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从林如海手中接过裁纸刀。

  林如海把流光纸小心的叠铺在小匣子边上,抚平整了。

  贾敏就用裁纸刀从小匣子里挑了一点香堆尖尖,放到林如海刚铺好的纸上,又用刀刮成薄薄的一层。

  林如海道:“我把它盖上。”

  贾敏嗯了一声,林如海便把匣子重新盖上了。

  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贾敏用铺着的流光纸把纸上的香仔细包好。

  林如海问:“可有了解法?豆小娘子可还能想起之前的事情?往后可还有甚么妨碍?”

  贾敏摇了摇头:“解法是有的。只这香原本就是短效的,之前的事情再无法想起了。

  待我另外配了一料香,在她房中点着,待到完全消除了,便无妨了。”

  林如海道:“你之前说已经与她配了药吃了?”

  贾敏颔首:“这香料虽然是短时效用的,若只一时半刻倒也无甚大碍的。

  只豆师妹她被浸染的时日长了些,因此需要补一补身子、好好安养一番的。”

  林如海点了点头,又问:“你师弟还没回来?”

  贾敏一惊,不但师弟没回来,便是后来再派去寻找的婆子、侍卫们也没有回来。

  贾敏不禁皱眉道:“尚未找到。”

  随后又道:“要不再排泄人手过去?”

  林如海目光暗了暗,只道:“我去探一探。”

  贾敏摇头:“侯爷如今虽在家中,没有正经官位,但侯爵之身还在,外边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哪里就能轻易出门的?

  再一个,侯爷如今在家守孝,重孝未过,那里就能上别人的门了。还是叫侍卫门去更为妥当。”

  林如海叹气,只道:“还是叫承雨、承运兄弟俩一起去。对了,叫成大也去看看。成大以前也见过那一家的。”

  贾敏应下,仍旧唤了青竹过来,吩咐道:“你带着承雨、承运两个一起去访一访甄老爷。”

  青竹略感奇怪,问:“夫人说哪家的甄老爷?”

  贾敏又道:“便是十里街、清仁巷的那一家。上次去甄家,可有见到甄老爷?”

  青竹微微歪头,皱眉道:“上次小厮说甄老爷带着封氏同他们姑娘一起去姥爷家了,只留他一个守门。

  因此那时我并未见到甄老爷。且上次家来后,我便回了夫人了,夫人竟已经忘了?”

  贾敏蹙眉看向林如海,随即又向青竹道:“我竟浑忘了。只当初要你去问小谈大夫,你问了没有?”

  青竹仔细回想一阵,却摇头道:“奇哉怪也,我竟也不知问了不曾!”

  贾敏伸手抓住青竹的手腕,搭上了脉搏,倒没有甚么异常,便吩咐道:

  “你再带承雨、承运去那甄老爷家走一趟。只问一问小谈大夫便是了。”

  青竹应下,自去不提。

  贾敏看向林如海,犹疑道:“我和青竹竟也中招了么?只那些时日我并不曾去哪里混玩。

  除了去甄府那一趟,青竹也一直在我身边,如何就能忘了?”

  林如海道:“你再与自己摸摸脉,可还有甚么别的没有?”

  贾敏自己搭了下脉息,摇头,回道:“再没甚么了!”

  林如海站了起来,只道:“我还是不放心。罢了,我还是下个帖子,请你师父谈娘子过来罢!”

  贾敏叹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谈娘子自该留在京都。”

  林如海道:“你这豆师妹是个不行的。要不把小谈娘子请来?”

  贾敏道:“这倒还使得,却不知她如今在哪里了。”

  林如海道:“也在京都呢。我家来前还下帖子请她与堂兄号了脉的。”

  贾敏道:“那便再下个帖子请一请罢。”

  林如海当即写了帖子同信件,叫成二去官驿发去了京都。

  而后林如海叫了清晖同望舒进来,只道:“敏敏你再仔细回想回想日前的事,说一说。

  你们两个也留心听着,若夫人少说了了甚么大小事件,就说出来!”

  贾敏仔细回想一阵,便从林如海离开山庄开始,到回到山庄为止,逐一又说了一遍。

  只除了青竹回报这件事不记得,再无别的甚么遗忘了。

  林如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青竹和承雨、承运很快就回来了,回报说,甄老爷一家仍旧没有回来。

  且那小厮说,甄老爷元宵后三日就完全好了,请的大夫也是那一日就离开了甄府,再没回去的。

  林如海皱眉道:“承雨、承运,你们两个带人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便算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小谈大夫找出来!”

  承雨承运自去不提。

  过了半个月,小谈娘子拿着帖子来了,见了礼,给贾敏把了脉,只道一切如常,并无妨碍。

  林如海这才放下心来,就要留小谈娘子同贾敏说些体己话。

  贾敏道:“侯爷暂且留一留,听听宫里的故事也好。”

  林如海叹道:“宫里都是娘娘主子,哪里是我一个大男人可以探听的!”

