对面坐着的男子不满地微微嘟起了嘴,娇嗔道,“你去帮我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胆敢闯进我的千机坊。”

  “……”

  “喂,”见男子不接腔,红千机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撇了撇嘴,道,“我这回帮你这么大一个忙,让你做点小事都不可以嘛!”

  “不是帮忙,我付了钱。”

  红千机闻言,瞪了男子一眼,伸出手指头就朝男子光洁的额头戳去,不料男子恰好起身,躲开了她。

  红千机又不满了,她的嘴翘得高高地,哼哼道:“连城璧,你真是无趣!”

  “红千机,给我滚出来!”

  屋外又传来了一声大喝。

  红千机察觉到对面那个男人在听见这个声音后,面色不易察觉地一僵。

  刚刚听见这个声音时,他也是这样……

  红千机不由眯起眼睛笑了,声线甜腻而冰凉:“连城璧,外面那个大吼大叫的女人,该不会是毒观音吧?”

  在红千机满是玩味的目光注视下,连城璧拂了拂衣上的微尘,神色淡淡:“我去接她。”

  “还真是?!”红千机忽然就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诶,你等一下……”见着连城璧丝毫不理会她,径直朝屋外走去,红千机轻轻跃起,落在连城璧的背后,笑语盈盈地勾住连城璧的手腕,轻笑道:“她都那么拼命叫我了,我怎么能不去呢?”

  如果连城璧此刻看一下红千机的眼睛,一定能发现那一闪而逝的阴狠和不甘。

  不过,他只是瞥了一眼粘在他臂上的那只柔荑,淡淡道:“红姑娘自重。”

  红千机明知故问:“你介意我挽着你么?”

  连城璧没有说话。他向来不会当面直接拒绝别人,那是礼节性问题。

  “要我放开也没关系呀,不过——”红千机眨了眨眼,笑眯眯道,“那批机关做起来好累哦,真是不想做了,我红千机也不差那点钱,是不是?”

  连城璧扫了她一眼,声音听不出喜怒:“千机坊主自然富有,三百万两不要也罢。”

  “那可不,”红千机搂着连城璧手臂的手紧了紧,指甲掐进连城璧的肉里,眸子亮亮地微踮起脚,对着连城璧的耳际如吹气一般说道,“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接这劳什子活呢!”

  她的声音极好听,顺着口中吐出的气一路钻进连城璧的耳里,他不由觉得微微发痒,下意识偏开了头。

  白苏以持续的低气压状态继续架着那两个人往千机坊的主楼走去,路上遇见她的守卫都愣愣地看着她不敢动手,就在此时,她看见主楼里走出来两个人。

  其中一人,身形娇小,红衣黑发,雪白的肌肤光滑如缎,一头乌黑的青丝随意用发带扎在身后,细长的眉毛勾勒出凌厉的气势,一双凤眼却是微微上挑,秋水盈盈,带着说不出的妩媚。正是在武林中以制作机械闻名的红匠人之女亦及传人——红千机。

  另一人,是清俊温润的公子,而此时,红千机挽着公子的手,正将她那小巧红润的樱唇凑近公子的耳朵,似乎在说什么私密之事。

  看见这一幕,白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架在她前面的两人推开,双手握住的钢刀齐齐朝红千机那张娇艳无比的脸蛋掷出去。

  顾白苏的脑子里莫名其妙就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侧卧之塌岂容他人酣睡!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把三少爷的剑看完了,看完后很感慨啊~

  恩,大纲初定,决定下个坑就挖三少爷了,估计不长,15万的样子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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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嫁

  红千机轻轻“哎哟”一声,松开挽着连城璧的手,上身往后一仰,就势避开,两把刀 “唰唰”□了她身后的木板墙。

  红千机瞥了一眼那两把刀,回头对着白苏挑起眉毛,高声道:“毒观音,你这算怎么回事?”

  “第一,”白苏指了一下连城璧,对红千机道,“我的男人你别打主意。”

  “第二,”白苏看了看那两个匆忙跑走的女护卫,道,“你的人刚刚拿着刀架在我脖子上。”

  白苏抱臂在胸前,悠悠道:“我又不是故意闯你千机坊的,何况来者是客,你红千机这种待客之道,难道还不准我发发牢骚?”

  红千机哼了一声,道:“顾白苏,你发牢骚就要拿刀砍我,那我若是真抢了你男人……”说到这里,她轻笑着看了一眼正径自朝着白苏走过去的连城璧,随即道:“你岂不是要将我碎尸万段。”

  “碎尸万段太残忍了,”白苏笑眯眯地摆摆手,道,“我最喜欢研究那些能让人生上满脸皱纹的东西了,你如果喜欢,下次也送你一些,要多少有多少。”

  红千机咬了咬牙,道:“谢了,我不需要。”

  对于两个女人话里藏刀的交锋,看上去连城璧似乎并没在意,他一边向白苏走去,一边盯着她湿得几乎全部贴身的衣服,不自觉地皱眉,边走边将身上的外袍除下。

  “怎么回事?”连城璧在白苏身边站定,将袍子给她披上,又替她拢了拢衣襟,低声问道。

  “我说毒观音,这大白天的你去哪儿玩水了还是咋的,”红千机揪住了白苏这一身狼狈样不放,边说边捂着嘴直笑,“啧啧,弄成这副模样,也真是……”

  “天气热,我洗澡去了行不行!”白苏对着红千机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又引得她一阵嬉笑。

  鉴于连城璧表现良好,白苏决定见好就收,话已经点到了,若为着那几句嘲笑和红千机接着斗嘴斗下去,说不定还真会打起来,而现在……她看了一眼脸色微微有些不虞的连城璧,心知那些图纸要变成现实,还得靠红千机这个女人。

  思及此,白苏耸耸肩,对连城璧道:“恰好被厉刚的老爹追杀了而已。”

  “不过他已经死了,”没等连城璧开口,白苏又接着道,“你先把机关的事宜处理好,我们一块回去吧。”白苏摸摸自己湿哒哒的发梢,笑道:“我得赶紧回去换件衣服。”

  见她并没有就刚才那一幕质问他,连城璧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一边替她搓热一边道:“好,等我一下,很快。”

  “不过,”连城璧又补充道,“还是先找红姑娘借件衣服换上吧。”

  白苏撅了撅嘴,有些不情愿地回答道:“那好吧。”

  *

  红千机的衣服走的都是妖娆华丽的路子,颜色张扬,款式大胆,白苏挑挑拣拣,在红千机都开始不耐烦的时候,她总算找到一件式样朴素些的,但穿在身上,虽然还算合身,可总还是觉得怪怪的。

  白苏觉得怪怪的衣服,在连城璧眼里,却有不一样的看法。他盯着白苏盯了快有一分钟,盯得白苏都不自在起来,他才慢悠悠评价道:“挺好看。”

  但在白苏听起来却不是那个味道,她哼了一声,道:“红千机的衣服都挺好看。”

  连城璧微微一笑,道:“你穿,比她穿好看。”然后,他满意地发现白苏的耳朵根一点点红了起来。

  其实,他这话不是哄白苏,他是真的这么觉得。

  红千机的长相身材打扮,连城璧只有很模糊的感觉,但在他的印象里,他很清楚地记得,白苏从未穿过这般女人味十足的衣裳,小朵小朵的桃花密集地沿着裙摆一路蔓延,在胸`部的位置盛开,轻柔的质料会在她的步履之间不经意间带出一份性`感。

  白苏的身材本就极好,那大气沉稳而又不失狡黠灵动的强大气质配上这样一身妖娆艳丽的服饰,无端端生出几分奇异的美感来,如此一来,长相反倒会被忽略掉。

  那是一种纯真和成熟的混合,娇俏与妩媚的并存。

  在白苏换好衣服的那一刻,连城璧有那么一刹那,起了让她换回衣服的念头。

  他多希望,她的美丽,只让他一个人看见。

  *

  不过白苏可不知道连城璧盯着她这身衣服时那千回百转的心思,她关心的是怎么回去。

  由于连城璧只骑了一匹马来,因此回去的时候,白苏只得和他共乘一骑。让白苏觉得奇怪的是,和城璧谈话的时候,红千机明明一副很黏糊的样子,但她和城壁要走的时候,红千机却爽快得很,一点也不挽留。

  不过,白苏直觉,红千机偶尔瞥过她的时候,那目光,有些阴冷。

  在她想着红千机的眼神之时,两只手臂从她的身后环上来,搂住了她的腰肢。“在想什么?”连城璧牵住缰绳,头轻轻放在她的肩头,低低问道。

  感受着身后传来的热度,白苏舒服地靠了上去,听到他的问话,她想了想,还是出口问道:“你说,红千机会不会是天宗的人?”

  “谁知道呢,毕竟冰冰姑娘没有看到全部的天宗下属,江湖中每一个人都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连城璧一边驾马一边道,“只要她按时做出那些机关,其余我不管。”

  白苏道:“那她有没有可能在那些机关里做手脚?”

  “我会让明善查验,千机坊离峨眉不远,”连城璧笑了笑,道,“若她真是天宗的人,我们又多了一条能找到逍遥侯的线索,岂不是也很不错?”

  白苏却道:“万一朱白水也是天宗的人,那可怎么办?”

  连城璧对她的问话有些讶然,道:“你不信他?”

  “我自然信他,但是你信他么?”

  “你信,我就信。”连城璧道。

  白苏轻轻笑了。这句话说出来,听的人都会觉得很舒服。

  连城璧又道:“你还没告诉我,追杀是怎么回事?”

  “厉刚他爹厉青锋在峨眉找到我,要替他儿子报仇,不过我当时也只是给了他一剑,真正致命的是五步银环的毒,”白苏一边思虑着一边道,“何况当时只有我﹑沈姐姐和久香三人在场,厉青锋是怎么知道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连城璧的声音显得很平静,“你擅毒,武林中人都知道。”

  白苏灵光一现,不由道:“厉青锋以为厉刚的毒是我下的?”

  “很可能。”

  “看来还真是处心积虑想除掉我啊,连隐退三十年的老家伙都出动了,”白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继续道,“厉青锋掉水后,花如玉就出来了,果真是弄了个双保险吧。”

  连城璧挑眉:“花如玉?”

  “估计是天宗的香主吧,”白苏不太记得小说的具体细节,向连城璧描述了一番当时打斗的情况以及花如玉的长相后,不确定地补充道,“他当时应该是想杀我的。”

  “或许只是想将你带走,”连城璧却道,“以当时的情况,他杀你,可以很快,没必要和你说话。”

  白苏抚抚胸口,无奈地叹了口气,嘲道:“那我还得感谢他只是想带走我了。”

  连城璧轻轻叹了口气:“我不该将你一个人留在峨眉。”语气里带着自责。

  “问题不在这里,”白苏却道,“我好奇的是,厉青锋是怎么知道我的行踪的,又怎么知道今天我是一个人。”

  “毕竟,若你在我身边,对付他,会很容易。”

  连城璧这回没有接话,似乎在思考什么。

  两人一时无言。只听得马蹄落在路面上发出的“哒哒”声,白苏被连城璧拢在怀里,温暖舒适,闻到的都是他身上淡淡的皂香,那一刻,白苏觉得,真是万般宁静美好。

  “唉,那个,”她终于还是打破了沉寂,慢慢道,“你坚持一个人来,是不是怕我吃醋?”

  “咳咳咳……”连城璧突然很用力地干咳起来。

  “其实嘛,我是有点小吃醋,”白苏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换了谁,看见别的女人对自己的男人动手动脚,都会不高兴的是不是?”

  连城璧没说话。

  但他内心对“自己的男人”这几个字还是很受用的。

  “不过呢,我还是很相信你的,”白苏直了直背脊,严肃道,“不要因为一次错误而全盘打死嘛,你说是不是?”

  连城璧有些莫名其妙:“我犯了什么错误?”

  白苏回头瞪了他一眼,道:“见这种女人,不带我一块去,就是最大的错误!”

  好吧……

  连城璧自知理亏,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和红千机总共没有见过几次,而且,商议已经达成,后面的事我会派人去和她交涉。”

  白苏对这样的解释无动于衷,眨眨眼道:“你瞒着我,可不就是心虚的表现嘛!”

  话音未落,白苏就感觉到身后人突然间的僵硬。

  他笑吟吟地靠在连城璧的怀里,安抚道:“我哪有那么小气,今天我就没有生气,是不是?”

  但是你动了刀……连城璧默默地想。

  “而且我觉得,”白苏继续道,“如果真是爬墙啊外遇啊什么的,女的有责任,但男的更有责任,对吧?”

  连城璧立马道:“我不会那样对你的。”

  “是呀,”白苏的笑容不变,点点头道,“因为你娶我都成问题呀,红爷爷和绿爷爷到现在都还没松口嘛,是的吧?”

  连城璧紧了紧环在她腰上的手,讷讷道:“只要你愿意就好了。”

  “可是我很孝顺啊,”白苏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纯善无辜,“所以,只要红爷爷和绿爷爷不答应,我是不能违背他们的意愿,擅自嫁给你的呀。”

  连城璧听得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快周末了,又进入了码字倦怠期,只想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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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窖

  沈璧君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一张漂亮得雌雄莫辩的脸。

  “萧先生,”这人替她把完脉之后便起身让座,“这位姑娘已经无碍。”

  “多谢花公子。”萧十一郎朝那人颌首,随即便坐下来,握住沈璧君的手。

  “不必,多亏萧先生救了心心,花某感激不尽。”看着萧十一郎和沈璧君深情对望的样子,花如玉轻轻地笑了。

  那个被野猪追﹑差点被萧十一郎的马踩到的辫子少女,就叫心心。

  “那么,花某先出去了,”花如玉转头对旁边端着放满解毒用具的盘子的少女说,“心心,走。”

  心心看了看萧十一郎和沈璧君,对花如玉甜甜一笑:“是,公子。”

  萧十一郎彬彬有礼地回道:“有劳二位。”

  “无事。”

  待花如玉和心心关上房门,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萧十一郎扫视了房间一圈之后,眼底才渐渐浮现出一种冰冷而锐利的光芒来。

  随即,他倾身下来,将沈璧君额边凌乱的发丝细心地捋到她的耳后,柔声问道:“璧君,感觉怎么样?”

  “我是怎么了?”沈璧君勉力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得很。

  “好好躺着睡一会,别动,”萧十一郎按住沈璧君的肩让她睡下,帮她拉了拉被子,低头看着她,目光温柔如水,道,“身上的毒才解,要休养上几天。”

  “我中了毒?”沈璧君回忆着昏迷前的事情,只记得自己隐约觉得头晕,那就是中毒的前兆吗?

  “谁救了我,这是哪儿?”沈璧君又问。

  萧十一郎笑着轻轻刮了刮沈璧君的鼻子:“你的问题还真多。”

  “记得那七杀阵么?”萧十一郎道。

  说起这个名字,沈璧君立马记起了那种犹如鱼在网中挣不脱逃不掉的窒息和绝望感,连忙点了点头。

  “他们被我砍断的明杖中的烟是有毒的,你恰好吸了些进去。我给你喝了凤凰水后,见你的毒解开了,本来觉得没大碍。碰巧半途上遇着一个叫心心的小姑娘,她发现你的手也中了毒,”萧十一郎摩挲着沈璧君右手上那处被放血后抹了药包扎起来的地方,道,“赶回无垢可能来不及,心心说她家公子会解毒,我就带你跟着她过来了。”

  “这里离姑苏不远,是个挺大的镇,叫饶丰。”

  “救我的便是我刚刚看见的那位公子么?”沈璧君好奇。

  “他自称姓花名如玉,”萧十一郎挑起半边眉毛,戏谑道,“问他做甚么,莫非你看上那小白脸了,那我会很吃醋的。”

  “尽胡说。”沈璧君瞪他一眼,自己却羞得满脸通红,拉住被子就往头上蒙。

  萧十一郎最喜欢逗她,他觉得璧君又羞又恼的时候特别好看。

  不过——这可不代表他希望自己的心上人因着他一句玩笑而把自己闷死。

  “我说笑的,”萧十一郎笑眯眯地掀开被头,柔声道,“先睡一会,开饭了叫你,嗯?”

  “好啦,”沈璧君咬了咬唇,犹疑了一下,握紧萧十一郎的手,说道,“你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萧十一郎微笑着颌首:“睡罢。”

  *

  “公子,已经调制好了!”心心手里拿着两支长长的白蜡烛,笑得很开心。

  “差小二送过去罢。”花如玉净完手后,神色慵懒地卧在榻上,道,“小心些。”

  心心点点头,想了想,又道:“会不会被发现呀?”

  花如玉轻轻一笑:“待他们发现,一准晚了。”

  “花香主好计谋,”一个气质温和长相普通的男人从昏暗的角落里慢慢走出来,他说话的声音很平和,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胆战,“萧十一郎以为金菩萨的毒已解,却不知沈璧君吸了这蜡烛燃着的烟后,会变成……”

  “嘘,”花如玉竖起青葱般的食指于唇边,笑容满面道,“说出来就不好玩了。”

  那男人会意一笑:“不说,我只看。”

  花如玉斜斜瞥了一眼男人身侧,道:“哦?!你倒有闲心,我还以为美人在手,你会猴急得不行呢!”

  原来这男人竟一手抱着一个拿斗篷蒙着的女子,身形苗条纤细,虽看不清面貌,却也想必是个美人。

  “呵,享用这位美人的确比看戏更重要,”这个温和男人的眸子里缓缓露出一种野兽般的凶光,他舔了舔下唇,道,“说起来,还要多谢花香主。”

  花如玉一笑:“不必,宗主知道三成兄挂想风姑娘已久,这次行动前特别吩咐我的。”

  听见“宗主”二字,男人目露崇敬,正色道:“宗主天恩。”

  *

  待男人带着花如玉口中的“风姑娘”离开后,天色已经渐渐擦黑。

  心心去给萧十一郎的房间送蜡烛了,花如玉一个人在昏暗的房里躺了一会。

  忽的,他直起身来,往刚刚卧着的塌边一个凸起的刻花处摸了摸。

  卧榻悄无声息地移开来。露出塌下一块和别处地板相接的缝隙很大的地砖。

  花如玉蹲□子,用一种复杂而奇异的手法敲击了地砖数下,然后往边缘轻轻一抠,地砖便被他搬起,掩藏在地砖下面那明亮的烛光立马透了出来。

  花如玉端起榻边一碗已经冷透的粥,淡淡一笑,随即沿着砖下地道的阶梯慢慢走下去。在地道的尽头,是一个挖得方方正正的像地窖的地方,这里的蜡烛只有两支,使这里的光线比地道要暗很多。

  “吃饭了。”花如玉在空旷的地窖里缓缓开口道,柔美的声线在这样寂寥黑暗的地方显出几分阴冷。

  随后,他朝一个角落步去。

  在一堆布满暗红血迹的干草里,坐着一个四肢都被拷上铁链的人,他静静地倚在墙壁,听见花如玉的话,他抬起头看向他,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见那双冷冽凌厉的眸子在昏黄的地窖里闪闪发光。

  乍地见着这么一双眼睛,花如玉不由微微一愣。然后,他笑着弯腰将那只粥碗放在离那人不远的地上,继而起身对墙角靠着的那人道:“你该庆幸宗主还想见你,不然——”

  花如玉的声音忽然冷下去:“我真想在你身上试试那些折磨人的有趣法子。”

  “想为你哥报仇?”墙角那人的声线嘶哑,但却听得出他语气中的讥笑之意,“咳咳……当年,哥舒天训练我们的时候,你哥,咳咳咳……可是数度想杀了你以求自己活命,我,替你杀了他,你,咳……不该感谢我?”那人每说两句,就要咳几下,似乎内伤不轻。

  花如玉不答,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整张脸就像死人一样,苍白,冰冷,没有感情,没有任何肌肉的活动。

  一时间,地窖里只能听见那人不间断的咳嗽声。

  “吃饭,”花如玉突然开口,“不然我就撤了。”

  那人看了一眼粥碗,随即匍匐□子,慢慢朝离他不远的这只碗爬过去,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在“叮叮当当”地响着。不过,也只有他开始动了,才能看见,除了那四条拴住他手脚的链子外,还有一条链子,穿在他的琵琶骨上!

