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道:“我省得。侯爷若不放心,我带去学堂也是一样的。”

  林如海笑道:“家里婆子侍卫这般多,倒也不虞出甚么意外。只延儿如今似比以往更粘人。比玉儿都粘人一些!”

  贾敏回道:“玉儿出生便有紫娟看着。延儿那奶哥哥可不如紫娟贴心贴肺,可不就更粘爹娘一些。他如今还小着呢,倒也无妨的。”

  林如海道:“我知你疼他,我也一样。只延儿如今康健着呢,倒也不用养的那般精细。还是要放手,让他多历练历练才好。”

  贾敏噗嗤一笑:“延儿才多大,哪里就着急历练了。”

  因为林澈好转,林如海和贾敏的心情很是不错,因此两人又说笑了一回。

  过了一会,贾敏才道:“爷有两三日都要住在宫中官署阅卷,先去看过玉儿和延儿罢。我去与爷备些东西。”

  林如海拉住贾敏道:“我们一起去看。那些琐事交给下人们,无妨的。”

  贾敏停住脚,摇头:“下人哪里就能仔细了。”

  纪康道:“夫人只管与爷去,屋子里有青竹姐姐看着,定然妥妥贴贴的。”

  贾敏微微颔首,嘱咐了几句才同林如海一起进内院看过林延和林黛玉。

  两个孩子都还睡着,林如海和贾敏都未打扰他们,回到中院,纪康已经背着两个包袱在等候了。

  纪康道:“侯爷,夫人,这包裹都是青竹姐姐亲自准备的,我也翻看了两遍,再无错漏的。”

  林如海捏了捏贾敏的手,温声道:“为夫这就入宫去了。夫人若有甚么要事、难事,只管派下人来寻便是。”

  贾敏回道:“阅卷大事,哪里能轻易打扰的。放心吧,我拿的住主意。真决定不了的,大约只寻爷也是不能够的。”

  林如海点了点头,郑重嘱咐了两句,便带着纪康乔英一起出门去了。

  到了卯时,贾敏家中事务已经安排妥当,正准备去学堂,却见馥蔷来报:“蓝公子请见夫人。”

  贾敏道:“请。”

  馥蔷便领了蓝恬进来。

  蓝恬行礼道:“夫人,澈叔已经醒了,晚辈这就去殿试去了。”

  贾敏有心要嘱咐几句,可是这蓝恬未到及冠之年,但自有一股子老成的气势在身上,想来他胸中自有打算。

  再一个,照顾林澈也是蓝恬长辈嘱咐,至于怎么照顾,左右只要有个好结果便是了。又或许,他家长辈早就知道了,自己不过外人,倒也不用置喙甚么。

  想到此处,贾敏只说了几句感谢勉励的话,便叫承雨好好送蓝恬去殿试。

  殿试一日就结束,蓝恬出了宫门,并未同好友约定去永昌寺的汤会,而是直接回了林府两仪院。

  这一日果然无事,贾敏知道林如海今晚不回家来,因此只等蓝恒从六部学堂里回来,便叫门房关了大门。

  第二日天还未亮,贾敏就听到外头有人拍门的声音。

  果然不过多久,门房小厮匆匆进来,同来的还有一个不太熟悉的脚步声。

  眼下卯时未到,门房却连通报都不曾就把人领进来了,必定是了不得的事情!

  贾敏心中突突,忙叫醒了望舒服侍自己穿戴整齐。

  不过片刻两个匆忙的脚步声就停在了门前。

  贾敏本想示意望舒出门去看,但随即自己起身,亲自撩开了门帘,外头站着的,却是老侯爷身边的时泰。

  时泰已经上了年纪,星夜兼程的赶路,头发上都染了寒露,面色也十分苍白,此刻站立都难,全靠门房小厮抚着。

  贾敏忙道:“望舒,快去将那碧粳糖酥酪端一碗来,再上一碗盏红糖姜茶。”

  望舒应声而去。

  贾敏方向时泰道:“时叔,快进屋子说话。老侯爷有甚么吩咐,值得时叔亲自来这一趟!”

  时泰连日没有休息,便干粮清水也没吃几口,闻言只摇了摇手,喉咙火烧火燎的,张了张口,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望舒很快端了清凉的碧粳糖酥酪来。

  时泰也来不及用勺子,只端着碗整个喝了下去,才觉得干裂的、火辣辣的喉咙稍稍得到了舒缓。

  贾敏道:“再端一碗来。”

  望舒应声又去。

  时泰这才哑着嗓子道:“奶奶,老爷不大好了!”

  贾敏一惊,失声道:“前些日子来信还说很好,怎的天儿见暖了,反倒不好了!”

  时泰嘶哑道:“咱们城北的庄子上有两株晚梅,日前开的正盛。老爷同夫人一起去赏玩,家来后就起了高热。几副药下去,好不容易退了热,精神却越发不好了。夫人打发我来速速与奶奶、少爷报讯!”