  贾敏微笑:“侯爷说的是。不过有一句还是要听的。”

  林如海奇道:“我又没个亲眷在宫里做娘娘妃子的,却要听谁的讯息?”

  贾敏问小谈娘子:“师父如今是住在官邸,还是自己家中?”

  小谈娘子道:“每日都家来。”

  贾敏又问:“宫里的老太妃如何了?”

  小谈娘子回道:“宫里如今还有三位老太妃,两位不大好了,都召了母族亲眷进宫侍疾。

  还有一位老太妃是江南去的,与师父的婆家祖上有旧,如今还康健着。”

  贾敏问:“可是甄家的那一位?”

  小谈娘子道:“正是那位甄老太妃。”

  林如海忽道:“甄家同你们贾家祖上也是有亲的。只如今怕是也淡了。”

  贾敏颔首:“以前在家时,倒也时常能见甄家来的婆子。只母亲从不当着我们的面儿提与甄家也是老亲之旧事。”

  林如海点了点头。

  小谈娘子见贾敏似乎有话要同侯爷说,便先起身告辞。

  贾敏还要说两句,林如海却道:“小谈娘子一路奔波辛苦,改明儿养足了力气再来同夫人说话罢。”

  小谈娘子微笑道:“侯爷说的是。师姐也莫要操劳太过。忧心多思,最是伤身的。”

  贾敏笑道:“果然师妹来了,我就得了空闲了。师妹是住在这庄子上,还是到姑苏城里去?”

  小谈娘子道:“师父见了侯爷的信,焦急的不行,嘱咐了我定要与师姐做个贴身丫鬟才罢休的。故此只住在庄上罢了。”

  贾敏微微一叹,只道:“定是侯爷说的太过,师父才那样放心不下的。我哪里就能叫师妹做贴身丫鬟了!

  左右庄上的大小马车是不缺的,大半个时辰也就到城里了,师妹是个闲不住的,若要进城坐诊,来回倒也便宜。”

  小谈娘子连忙摆手:“夫人可绕了我罢。这些日子坐马车过来,已经颠簸的够了!”

  贾敏微笑道:“既如此,便住在庄上。左右医书和药材是不缺的,师妹也能好好研究一二。”

  小谈娘子道:“如此最好!”

  贾敏扬声道:“望舒。”

  望舒进来。

  贾敏问:“菱香院一应需用可都备好了?”

  望舒道:“早就备好了。都照着往年谈娘子在京都的那个院子备的。只不知娘子可有甚么需要更改的没有?”

  小谈娘子道:“那样就足够了。”

  贾敏道:“主院里一应如素,但那客院并你们是断断少不了荤腥的。小心失了力气!”

  望舒应下,带着小谈娘子自去安置。小丫鬟子们也都退到了屋外。

  贾敏无奈的看向林如海,只道:“甄老太妃康健,只怕甄家那些不肖子孙,还要逍遥些日子。”

  林如海微微颔首,伸手揽住贾敏,皱眉道:“有道是皇嗣犯法,与庶民同罪。

  老太妃深明大义,若能惩处了罪魁祸首,也能叫他们收敛一二,多安稳些时日。

  再一个,若圣上真能把谋逆的证据呈到老太妃跟前,想必老太妃也无法包庇他们。

  毕竟,圣上即位,可是先皇亲定的。老太妃旨意再大,也大不过先皇去。”

  贾敏蹙眉,只道:“话虽如此,只若老太妃因此急怒攻心,外人不知,也只说圣上服侍不周之责罢了。”

  林如海冷笑:“圣上一非大夫、二非宫女太监,老太妃若有恙,自然是太医和宫人的过错,怎得是圣上之责呢?

  况且必定要怪罪,也只能怪那些妄图改天换日、作奸犯科之人。

  况且圣上是如何侍奉老亲王、亲王妃的,众人有目共睹,哪里轮得到那些人去指责的。”

  贾敏颔首,只道:“侯爷说的自然在理。只天下哪里有那么多论理之人。”

  林如海抬手点了点贾敏的鼻子,勾起嘴角:“这便是咱们的任务啦~

  此次回京,圣上与我交代,要咱们在姑苏也办一个六部学堂。”

  贾敏微怔,愣愣道:“除了京都,哪里还能办六部学堂!圣上真不怕咱们把姑苏变成小京都?”

  林如海笑道:“夫人多虑了。哪里就能像京都那样直接有六部的大人去教授。

  咱们这里的,只收九岁以内的孩子,若真有本事的,便送去京都的六部学堂里进学。”

  贾敏颔首:“这倒简单,只把各处私塾里的孩子考教一番便可。只咱们戴孝之身,又怎能去别人府邸拜访呢。”

  林如海道:“圣上说,咱们凡事只寻江南学政罢了。很不用一家一家的私塾寻摸过去的。”

  贾敏道:“这倒也使得。”

  一时日子平静,除了小谈大夫没找到之外,倒也没添甚么新的事情。

  到了第三年,贾敏和林如海脱了孝,回到姑苏林府第一日,就有江南道上的官员和乡绅们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