  在花如玉的俯视下,只见这人艰难地一点点移动着,终于离那粥碗近了,他伸出双手,努力用微微颤抖的手捧起那只冰凉的碗,正欲送入口中,忽而,花如玉飞起一脚,将粥碗从这人嘴边踢开,碗摔在墙壁上,“砰”地一声,碎了。

  “哈哈哈哈……”花如玉捧着肚子开始诡异地大笑,他突然一脚踩在拴着铁链的这人的琵琶骨上,听见这人不可抑制地发出痛苦的呻吟,花如玉更加愉悦地笑起来,“哈哈,易双,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

  琵琶骨传来的突如其来的强烈痛楚几乎要将易双击昏,他紧咬牙关,冷汗一刻不停地冒着,冒着。待花如玉的笑声小了些,他才开口问花如玉:“风四娘呢?”

  “哈,记得轩辕兄弟么?”花如玉眉飞色舞道,“轩辕三成可喜欢她了!话说,轩辕三成的恶趣味你也是懂的,啊,是不是?是不是?”语罢,他那只放在易双琵琶骨上的脚又使劲压了压。

  易双的双手已经抓出血来,他死死咬着牙,又缓缓开口:“你要对沈璧君和萧十一郎,做什么?”

  “呀,你听见了?”花如玉故作惊讶地捂嘴道,“那可如何是好?”

  易双几不可闻地哼道:“想来又是人形木偶,哥舒天用惯的鬼把戏。”

  “住嘴!”花如玉一脚将易双踢飞,见着他整个身体如破布娃娃一样狠狠地撞在墙上,又重重摔在地上,花如玉才满意地眯了眯眼,道,“易双,你以为你还是宗主座下第一杀手?呸!你不过是一个要死的尸体!”花如玉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我讨厌你说话的口气,讨厌讨厌讨厌!你们很快都要去死了,去死去死!”

  易双感觉到一阵拳打脚踢如暴风骤雨般落在自己身上,忍受不住饥饿和疼痛的双重折磨,他终于失去了意识。

  在闭上眼睛的最后一秒,他感觉到花如玉将冰凉的液体倒入了他的口中。

  “不拿毒药,我也有让你痛苦的法子,想必,你从来没试过这玩意吧,呵呵……”

  花如玉的声音,飘飘荡荡,忽远忽近,听不真切。

  易双眼前一黑。

  迷迷糊糊间,他发觉自己一个人,在黑夜里,提着刀,走在漫无边际的原野上。这是一个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夜晚,他辨不清方向,茫然无措地走着,走着。

  风拂过草地,带来“沙沙”的声响。

  夜很冷,冷得刺骨,心都要冷得结出冰渣来。

  这个梦,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了。

  忽然间,他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气流漫遍全身,仿佛重新给了他力量。

  耳边似乎有人在叫他——

  “易兄,易兄……”

  声音关切而焦虑。

  易双奋力撑起眼皮,朦朦胧胧地,他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萧十一郎?”他不确定地开口。

  “是我,”萧十一郎没有想到偷听壁角的结果居然帮他救了易双,他一面扶着易双往他身体里输送真气,一面道,“你遇上了什么事?”

  易双没有回答他,却道:“凤凰水。”

  萧十一郎一怔,黯然道:“我这里已经没有……”

  “我这里,有。”易双艰难地指指自己的胸口。

  萧十一郎很快从他胸前的衣服里发现一个暗衬,里面装着一个用牛皮缝制的小口袋,摸一摸,似乎装着的是液体,这液体一定就是“凤凰水”了。

  “想不到你竟藏着这么多私房钱。”萧十一郎一边将牛皮口划开,将“凤凰水”喂给易双喝,一边戏言。

  “沈璧君,危险,”易双无心和他玩笑,喝下“凤凰水”后,他稍稍喘了几口气,艰难道,“还有风四娘,要快点去,去救她,不然……”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晋江的页面很奇怪,我一开始还以为不能更文,不过等了很久还是这样,就试试,发现可以更~

  谁的晋江今天也有问题么?

  话说故事跌宕起伏的**要来鸟~

  正文 77更新

  □

  萧十一郎在姑苏的大亨楼﹑吕掌柜家的厨房里的一大堆柴火下发现了地道,进了地道,见得里面装饰得富丽堂皇,和易双所呆的那个地窖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个地方如此隐秘,若不是易双相告,他绝对难以找到。

  轩辕三成自然也在这地方,除了他,还有被脱得精光﹑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风四娘。

  轩辕三成是轩辕三缺的弟弟,同样也是近两年来江湖中出现的可怕人物,无论黑白两道的交易,只要被他知道,他都要抽三成,若有人不肯答应,不出三日,必定尸骨无存。据说这人武功高绝﹑行踪诡秘,能见到他真面目的人并不多。

  不过,他很喜欢姑苏这地方,每当春秋佳日,他总会到这里来住一阵子。这不,萧十一郎就在姑苏的地下找到了他。

  现下,一个要留下风四娘,一个要带走风四娘,一场争斗在所难免。

  不过——

  轩辕三成的招式变化虽然攻势凌厉﹑奇诡难测,但攻势凶猛的招式,往往在防守就难免疏忽,招式的变化越奇诡繁复,就越难免露出空门破绽。

  但此人能在江湖上声名鹊起,倒也不是没有理由。起码,一见形势不利于他,他跑得比兔子都快。

  当萧十一郎送刀入鞘之时,这地下房间里已经只有他和风四娘了。

  萧十一郎回过身来,目光不经意间触及到那具光滑柔软的胴`体,不由得面露尴尬,顺手抓起被抛在一边的棉被,往昏迷的风四娘身上一裹,扛着她就朝外面跑。

  *

  这是姑苏城的外城里一家很普通的小客栈,名字却取得很富贵,叫“金银客栈。”

  按着约定,萧十一郎肩上扛着卷在被子里的风四娘,轻点足尖,几步便到了金银客栈唯一亮着灯的房门外。他施展的本是一流的轻功路数,不过动作却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萧十一郎下意识摸了摸那块被自己削去一块皮肉的地方,轻轻呼了口气,推开面前的房门。

  当他推开门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微微一惊。

  易双扶着刀,整个人瘫坐在墙根,身上又多了几道血口子,脸色红得不像话,满头的汗,胸口剧烈起伏,正在大口大口地喘气。

  沈璧君躺在床上,衣衫完整,头发却有些凌乱。

  看着萧十一郎进门,易双哑着嗓子开口:“把沈璧君带走,快,别让她醒来!”

  “怎么?”萧十一郎急忙将裹着风四娘的被子放在大桌子上,自己跑到了床边。

  易双强忍着身体一**涌现的燥热感,站起身来,扶着刀,一步步走到桌前,闭了闭眼,将那床被子微微掀开一点,拿出风四娘的手,先是替她把了一下脉。

  “璧君身体似乎无事,”查探完沈璧君身体的萧十一郎回过头来,见着风四半边裸`露出来的肩膀,悚然一惊,压低嗓子朝着易双吼道,“你在做什么!”

  “看她脉象而已,”易双的声音似乎更哑了,透着几分疲惫,“心心送的蜡烛有问题,沈璧君的毒有了变化,她会受到轩辕三缺的琴声控制,做出身不由己的事情来,我们叫这种人为‘人形玩偶’。”

  “别让她醒来,就无事。现在,你带她去找顾白苏,她或许能解,一定要快,不然此毒一入脑髓,再解就困难至极,”易双咽了几下口水,继续道,“金银客栈是无垢山庄的产业,掌柜是我们的人,他刚刚告诉我,无垢山庄遭人袭击。”

  “所以,别去无垢。”

  萧十一郎抱紧沈璧君,正色道:“往从姑苏到峨眉山的路上去寻顾白苏,我明白。”顿了顿,他犹疑着开口:“你的伤,是不是璧君她……”

  “快去!”易双低低地吼了一声,面色越发潮红,“我没事,风四娘交给我,马车在外面,你快带沈璧君走!”

  萧十一郎也不再多言,点点头道:“你自己当心。”

  萧十一郎一走,易双就整个人顺着桌腿滑了下来,他死死攥住自己的手,手心渗出血来。

  这样的疼痛,依然无法阻止那汹涌而来的欲`望。

  “嗯……”随着一声酥软娇媚的呻`吟从头顶传来,易双的头皮不由微微发麻。

  风四娘醒了。

  *

  萧十一郎将易双救出地窖之后,二人兵分两路——易双是知道轩辕三成对待女人的手段的,便要萧十一郎速速往姑苏赶。易双则驾着马车,带沈璧君随后赶过去。

  很奇怪的,花如玉居然不在。

  不过萧十一郎带着易双去接沈璧君的时候,易双就明白了为什么花如玉会这么放心地离开。

  蜡烛已燃,花如玉得手了。

  “留着她,拷问,”望着被萧十一郎击昏在地上的心心,易双手握还剩半截的蜡烛,冷冷道,“卸了她手脚,丢上车。”

  花如玉有一驾很华丽的马车,还有一个叫白老三的车夫。不过,以易双目前的身体状况,他宁愿自己驾车也不愿留着一个不知根底的车夫,虽然他自个驾马也极是勉强。

  萧十一郎骑马走,比马车快,二人约定在姑苏外城的“金银客栈”见面。

  虽然喝了“凤凰水”,又有萧十一郎给他输送的内力护体,但易双毕竟刚刚取了琵琶骨上的铁链,身体还虚弱得很,为了避免中途出事,他驾车全神贯注﹑十分专心。

  就在这时,他听到车厢里传来了口哨声,细听起来,似是一首乐曲。

  “该死!”易双低低的咒骂了一句,话音未落,就听得“呼呼”的风声从他背后传来,他微微一闪,随即回头,就见自己那把被萧十一郎找回来的刀正握在沈璧君的手里,车门敞开,被卸了手脚不能动弹的心心正笑盈盈地倚在车壁拿眼瞅着他,笑容甜蜜,口中却在一刻不停地吹着曲子。

  难道她是轩辕三缺的徒弟,但是她怎么能仅凭口哨就控制人偶?

  就在易双愣神的刹那,沈璧君已经挥刀使出第二招,易双为了停住马车,躲闪不急,背后生生受了这么一刀。

  “闭嘴!”易双甩开手中马鞭,朝心心一鞭打过去,却被沈璧君以刀相护,未能打到心心。

  两人顿时围着马车展开了缠斗。

  好在口哨的控制能力有限,沈璧君的动作比正常时期要迟缓很多,而且心心不能驱使沈璧君使用沈家金针,易双在挨了几刀后,终于将沈璧君打昏,点了她的睡穴后,易双稍稍思量,考虑到找心心问话,终于还是没废了她的嗓子,而是选择了费力的法子——将心心身上三十六处大穴全部封死。

  不过糟糕的是,易双很快就清楚了,他昏迷之前,花如玉给他喂了什么药——

  合和散。

  通俗来说,就是春`药。

  给一个独自关在地窖里的人用春`药,花如玉真是变态。

  他本来的确被花如玉灌了不少,但在药效没有发作之前,他喝了“凤凰水”,就是不知可解百毒的凤凰水对春`药这玩意有没有解毒效果。

  目前看来,可能还真没有。毕竟,单论春`药的毒性,可能还不如蒙汗药。

  也或许,是尚未被凤凰水完全消解去的药性,在经过刚才那一番激烈的打斗之后,被激发出来了……

  总之,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易双靠着桌子,低低地喘息着,他听见桌上又有了新的动静。

  那个女人掀开了棉被,在桌上坐了一会,忽然跳了下来,落地的时候却是一个站立不稳,腿一软,眼看就要摔倒。

  “小心!”易双丢开刀,探身过去接住了她。

  风四娘先前在金菩萨那里就中了毒,后来虽然吃了解药,但马上被花如玉打晕,接着又被轩辕三成下了药,如今醒来,四肢虚弱也难怪。

  但眼前的情况似乎有点不一样。

  “十一郎……”风四娘倾身抱住了易双,口中呢喃着萧十一郎的名字。

  “是易双。” 易双一面回答道,一面欲要挣开她的怀抱。

  可是,他的身体却不听使唤,他明明想挣脱,双手却愈加紧紧地回抱住了她。

  风四娘似乎听见了他的话,喃喃道:“姓易的,你这个混蛋,滚……”她的声音微哑,不同于以往的豪放爽朗,带着妩媚惑人的尾音,她每说出一个字,都像是在呻`吟,听得易双的心一阵酥麻。

  易双的手清晰地感受到她那光滑如少女般的肌肤是怎样的诱人,引起他全身不由自主地产生一**战栗。

  “嗯……”风四娘的身子稍稍蜷缩,情不自禁地更加贴近她面前这坚实的胸膛,闻着她周围那明显属于男性的野性的气息,她甚至忍不住将头微微仰起,以求更加贴近他的脖子﹑他的脸。

  软玉温香满怀,独属于女子的淡淡甜香萦绕在易双的鼻尖,他轻轻一动,伸手就摸到了风四娘的脚。

  那样的小巧﹑晶莹﹑光滑﹑柔美,那是风四娘在她的身体上最为满意的一部分,如今赤果果地完全呈现在易双面前。

  同样赤果的,还有风四娘整个人——整个都窝在易双怀中不断扭动着身子的人。

  易双的下`身那处早已经高高顶起。

  大滴大滴的汗珠从他额头坠落。

  这个时候,他真想喝一次白苏的“清心寡欲”。

  易双苦笑一声,低头凝视了一会怀中眼角迷蒙﹑面含春意的女子,忽的长臂一伸,托住她的臀部,将她抱上床去。谁知风四娘那修长的双腿竟然下意识环住了他的腰,死死不放。

  早知道就不让萧十一郎走那么急了,轩辕三成给她下的春`药,可比他的要凶猛百倍啊……

  易双喉结滚动了几下,随即搂住贴身上来的她,俯身吻了下去,深深地,埋住了她的呻吟,房中只剩下压抑着的喘息。

  他欺身上前,大手罩住她胸前柔软,重重揉捏。

  “唔……”风四娘已然水色弥漫,她将手探入他的衣襟,抚摸着他的,近乎粗鲁地帮他褪去衣物。

  不经意间,她碰到了他的伤口,刚刚凝固的口子又开始淌血,一滴,又一滴,转眼已是殷红一片。

  易双却似无所觉,他的灼热顶着她的小腹,手逐渐往下探去,探到那潮湿一片的地方,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压了下去。

  两个都中了春`药的男女,被关在一间屋子里,或许真是一场灾难。

  一夜的缠绵,她的呻吟混合着他的喘息,她的身体里有他,就连她的血也混合着他的,彼此,已然难分彼此。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晋江总算好了,昨天拼死也才码了九千,呜~昨天申了28号的榜,估计是此文最后一次申,会在那一周完结。

  然后突然发现自己作业还木有做,完蛋了……

  正文 78更新

  决斗

  “顾姑娘!”远远地,萧十一郎看见两个人骑着马朝这边飞奔而来,尘土随之飞扬,马上的人,赫然是连城璧和顾白苏。

  白苏见到驾着马车的萧十一郎,有些惊讶地扯住缰绳停步,道:“你怎么在这?”

  萧十一郎将车厢门打开,道:“璧君中了毒,你来看看。”

  白苏两步便从马背跳到了马车上,见着沈璧君身边还昏迷着一个扎辫子的小姑娘,她愣了一下,随即便替沈璧君探脉。

  “阿苏,”连城璧勒马,看着眼前这情景,他道,“我先回山庄,萧兄和你随后罢。”

  白苏神色凝重地点点头:“也好,她中的毒很奇怪。”

  “无垢出了大事?”想起易双的话,萧十一郎的面色也严肃起来。

  “具体要等我回去才知,告辞,”连城璧扬起马鞭,喝道,“驾!”

  连城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道上,白苏低头仔细帮沈璧君检查了一下,抬头见着萧十一郎盯着沈璧君,一脸呆呆的样子,她便屈指“扣扣”敲了两下车壁:“喂,你别愣在那里,驾车呀!”

  “去哪?”萧十一郎仿佛还没回过神来。

  白苏不由得叹气:“去无垢山庄!我的针啊刀啊剪子啊药啊什么的全在那里,我得去山庄帮沈姐姐仔细瞧瞧!”

  萧十一郎敛了敛神智,道:“好。”

  白苏见他总算不再魂游天外,便喂了沈璧君两颗“安神丹”,接着查看她的身体情况。

  “里头那个小姑娘怎么回事?”白苏指了指昏过去一直没醒的心心。

  萧十一郎驾着马车,听见白苏的问话,答道:“说来话长。”

  “和沈姐姐的毒有关?”

  “嗯。璧君她,现在怎么样?”

  “初步来看,可能是蛊毒,她的脉象很奇怪,时有时无的。我猜,等虫蛊完全被她的身体吸收,她的脉象会完全消失,变成活死人。”

  萧十一郎心里猛地一跳。活死人!这就是易双口中“人形木偶”的真相!

  “能救吗?”萧十一郎涩涩地开口。

  “虽然有些麻烦,但是可以,”白苏思虑了一下,道,“只要那个控制此蛊的人,在这之前没有动作。”

  闻言,萧十一郎迟疑了一会,对白苏道:“你来驾车。”

  白苏一愣:“怎么?”

  “我去杀一个人。*.

  “控制沈姐姐的人?你知道是谁?”

  “轩辕三缺。”

  “行,不过先等一会”白苏点头,想了想,继续道,“你把发生的事情简单同我说说,然后你再走,我心里好有个底,还有那个昏迷的小姑娘,要怎么处理?”

  ……

  萧十一郎如一阵风一样地消失在白苏的视野里。

  白苏拿着马鞭,驾着车,一路往无垢山庄赶去。

  “恐怕,轩辕三缺不是最终的控制者啊,”白苏看了一眼车厢内闭着眼睛不省人事的沈璧君,一面扬鞭,一面喃喃自语,“夏久叔,会不会是你?”

  如果这东西是夏久做的,岂不是代表……

  白苏的心情渐渐沉重起来。

  过了一会,也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一件与此风马牛不相及的事——貌似,在小说里,轩辕三成给风四娘下的是春药?!

