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见贾敏尤自颤抖,不能止住,便倾身抱住她,抚着背脊安抚了半晌。

  过了好一阵,贾敏终于止住了,压低声音问:“究竟是何人?到底为何下毒手?”

  林如海道:“当时我在查江南盐务,自然是江南道、护官符上那些人家。”

  贾敏默默地把金陵的护官符念了一遍,这一回,肯定道:“定是薛家动的手!

  只是我记得清楚,那时并未有薛家人与夫君相见。咱们林府的人又都干净,他们是何时何处下手的呢?”

  林如海道:“你忘了一个人。”

  贾敏蹙眉问:“谁?”

  林如海道:“贾雨村。”

  贾敏再次仔细回想了一遍,摇头道:“虽然我听过他胡乱断命案的事情,但是……那时候……

  他为西席时,一日三餐都是咱们家供的,又或者去酒肆、茶馆与好友相聚。

  便算此后他补了应天府的缺,也从未邀爷去他们府上吃茶、喝酒的。或在咱们府里,或在外头茶楼酒肆,他在何处下手呢?”

  林如海叹道:“虽不是他贾雨村的茶楼酒肆,但江南许多铺子,背后都是薛家。”

  贾敏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颤声道:“便算那茶楼酒肆是薛家的铺子,但人来人往的又不是爷一个客人!他们怎么敢!”

  林如海冷哼一声,寒声道:“他们便是当街打死了人,也全不当回子事。”

  贾敏默了默,又只道:“果真如此,那可是十分歹毒了。”

  林如海皱眉:“上次只我一个,阻了他们的财路,这也就罢了。这次是他们以他人性命谋财,自然更为歹毒。”

  贾敏道:“此次疫疾之事,侯爷定要奏与圣上细查。”

  林如海点头:“是要细查。”然后又叹气:“不过圣上如今还没痊愈,精神很是不济。倒也不必立刻就上奏的。”

  贾敏微微点头,待回过神来,发现掌心、背心里全都已经湿透了,又回想起前世里薛霸王当街打死了人也不当回事,便又问道:

  “若真是薛老爷做下的,薛王氏自然是逃不开干系的。那么薛家小子和姑娘会如何?照如今京营节度使王大人的官儿,可能护得住他的妹妹和外甥们?”

  林如海沉吟道:“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姻亲复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偏在江南道根基极厚。圣上若无万全把握,自不会轻易下手。”

  贾敏叹道:“如今薛王氏进京投奔王家或贾家,薛老爷选择自己去了,显然是摆明了态度。”

  林如海点了点头,继续道:“圣上把疫疾控制住了,所用各样药材、药包多是宫中分发的。因此京都权贵、百姓损伤不过尔尔。

  便算此事暴露与众人知晓,也是无关痛痒的,这些幸存之人也不会为了已经过去的疾病去得罪江南粮仓。”

  贾敏颔首:“所以此时尚不是追究他们的时机。”

  林如海叹道:“正是。不过不追究,不代表不去查。圣上便算没精神去管那些,总是要还是要奏与圣上知道,心里留个底儿的。”

  贾敏点头。

  林如海微微皱眉,问:“当年薛家母子三人也在荣国公府,他们对咱们姑娘如何?”

  贾敏微微转身道:“我以前说过。”

  林如海点头,冷冷道:“口蜜腹剑。本侯知道了。”

  贾敏叹气,便算往后再坏,如今还只是两个不晓事的幼子罢了。现在就失了爹,倒也可怜可叹。

  林如海看穿了贾敏的心思,劝道:“他们虽是幼子,但他们爹娘却不是。既做下那等恶事,自然要背负相应的后果。”

  贾敏点头。

  林如海又道:“就他们以前做下的那些事,说不得也是冤家来寻仇的。倒也不必为他们分神叹息了。”

  贾敏道:“好。只侯爷想个法子,让堂兄吃些荤腥,或许还能多长些力气。”

  林如海叹息:“堂兄两个徒儿都不是寻常人,他们尚且没有法子,咱们又能做什么呢。不过送些补血益气的药材,送与堂兄吃着也就是了。”

  一时无解,只从此后送往两仪院的三餐,贾敏都会亲自看过,此乃后话不提。

  却说疫疾之时,圣上也染了重症,太医院太医轮番看守,直守了七日七夜,才将圣上救回来。

  救回来之后便是体虚,整整三月余,圣上才堪堪痊愈,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圣上恢复之后的上朝,朝臣们上奏的第一件事,便是请圣上选秀,充实后宫,绵延子嗣。

  原因无他,如今圣上只皇后生了一位皇子,一位公主,除此之外,再无所出。偏这皇子又在此次疫疾中夭折了。

  虽说如今圣上正当壮年,但一个皇嗣都没有,不是国祚延绵、繁荣昌盛的景象!也太过不成体统了。

  原本顺亲王想着圣上有嫡子在,倒也支持圣上的决定。如今嫡孙去了,顺亲王和王妃便主动站到了朝臣这边,也请圣上顺了朝臣所请。

  圣上无奈,只得发了诏书,令朝中各家有适合的、没有订婚的姑娘,送入宫内参加选秀。

  却说贾元春刚满十三岁,因为王夫人的缘故,尚未定下亲事。于是兜兜转转,即使圣上换了人,但是贾元春依旧被贾史氏和王夫人送进了宫中。

  贾敏得知消息后,一阵唏嘘,内心里却更坚定了要早早为林黛玉定下亲事,省的夜长梦多,叫人胡乱觊觎。

  既做了决定,贾敏当晚就和林如海提了这件事。

  林如海难得呆愣的看了贾敏好一会儿,才艰难道:“咱们姑娘不过才五岁,甚至还没有进学,夫人就着急把她嫁出去了?!哪家敢要呢?”