  贾敏站起身来,转了两圈,只扬声道:“清晖,去请堂少爷。”

  清晖应了一声,速速的去请人。

  贾敏道:“望舒,我带着几个侍卫打马回姑苏。你留在这里,听堂少爷调遣,按传讯行事。”

  望舒应下。

  贾敏又道:“眼下时辰尚早,青竹你同我入宫去见侯爷。”

  青竹应下,立刻吩咐门外的婆子去备马,这才转进内室准备朝服装饰。

  贾敏又道:“时叔一路辛苦,待侯爷回来后,同他一起回姑苏便了。”

  时泰应下。

  没过多久,清晖回来了,然而林澈却没有来,只蓝恬跟着清晖一起过来。

  蓝恬行礼道:“夫人有事交代晚辈即可。晚辈自会一一与林叔交代分明。”

  贾敏微微颔首,只道:“事情繁杂,待我留下书信。”

  蓝恬也不打探,只道了一声“是”,便垂手立在门帘处候着。

  贾敏见暖砚里墨汁未干,提笔便留下三封书信。

  一封留给林澈,嘱咐他看顾好林府,保持书信往来;一封留给荀梓君,交代清楚学堂里的事情;最后一封,却是留给林黛玉和林延的,要他们听伯父的话云云。

  吹干了墨,贾敏又写好信封,分别装好,交与望舒去送信,自己则转进内室,叫青竹伺候着换了朝服。

  准备妥当了,贾敏带着青竹出来,见时泰已经吃了些东西,唇色面色都好看了些,便道:“侯爷如今在宫里。时叔同我一道过去,亲自与侯爷分说明白。”

  时泰恭敬应下。

  这时外头婆子回话道:“夫人,马已经备好了。”

  贾敏便带着青竹并时泰出来,翻身上马,一路奔驰至皇宫。

  递了牌子,自有小太监来引贾敏和时泰分别去见圣上、林如海。

  贾敏这边方向圣上禀了事由,林如海也过来了。

  最终,圣上批了贾敏回姑苏侍疾,林如海则阅卷结束后,再回姑苏去。如此安排,贾敏和林如海都无异议。

  于是贾敏便即刻动身,回到家中只带了承雨、承运并另六个侍卫,星夜疾驰回姑苏。

  这么多年来,林如海把贾敏养的极好,贾敏自己也十分注意身子骨的安养。

  因此同样是没日没夜的赶路,贾敏到姑苏的时候,虽然也是满面风尘,但远不如时泰那般狼狈。

  门房远远的瞧见贾敏,一个忙不迭进去回报,一个小跑上前来牵马。

  见林府门楣还未挂素缟白幡,便知回来的不晚。

  贾敏翻身下马,一路小跑进府,到自己的院中净了双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便到堂屋。

  老夫人已经坐在正堂上,满头银丝松松挽起,面容憔悴,神色凄凄惶惶。

  老夫人身边站着的婆子和丫鬟,贾敏俱都没有见过。

  贾敏见此赶紧上前行礼,只道:“母亲辛苦!媳妇来晚了。”

  老夫人由一个婆子,一个丫鬟搀扶着,起身过来扶起贾敏,眼中蓄满了泪花,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贾敏抚了抚老夫人的手,只道:“媳妇去与老爷把把脉!”

  丫鬟替老夫人擦了擦泪,边上的婆子让开了,贾敏自扶了老夫人一起往内走。

  老侯爷躺在床上,形容灰败,很是不好。

  贾敏心中一个咯噔,扶着老夫人坐下后,立刻疾走到床边,伸手把脉。

  老夫人叹道:“媳妇回来了,开了药、施了针,使老爷能撑上几日,叫海儿回来见上一见,也就罢了。”

  贾敏安慰道:“都会好的。”

  有丫鬟送上来一个药箱,打开。

  贾敏见里头九针齐备,拿过来验过了,并无异常,这才捻开施针。

  留针时,贾敏问:“母亲,媳妇之前送来的两位小娘子、一位小师弟,都在何处?”

  老夫人叹道:“禹杭蓝老太爷和他的老夫人病重,我叫人送了云小娘子过去。

  元宵那日,玄墓蟠香寺的净音师太染了风寒、触动了头风,请了豆小娘子去,到现在也没有正经治好,常常在那里守着。”

  说到这里,老夫人微微停顿,才继续道:“也是元宵那日,那甄老爷突然病重,听了传言,得知咱们府上有个名医,便来求了去。”

  禹杭的蓝老太爷自然是蓝尚书家的长辈,林蓝两家祖上交好,贾敏已经知道了。

  只那玄墓蟠香寺的净音师太是出尘之人,怎会要侯爵世家的娘子去看病?那位甄老爷却不知是哪一家的老爷?

  贾敏微微蹙眉。

  老夫人见贾敏不语,便自分解道:“蓝老太爷是你澈堂兄的嫡亲舅舅。

  玄墓蟠香寺的净音师太,极精演先天神数。虽入空门,也是难得有才之人。

  至于甄老爷,你在姑苏那年应当也见过,便是十里街仁清巷的葫芦庙旁的那一位。”

  贾敏颔首,一个有渊源、一个有才情、一个是望族,难怪把三个都请出去了。

  只师弟师妹们在府中便相安无事,他们一起出门了,家中就有了祸事。

  若在往常,贾敏认为这是阴差阳错。但是现在她却认定,这是有人故意谋划陷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