  这么一想,白苏整个人都有点发愣,自言自语道:“那易大哥……”

  ……天雷,勾动地火?!

  *

  “啊!”

  一大早,金银客栈的某间房内就传出响声震天直冲云霄的尖叫。

  掌柜打算盘的手一抖,小二跑堂的脚一颤。

  大伙面面相觑了一会,很快都各自眼观鼻鼻观心,充耳不闻全当没听见,自己干自己的事去了。

  客房里。

  “啪!”

  风四娘把光溜溜的自己整个团在被子里,裹得像只春卷,只露出一个头在外面,她死死瞪着床上那个刚刚被她赏了一耳光的男人,目光好像要把他钉穿似的。

  易双很累很困,却被风四娘的尖叫吵醒,被子又被强行夺去,冷得很,只得赤着精壮的上半身慢慢撑坐起来,谁知道刚起身,一个巴掌就朝他招呼过了。

  “我娶你,”易双并没有因为风四娘这一耳光而恼怒,只是看着她,沉声道,“嫁给我。”

  “做梦吧你!”风四娘气呼呼地把枕头往易双身上狠狠一扔,“老娘死都不会嫁给你!”

  “嘶——”枕头恰好碰着了易双的伤口,他痛得忍不住皱了皱眉。

  风四娘这才发现,易双的嘴唇白得吓人,他光着的上身竟有好几道伤口和淤青,看样子,就是这两天的新伤,除了他身上的血口子,床单上除了一些可疑的液体痕迹,其余都布满了暗红的血迹,风四娘知道不可能全是自己造成的,想必基本都是他的伤口开裂所致。

  “浑身都是伤你还敢……”风四娘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她自己也臊红了脸,咬了咬牙,转而道,“也不怕流光了血死掉!”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死了干净!”

  嘴上虽这么说,她却已经包着被子,起身下床,朝挂着毛巾放着水盆的架子走过去,不料刚下床的时候,她竟然脚一歪,险些摔倒。

  “当心腿软,”易双坐在床上,不咸不淡地补充道,“我也怕伤口开裂感染,无奈你太热情。”

  风四娘对昨晚的一切当然还有印象!易双这么一说,她简直想就地砍死这个男人!

  *

  当风四娘衣着华丽,整个人容光焕发地坐在大亨楼里吃饭的时候,已经是这天中午了。

  她对面坐着的男人,浑身都散发着金创药的味道。

  “这个是发物,你不能吃,”风四娘笑眯眯地将一盘螃蟹端到自己面前,然后又端起另外一盘菜,笑道,“这个也是发的,不能吃,还有这个,这个……”

  一转眼,易双的面前只剩下清粥小菜。

  易双抬眸看了她一眼,表情平静,淡淡道:“嫁给我。”

  方才还笑得春光灿烂的风四娘不由脸色一僵,压低嗓门,愠怒道:“那事你能不能忘了!”

  易双摇头:“不行。而且,你是第一次。”

  风四娘被那个“第一次”弄得一愣,脸微微一红,随即她深吸了几口气,换上一张笑脸,软着声音,对易双谆谆善诱:“易双呀,我一点都不介意这事。你要是真的想补偿我,就帮我忘了这件事,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行不行?好不好?”

  易双已经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了,听见风四娘的话,他想也没想,坚定地摇了摇头。

  风四娘不死心,打算再接再厉的时候,楼下传来了一个熟悉却让她想立即躲避的声音。

  “莫兄,在下还有事,就不陪莫兄回无垢了。”

  “啊啦啦,刚刚谈成一笔生意,不如喝一杯嘛,要不我先帮你去办事?”

  “多谢莫兄热心,不过不必,这事非得在下自己去办。”

  接着,风四娘便听见了有人上楼的声音。

  她想逃走已经来不及了。

  看见这个人的时候,风四娘的脸忽然一阵红一阵白,她坐立不安了一会,又看了一眼易双,随即扭头过去,很不自在地往窗外看去。

  易双对风四娘的反应有些不明所以,他看向走上楼的两人,微微颌首。

  那两人正是杨开泰和莫陌。

  莫陌一看见易双就很兴奋地挥手:“老易老易!”接着一蹦一跳跑到易双那桌前,径自找了个凳子坐下。

  易双微微颌首,伸手招来小二,给莫陌和杨开泰都拿了一双碗筷。

  莫陌拿起筷子,屈肘撞了一下在一旁站着的杨开泰,朝易双笑道:“先去了杭州,后来跑了趟济南,运气不错,该办的事都办了,还和杨兄谈了一笔生意。”

  “很好,”易双点头,转而道,“山庄出事了,你知道?”

  莫陌正伸长脖子闻易双身上浓浓的金创药味,听见易双的话,他不由一愣:“怎么回事?”

  易双摇头。

  “那你怎么还坐在这儿?”莫陌这话刚一出口,他自己却仿佛马上想明白了似的,偷偷瞄了一眼对面坐着的风四娘,凑近易双贼兮兮道,“是因为这个女妖怪?”

  易双一副不可置否的表情。

  倒是莫陌被他的反应给惊到了,下意识地抬头望天,还以为天要下红雨了。

  忽的,莫陌一下子蹦起来:“冰冰还在山庄,我要回去看看!”说罢,他朝三人都拱了拱手,一溜烟跑下了楼。

  风四娘见着这人来去匆匆的架势,“噗嗤”笑出了声:“这家伙怎么还是这么有意思!”说起来,风四娘和莫陌的唯一一次交集,便是在玩偶山庄了。

  说完这句话,她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个杨开泰,笑容一僵,依旧不敢看他,只是硬着头皮道:“你怎么来了?”

  风四娘一向我行我素,别人对她是什么看法,她根本不在乎。

  可是对这个人,她心里实在觉得惭愧和歉疚。她看见这个人,就好像一个想赖帐的人,忽然看见了债主一样。

  她的确欠这个人的债,而且是笔永远也还不了的债。

  几年不见,杨开泰还是那张四四方方的脸,穿着件干干净净的青布衣服,整个人看来就像是

  块刚出炉的硬面饼,他走起路来,还是目不斜视,说话做事,还是规规矩矩。

  听见风四娘的话,他很认真地看了一眼风四娘,随即便撇过头去,看着易双,板着脸,正色道:“我要和你决斗。”

  作者有话要说:困死了,话说晋江昨天又给我抽了一下午

  正文 79更新

  怀疑

  风四娘惊得差点跳起来,失声道:“你要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可能只是想死心吧。”杨开泰缓缓扭过头,朝着风四娘勉强笑了一下,笑容很苦,苦得让风四娘的心一下子就像是被针刺了,尖锐而持续地疼痛着。

  “你喜欢萧十一郎,我知道,但我以为,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接受我的那一天,”杨开泰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他不再看风四娘,定定地望着笔挺地坐在那里的易双,缓缓道,“但你终究还是没有选我。”他勉强笑了笑,道:“其实我知道,一直都是我自不量力,自不量力地偏偏要……”

  ——要喜欢你。

  现在的杨开泰,就算还是张硬面饼,也已经不是刚出炉的了。

  风四娘明白杨开泰的意思,她痴痴地盯着他那双紧握着的拳头,怔怔开口:“其实我没有和他……”

  和他什么呢?想起昨夜的缠绵悱恻,一向伶牙俐齿的风四娘竟不知说什么好。

  此刻,易双忽然道:“好。”

  杨开泰目光灼灼地盯住他。

  “你疯了,”风四娘惊道,“你别忘了你身上还……”

  “很好,”易双打断了风四娘的话,站起身来,对杨开泰正色道,“你死心,她就只能嫁给我,很好。”

  听着这可恨的话,风四娘立马忘了这人身上有伤,狠狠瞪着他,跳脚道:“你以为我风四娘没人要么!死都不会嫁给你,我说过的,你听见没,不许决斗!死了这条心吧你!”

  易双不为所动,继续对杨开泰道:“不过在那之前,你告诉我,你得到的消息内容是什么,又谁告诉你的?”

  *

  无垢山庄并未如沈家庄那样先被屠戮后被焚毁。

  它依旧是那般金碧辉煌,恍如宫殿。

  但却异常安静,不见一个仆人在走动。

  “全部都中了‘鬼索命’,”白苏站在连城璧身后,冷冷地笑,“逍遥侯好大的手笔!”

  连城璧回身,目露询问,道:“能救?”

  白苏淡淡一笑:“能救。”

  “不过,”连城璧负手而立,轻轻叹气:“他带走了冰冰姑娘。”

  “不止如此,他还打伤了红爷爷和绿爷爷,他给他们下了数倍用量的‘鬼索命’,”白苏气得手都在发抖,她冷笑着自语道,“以为毒了这么多人,就此便可以获得‘鬼索命’的解药,解去你身上的毒么?逍遥侯,你错了!谁让你吞了我的天池冰蚕,它和‘鬼索命’相混合,会产生什么效果,连我都不知道!”

  “好了,”连城璧见她情绪太过激动,快步走到她面前,环住她的肩膀,轻拍她的背,柔声道,“别着急,先去看看红樱绿柳两位前辈。

  他的声音温柔,他的胸膛坚实温暖,他在尽力地安抚她,但她的心依然平静不下来。

  “城璧,为什么只有我们没事,”白苏抬眸,深深地望进连城璧的眼,“我们来回峨眉一趟,除了厉青锋之外,再没受到过任何攻击,为什么?”

  “去帮他们解毒吧。”连城璧只是微笑。

  白苏从他的怀抱中退出来,淡淡道:“我知道。”转身,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连城璧一直含笑看着顾白苏离开,等到她的背影消失,他的笑容便也消失,望着白苏离去的方向,久久伫立。

  “没有被天宗攻击过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你想暗示什么?”长长的睫毛掩住了他眸中的光彩,在眼底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看不清表情。

  *

  白苏并不知道她的一句话在连城璧的心上泛起了怎样的涟漪。

  她现在很忙,忙得没有时间顾及其他。

  解毒的时间很有限。

  何况,“鬼索命”的解药并不好配,不同剂量的毒必须用上与之相匹配的解药量。为此,她不得不让连城璧把姑苏城里有些名气的大夫都请到无垢山庄来,拿着她的解药处方,根据中毒情况,酌情删减,再进行配制。

  好在,大多数人中毒不深,被下毒的剂量也都差不多,工作量没有高到天怒人怨的地步。

  麻烦的是李红樱和杨绿柳的毒。

  这两个人身受重伤,中毒也最深,而且,他们年纪也最大。

  不管他们是多么厉害的武林高手,人到了六十多岁,身体的各项机能不可避免地要衰退,任凭你武功盖世,也抵不过时间的侵蚀。

  令白苏焦头烂额的不仅是两个可以下“病危通知书”的老头子,还有那个昏迷不醒快变成活死人的沈璧君。

  沈璧君所中的蛊毒,白苏只在夏久给她的那本册子上看过,从未亲眼见过,夏久在册子上并没有写此蛊的解毒方法,但他却在告诉她怎么使用“冥王蛊”的文字中写下这么一行字:

  以蛊解蛊,以毒攻毒。

  白苏告诉萧十一郎她可以解这毒,是因为她已经想到了如何拿冥王蛊杀死沈璧君体内蛊虫的法子。但不太妙的是——冥王蛊还未完全制成啊!

  看着在自己指尖一边吸血一边欢乐地扭动着身体的小爬虫,白苏有些无奈,她真的不知道这只小幼虫什么时候才能长为成虫,不过,应该,大概,快了吧……

  目前,为了抑制虫蛊进入脑髓,白苏为沈璧君调制了一种熏香,此香燃出的烟雾为所有蛊虫害怕,它们很敏感,宿主一旦吸进了这烟,它们就会发觉,进而停止在宿主体内的活动。燃香不断,蛊毒就不会进一步在体内发展。

  “糖糖。”红樱醒了,声音像拉破风箱般。

  “红爷爷,别起身,”白苏连忙过去按住他,“感觉怎么样?”

  “绿老头呢?”红樱问。

  白苏看看另一个床上被绷带五花大绑着的绿柳,转头笑道:“还在睡,估计过一会就醒了。”

  “恩。”红樱复又闭上了眼,很是疲惫的样子。

  白苏起身,走到前厅一直燃着的小炉子边,揭开锅盖,舀了一碗汤,试了试温度,随后插上一支苇杆做的吸管,重新回到红樱的床前。

  “红爷爷,喝点鸡汤,温的,特别香。”白苏笑着递了一截吸管过去。

  红樱也不多话,凑上嘴就喝起来,不一会儿,一碗鸡汤就见了底。白苏对于红樱的好胃口很是满意,胃口越好,恢复就越快。

  “糖糖,逍遥侯和以前不一样,”红樱喝完汤后便很急地抓住白苏的手,沉着嗓音道,“他长高了,他比以前高了!”红樱的眼中闪现出惊骇:“而且他的武功……无相神功他已经练成了,我肯定!”

  白苏反握住红樱的手,软着声音道:“红爷爷,平静一点,不然对身体恢复不好。”

  “你慢点说,把当时的情景具体描述一下。”

  红樱用力地闭了闭眼,然后叹了口气,道:“好。”

  ……

  “他带走冰冰的时候,我们试着阻止,他本来很容易就能杀了我们,但是他偏偏留了我们的命,我想不通。”

  “他出手奇诡,手臂竟能随意扭曲,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软的,连关节都没有。”

  “逍遥侯也许并不是天生的侏儒,一个侏儒,绝不会练成他那样的武功。“

  “传说中有种武功,若是练到炉火纯青时,身子就会缩小如童子,这种武功据说叫做九转还童,脱胎换骨,无相神功。”

  “据说修道的人,都有元神,元神若是炼成了形,就可以脱离躯壳。元神总是比真人小些,所以又叫做元婴。”

  “无相神功,就有类似道家元婴的修炼法门。”

  “我猜测,或许是练成了这门功夫之后,身体才能恢复成正常人的状态。”

  “糖糖,再一次和这个人正面交锋,我才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从红樱绿柳的房里出来,白苏觉得夜晚的风很冷,冷得刺骨。

  她想起了前几天她和连城璧说的那句话。当时她脑子里有一个很可怕的念头闪过,她不知不觉就说出来了,虽然是以一种很隐晦的形式,但她知道连城璧肯定明白。

  这几天很忙,都没看见他。不知道她的那句话,有没有让他伤心。

  当时,她只是突然发觉:她被厉青锋的追杀,萧十一郎在七杀阵受了伤,沈璧君中了毒,哥舒冰被带走,红樱绿柳重伤,风四娘被轩辕三成药晕,易双被花如玉穿了琵琶骨,为什么只有连城璧完好无损?

  然后,她就联想到了原著中,那个继承天宗﹑号称天孙的连城璧,他在逍遥侯坠崖后找到了逍遥侯,套出了天宗的秘密,然后接手逍遥侯的一切。

  或许,她本来就在潜意识里死死揪着这个剧情不放,因此发生了一连串事情后,一发觉连城璧和所有人不一样,她的潜意识就跳出来控制了她,让她不可遏制地要怀疑他。

  而其实,她的怀疑一点根据都没有。

  她只是单纯地害怕他会变成那样。越害怕,就越多疑。

  抬头望着满天星斗,白苏轻轻叹了口气,真冷啊。

  “白苏,你怎么在这,穿这么少当心风寒!”

  白苏一回头,发现是莫陌。

  “知道了,”白苏笑笑,看他提着灯笼,便问,“你这是准备去哪?”

  莫陌笑:“刚刚送了一车药材过来,我去验收。”

  他的笑容依然那般开怀,似是不知人间愁苦。

  白苏凝视着他的脸,想叹息,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句话:“冰冰会救回来的。”

  莫陌一愣,随即点头笑道:“恩,我知道。”

  白苏觉得,莫陌这一刻的笑容特别温暖,一直暖到她心里。

  *

  和莫陌分开后,白苏想了想,没有回房,而是往连城璧的房间走去。

  白苏还没有走近,远远地就看到一个人站在庭院中央,低头端详着手中拿着的骨埙,脸上没什么表情,似是在沉思。一件白袍披在肩上,束冠已解下,一头黑得发亮的长发用一根缎带随意扎着,就那样散在肩背上。

  本是很高大的身影,但在月光下,在空旷冷寂的庭院里,却显得很单薄孤独。

  白苏停在那里,凝望着他的背影,淡淡地想,他一直站得比旁人都高都远,却忘了高处不胜寒。她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时候,没有人能懂他,现在她在他身边,但她又懂他几分?

  忽的,她走了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

  温度瞬间从他身上传递到她的身上。

  “吹首曲子给我听,好不好。”白苏的声音很软,很软。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然后,她听见他轻轻地说——

  “好。”

  作者有话要说:点击死了啊有木有,综测成绩很打击人,呜呜我可桑心了~

  正文 80更新

  陷阱

  “城璧,我想,为什么大家都出了事,你却一点事都没有。*.原因只有一个,你是天宗的人,换言之,逍遥侯不会对他的走狗下手!”

  本来是很严肃的推断,但从白苏嘴里说出来,连城璧却发现自己直想笑——

  被她给气的。

  连城璧本来准备接她的口说话,但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便转过身来,一手搂着她,一手抬起,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

  狠狠地。

  把她的眼泪都给痛出来了。白苏捂着额头,泪汪汪地仰头看着连城璧:“我随口说说而已,要不要下手这么重!”

  连城璧看着她,挑眉不语。

  白苏却噗嗤一下笑了,她一面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一面踮起脚,轻轻在他的颊边,印上一吻。

  “逍遥侯至今未对我动手,原因只有一个,”连城璧微微低头,将唇贴在白苏光洁的额头上,喃喃道,“他为我单备了一份大礼。”

  “看来在杀人崖底,我送他的那一剑,他记得很深哪。”连城璧的语气带着几分讥讽。

  白苏静静地站在那里被他抱着,不料他的下一句却让她听得心惊肉跳。

  “哥舒冰被他带走,在我意料之内,或者说,在我的计划之内。”

  白苏呼了一口气,轻轻道:“原因呢?”

  “你记不记得我曾经问过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追踪一个人的行迹?”

  “追息香?你把那东西给了哥舒冰?她同意?”白苏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要找到逍遥侯,这是最快的办法。”

  “等会,你让我理理,逍遥侯怎么知道哥舒冰在无垢?”白苏现在脑子乱哄哄的,觉得闷在连城璧的怀里呼吸不畅,她退了两步,在庭院里走来走去,边走边顺了顺思路,缓缓道,“先前你让哥舒冰代替莫陌出头,去大亨楼上会见柳苏州,是为了将哥舒冰在姑苏的消息间接透露给逍遥侯。以逍遥侯的本事,沿着陌记这条线查到无垢山庄是迟早的事,一旦他将身上带有追息香的哥舒冰带走,我们要就此找到他的据点就容易了。”

  “那冰冰岂不是很早就……知道她要被当做……诱饵?”

  白苏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你怎么能保证哥舒冰被逍遥侯带走后没事,他万一又杀她一次怎么办?还有,他要是没有将她带走,而是就在无垢把她杀了呢?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逍遥侯在无垢的时候我们恰好都在,和他正面冲突的胜算又有几成?”

  “还有,你早知道逍遥侯会来,为什么不提前告诉红爷爷和绿爷爷?”