  贾敏郑重道:“趁着我如今空着,正好看上一番。到了明年我也入朝供职,咱们两个哪里还有时日与姑娘好好相看呢?”

  林如海道:“哪里还要相看别的?!只恒儿就罢了,再不用选别人。”

  贾敏蹙眉道:“恒儿是很好。只堂兄说他许也是什么真人托生,那种历劫而来的,都活不长久。

  再一个恒儿大了咱们姑娘这许多年岁,我只怕最后咱们姑娘年轻守寡,反倒不美。”

  林如海叹气,半晌才道:“咱们姑娘如今五岁了,过了中元就要入学。还能再看几年再做决定罢。”

  贾敏点头,叹道:“也不知学中是个什么样子。咱们玉儿如今虽比以前健壮,到底小小的人儿就要独自去学堂,也太过辛苦了些。”

  林如海道:“学堂里许带伴读。紫鹃虽只比玉儿大了几个月,到底是个稳妥的。叫她同去便是。”

  贾敏点了点头:“紫鹃自然是要同去的。只她也是个姑娘,力气小小的,得再找一个小厮更妥当。”

  林如海笑道:“说得是。”随即又道:“恪儿去岁也去了学堂。他们兄妹一向要好,托恪儿照看一二也就是了。再一个,荀大人也在那,很不用担心咱们玉儿受欺负的。”

  贾敏颔首,随即又道:“左右如今侯爷不过闲职,到了年末述职,便向圣上提一提,我明年去任职可好?”

  林如海问:“多休息一年不好么?”

  贾敏道:“到底不是家塾,玉儿又小,如何放得下心来。”

  林如海笑道:“延儿更小,他在家里夫人就不担心了?”

  贾敏道:“侯爷在家里,我再没什么不放心的。”

  林如海抬手刮了刮贾敏的鼻子,笑道:“那便这样换一换,明年夫人去任职,本侯在家教儿子~”

  贾敏抬手握住林如海作乱的手,也笑:“原该爹爹教儿子,娘亲教女儿的~”

  隔日,林如海就具本上奏了。圣上自然欢喜,当即朱笔一挥,就同意了林如海的奏请。

  于是第二年元宵后,贾敏果然带着林黛玉去学堂,林如海则在家带着林延,跟着林澈学星象占卜之术。

  正月十六,天还黑着的时候,林黛玉就带着紫鹃,到了中院里头。

  贾敏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忙叫两人进来,摸了摸林黛玉的手,并未冻凉,又看紫鹃的手,虽然拎着一个小书篮,但也是素净洁白的,便笑道:“怎么这样早!”

  林黛玉脆生生道:“娘亲说今日进学。玉儿来接娘亲一起去,先生说了不能迟到!”

  贾敏揉了揉林黛玉的脸,笑道:“娘亲走的可比玉儿快多了,哪里就会迟到了?”

  林黛玉微微歪头,一边比划一边道:“爹爹说学堂很大很大,有许多屋子。娘亲从未去过学堂,定不知玉儿是在哪一个屋子听学的。”

  贾敏笑道:“娘亲又不是玉儿的教授,不去玉儿那屋子的。”

  林黛玉原本以为娘亲同她一道去学堂,是要亲自教她,哪里知道竟还不是!

  林黛玉顿时泄气而失落的问:“娘亲去教何人?”

  林如海也过来,摸了摸林黛玉的头,笑道:“你娘亲去教你们先生!”

  林黛玉顿时崇拜的看向贾敏。

  贾敏笑道:“莫要胡说。”

  林如海道:“本侯哪里胡说了!”随即把林黛玉抱在腿上,嘱咐道:“玉儿,虽则你娘亲是学堂的副祭酒,你在学堂里可不能仗势欺人,记住了?”

  林黛玉一扭就从林如海腿上滑了下来,爬到贾敏身上,轻声“哼”了一下,不满道:“在爹爹心里,玉儿便是那般不讲理的人么?!”

  林如海一愣,叹道:“玉儿就是太讲道理了,咱们可不能得理不饶人。”

  林黛玉扭头道:“女儿没有!”

  贾敏轻轻抚着林黛玉的背安抚,微笑道:“侯爷莫要胡乱猜测。咱们玉儿自然最是知礼的。”

  林黛玉搂着贾敏道脖子,点头道:“娘亲说的是!”

  作者有话说:

  预收《红楼之丫鬟不对劲》全文存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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