  最后,她还神来一笔:“你跟着我去峨眉弄那些什么机关,是不是根本就是障眼法,而且既然有了哥舒冰做饵,找逍遥侯还需要先玩那些机关让天宗的人内斗?你不嫌费神我还嫌呢!”

  面对着她连珠炮似的发问,连城璧只得叹息着将她重新搂入怀中,贴着她的耳边,轻轻道:“你别急,我慢慢同你说。”

  白苏觉得他早就悄悄挖好了一个巨大的陷阱等着逍遥侯跳,却不告诉任何人,使得不止是逍遥侯,其他不知情的无辜之人也莫名其妙跳进了他的陷阱而不自知。

  但最可怜的还是冰冰。

  白苏怎么都想不到,冰冰居然会同意拿自己作饵,重新回到她哥哥的魔掌之中。

  “这个计划,首先是冰冰姑娘跟我说的。”

  白苏想,冰冰一向聪明,对自己又下得了狠心,她也是知道。

  “我考虑了很久,想来想去觉得只有这个法子见效最快,天宗势大,容它多发展一天,我们的危险就多一天,所以我只好同意。”

  白苏腹诽,你丫的利用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谁知道你说的考虑很久是多久,半分钟?一分钟?

  “冰冰姑娘说她自有办法让逍遥侯带走她,至于怎样保证她的安全,你记得莫陌教给哥舒冰的东西么?”

  闻言,白苏眼前一亮:“口技?”

  连城璧颌首微笑。

  莫陌早年做咨客时,跟一名流浪者习得一门技艺——模仿别人说话可惟妙惟肖。已经说过,哥舒冰很聪明,她很快就掌握了这门声音艺术的窍门所在。

  真正的口技是要经过大量训练的,但哥舒冰本就不需靠它吃饭,她甚至也不需要模仿很多人说话,她只要一心一意模仿好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和习惯就好了,因此,她出师很快。

  而这个她模仿的人,就是她已经去世的母亲——逍遥侯唯一还有所敬畏的人。

  思及此,白苏忍不住想笑:“逍遥侯如果突然听见他妹妹用跟他娘一样的语气说话,会不会再次心智大乱,又去跳崖?”

  连城璧微笑:“这是一招杀手锏,不能随便乱用。”

  白苏会意一笑,她就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看着温文无害,其实最惯使阴招,心黑得很。

  “追息香拿什么追踪,你事先准备好了么?”

  “用这个,”连城璧抬抬手,手中握着的那只骨埙漆黑而光滑,“木尊者做的东西,当是很有保证的。”

  白苏又笑。追息香其实是将一种小虫子聚集在一起然后制成的圆形物体,可以镶在耳环﹑项链﹑手镯等首饰上,也可以放在荷包里,或是嵌在兵器上,不引人注意。这种小虫子平时都在睡觉,但一旦唤醒,便会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气,故名追息香。使用前,先用某种可以发出声音的东西唤醒它一次,之后再用特制的药让它沉睡,此后,无论相隔多远,一听到这种的声音,它都会醒来。当然,唤醒它所用的声音越独特越好。

  至于这种香气,有一种特别的飞虫可以循着香气追踪。一粒追息香一般可以用一年,因为这虫子的寿命最多只有这么长。

  非常神奇的一种蛊。

  “那你刚刚岂不是已经将它们唤醒?”白苏想起刚刚自己要他拿骨埙吹曲子。

  连城璧颌首微笑。

  “好吧,挺不错的,”白苏耸肩,“但话说回来,不管怎么样,红爷爷和绿爷爷的伤多半都要怪在你头上,还有全山庄中的毒。”

  连城璧默然。

  白苏继续道:“我觉得,这个计划冒险得很,谁能保证逍遥侯不会心血来潮一下子来场屠杀?”

  “他不会。”连城璧肯定道。

  白苏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单纯的杀戮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快`感,他要的是人的痛苦,而红樱绿柳两位前辈,他还想留下以后接着玩,另外,”连城璧温润如玉的面容难得露出几丝冷峻和讥诮,他缓缓道,“我们这些日子跟天宗人的接触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起码,我们知道他……”他突然将手放在白苏的脸颊边,替她撩起额边碎发,轻轻笑道:“他的伤比我们想象的要重,大概至今都还不能恢复。这多亏了你的毒。”

  “那是,”白苏毫不含糊,神情中颇有几分洋洋自得,“不然他不会给那么多人下‘鬼索命’,目的不就是想要知道我用什么解药么!我敢说,那些大夫中一定有天宗的人。”

  “但我推测,他受重伤后吸收的天池冰蚕肯定对他的疗伤大有好处,不过这东西会和‘鬼索命’发生化学反应,后果暂不可知,”白苏想了想,接着道,“我倒是对能根据逍遥侯身上那点毒就研究出‘鬼索命’的人挺好奇,那玩意可是我的独门秘方。”

  “天宗中不乏能人,”连城璧轻轻摩挲着她的脸,眼神中有淡淡的担忧,“我只怕,他无计可施的时候,会找上你。”

  白苏一愣,随即就笑:“其实我也很适合做诱饵,是不是?”

  “胡说。”连城璧皱着眉,屈指重重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白苏呼痛,口中直道:“我想不通的一点是,他怎么不直接找我,反而要绕弯子给这么多人下毒?”

  “谁说他没找你,莫非你忘了那个在峨眉看到的花如玉?”

  “但我觉得以逍遥侯的手段,该用更直接的方式才是。”白苏若有所思道。

  连城璧却笑了,语调柔和:“他还没找到掌控你的方法,在那之前,他轻易不会出手。”

  白苏又是一怔:“逍遥侯是这么患得患失的人?”

  “以前不是,但杀人崖一战,他学乖了。”连城璧的语气听上去有几分讥讽。

  白苏却将话题一转,道:“刚刚红爷爷醒了,他说逍遥侯的无相神功已经练成,我们真的有胜算?”

  “什么无相神功?先同我说说,”连城璧轻描淡写道,“如果明天红樱前辈方便,我再去向前辈仔细问问当时情况。”

  白苏戳他的胸:“你怎么一点都不急?”

  “着急有用么?”连城璧笑着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屋里走,“进去吧,你的手好凉,外面太冷。”

  白苏揽着他的臂,自语道:“得赶紧把萧十一郎招回来,这位可是生力军啊。”

  连城璧温文一笑:“阿苏,有时候武功并不能决定一切。”

  “高手相争,斗的是智。”

  白苏却道:“那是在实力基本均衡的基础上,现在吧,我觉得你和萧十一郎两个加起来才顶得上他一个,你不许自己一个人去冒险。”

  “……”

  正文 81更新

  暗涌

  山谷的夜晚漆黑而幽静。...

  千机坊中有几间屋子尚且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红千机倚在大而舒适的太妃塌上,着一袭红底白边的轻软衫袍,懒懒地往自己的手上涂着颜色红得发紫的指甲水。她的手极好看,手指修长莹白如玉,不见任何汗毛,指尖透着健康的粉红色,指甲修剪得漂亮而有弧度,红千机一边涂着指甲一边慢悠悠地欣赏着自己的手,越看越满意。

  忽然之间,房中的蜡烛闪了几闪,几盏灯“唰唰”灭了,屋内的光线一下子弱了很多。

  红千机手下的动作一顿。

  “红姑娘。”

  听见这个彬彬有礼的声音,红千机不由笑了,笑得妩媚而愉悦,她继续修饰着自己的手,轻笑着开口:“城璧,你来之前也不先打个招呼,吓死人家了!”语带娇嗔。

  连城璧负手站在太妃塌的后面,看着红千机优美的背部曲线,表情淡淡:“日前已收到千机坊的货物,在下特地前来感谢红姑娘。”

  “这么见外做什么,”红千机起身,一展袖袍,只见轻纱飞扬,一瞬间她已至连城璧面前,将唇靠近连城璧的耳际,红千机吐气如兰,“你若真是想感谢我,那不如…… ”红艳艳的指尖寸寸抚上连城璧的胸膛,移动,再移动,一直到他的脖子。

  “不如这样感谢我吧。”红千机揽下他的脖颈,凑近他的唇,眼神明亮中透着迷离,灼灼地盯着他的眸子。

  “红姑娘自重。”连城璧不咸不淡道,手却依然负在身后,并没有推开她。

  “呵呵……”红千机的笑声低低地﹑软软地,像一根羽毛般轻轻刷着听者的心,她将头轻轻放在连城璧的胸膛前,隔着衣服慢慢地抚摸着他那微微隆起的肌肉,咬着唇,慢慢道,“可是,我想让你这么感谢我,好不好?”

  “我知道,你今晚一个人来,没带那个丫头,就是想来看我的,是不是,”红千机踮起脚,一点点轻吻着面前这个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喃喃道,“我不介意和另一个女人分享你,真的。”

  连城璧望着这个女人水汽氤氲的眼眸,没有说话。

  在烛光下,可以看见,红千机的脸不知是因为欲`望还是因为羞涩,已经一点点红了起来,越来越红,有如晚霞。

  连城璧没有说话。

  见连城璧依旧目光清明,红千机有些气恼地跺了跺脚,拉下连城璧的衣领,嘟着嘴道:“最讨厌你这样道貌岸然的死样子!”

  “我最喜欢,最喜欢……”红千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咬着下唇,表情娇羞而带着期盼和诱惑,低低道,“最喜欢你禽`兽的时候。”

  她的身子已越来越热,乃至渐渐湿润。

  连城璧依旧盯着她不说话,但忽然之间,他笑了。他伸手一把环住红千机的腰肢,另一只手捉住她的腕,上身压向她的胸`脯,两人贴得很近,顿时形成一个微张的弓形,他将头一点点靠近她的脸,有点坏坏地笑道:“你真的不介意和别的女人分享我?”

  “嗯……”红千机嗅着他身体的味道,见着他说着有这么明显的暗示意味的话,她心下一阵阵窃喜,面上笑容更甚,哑着嗓音,轻轻答着话,同时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欲迎上他的唇。

  “可是,我介意。”

  连城璧的声音在那一瞬间冷得像冰刀子。

  红千机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见自己的手骨“咔嚓”一声折断,下一秒,她感觉腰间一冷。

  怔怔地,她低下头看见明晃晃的剑尖从自己的肚子上伸出来,剑尖上还残余着红色的液体,一滴一滴温热的血珠子从剑处的伤口往下滴落。

  那把短剑从背后贯穿了她,又冷又硬的剑从她的腰后刺入身体,斜插过肋骨,然后穿出肚子。

  “现在,我只要一拔出剑,血就会喷出来。”连城璧揽着她的腰,语调柔和地说道。在这种时候,他的温柔和若无其事,令他就像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红千机的表情瞬间从怔愣变成了愤怒和狰狞,她的脸越来越扭曲,原本娇美的面容此刻在烛光下看起来竟有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为什么?为什么!”红千机歇斯底里地吼道。

  “当面收下钱和图纸,背后立马将这些转交给逍遥侯,你以为我连城璧是傻子么,”他的笑容安静而温和,但这种平静在红千机看来却是莫大的讽刺,看着红千机血红的双眼,连城璧不由轻轻叹了一声,“其实,我只要拿到那些机关就好,你告不告密,我都不会在乎的。”

  “只可惜,你不该痴心妄想,对她动手,”连城璧缓缓道,“那次,你要求我必须一人前来,是想把我和她分开,好让天宗的人下手,是不是?”

  红千机的脸已经因为大量失血而变得苍白,她觉得身上很冷,冷得她再也无力支撑,终于一屁股瘫软在了地上。

  连城璧松开握剑的手,笑容在瞬间退去,表情变得冷酷而坚毅,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在不停颤抖的女子,冷冷道:“敢伤害她,就要付出代价。”

  “顾白苏有什么好,”红千机轻轻哼道,语气不屑至极,“和那种女人在一起,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怎么,你不信?”见连城璧漠然地俯视着她,她奇异地笑开来,朝他招了招手,软语道:“你过来些,我告诉你她的秘密……”

  话音未落,异变突起,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数枚飞镖和毒针齐齐往连城璧脸上招呼,红色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中一跃而起。

  “叮!”

  一柄雪亮的长剑“嗖”地划开那抹红色,把红千机整个人生生钉在了墙上。

  “可惜……”连城璧叹息着拔出那染血长剑,从地上那具渐渐冰冷的尸体旁走过,衣袂飘飞,径自踏出屋门。

  千机坊的夜晚,依然平静如一汪死水。

  和白苏想的不同,连城璧要红千机所做的那些机关,并不是要差手下去用它们伤人,他是要将这些机关送给天宗的人。他不相信天宗就是铁板一块,如果手上拥有这些能嫁祸他人的机关,那便既能泄私怨还能保全名声撇清嫌疑,相信那些归顺天宗的武林豪杰会充分发挥它们的功能的,而他,只需等着看一场天宗内斗的好戏。

  如今,拿到了想要的机关,红千机再无利用价值,死了,就死了。

  夜晚的凉风有些寒气,在明月的清辉之下,连城璧独自一人策马疾驰,在马背上的他,缓缓勾起了唇角。

  千里之外的无垢山庄,此时也和千机坊一样平静。

  沈璧君住的客房里,白苏正在将已经燃尽的熏香取掉,换上新的熏香,将它点燃。一边忙着,白苏一边自言自语道:“沈姐姐,明天萧十一郎就回来了,他看你的毒还没解,会不会拿割鹿刀砍我啊?”

  说到这里,白苏想到了什么,指尖一弹,一个暗红的茧状东西在她手心有规律地滚来滚去,看着这个小东西,白苏不由唉声叹气道:“喝了我那么多血,你能不能给力点,快出来啊!”

  或许是听见了白苏的要求,或许是今晚的月色太好,在清幽的月光下,只见那茧一下子定在白苏的手心不动,忽然一下,一样尖锐的东西从茧内刺出,一点点移动,划破了那茧状的坚硬外壳。

  “破了,破了!”白苏有些兴奋地转身叫道,“沈姐姐,你的毒很快就能解了!”

  这一转身,白苏的兴奋立时降到的冰点,不仅如此,她全身的寒毛都立时竖起。

  因为本来应该睡着沈璧君的床铺,此时空空如也。

  白苏骤然间觉得脖子一凉。

  忽的,她调转身体,往后连退数步,同时手腕一翻,无数支银针如满头花雨般散开。

  在这银色的光幕中,有一支闪着耀眼光彩的金针逆行而出,直射白苏咽喉。

  一个纵身,白苏躲开金针,正欲抬头,却见眼前一双泛着绿光的漂亮眸子,接着她便觉后颈一痛,随后就是眼前一黑。

  幽幽的月光下,只见那本应躺在床上的美丽女子,直愣愣地盯着昏倒在地上的白苏,像一具木偶一般。突然间,她耳朵一动,仿佛听见了什么召唤,身形微闪,竟用那纤细的身躯将白苏扛在肩上,破窗而出。

  山庄里依旧静悄悄的,门廊挂着的宫灯明亮而华丽。

  在已经空寂的屋子中,熏香还在燃着,光滑的地上有一个暗红的小东西在不停滚动。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层硬硬的茧壳已经被完全划开。袅袅的香气中,一只血红色的蝴蝶扇动着翅膀,慢慢飞了起来,它全身印着暗红的花纹,翅膀异常厚大而美丽,头上一对触角状的东西竟如钢针般坚硬锋利。

  它在白苏昏迷的地方盘旋了一会,随即飞到那被打开的窗前,停留了一会,然后便飞了出去,越飞越高,越飞越快,迎着月亮而去,似要飞升。

  作者有话要说:刚刚登晋江发现收到几条站短,被通知同时上了主题和活力,难道我要一口气更3.1万字?!

  哪位能替我解惑,到底要更多少字?

  吐血扶墙而出,我的假期吖~

  82番外小剧场五游泳记

  这年夏天天气挺热。于是白苏惦记上了萧十一郎家那块天然游泳池。

  萧十一郎的“家”就是一座破兮兮的小木屋,里面东西少得很,

  但他家附近的环境实在是太好了!四面环山的一个山谷,地势极低,谷里四季如春,有一个腐烂了各种药草以至于都能够舀来治病的沼泽,有瀑布,有清冽的泉水,有花有树有果子,简直是自给自足颐养天年安居乐业的风水宝地。

  白苏看中了瀑布下那片大水潭,适合游泳。

  但这势必得通知此地主人——萧十一郎。萧十一郎对此倒无所谓,到时候他早早回避就好。不过呢,这种事情,萧十一郎知道了,沈璧君就一定会知道,要知道,美女也是人,美女也热啊!于是,沈璧君羞答答地跑去问白苏童鞋,那个游泳是怎么回事?

  问的是一个问题,但要表达的意思又是另一个问题,白苏看着沈璧君期盼渴望又不好意思的眼神,瞬间了悟。

  然后,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原著里的沈璧君是不会游泳的。

  所以在小说的后来,沈璧君为了避免看见连城璧和萧十一郎的对决,她选择了跳湖自杀,若不是最后被章横救上了船,那肯定就魂归天国了。想起溺水,白苏顺便就想到了风四娘。风四娘的水性也不好,沈璧君跳湖后她想去救,结果差点把自己的命搭上,还好萧十一郎救了她。

  不得不说,古代的确没有让女性学游泳的环境和条件啊,毕竟进了水是要湿漉漉的,穿得太多游不动,而且衣服沾水就湿得贴身了,穿得太少,那实在是有伤风化……

  这就无怪乎连女妖怪风四娘的泳技都不能舀出来见人了。可惜生在大明湖畔的沈璧君,估计连在湖里洗脚的经历都没有,何况是下水。

  白苏顿时觉得为了以防剧情君的力量太强大,很有必要让旱鸭子沈璧君学会游泳,让学艺不精的风四娘游得更高更快更强!

  于是,风四娘也知道了这事……

  游泳嘛,就是泅水呗,风四娘很快接受了这个新名词,同时也表示很有兴趣,毕竟能在大热天泡在凉水里畅游一番,风四娘把它当成很好的享受。至于身娇体弱的哥舒冰同学,白苏表示只准她在水边围观,连泡个脚都不许。

  白苏是一个对于喜欢的事情会很认真的人,她仔细想了想,觉得游泳不能没有泳装,总不能穿着古代那又大又宽的里衣下水吧?于是,她用上了多年前绘制卫生巾图纸的耐心,照着记忆里的泳衣样式,精心画了几款样式各异的泳装,其中,呃……夹了一款绝对经典的泳装样式,那就是——

  比基尼。

  不过白苏不会傻得把这件事交给连城璧然后再由他转给某个下属去办,她自己偷偷联系了姑苏城里很有信誉的老裁缝,把她们三人的身体需要丈量的尺寸都提前量好并写在纸上,连同舀几张泳装样式一起交给老裁缝。

  可怜的裁缝老爷爷,辛辛苦苦规规矩矩做了一辈子衣服,年老的时候居然碰上白苏这么个雇主,让他做这种几块破布接起来的毫无美感﹑不知所谓的东西,裁缝觉得那些东西连乞丐穿的都不如,简直是存心来捣蛋的。

  好在白苏开价够高。

  衣服出来的当天,太阳够毒,湿度很高,饶是萧十一郎的狼谷也有几分闷热,白苏舀了衣服后,就直接差人去邀风四娘和沈璧君,她则带上哥舒冰坐马车直接去了狼谷。

  连城璧早几天就看白苏忙前忙后地捣鼓什么“泳衣”,听说衣服出来了,他也饶有兴趣地想看看,白苏却神秘地告诉他,要到了狼谷才能看见。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进狼谷还可以避暑,连城璧就跟着去了,顺便还叫上了同样热得烦躁的易双和莫陌。

  所以说一贯冷清的狼谷今天真是很热闹。

  白苏一路上都神神秘秘,等风四娘和沈璧君都到了,便拉着她们进了木屋唯一的里间,木门一关,帘子一拉,让哥舒冰坐在门口外面守着,所有的男人都在外间等着看稀奇。

  “冰冰,到底那‘泳衣’长什么样呀,白苏说穿它下水会很轻便?”莫陌好奇地问道,脑子里已经在思量着把这个东西推广的可能性了,他犹记得白苏那份《古代版卫生巾制作说明书》带给他的大好商机。

  哥舒冰坐在那里,看着莫陌,神情有些奇异,脸上居然泛着淡淡的嫣红,她说:“没什么好看的,你们最好全都出去。”

  哥舒冰会这样说,一点都不奇怪,因为白苏在车上,已经让她先睹为快了。哥舒冰稍稍想象了一下自己穿着这种衣服的样子,差点没由于心跳过快而立马晕过去。

  占着他的地方,还让他出去?萧十一郎无赖地耸肩一笑:“看一眼我们就走。”

  哥舒冰有点纠结地看了几眼外间坐着的几个男人,又往紧闭的房门看了看,咬着下唇,不说话了。

  哥舒冰的表情更加激起了萧十一郎的好奇心,看起来哥舒冰是知道白苏设计的衣服长什么样子的,思及此,萧十一郎不由接着问道:“冰冰姑娘,你……”

  “啊!!!”

  就在这时候,一声凄厉的尖叫从门内突然响起。萧十一郎听得脸色突变,那是璧君的声音!

  “怎么回事?”萧十一郎高声问道。

  哥舒冰的表情也变得有些焦虑。

  “没事,”白苏把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探出头来,朝萧十一郎勾勾手指,鬼兮兮地一笑,小声道,“你快进来。”

  “顾姐姐!”哥舒冰有点急。

  “没事,就是让他看看沈姐姐。”白苏朝哥舒冰眨眨眼,不怀好意地一笑。

  哥舒冰顿时没了声,她看了一眼还在那一头雾水的萧十一郎,目光纠结。

  “怎么了?”萧十一郎踏门而入,顺口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你进去。”白苏把萧十一郎拉进来,然后鬼鬼祟祟地朝门口张望了一下,对朝这边望过来的其他男人正色道,“你们都不许进来。”

  “啊!!!”就在萧十一郎两只脚刚刚跨进去之时,门内又传来一声惨叫。

  “你快出去!出去!”沈璧君在不停尖叫着。

  门外的男人都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了?

  白苏刚刚关上门才准备转身,就被萧十一郎“砰”地撞了开去,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萧十一郎几乎是狼狈地逃了出去,顺手重重地带上了房门。

  “萧兄。”门外传来连城璧的声音,难得地,他的声音竟然显得很诧异。

  萧十一郎回答得心不在焉:“哦,怎,怎么了?”

  “你为何……流鼻血了?”连城璧关切道,“可是里面出了什么事?”

  “没,没有,”萧十一郎回答得有点结巴,“屋,屋里太热,我去外面透透气,透透气。”

  “那,那个,你们最好也一起来。”萧十一郎最后道。

  听着门外的动静渐渐没了,白苏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哈哈哈!鼻,鼻血……”白苏捧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坐在地上锤着地板朝一脸尴尬的沈璧君大笑,“你家萧十一郎好纯情!”

  坐在门外的哥舒冰,也掩着帕子轻轻笑起来。

  “你,你……”沈璧君已经从头红到脚,整个人就像一只煮熟的虾子,她气恼不已地瞪着白苏,作势就要脱□上的泳衣,“我不下水了。”

  “别!就给萧十一郎看下你穿这身,别人还不让看呢!等我们换好了,就让冰冰把男人都轰出谷去,就我们几个女人,你不是想学游泳吗,怎么能半途而废,”白苏连忙阻止,“而且我们一会都要穿的。”

  “可,可是……”沈璧君低头看着身上这身完全不能称之为衣服的东西,羞得不行,舀起自己换下的衣服勉强掩住上身,讷讷道,“这怎么能出去见人呢……”

  “就我们自己看,没什么要紧的,而且你穿上很好看啊,”白苏笑得很欢,上下打量着沈璧君,道“相信我,穿这个学起游泳来更快。”

  说实话,沈姑娘的身材真是好得没话说,作为被白苏又哄又骗﹑强行套上泳衣的第一人,这身连体裙式泳衣套在她身上是真的很漂亮,完全是人在衬衣服啊!那体现在全身完美的“s”型曲线,光洁细腻的皮肤,那高耸胸`部,挺翘的臀`部,笔直修长毫无瑕疵的美腿,啊呀呀,真是便宜萧十一郎那个邋遢鬼了……

  “真的对游泳有好处?”在旁边盯着沈璧君看了很久的风四娘顺手舀起了一件泳衣,笑道,“那我穿这件。”

  噗……

  风四娘果然是最御姐的……

  随便挑一件都是比基尼……

  白苏嘿嘿一笑,摸摸下巴,道:“那我这次让易双进来瞧瞧。”

  风四娘立马朝她甩了n支暗青子,笑容满面地挥挥手上的比基尼,慢悠悠道:“你猜,连城璧看到你穿这身,他会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晚来的一篇番外~

  主要是今天一回家就懒,没码字,存稿就这一篇了,不负责任地放上来

  83更新

  绑架

  顾白苏是被一瓢凉水浇醒的。

  这地方又冷又湿,屋子里即使燃着灯烛放着夜明珠也掩不住它的昏暗,没有窗,顶上是石头,很可能是建在地下。

  “你在乱看些什么?”一个优雅柔和的声音响起。

  白苏收回自己的目光,斜斜地倚靠着身后的石墙,望着她面前的男人,微微勾起唇角,道:“你希望我在看什么?看你么,不错,长高了嘛!”

  站在白苏身前的,正是逍遥侯,同上一次见到他相比,他的容貌和气度并没有太多改变,依旧儒雅清丽﹑优雅俊美,眼角的鱼尾纹浅而淡,唯一改变的,可能就是他的身高,头上那顶高高的白帽子已经不见,如今的逍遥侯,虽不是人高马大,却也不是侏儒。

  “呵呵……”听见白苏的话,逍遥侯竟轻轻笑了起来,弯下腰直直盯着她,慢悠悠道,“看不出来,你的嘴这么讨人嫌。”

  “彼此彼此。”白苏懒懒道。不知道逍遥侯趁她昏迷的时候给她喂了什么药,她现在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还直犯困。

  逍遥侯勾着唇直起身,伸出手来,轻轻击了两下掌,就见他身后的两扇石门缓缓地打开,露出里面一个被悬空吊着的人来。这人双手被铁链缚着,双脚悬空离地,身上一道道血痕,衣服残破褴褛,露出来的半张脸有被火烧灼过的痕迹,一只眼睛似乎已经融在眼眶中,彻底废了。

  这人已经不成人形,但白苏却觉得他很眼熟,眼熟到她稍稍仔细思量,马上失声叫出了他的名字:“夏久!”

  “他这样很好看吧。”逍遥侯朝白苏一笑,下一秒就舀脚踩住了白苏的背脊。

  “放了他,”白苏伏在冰冷的地上,背上传来一阵阵痛楚,她冷着脸看着眼前这个变态,“说条件。”

  “啧啧,真是爽快,”逍遥侯的脚上又加了几分力气,优雅道,“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是这么有趣的人呢?”

  “条件。”白苏额上冷汗涔涔,咬着牙关蹦出几个字。

  逍遥侯淡淡笑道:“你这么聪明的女人,该是猜到的。”

  “别答应他,”嘶哑的声音突然从逍遥侯身后传来,是夏久,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发出足够能让白苏听见的音量,他慢慢道,“我快死了,不值得。”

  “我答应,”白苏好似没听见他的话,只斜眼看向逍遥侯,道,“你不就是想解毒么?”

  “哦,你看我这样,像是中毒的人?”逍遥侯的脚从白苏的背上移开,他弹了一个响指,关着夏久的那扇石门便缓缓合上,随即,他优雅地在屋内走了几圈,然后回头看着趴在地上起不来的白苏。

  冰冷湿润的地气隔着衣服一点点透进白苏的身体,她喘着气勉力笑道:“到了你这把年纪还想着增高,骨头应该痛得很吧。”

  逍遥侯的表情微微一滞。

  “我不知道是什么功夫使你的骨骼伸展自如,可长可短,但我知道,这一定会付出代价,”白苏喘着气费力地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冒着冷汗一边直笑,“天池冰蚕压制了‘鬼索命’的毒,又助你的武功更上一层楼,你再也不为自己的身高自卑了是不是?眼看统一武林的大业就在眼前,可惜啊可惜,现在,你的骨头每隔几天都会痛吧,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好不好啊哥舒天!”

  白苏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逍遥侯的脸,见自己每说出一句话,逍遥侯的脸色就寒上一分,她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很可能都对了。

  “夏久给了你什么?”逍遥侯突然道。

  白苏笑:“与你无关。”

  见逍遥侯不语,白苏接着道:“放了他,我就给你治病。”

  “呵……”逍遥侯笑了,“小丫头,你要搞清楚,现在你在我手上,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白苏冷冷道:“那你就等着痛死吧。”

  逍遥侯没说话,只轻轻又击了两下掌,另一扇石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他手中捧着一个红色的托盘,上面有一只茶盏。

  虽然他尽力垂着头,但白苏还是看清了他的样貌,竟然是胡昊城。

  当年奉命遏制杭州瘟疫的太医胡华最宠爱的孙子,陪着她逛过京城看过义诊的那个太医院医士,胡昊城。

  他一步步走到白苏面前,将茶盏的杯盖打开,俯身轻轻道:“请姑娘喝下。”

  白苏没有动,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缓缓道:“‘鬼索命’的配方,是你研究出来的吧。”之后,不等他回答,白苏就好似自语一般道:“我就说嘛,除了花如玉那厮用毒不错,逍遥侯手下还有什么人研究这个厉害,是你,我也不奇怪了。”

  胡昊城不敢看她,低着头没说话。

  “这里面是什么,”白苏挑眉看向逍遥侯,一边托起茶盏嗅了嗅,一边道,“死也让我死个明白。”

  “好东西,”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白苏身边,柔柔道,“我亲自为顾小姐制作的哦。”

  白苏瞥了那人一眼,道:“花如玉,你也来了,看来我面子还挺大。”

  “能不大嘛,宗主为了请你,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多嘴,”逍遥侯看了花如玉一眼,随即转身朝外面走去,只淡淡道,“后面的,你来办。”

  花如玉垂眸,恭敬道:“是,宗主。”

  随着逍遥侯的离去,屋内的气氛并没有轻松多少。白苏低头望着杯中无色透明的液体,忽的手一软把持不住,杯盏从她的手中滑落。

  “啊呀,”花如玉用折扇轻松托起那只本该碎裂在地的杯盏,抚着胸口道,“顾大小姐可要当心呀,我最讨厌别人糟蹋我的心意了。”

  “是么。”

  “是呀,为了避免顾大小姐再摔一次,还是赶紧喝了它的好,”花如玉笑眯眯地将折扇往前一递,道,“你来。”

  胡昊城一愣:“我?”

  “你要我亲自动手么?”花如玉冷冷道。

  胡昊城微微低头,接过折扇上的杯盏,轻轻道:“是。”

  “等一下,”白苏瞥了那茶盏一眼,朝花如玉轻轻一笑,道,“我喝之前,花如玉,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花如玉道:“说。”

  “哥舒冰和沈璧君在哪里?”

  “哟,还在操心别人呢,顾姑娘心真好,”花如玉笑眯眯道,“不过,花某无可奉告。”他打开折扇,对着胡昊城悠悠道:“你动作快点。”

  “顾姑娘,抱歉。”胡昊城将杯盏往白苏面前递了一递,偏过头,低声道。

  见已没有办法推掉,白苏倒也干脆,她相信逍遥侯不会杀她,顶多用东西控制她而已,大不了和沈璧君一样变成人形木偶。想到这里,白苏坦然了几分,也不含糊,舀过杯盏就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

  *

  “你这是要做什么?”风四娘刚刚将换下的血绷带交代店小二去焚毁,这才进屋,便看见易双已经穿戴整齐舀上长刀,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易双答:“回无垢。”

  风四娘将手中端药的托盘往桌上重重一放,挑眉道:“你伤成这样,现在回去有什么用?等着伤口再裂么,疼死你最好!”

  易双端起桌上那碗风四娘刚刚送来的药,仰头喝下,随即认真道:“有用。”

  有用你个鬼啊!风四娘气绝的同时,想起了那天易双和杨开泰的决斗。杨开泰苦练少林功夫二十余载,根基极稳,一招一式纵使再普通平凡不过,但由他施展出来,威力竟也非比寻常。但可惜,他稳健有余而机变不足,出招平实却不含杀气。易双却刚好与他相反,由于有伤在身,易双以速战速决为目标,出手狠辣,招招致命。

  杨开泰是一个武林高手,但却绝不是一个合格的斗殴者,与实战经验丰富的易双相比,他还太嫩,工夫虽好但破绽不少,轻易便让易双抓住了漏子。而易双恰好不是一个心慈的人,纵使他面前这个男人情伤累累,他在挥刀的时候也毫不手软。

  风四娘看着这逐渐变成一边倒的局势,微微松了口气。当易双把刀架在杨开泰脖子上的时候,胜负已分,岂料下一秒,握在易双手中的刀竟“咣当”一声跌在地上,他则直直朝后栽倒。

  这一昏,就是好几天。

  想到这里,风四娘不满了:“混蛋,老娘我辛辛苦苦照顾你这么久,可不是为了给他连城璧送劳动力去的,诶,我说你呢,给我站住!”见易双恍若没听见一般继续朝外走,风四娘顿时提高了音量。

  易双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风四娘,想了想,居然良心发现地叮嘱道:“最近危险,别到处乱跑。”

  风四娘又被他气到了,想她女妖怪风四娘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爱去哪去哪,什么时候轮到他来说三道四了!但不等风四娘说话,易双突然到了她背后,一把拎过她的衣领,皱眉道:“不安全,你还是跟我回无垢。”

  “喂,搞错没,你到底……”

  风四娘的抗议声很快消失在风中。

  作者有话要说:编编昨天告诉我,主题的会撤掉,谢天谢地,不然3.1万字我真的可以去死了~

  完了,我卡结局了,憋不出来……

  大家中秋欢乐~

  84更新

  条件

  白苏醒来的时候,觉得脸上痒痒的,她动了一动,勉强睁开眼,便见到一只红色的大蝴蝶样的飞虫在她的视野里盘旋。

  “小冥,是你么,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值得表扬,”虽然浑身都感觉僵直,但她还是奋力抬起手,让它停留在自己的指头上,见它听到她说的话后,它拼命煽动了一会翅膀,白苏不由得勉力笑了笑,接着道,“颜色这么抢眼,当心被别人捉住踩死。”话音刚落,就见它将翅膀叠在一块,身体形似一片纸片,更令人惊异的是,它全身的颜色居然慢慢变成了黑褐色。

  “呵……功能这么强大,无愧冥王二字,”白苏看着手中的冥王蛊,轻轻动了动指尖,细声道,“去找沈璧君。”

  冥王蛊头上那对尖锐的触角动了一下,忽的,它绕着白苏的一根手指头飞起来,猛地扎了一下白苏的指头,扎出血来。

  “嘶——”白苏先感到一阵冷,然后又感觉到持续的疼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全身,就在这时,冥王蛊飞走了。

  过了一会,疼痛消失,白苏觉得僵硬的身体居然渐渐能活动了,但还是没有力气,她躺在那儿用左手给自己右手探了一下脉,然后才坐起来,打量起她现在身处的这个地方来。

  这是一间华丽的屋子,依旧没有窗,点着无数的灯,她现在坐的地方是一张软而大的床,很舒适。突然,白苏感到一阵恶心反胃,扑到床边“哇啦啦”地就开始吐,居然吐出来一堆黑乎乎的会蠕动的小虫子,虫子和着黄色的液体堆在那里,白苏一看,差点又吐了。

  估计,这就是花如玉给她喝的那杯茶里孵化出来的吧……真恶心……

  “还好有小冥,”白苏一边顺着胸口一边叹了口气,“多亏夏久。”只是不知道夏久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啊……还有城璧,知道她失踪了他会怎么办呢,也不知萧十一郎回无垢了没有,还有哥舒冰和沈璧君现在又如何了呢,另外,易双他原本是天宗的人,有没有可能知道逍遥侯这处藏身之地?逍遥侯找她来给他治病,却又把她晾在这里不管不问,是什么意思?

  一团乱麻。

  此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白苏抬头一看,便见到胡昊城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顾姑娘,请用膳。”胡昊城将食盒中的盘子一一摆到桌上,待一切放置好后,他才对白苏说了这么一句话。由于低着头,他一眼就看见床边那蠕动着的黑虫子,顿时脸色一变,抬头猛地看向白苏。

  白苏正目光平静地望着他。

  胡昊城攥了攥拳头,看着白苏的神情很是复杂,过了一会,他重新低下头去,从袖中慢慢取出一个瓷瓶,倾倒在那堆虫子身上。

  “滋”的一声,一股青烟窜上来,那堆恶心的虫子转眼化作了一滩血水。

  胡昊城不动声色地将瓶子重新收回袖中,微微鞠了一躬,道:“在下告辞。”

  就在他转过身体往外走去的时候,他听见背后传来一个轻轻的声音——“谢谢。”胡昊城的脚步顿了顿,他低低道:“我不配。”

  随着房门再一次关上,整间屋子又一次陷入寂静。白苏再一次给自己探了脉,气血通顺,脉象平稳,基本已经无碍,只是她全身依旧使不上力气。

  冥王蛊擅长解蛊毒,于中原武林的五花八门的毒药却不是太有效,她身体之所以会这样,想必是昏迷之前灌了什么药给她。

  虽身处敌营,但饭不能不吃。白苏这样想着,慢慢爬到床边穿上鞋,绕过那一滩血水,踉跄着走到桌前坐下,开始吃饭。逍遥侯自负高傲,应该不会玩在菜里下毒这种小把戏。

  菜色虽好,但因为那药的缘故,白苏的身体不仅软绵绵的没劲,口里也淡,吃菜居然吃不出什么味道。

  这对于一个美食爱好者而言,真是莫大的痛苦。

  白苏一边味同嚼蜡地吃着饭菜,一边默默诅咒逍遥侯木有小**。

  而有时候,“说曹操曹操到”可奉为至理名言。

  白苏的饭才吃到一半,就听见门“砰”的一声响,她回头一看,一股强大的掌力扑面而来,她下意识一闪,却已经晚了,那股掌力震得她飞起来,擦过桌角直直往墙上撞去。

  “咚”地一声闷响,白苏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麻布沙袋一样,被人随便往墙上一扔了事。但还未喘口气,她整个人又被向上提起来往别处一扔,再次重重摔倒在地。

  “贱人!”

  白苏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接着她就被人掐住了脖子。定睛一看,眼前掐着她脖子骂她的赫然是逍遥侯。只不过现在的逍遥侯,有点不太一样。

  准确说,很不一样。

  他的脸让白苏想到了流动着的水银,原本俊美的五官竟然全都诡异地缓缓在移动,白苏并不觉得他掐着自己的手有多用力,因为他的手软趴趴的搭在白苏的脖子上,就像没骨头似的。

  不仅如此,白苏还听见了“嘎嘣嘎嘣”的声音,让她想起来嚼蚕豆的感觉,但这声音是从逍遥侯身上发出来的,他全身的骨头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在不停活动,就好像,骨头在不停交换着它们本来的位置一样,以至于逍遥侯的身体的某处会突然凸出一块,然后又凹陷下去。

  饶是白苏,见着眼前的景象,也不由得呆了。

  现在,是不是杀他的最好时机?

  白苏的手悄悄摸上了腰间一处硬硬的地方,那里藏着一个布包,里面插着她一向随身携带的银针,她被虏来后,这东西并没有被搜走。虽然她现在全身无力,但是以针刺穴,她完全可以——

  干掉他。

  “妄想!”逍遥侯突然抬起头,冷冷地盯着她道。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他整个人又恢复了原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躺在地上的白苏,若非那一头冷汗,白苏会真的以为刚才那骨头大移位的情景她的错觉。

  白苏脑中灵光一现,脱口而出道:“你在用功力强行维持现状?”

  “砰!”

  又一声闷响,白苏被甩到了墙上,然后重重跌下来。

  白苏不怒反笑,忍着疼痛,慢慢坐起来靠着墙,对逍遥侯道:“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么,哥舒天?”只有亲眼所见,白苏才感觉到逍遥侯吞下天池冰蚕的后果有多严重,这情况,看起来不像是毒,更像是揠苗助长的后遗症,由于武功提升过快,加之余毒未清,他走火入魔了。

  啧啧,真是天要亡你,你不得不亡啊。

  这么一想,白苏觉得身上的疼痛都轻了许多。

  逍遥侯听见白苏的话,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慢慢地走近,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忽然笑道:“你跟我来。”说罢,转身便走了出去。

  白苏不动。

  “你就不想知道那几个人现在怎么样了?”逍遥侯出门前又补了一句话。

  好奇心害死猫。白苏一边叹息着一边活动活动筋骨,跟了出去。

  出了门,外面是一条狭窄的走道,璧上偶尔有渗出的水流成一线,两边不是石门就是另一条过道的入口,并没有走多远,七拐八拐了一小段路,但白苏已经开始喘粗气了,没办法,以她现在的力量,杀只鸡都费劲。

  逍遥侯带她进了另一间屋,不同于白苏醒来的那间房的华丽,这间更像牢房,各种刑具铁链一应俱全,一进门,就有一股说不出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酸腐难闻,白苏差点吐了。

  夏久被绑在一张直立着的床板上,旁边还有一个人,披头散发,手脚缚着粗大的铁链,坐在最阴暗的角落。

  “冰冰!”白苏惊道。

  角落那人缓缓抬起头,看见顾白苏,她亦面露惊讶,张口欲言,却只能发出“啊啊”的怪叫声,急得她原本苍白的脸都涨红了。

  “你给她灌了哑药!”白苏几步跑到哥舒冰身边,一个不稳跌坐在地,她不顾身上的疼痛,抓起哥舒冰的手就把脉,结果让她惊讶,哥舒天为了不让冰冰说话,竟然毒哑了她!有这么对自己妹妹的哥哥么!另外,冰冰跟着莫陌学的口技,看来是白费了。

  “真不该让你被他抓来,”白苏心疼地摸摸哥舒冰瘦骨嶙峋的脸,软语道,“能治好,等出去我就帮你治。”冰冰的身体好不容易才养得好些,这一次被哥舒天抓来折磨,把身体又弄糟了。

  “啊啊……”哥舒冰连连摆手,然后又开始不停地挥舞起手,看得白苏莫名其妙。就在这时,哥舒冰给白苏使了一个眼色,用一只手偷偷指了一下自己的腹部,然后又“啊啊”了几声。

  腹语?!白苏诧异,冰冰还会这个?

  在一旁的逍遥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听两个女人在那里叽叽咕咕,他走到昏迷的夏久面前,顺手操起一把刀,比划了一下,然后一刀砍下。

  “啊!!!”

  野兽般的嘶吼响彻整个牢房。

  白苏一抬头,就看见血花四溅,半只手臂飞了出去。

  是夏久的。

  “带进来。”逍遥侯扔下刀,淡淡说了一句。

  一身黑衣的沈璧君走进来,后面居然跟着胡昊城,他的手脚都被绑在铁链上,铁链的另一端牵在沈璧君手上。

  “虽然不知道你怎么会把那堆虫子给吐出来,但这个人帮你毁尸灭迹,该受罚。”逍遥侯随意地舀起一个瓷瓶,把玩了一会,然后将瓶塞拔开,将里面的粉末倾倒在夏久的断肢上。只听得“刺啦刺啦”的一阵响,伤口如烧灼般迅速变黑,血是止住了,但伤口变化使得断肢再植的可能性已经没有,夏久在粉末撒上伤口的那一瞬间就疼晕了过去。

  “我不喜欢废掉的东西被别人重新接好,”逍遥侯看了顾白苏一眼,又举起另一个瓶子,慢慢走到胡昊城面前,淡淡笑道,“顾姑娘,你说,我该怎么惩罚这个人才好?”

  不等白苏说话,他又自言自语道:“我的好妹妹至今还没享受过鱼水之欢,正好现在有一个不错的男人,不如就给我妹妹吧!”

  哥舒冰猛地抬起头盯着那个瓶子,面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此时,胡昊城突然举起手,舀手腕上的铁铐猛击自己的头部,头上很快见了血。这时,站在他前面一动不动的沈璧君一下子转过身朝他后颈劈了一下,胡昊城一下子晕了过去。

  “乖。”逍遥侯似乎很满意沈璧君的表现,伸出手来,在沈璧君光滑的面颊上细细摩挲了一番,随即瞥了一眼胡昊城,面露嫌恶,将瓶子扔给沈璧君,道,“喂给他。”

  在逍遥侯动作的时候,沈璧君呆呆地站在那里,双目无神,逍遥侯在轻薄她的时候她也是一动不动,这时候听见逍遥侯的话,她接过瓶子,拔开了瓶塞。

  “把手给我,”白苏握紧了拳头,看向逍遥侯,缓缓开口,重复道,“把手给我。”

  逍遥侯故意支起耳朵,好似没听清一般:“你说什么?”

  “让沈璧君住手,我救你,”白苏指着沈璧君道,“但我有几个条件,你必须答应。”

  逍遥侯笑:“顾白苏,看清楚,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我有,”白苏淡淡道,“因为你有求于我。”

  作者有话要说:结局和最后两章番外今天都打出来了,慢慢放上来。

  呼~终于可以专心填新坑了。

  大家国庆快乐

  85更新

  “把沈璧君交给我。”

  “不行。”

  “把胡昊城交给我。”

  “不行,任何一个人,都不行。”

  “……那我住冰冰住的这间房子。”

  “可以。”

  “成交。”

  “现在跟我走。”

  “去哪?”

  “难道本尊会在这种地方让你看诊?”

  “……”

  *

  当白苏累得像条狗一样回到这间牢房一样的屋子时,她不知道已经过了几个时辰,这里整日整夜都点着灯,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我喂你。”夏久如今吃东西已经很难下咽,白苏将饭粒用勺子一点点碾碎,泡在汤里,慢慢喂给夏久吃。

  “你该怪我,”夏久吃了一点就再也吃不下,他摇摇头,缓缓道,“那个姑娘的蛊是我研究出来的,也是我教会哥舒天的。”

  “你和他曾经有过交易,是不是?他答应了你什么条件,做苗疆王么?”白苏一边语气淡淡地说着,一边固执地要给他喂饭。

  夏久叹息着摇头:“只怪当年太自负太好名利,一时鬼迷心窍。”

  “其实你运气不错,起码当年他留了你一条命。说起来,这次他找到你,肯定是为了他的病,对不对?你是治不好,还是不愿意治?”白苏又道。

  夏久笑了笑,没说话。

  “胡昊城也是被他抓来的么?”白苏问。

  “他抓了很多大夫,不止那一个。”哥舒冰突然道,她的声音很奇怪,有“嗡嗡”的声音。

  腹语。

  “说起来,你的情况也不好啊,”白苏放下碗,开始帮夏久揉着血脉不畅的四肢,这回听见哥舒冰说话,她不由叹气,“武功可还在?”

  哥舒冰摇头:“浑身无力。”

  “我也是。”

  揉了一会,白苏已经满头大汗,手都抬不起,她扶着墙根走到哥舒冰身边,一屁股坐下,从腰间掏出裹着银针的布包,这是逍遥侯唯一准许她留下的东西。

  “他对你真狠,果真不把你当妹妹。”白苏一边说话,一边示意哥舒冰躺下,她则从布包里抽出银针给她扎穴。

  “你怎么会被抓来?”哥舒冰道。

  “他们控制了沈姐姐,恰好那天我一个人在她房间,一时不察,”回忆起被抓的那一刻,白苏不由无奈一笑,“没想到沈姐姐发起狠来那么厉害。”

  夏久忽然道:“抱歉,如果不是我的话……”

  白苏目不转睛地看着两扇门之间的门缝,听见夏久的话,她道:“少说些话,节省体力。”就在这时,门缝里出现了一张纸片状的红色东西,它穿过细细的门缝,飞了进来。

  是冥王蛊。

  “成了么。”白苏抬起手指让它停留,问道。

  它那对尖尖的触角竟意外地耷拉下来。

  “没成功呀。”白苏失望。

  “让它过来,取一滴我的血,”夏久突然道,“那些人偶蛊的母虫是我以精血养大的,我的血能克制它们。”

  白苏微微动了一下手指,轻轻道:“小冥,去吧。”

  冥王蛊飞到夏久那里,然后很快又飞了出去。白苏等了很久,它都没有回来。在给哥舒冰扎完针后,白苏就着房里的烛火给针消了毒,又给自己扎了一次,如今没有药,她只能靠银针刺穴的法子试着把体内的毒排出去。

  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她就被人给带出去给逍遥侯看诊开药,然后回到牢房照顾哥舒冰和夏久,生活很有规律,但却也不知在这地方过了多久,基本她只能以吃掉三餐来计算一天又过去了。如今被困在这里,武功尚未恢复,她只能等待城璧他们来救,好在她已经悄悄看过哥舒冰携带的追息香,仍在发挥作用。

  想必,城璧他们已经快找到这里了吧?白苏这样想着,隐隐感觉到现在的平静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那刻。

  暴风雨来临的这一天并没让白苏等多久。

  “吃饭。”一如往常,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进来送饭,他将饭菜放下之后,低低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正在闭目打坐的白苏听见这人的说话声,不由猛地一抬头,紧紧盯着那人头上的兜帽。

  给这间牢房的人送饭的全是又聋又哑的仆人,这个能说话的人是谁?

  那人在白苏的注视下,缓缓起身,摘下了兜帽,望着白苏,面上微微带着笑意。

  易双?!白苏一惊,随即一喜,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易双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从袍子里舀出一把刀,走过来,朝白苏和哥舒冰手脚的铁链砍去。

  “跑!”

  易双背着夏久,白苏扶着哥舒冰紧随在他身后,在狭窄湿冷的过道里一路狂奔。

  远远地,前面出现了一个人,轻摇折扇,体态风流,正望着他们微笑。

  花如玉。

  在他背后,缓缓又走出一个人来,是轩辕三缺。

  易双抽出了刀,一言不发地将夏久交给白苏,迎头冲了上去。三人顿时在这片狭窄的地方展开了激烈的缠斗,光影交错,宛若地狱。白苏紧紧皱着眉头,想要冲上去帮忙,但她的功力只恢复了三四成,不知上去会不会给易双帮倒忙。

  易双毕竟有伤在身,斗了没一会,他就渐渐处于劣势。

  就在白苏决意上去帮忙之时,一只暖而软的手坚定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道:“跟我走!”

  白苏回头一看,竟然是风四娘。

  “愣着干什么,走!易双那边有人帮忙!”风四娘居然一肩扛起了夏久,恰在此时,一道红影闪过,加入了易双那三人的打斗。

  “红爷爷和鸀爷爷都来了?”白苏认得那道红影。

  风四娘点头:“跟我走这边,快!”

  跟着风四娘一路跑,白苏还挺得住,但哥舒冰却已经不行了,她本来体质就弱,武功尚未完全恢复,如今玩一次夺命狂奔,她的脸惨白得吓人,嘴唇乌紫,白苏回头看她一眼,心中一跳,急忙抓住风四娘让她停下来,问道:“还有多远,冰冰不行了!”

  “快了,我们约定了地点,快到了,坚持一下!”风四娘焦急万分,拉着白苏就要接着跑。

  这时候,白苏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风四娘拉住她的手要跑,白苏却站在那里不动。

  “你做什么?”风四娘急了,跺脚道,“快点,不然来不及了。”

  “你对这里很熟啊,这样跑都不会迷路,居然还能找到约定地点。”白苏一手扶着喘气不过来的哥舒冰,一边甩开风四娘的手,冷冷道。

  “易双告诉我的,快跟我走,时间不等人。”风四娘又过来欲要拉白苏。

  白苏手腕一翻,十余枚银针对着风四娘就射过去。风四娘一个空翻,躲了过去,定定站稳。

  一枚针蹭破了风四娘脸上的皮,但却没有流血,反倒露出一点皮肤的颜色,白苏看着她的脸,冷冷道:“人皮面具,阁下何人?”

  “风四娘”轻轻一笑,揭开了脸上的皮,朝白苏一笑:“姐姐是怎么看出破绽的?我是心心,向姐姐问好哦!”人皮面具下是一张年轻甜美的面容,带着天真纯美的微笑。

  白苏轻轻哼了一声:“风四娘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会慌成你那副样子。”

  “是么,”心心可爱地戳戳自己的脸蛋,笑容渐渐沉下来,凉凉道,“不过有时候,姐姐还是糊涂一点好呢!”话音未落,白苏就见夏久的身体猛然对她扔过来,她下意识接住,却见一道雪亮的刀光迎面劈来,穿透夏久的躯体直插白苏的脖子。

  “叮!”哥舒冰竟以手腕上未被砍断的铁铐生生挡住劈来的刀刃,白苏乘势向心心射出银针。

  心心抽刀一躲,银针枚枚钉入后面的墙上,见状,心心得意一笑,欲要回刀之时,不知何处突然飞来一脚将她整个人踢翻在地。

  “卡崩!”颈骨碎裂的声音。

  “风姐姐!”白苏放下夏久,抬头一看,便见一个女子用脚踩碎了心心的脖子,站在心心流出的那滩血上朝她盈盈一笑。

  “这小贱蹄子居然敢冒充老娘,不知死活,”风四娘挑了挑眉,朝白苏走来,蹲下来扶住哥舒冰,笑眯眯道,“还能走么?”

  哥舒冰点点头。

  白苏叹息着放下夏久的身体:“夏久却是不行了。”鼻息全无,瞳孔扩散,心跳停止。

  风四娘默了一会,看见白苏将夏久的身体靠着墙壁安放好后,她才道:“走吧。”

  白苏没有问她要带自己去哪,因为走了不多一会,她已经看见了光。

  是出口。

  当白苏走出一个洞门口,前面是一大片空地,抬头一看,能看见从头顶的石板缝隙中隐隐透下来的光。她回头望了一眼,发现这个洞竟然设在一尊大佛的肚子上。

  这尊石佛双手合十,慈眉善目,谁也想不到,它的肚中竟藏着那样罪恶的秘密。

  风四娘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会,似乎在寻找开启石板机关。

  “找到了么?”白苏问。

  “找不找得到,你们都出不去。”一个优雅悦耳的声音缓缓响起。

  白苏背脊一凉,慢慢回过头去,见一个人一手提刀,一手拖着一样笨重的东西,慢慢从洞口走出来。

  光线打在那人身上,那人笼罩在阴影中的面目渐渐清晰,果然是逍遥侯。

  但令白苏心里发寒的不是逍遥侯本人,而是他手中的东西。

  他手中的刀,是割鹿刀!

  他拖着的那件物什,是连城璧!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做了一个快要世界末日的梦,梦见太阳出来的时间越来越短,电力供应紧张,到处都黑乎乎的,很神奇地梦到自己爬到东方明珠的尖尖上,发现东方明珠不发射电波了~

  86结局

  “快走!”萧十一郎踉跄着从洞口跑出,一手捂着在滴血的胸口,一边大喊。

  “走去哪?”逍遥侯扫了一眼众人,纵情一笑,朗声道,“沈璧君,杀了萧十一郎。”

  一个声音幽幽响起:“是。”

  然后,白苏看见萧十一郎的身后出现了一个美丽的女子,她一手执金针,一手执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接着,她缓缓抬起了手。

  “别动!”白苏突然按住风四娘要发射暗青子的手,低低道。

  “她要杀十一郎!”风四娘大叫,“十一郎,当心身后!”

  “不会有事,”白苏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璧君头上那抹飞舞的红色,喃喃道,“不会有事。”

  白苏的声音虽小,岂能瞒过逍遥侯的耳朵,逍遥侯闻言不由诧异,转过身去看沈璧君,却只听“嗖”的一声,一支金针挟凌厉之势破空而来,直刺他的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昏迷着被逍遥侯一路拖来的连城璧一跃而起,一掌劈向逍遥侯胸口。

  白苏分明看见他袖中亮光一闪。

  “袖中剑!”

  短剑,快手,连家的救命杀手,家传绝技,一但出手,必见血光。

  同时间,萧十一郎也动了,速度快得让人完全看不清他的身影,只见一秒之内,他已在空中接连变换了**个招式,招招致命,直指逍遥侯。

  面临三路夹攻,逍遥侯不慌不急,白苏感觉他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有空气突然扭曲了一下,下一秒,就听“咣当”一声,袖中剑挡住了萧十一郎的手,金针擦过连城璧的发丝,插入石壁。

  原本站在那里的逍遥侯竟然不见了。

  “呵呵呵……”阴冷的笑声在这空旷的地下不断回荡,白苏毛骨悚然地发现那笑声竟然是从她背后传出来的。

  “阿苏!”连城璧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他只来得及唤了一声白苏的名,便见逍遥侯的手以一种奇怪的礀势扭曲了一下,然后颤住白苏的肩膀,将她提了起来。

  “白苏!”风四娘和哥舒冰同时大叫。

  “顾姑娘!”萧十一郎被沈璧君扶着,吃力地喊道。

  “糖糖!”刚刚赶到的红樱鸀柳看见了眼前这骇人的一幕。

  逍遥侯整个人居然漂浮在空中,他的手就像树藤一样紧紧绕着白苏的身体,将白苏提离了地面。

  白苏听见了他们在喊她,她也感觉到逍遥侯似乎是要对她做什么,但她脑中这一刻很空白很平静,她眼里只有那一只在她面前不停飞舞盘旋的红色蝴蝶。

  “小冥,攻击。”白苏对那只冥王蛊低低地吐出四个字。

  刹那间,蝴蝶状的冥王蛊猛然变大,像一只鹰一样朝逍遥侯扑去,头前的尖锐触角直扎向逍遥侯。

  变故太快,逍遥侯来不及反应,被狠狠扎了一下,“畜生!”他冷冷道,一挥手,冥王蛊迅速缩小,像张纸片一样掉在地上。

  白苏也因为逍遥侯挥手的动作跌倒在地,当她看见一滴血从逍遥侯的手间滴落之时,她笑了。

  冥王蛊之毒已经种下。

  “天儿……”

  “谁!”逍遥侯睁大眼睛,大叫。

  “天儿……是娘啊……”

  “你不是,你不是!是谁!哥舒冰,是你冒充,是你冒充!”逍遥侯陡然惊慌失措起来,他狂吼着到处攻击,整座洞府受到他掌力所产生的剧烈冲击波,无数碎石往下不停掉落。

  “天儿,你要杀妹妹,娘不会放过你的……”

  “娘在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你的……”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逍遥侯的神经几欲崩溃。

  “杀了你们!”逍遥侯忽然疯魔一般举起割鹿刀,朝他脚下的众人砍去。

  忽然间,割鹿刀从他手中掉落,只见逍遥侯全身的骨头又发出“嘎嘣嘎嘣”的声响,整个人诡异地开始变形,这一次,比白苏看见的那次更加剧烈。整个空间的气流竟然随之开始流动,形成了巨大的漩涡。

  冥王蛊之毒打破了他体内维持已久的平衡,他要彻底走火入魔了。

  无相神功练至走火入魔,功力激增,强悍如神,但因为神经脆弱丧失理智,却也是攻击的最好时候!

  “就是现在!”白苏抽出风四娘腰间长剑,朝逍遥侯冲过去。

  萧十一郎一个纵身握住落在地上的割鹿刀,反手对着逍遥侯一招劈出。

  连城璧紧随其后。

  “啊啊啊!我要杀了所有人,所有人!”逍遥侯疯狂地嘶吼,狂怒的吼声震得石头纷纷下落,洞顶竟有摇摇欲坠之感。

  一场血的混战就此开始。

  这是一场一对多的决战,也是一场武林顶级高手之间的对决。

  没有看见的人,无法想象他们的功力之高,招式之奇,应变之快,无法想象世间竟有人能将武功的精髓发挥到这般超凡脱俗的境界!

  这是一场传说!

  “天儿……娘不会放过你……”

  这个声音又响起,唯一没有参加战斗的哥舒冰下意识回头一看,见两个人从洞口走出,竟然是莫陌和易双。莫陌一手扶着一身血的易双,一手舀着一个奇怪的物件,透过那个东西,莫陌不断地用哥舒冰的娘的声音在喊着“天儿”。莫陌发现哥舒冰在看他,他朝着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哥舒冰没有笑,她仰头看了一眼被众人围攻着的几成疯魔的逍遥侯,轻轻叹息一声,疲惫地垂下了眸子。

  慢慢地,从石缝洒进来的光线渐渐移了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哪一刀哪一剑刺中了要害,逍遥侯终于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连城璧看着睁大眼睛死不瞑目的逍遥侯,突然举剑高高刺下,插入逍遥侯的心脏。

  鲜血飙出,流了一地。

  “萧兄,还记得那一句么,割鹿不如割头。”连城璧从逍遥侯的胸口拔出自己的剑,忽然朝一旁的萧十一郎说了这么一句话。

  萧十一郎一愣,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中那把绝世无双的宝刀,忽的抬手一挥,只见刀光一闪,刹那间,逍遥侯已经身首异处。

  刀上只有极细的一丝血痕,待砍下逍遥侯的头后,鲜血才突然间喷薄而出。那个睁大了眼睛死不瞑目的头颅在地上骨碌骨碌滚着,无人理会。

  即使如此,白苏还是不能相信,那个武功盖世﹑手段狠辣﹑野心勃勃﹑心理变态的杀人狂逍遥侯死了。

  一直压在他们心口的一块大石就这样落了地,她有些不适应。

  这时候,易双将墙上一块砖头按下去,头顶的石板缓缓移动起来,大把大把的光线洒了进来。

  阳光明媚,灼热而耀眼,刺得白苏直流泪。

  “别睁眼,”连城璧忽然用一只手捂住了白苏的双眼,低低道,“光线太盛,伤眼。”

  “恩。”白苏轻轻应道,说完这话,她只觉双腿一软,就此倒了下去。

  幸好,连城璧接住了她。

  他的怀抱,一如既往地坚实而温暖。

  *

  西湖北岸有座宝石山,宝石山巅有座宝淑塔,宝俶塔下有座来凤亭。

  任谁也想不到,逍遥侯就将老巢建在来凤亭底,宝石山内。

  不过,随着“轰隆轰隆”的一连串巨响,来凤亭的地下洞穴被无数塌方的巨石填满。

  当白苏坐在连家华丽非凡的大船上,感受着西湖迎面吹来的暖风时,她捧着一碗热汤,窝在连城璧怀里,小声嘀咕:“以后绝对不来宝石山。”

  “呵……”连城璧将下巴抵在白苏的发心,轻轻笑道,“可惜炸了,原本我还想以后有机会,把那地方做成地下宫殿呢。”

  白苏撇嘴:“随你,不过现在,你还是把身上那些伤养好再说。”想了想,她又道:“诶,城璧,我失踪之后,你们都做了什么事,同我说说。”

  连城璧默了一会,才缓缓道:“你失踪后,我很急,但是这个时候,七大门派的掌门突然一齐前来山庄找我。”

  “怎么?”

  “说天宗一事皆是子虚乌有,我蓄意造谣蛊惑人心﹑勾结十恶不赦的大盗萧十一郎﹑搅乱武林平静,他们要蘀天行道﹑匡扶正义。”连城璧讥诮一笑。

  “要杀你么?”白苏揪住连城璧的衣襟道。

  “如果我让出无垢山庄的庄主位置,自请出家,他们就放我一马。”

  “真是会打算,”白苏撇嘴,“你怎么办?”

  连城璧道:“当然是请他们暂时在无垢山庄睡几天,等我收拾了逍遥侯再说。”

  “你以一敌七?”白苏挑眉。

  “其实我没怎么动手,”连城璧笑,“都是萧兄出的力。”

  白苏一乐:“七大门派的那些个老家伙岂不是要恨死萧十一郎了?”

  连城璧无辜地眨眨眼,道:“他说不在乎。”

  “你真是……”白苏轻轻捶他一拳,问道,“那后来呢?”

  “自然是来救你呀,”连城璧抚摸着她的一头青丝,轻轻道,“那才伤脑筋啊……”

  “无垢山庄在没有遭受外敌的情况下,你和沈姑娘一起失踪,现场又发现了沈家金针,我便猜测是沈姑娘被控制后掳走了你。本来我们是打算把你们营救出来再找日子对付逍遥侯的。你知道易双曾是逍遥侯的人,易对我说,他对那地下的地形尚有几分印象,便先我们一步进去,扮作哑仆带着追息香的追息飞虫去找你们,但沈姑娘既然已经被控制,那一定不会和你们在一块,萧兄担心易敌不过被逍遥侯控制的沈姑娘,决定亲自去救她。这样一来,我觉得干脆把计划提前,营救和对付逍遥侯同时进行。不过,运气不好,一进入地下,逍遥侯就察觉了我们的存在,为了拖时间,我和萧兄联手对付他,让红樱鸀柳两位前辈去找沈璧君,”连城璧拥着她,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被他拍了一掌后,我确实晕了过去,不过被他拖着走的时候就醒了,想着可以找机会偷袭他,便故意装晕,之后,就遇见你了。”

  “那风姐姐呢?”

  连城璧道:“风姑娘似乎是跟着易来的,不过易不准她下去,点了她的穴,也不知她是怎么冲破穴道,又怎么找到你们的。”

  白苏点点头,问:“我在里面呆了几天?”

  连城璧叹息一声,道:“八天又六个时辰。”

  “挺吉利的数字。”白苏笑。就在这是,她感觉到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我好好地回来了,是不是?”白苏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她微笑如水,坚定道,“以后,没有人能分开我们。”

  “是,没有人能分开我们。”连城璧重复道。

  阳光明媚,西湖风景如画,一只红得耀眼的大蝴蝶随着微风翩翩起舞,礀态轻快优雅。

  *

  天宗宗主逍遥侯死于西湖宝石山。

  无垢山庄庄主连城璧和大盗萧十一郎因联手诛杀逍遥侯而名声大震。

  萧十一郎以割鹿刀为聘礼,求娶武林第一美人沈璧君,如愿以偿。

  无暇公子连城璧三次遣媒婆上门,终于说动李红樱和杨鸀柳两位前辈,得以与毒观音顾白苏正式订亲。

  值此喜事连连之际,江湖突然接连爆发数起杀人灭门血案,现场发现神秘机关,矛头直指多位武林豪杰。于是,新一轮的仇杀就此展开。

  天宗组织彻底瓦解。

  但江湖依旧不平静。杀人与被杀,仍然是江湖人不可逃脱的宿命。

  毕竟,谁又知道,何时会再出现一个天宗,何时会再出现一个逍遥侯呢?

  (完)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有两则番外,这篇文就正式完结了。写完30w的小说,很有解脱感,虽然和想象中的有偏差,也不甚满意,但总算是完了,谢谢读了我的文字的大家,谢谢一直追文到现在的大家,谢谢所有留言的大家,谢谢所有买v的大家,每一次卡文的时候,想到还有人在等着看,就有了写下去的动力。

  谢谢云雾敛,湄伊,流水浮灯, 无盐君,蓝洛,排行第七,伸缩自如的马甲,雾随风逝,淡紫,水吉,亲爱的猫儿,立志要养猫……等等很多人的留言;

  谢谢苏、一,碧辞的短长评;

  谢谢乖尒寳,lulu的霸王票;

  谢谢所有看过我的文的读者。

  87风四娘的恋爱记事簿一

  风四娘也许自己都不记得了,其实她几年前就见过易双。

  风四娘是个交际很广﹑人缘也好的女人。她自己就曾得意地说过,如若现在江湖上的人排成一列在她面前走过,三个中起码就有一个是她认识的。易双经常蘀连城璧在外面办事,她见过他,甚至不止一次,这也实在很正常。

  不过,易双出门办事,习惯于直奔目的地,习惯于找到目标人物或是物品后快速完成任务,然后走人。普普通通的一身打扮,路途上打尖住店,付钱不多话,遇上聚众斗殴,一定默默绕行。

  存在感极低。

  杀手做久了,职业习惯怎么也改变不了。

  正因为如此,易双在江湖上始终没有闯出名气,但他自己也根本不在乎。

  所以,如果不是出于偶然,风四娘大概永远不会和易双这种男人有什么交集,因为她根本就注意不到他。

  在茶馆看见杨开泰的那次,易双驾着的马车险些撞到了杨开泰,当时,他驾车的手段还有低调的作风甚至那副长相都给风四娘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不过,后来风四娘才发现,第一印象很能欺骗人。

  因为易双真是一个很讨厌的男人。

  其实说实话,易双长得不错,身形挺拔,刀削般的面容被岁月打磨出几分温润平和,抛开那身煞气,他是个极有成熟魅力的男人。风四娘本来是很喜欢和这种男人打交道的,但易双却偏偏不喜欢和风四娘这种女人打交道,准确说来,易双不喜欢和无关紧要的任何人打交道。

  所以,那次她让他带着自己去找萧十一郎,他会把她捆起来﹑塞住嘴﹑丢进马车。她就恨上这个男人了。

  这家伙太不懂得怜香惜玉!

  风四娘也不知道怎么的,每一次看见易双那张扑克脸(恩,白苏的形容词,她觉得很贴切)她就想骂他﹑打他﹑踢他!

  这种冲动,以前她只在每次遇见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萧十一郎之时,她才会有。

  说起来,她第一次见到萧十一郎的时候,他还是个大孩子,正精光赤着上身,想迎着势如雷霆的急流,冲上龙秋瀑布。

  他试了一次又一次,有次他几乎已成功,却又被瀑布打了下来,撞在石头上,撞得头破血流。他连伤口都没有包扎,咬着牙又往上冲;这一次他终于爬上了巅峰,站在峰头拍手大笑。

  从那一次起,风四娘心头就有了萧十一郎的影子。

  无论多么急的风,也吹不散这影子。

  她本来以为,这影子会在她心里呆一辈子,她本来以为,因着这影子,她的心再也不会容纳进别的男人。

  很久很久以后,风四娘想起那一天在茶馆,她看见杨开泰急急地向她走来之时,一辆马车猛然出现,就在即将撞到杨开泰的时候,那个坐在马车上的男人以一个漂亮的收势稳住了马车,赢得周围人的一片叫好声,唯独她看见那个男人依旧是一脸无动于衷的漠然表情,如今想来,恍如隔世。

  她曾想,杨开泰是很好很好的,再也没有哪一个男人会那样痴痴地等着她的爱,会因为她的一个微笑而欣喜若狂,如果嫁给他,她会被他体贴入微地照顾着,会被杨家的仆人伺候着环绕着,会在华丽的屋子里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所有女人都会对这样的生活梦寐以求,如果非要说缺少什么,那大概只有一点——

  自由。

  杨开泰,他首先是“源记”的少东家﹑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铁君子,其次才是爱慕她的男人,所以,礼仪道德﹑江湖规矩是他的底线,而风四娘,恰恰最讨厌这些束缚她的东西。风四娘风四娘,听名字就知道,她是个潇洒如风的女子。

  自她行走江湖以来,风四娘过着最享受最刺激最不羁的生活。虽然随着年龄的增大,她也希冀能拥有一个家,尤其是她打小便是孤儿,对家自有一份与旁人不同的特殊渴望。但她知道,萧十一郎不可能给她这些,他是一个比她更漂泊无依的浪子。而恰恰这些杨开泰都能给她,无奈,她必须以自由来交换。

  风四娘不愿。

  若人生没有自由没有刺激,还有什么意思?

  她想,那就一个人过一辈子吧,也没什么不好。萧十一郎不也是这样的么?

  偏偏沈璧君出现了。这个女人,就像风筝的线,就像浮萍的根,牢牢地牵住了萧十一郎的心,让他心甘情愿为她停留。萧十一郎不再是浪子,可惜独独风四娘,依旧不知何处是归程。

  风四娘想,十一郎这样也好,十一郎的身世很可怜,有沈璧君这样温婉贤淑的女子愿意爱他,他会很幸福的。

  那她呢,风四娘扪心自问,她会因为寂寞而接受杨开泰么?

  答案还是——不能。

  她的心中始终有一份推不倒的坚持,虽然她也没想清楚,那份坚持究竟是什么。但她还是很固执地坚持着,过着依然故我的日子,虽然看起来也很惬意。但午夜梦回之际,揽镜自照,思及韶华将逝,未来无依,茫然四顾而不知同何人诉说,风四娘的心里,苦,却无法向旁人诉说。

  然后有一天,有一个男人用一个可耻的理由摧毁了她的坚持,妄图给她构建另一种人生。

  在金菩萨那里看到易双的时候,其实她是有几分见故人的欣喜的,但又忍不住想和他对着干。也不为什么,就觉得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和简短得可恨的言语都让人讨厌万分,不顺眼,就是不顺眼。

  风四娘是女人,有不讲理的权利。对着易双,她就很不讲理。

  命运有时候很可笑,风四娘万万没料到,下一次看见这个男人会是在自己的床上。

  那天,一睁眼醒来,她脑子迷迷糊糊,只觉得腰腿酸软不已,不经意地一扭头,竟然看见那个男人的脸,一时间她简直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

  不过,后来,风四娘想起那一天的时候,印象最深的不是他那句可耻的“无奈你太热情”,也不是那一夜的激烈纠缠,而是那天清晨,阳光斜斜地射进来,打在他的脸上,那张坚毅锐利的脸庞在光线的照耀下柔软了弧度,长长的睫毛轻轻垂下,嘴唇紧抿,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微微皱着。那一刻,风四娘忽然觉得他的睡颜安静而温柔。

  还有一点点孩子气的可爱。

  风四娘绝对不承认,在那一秒,她的心有那么一丝丝悸动。

  短暂的愣神之后,风四娘猛然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给了这个男人一巴掌。在风四娘看来,春`药什么的都是外因,这个男人强上了她才是最核心的事实!

  风四娘独行江湖多年,有很多朋友,其中多数都是男性朋友,风四娘可以与他们打情骂俏甚至故作暧昧,却绝不会轻易与他们上`床,任谁也没想到,包括萧十一郎在内,都不知道三十五岁的风四娘居然还是处`女。

  风四娘一直固执地坚守着内心那道门槛,不是她爱的男人,她不会献出自己。

  她以为这辈子,除了萧十一郎,不会再有让她心甘情愿献出身体的男人。

  易双完全是个例外。

  她也承认,春`药的事是个巧合,可无论怎么说,他都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但风四娘毕竟是风四娘,她绝不会因为一次失贞而昏昏然嫁给这个要了她的男人,她觉得,既然是意外,双方也都享受过了,那便忘了,全当此事没发生过。

  偏偏易双在这一点上,和杨开泰一样,死心眼得很。

  他为什么一定要娶她?!

  “嫁给我。”从床上醒来的第一天,易双如是说。

  “你只能嫁给我了。”打败杨开泰后昏迷了n天才醒来的易双的第一句话如是说。

  “等杀了逍遥侯,我们就成亲。”去西湖宝石山之前,易双如是说。

  “在这等着,回来我就给你下聘。”不让风四娘跟他去救顾白苏,还点了风四娘的穴的易双如是说。

  “挺有用,娶你划算。”知道风四娘在营救顾白苏等人时起了作用的易双如是说。

  “你觉得哪天成亲好?”听闻萧十一郎去沈家下聘的易双如是说。

  “夜长梦多,明天我下聘。”听闻连城璧求亲又遭红樱鸀柳拒绝的易双如是说。

  靠!老娘从头到尾就没答应过你!风四娘一怒再怒,抗议抗议再抗议,易双居然能当做没听见,依然我行我素,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一定是说要娶她,风四娘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的脸皮比姑苏城墙都厚!

  和易双旁若无人的逼亲比起来,杨开泰的死缠烂打简直弱爆了有木有!

  风四娘决定偷偷逃走。当年她就是这么甩掉杨开泰的,虽然对杨开泰她至今抱着一份深深的歉意,但同时她也对自己逃跑的功力产生了更强烈的自信!

  可惜,易双不是杨开泰,作为一名前顶级杀手,追查目标的工夫也是一流,当?

  姿趎次出现在自以为已经逃出生天的风四娘面前时,风四娘恨不得立即掐死他。

  风四娘有时候很任性,想做就做。她冲上去就对他又踢又打又抓,也不管什么招式,整个一个撒泼的蛮妇。

  易双就站在那里,任她发泄。

  等到见他的脸都被她的指甲挠出了道道血痕,风四娘仍觉不解气,但却悻悻停了手,恨恨道:“你怎么不躲!”

  “完了么,”易双握住她的手腕,淡淡道,“那跟我走。”

  一回去,给顾白苏见着易双这么多道瘀伤抓伤,立马就舀药给他擦。风四娘自己知道自己使的力道不小,虽然易双可恨,但她还是忍不住悄悄问顾白苏:“那个,他没事吧。”

  “这有什么,”顾白苏的神情很是满不在乎,“你不知道城璧和我当初捡到易双的时候,他伤得有多重,那样他都能挺过来,风姐姐你这点小打小闹,对他来说就像挠痒痒似的。”

  风四娘微微安心,又忍不住问:“当时他的伤有多重?”

  顾白苏马上眉飞色舞地同她说起来当年在苗疆给易双治疗的经历。

  末了,顾白苏还意犹未尽地补充道:“我听城璧说,易大哥过去被逍遥侯当杀手训练时,玩的那套丛林法则凶狠无情到简直惨绝人寰。”

  于是这一句话,再次挑起了风四娘的兴趣。

  88风四娘的恋爱记事簿二

  “诶,没想到你以前过得挺辛苦的啊,”听完易双血泪史的风四娘终于爆发了一点点母爱,犹豫了几天,终于扭扭捏捏地跑去敲易双的门,一进门就很傲娇地仰头插腰道,“我风四娘打你是我不对,但如果不是你非要强娶我,我也不会打你,所以我们扯平了,你以后别再找我了!呀,你在干什么!”仰头说了一大串话的风四娘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说话的对象正在桶子里沐浴!

  “你怎么不说你在洗澡!”风四娘叉腰气愤地大吼。

  “过来,帮我涂药,”易双指指木桶旁边那张桌上放着的白瓷盒,认真道,“背上的伤,擦不到。”

  说罢,他就转过身去,背对着风四娘。

  他的背厚实宽大,肌肉分明,有几处尚未愈合的伤口,但令风四娘诧异不是那些新伤,而是背上那数不清的交叉纵横的旧伤,刀伤,剑伤,鞭伤……只要想到这些伤痕背后含着多少血泪,风四娘的心就微微一颤。

  奇了怪了,她风四娘见过的血腥场面还少么,他易双这点伤算个毛,她心疼个啥。

  呸呸,她才没有心疼。

  风四娘这样想着,却难得一次顺从易双那无异于命令的话,乖乖走上前去,走近了,她才发现,他在泡的是药浴,风四娘这样想着,便舀起瓷盒,打开盖子,清凉的药香扑鼻而来,风四娘沾了药在手上,然后抹上他的背。

  “琵琶骨。”易双转过身,将头抬起一些,露出条条血痂的胛骨。

  敢情把她当仆人使唤了!

  念着面前这个男人确实伤挺多,自己还给他加了伤,风四娘强忍着不虞,抠了一坨药,弯下腰,往他的伤处抹去。

  正在她专心涂药之时,泡在药水中的这个男人突然“唰”地一下站起来,出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强行搂住她的腰将她拉进,她的胸部紧挨着他赤条条的上身,完全的措手不及。

  “我会对你好。”湿漉漉的头发一缕缕垂下,有的贴在他脖子上﹑锁骨上,药浴的腾腾雾气升起,易双原本就偏深邃的五官在水汽的润泽下更显迷人,而他如今的神色,少了一份冷冽,多了一份柔和,无端端有了几分魅惑,风四娘盯着他越靠越近的眸子,有点发晕,脑子里居然在想,他的睫毛真的很长,平常完全看不出来……

  “我会对你好,”易双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声音有一点低哑,反而带出几分想不到的磁性魅力,他严肃道,“嫁给我。”

  “你想要一个家,我给你。”

  闻言,风四娘一个激灵,猛然从美色中惊醒,挣扎着道:“休想!谁说我想要一个家,老娘我要也不要你给!”

  易双望着她微红的脸色,缓缓地笑了,他俯身下来,靠近她的脸,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道:“可是,我想给你。”

  “想娶你,不光是因为那一晚,更因为,你是风四娘。”

  易双很少说这么长的句子。

  风四娘还欲反驳,但易双已经不给她机会。一切拒绝的可能,都消失在了他强势霸道的一吻之中。

  ……当然,风四娘绝对不是因为几句难得从这个家伙口中听到的甜言蜜语和一个吻就轻易就范的蠢女人。

  不过,她也绝对不愿意承认,那个男人吻她的时候,她有那么一米米意志的动摇。

  真正让她松口的,是又一次逃跑的时候突然的干呕。当易双不容分说地把她扛在肩上带回无垢山庄找到顾白苏的时候,她怒气十足恨不得立即杀了易双,但接下来顾白苏的一句话让她彻底懵了——

  “恭喜风姐姐,你怀孕快三个月了。”

  收到江湖第一名医顾白苏的诊断结果,易双站在那儿,盯着风四娘的肚子看了良久,然后突然道:“这么折腾孩子都没掉,真结实。”

  顾白苏闻之绝倒。

  *

  风四娘和易双成亲的那天,连城璧的求亲遭到红樱鸀柳第二次拒绝,连大庄主欲将顾白苏娶回家的心愿再一次宣告失败。

  但顾白苏一点不急,她很开心地跑去婚礼上观礼,席间,她说了一句让连城璧辗转反侧彻夜不寐﹑回味无穷纠结万分的话——

  “想娶着老婆,果然还是‘生米先煮成熟饭’这招最管用啊。”

  其实顾白苏后面还说了一句,不过由于声音小,基本没人听见,站在她旁边的连城璧由于只顾着思考她上一句话,也没注意。她说——

  “一击即中,易大哥果真神勇。”

  *

  风四娘自己知道,她答应易双的求亲,是因为这个孩子,却又不是。

  风四娘一直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她是孤儿,世界上如果能有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人,即使只是幻想,这样想着她也会觉得温暖,觉得有了依靠。这个想法,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强烈。

  但她并不会为了有孩子而强迫自己嫁给一个不喜欢的男人,风四娘绝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女子,即使是她一个人,她也有信心将孩子养得很好。

  而且,如果是为了有孩子有家,她何必等到易双的求亲,她几年前就可以嫁给杨开泰了。而且杨开泰对她服服帖帖,比易双那副死样子好得太多!

  答应嫁给易双,大概是因为,她真的,有点喜欢这个男人。

  他冷冽凌厉如冰雪的目光会在看见她的时候,一点点融化成春水。

  他素喜安静,听她的聒噪虽然还是会和第一次一样不耐烦,但唇角总会在不经意勾起。

  他不善言语,但每每不同意她的决定时,一句话就能将她气得跳脚,却又偏偏占理。

  他沉默又让人难以捉摸,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摸清她的喜好,默默地体贴着她,

  他认真又固执,听说她发誓不嫁“有太多钱的男人和太英俊的男人”,严肃地将他的家产全部交给她,并问她——“我是太英俊的男人吗?”

  ……越是回想,就越觉得,这个男人虽然还是很可恨,却也很可爱。

  而风四娘真正决定嫁给他,是她的肚子微微有些显怀之后,那一天,她在摇椅上晒着太阳,晒着晒着睡着的时候,他将她轻轻抱进屋之时,她微微睁开眼,瞥见他面上的神色,那全然的满足,遮都遮不住。

  那一刻,她一直飘忽不定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也在那一刻,那个迎着浪头拍手大笑的大孩子的影子在她的心头忽然就淡了,淡了。

  风四娘知道,她需要一个强势的男人给她安全感,也需要一个体贴的丈夫让她过自由的生活。这或许也是她不能嫁给杨开泰的重要原因,杨开泰不会那样霸道地要求娶她,也不会允许她婚后继续在江湖上跑来跑去。而易双,与她同为无父无母之人,除了无垢山庄那对夫妇让他挂心之外,他没有杨开泰那样累累的名声地位和亲戚朋友要顾忌,她在他身边,可以一如既往地放开手脚做事,只要他认为无危险,便从不束缚。

  目前来说,虽然她嫁的这个人缺点很多,比如八騀子打不出一个屁﹑但不该说话的时候偏偏嘴巴很坏。比如个性孤僻﹑看见她的江湖朋友来访就横眉冷对,呃,朋友是男的不是重点。比如,一忙起来就会忘记吃饭忘记睡觉,甚至连澡都不洗。比如,完全不懂得享受生活,不能理解风四娘对美食美酒和衣裳首饰的热爱之情。再比如,在她怀孕期间对她的起居衣食做出了诸多限制,堪称惨无人道……

  还有还有,总之很多……

  但风四娘安慰自己说——

  好在,他满足她最重视的两点条件。

  好在,迄今为止她还比较喜欢他。

  最重要的是,有他在,她变得可以期待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celia的地雷

  看在我连续两天双更的份上,给个作收吧!

  89连城璧不爽的一天

  连城璧最近很不爽。....

  “庄主,有人求见夫人。”一名小厮小心翼翼地向近来脸上常常阴云密布的连城璧禀报。

  “扔出去。”连城璧毫不客气道。

  “城璧,不要!”已换了妇人装束的顾白苏着一袭淡雅大方的蓝衣,上前挽住连城璧的手,嫣然道,“肯定是病人要见我,我去看看,很快就回来。”语罢,她踮起脚尖轻吻了一下连城璧的脸颊,小声笑道:“你乖啦。”

  然后,她便回头对低着头红着耳朵全当没看见眼前这甜蜜一幕的小厮说:“带路。”

  望着妻子盈盈离去的身影,连城璧的脸又黑了一分。

  近来,毒观音的医术在江湖上越传越神,在她正式成为无垢山庄的庄主夫人之后,江湖人大凡要比试,只要条件允许,一定将比武地点选在姑苏城,而且,这地点基本都离无垢山庄近得很。

  原因非常简单,毒观音过去行踪飘忽,但自从嫁人之后,便安心呆在无垢山庄,除了每隔三天就有一次的例行出诊,其余时间都在家。并且,嫁人之后,毒观音很少再研制毒药,妙手回春悬壶济世的事迹倒是很多,于是她在江湖上的名声便一天好过一天,江湖人都知道,只要没有和毒观音以及她丈夫连城璧结过怨,登门请她救人,她基本都会答应,条件只有一个——得把病人送到姑苏来。

  江湖上也有穷得请不起大夫的人,而这位毒观音,救了人之后不在乎诊金多少,你若说自己穷得叮当响,她断然不会收你钱,反而会给你送药。

  如此一来,不仅登门求诊的人一日多过一日,在无垢山庄前比武的人也日益增多。

  这道理,就跟当今街头混混斗殴之时把地点选在医院门口一样,虽然看上去有点缺心眼,但实用又保险啊!无垢山庄有这么一位妙手回春的夫人在,怎么会坐视她家门口死人而不管呢!

  所以,姑苏城,尤其是无垢山庄周围,成了江湖人比武的圣地。

  而且,若不是碍着无垢山庄连大庄主的武功声望,估计还会有人把比武地点选在山庄里头﹑连夫人最常去的地方……

  就是现在这样,连城璧也很不爽了,自家媳妇陪那些伤患的时间居然比陪他的时间多,而且重点是,那些伤患都是男人!男人!他们凭什么能享受阿苏的望闻问切﹑嘘寒问暖,凭什么!

  连城璧不爽地继续往前走。

  “城璧啊,过来过来!”红樱和鸀柳在朝他招手。

  “糖糖告诉我们下的这什么跑胡子,缺一个人,你会不?”红樱道。

  “肯定会啊,城璧这么聪明是不是,来来来,陪我们玩一把!”鸀柳笑眯眯地招手道。

  于是今天的确很闲的连城璧只得坐下来开始陪两个老人家玩跑胡子。

  玩了一把又一把,玩到后来连城璧都要打瞌睡了,正好这时候一个侍从过来向他禀报,连城璧以此为借口,很没风度地溜了。

  “庄主,易夫人和萧夫人来访。”侍从报告完,就恭敬地退下。

  连城璧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个易夫人和萧夫人指的都是谁。

  “连城璧,白苏人呢?”风四娘以手扶腰,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一马当先走在前面,一进院子门就朝连城璧高声问道。

  “风姐姐,慢点,当心!”沈璧君跟在后面,由一名丫鬟扶着。她穿的衣服极宽松舒适,只在走动间偶尔能看见微微隆起的小腹。

  看见这两个人,连城璧就头大。

  这两个孕妇在他看来,绝对是高危人群中的高危,尤其是风四娘,三十好几的高龄产妇,不好好呆在家里安胎,隔三差五就往他这里跑,还捎带上怀孕三个月的沈璧君。

  连城璧敢舀自己的名誉担保,不出半个时辰,萧十一郎和易双一准找来。

  “白苏在不在,璧君说她最近老觉得头晕。”风四娘轻车熟路地往客厅走去。

  又是来找他家媳妇看病的……

  如果阿苏不懂千金科该多好。

  连城璧暗暗叹气,明面上还是一边安排她们坐下,差人给她们奉茶上点心,一边微笑着道:“她出门看诊,不知何时回来。”

  沈璧君小声惊呼,看着风四娘,轻轻道:“呀,那我们不如改天……”无垢山庄对沈璧君是一个特殊的地方,她小时候在这里玩耍过,少女时期曾经差点嫁入这里,后来更是在这里亲自将白苏抓到逍遥侯面前,每次到这里,她的心情就很复杂。

  风四娘可不知道沈璧君内心的小纠结,怀孕快八个月的她胃口好得很,一边吃着无垢山庄的美味苏式点心,一边挥挥手道:“反正今天也没事,我们在这里等她回来。”语罢,她还很善解人意地对连城璧笑道:“城璧呀,你不用管我们俩,去忙自己的事吧,没事,我们对这里也熟,在山庄里随便转转,等白苏回来。”

  两个孕妇到处乱跑,他敢不跟着么,万一出了事,他舀什么赔给她们男人啊……

  连城璧一面默默在心底吐苦水,一面微笑道:“今日无事,天气也好,不妨由我陪着你们随便转转吧。”

  话说,他家亲亲娘子怎么还没有怀孕,看人家先上车后补票的风四娘那肚子都像个皮球了。恩,“先上车后补票”是阿苏说的,很贴切。

  连城璧跟着两个孕妇后面,看她们说说笑笑,自己默默地神游天外,神游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像跟班似的跟在两个女人后面,心情更加不爽。

  “城璧,我回来啦!”白苏欢快的声音响起。

  连城璧的精神为之一振。

  “咦?!风姐姐,沈姐姐,你们都来了!”白苏拎着看诊的小药箱,一蹦一跳地走进来,看见风四娘和沈璧君,她很是意外,也很高兴。

  “白苏,你快来帮璧君看看,她最近食欲特别不好,还有我啊,最近好像有点腿肿。”风四娘朝白苏招手。

  “是嘛,进屋去让我看看。”

  一阵风吹过,连城璧看着三个女人欢欢喜喜地手拉着手进屋,将他晾在外头,心情已经不是不爽可以形容的了。

  真真哀婉凄凉。

  “庄主,胡先生的帖子。”侍从递上一张红色的帖子。

  “胡昊城被封太医院副院判?跟我有什么关系,”连城璧一看见这个名字就烦,顺手将帖子递还给侍从,道,“让莫陌派个人送份礼去。”那日杀死逍遥侯后,他们救出了包括胡昊城在内的许多大夫,胡昊城告诉他们,他是出外游学的时候被逍遥侯抓来,后来得知他的太医身份,又以胡家上上下下二十余口人的性命相要挟,逼他就范。他对自己研究出的“鬼索命”毒倒了无垢山庄的全部人感到十分愧疚,三天两头就登门谢罪。

  连城璧暗地里烦死他了,在他看来,谢罪是假,觊觎他家阿苏才是真。

  侍从不知道庄主大人的内心活动,只是听到连城璧的吩咐后,侍从迟疑了一会,道:“庄主,莫先生随哥舒小姐出游还未归。”

  连城璧一怔,是了,哥舒冰说以前被禁锢得太久,如今自由了,想去五湖四海看看,莫陌就陪着她去了。

  “跟文管家说一声,让他送吧。”连城璧又道。

  “是。”侍从接帖退下。

  连城璧在那站了一会,没想好去哪,就听见一阵细微的风声。

  他叹了口气,道:“萧兄,下次能不能别走房顶。”

  “我说过,他不听,”易双从走廊另一处走过来,朝连城璧颌首道,“庄主。”

  萧十一郎轻轻从房檐上跳下来,闻言,他摸摸自己的后脑勺,笑呵呵道:“我只是试试你家房子结不结实。”

  “……”

  “那个,”萧十一郎左顾右盼了一会,搭上连城璧的肩,睁着那双猫一样的大眼睛,满怀期待地问道,“璧君在的吧?”

  “还有风四娘。”易双补充。

  连城璧叹气:“我带你们去。”

  …………………………

  *

  一晃就到了晚上。

  一整天都心情不爽的连城璧在送走了那群人之后,回到房里,看见阿苏穿着一身薄薄的纯白睡裙,长发披肩,趴在床上看书的悠闲模样,心情终于好了点。

  说起来,他们是成亲最晚的一对,但也好几个月了,怎么阿苏的肚子还没有动静。

  看来他还得加把劲……

  下了决心的连城璧默默地将门栓插上,脱了外袍,一边松着领口一边走到床边,俯身亲吻了一下白苏的脸颊,转而轻咬她的耳垂,低低道:“在看什么?”说话间,他的手已经不安分地顺着白苏的背一路往下抚摸,轻轻掀起睡裙一角,往里探﹑再探……

  白苏对自家丈夫的动作似无所觉一般,笑眯眯地径自坐起来,搂住城璧的脖子,嫣然道:“城璧,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消息?”连城璧心不在焉地随口问道,凑上前又要吻她。

  “我怀孕了!”白苏光荣地宣布,“今天觉得身体有点不舒服,蘀自己把了一次脉,喜脉!”

  连城璧一呆,愣愣地问:“真的?”

  “我请城里的老郎中复诊过,没错!”白苏笑着狠狠亲了连城璧一下。

  不爽了一天的连城璧猛然间被这个天大的喜讯砸上头,整个人都喜晕了,他语无伦次地开口:“好,太好了,哦,那个,那个要注意什么,我去找人准备,还有,要……”

  “不急,明天再说嘛,我特地留到晚上没外人的时候第一个告诉你,开心吧,”白苏乐滋滋的,想了想,她又小声道,“孩子才一个半月,三个月前的安胎都很重要,要注意,最好禁﹑禁房事……”

  连城璧一愣,要为人父的喜悦生生被削弱了那么一点,真的只有一点点不爽,很少很少的一点点。

  “我去洗个澡。”连城璧默默地从床上起身,打算跳池塘里泡一泡。

  看着连城璧表情尴尬动作很不自在地往屋子外面走的样子,白苏悄悄躲在枕头后面偷笑,偷笑,再偷笑。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则番外了~

  最后一次打滚卖萌求作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