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遇知音。◎
在家中一直念书, 渴望外面的张衡终于在他十六岁这年离开了家。
两人站在门口,望着那个身形高挑了不少的少年背着行囊, 一步三回头, 眼睛都哭红了的样子,张衡抿着唇,耳朵红红的有点害羞。
“其实我这次出门很开心的。”张衡嘴硬。
姜烟看着那个差点要回头跑回家的少年, 再看看身边的张衡, 很是艰难的点头:“我信了。”
“你没信。”张衡语气失落, 但很快又欢快起来:“这一趟出去,的确很开心我没有嘴硬。姑娘可知崔瑗崔子玉?”
姜烟摇头。
“马融马季长呢?”张衡问。
姜烟继续摇头。
见他好像不可置信的样子,赶忙道:“我这个是个人脑,不是电脑,记忆力是有限的。况且,你说的那两个人可能都不在我的专业范围内。要说怎么剪辑视频,做主持人需要注意什么, 节目后期制作的流程这些我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可你说的那两个人,那可是距离我一千多年的人,我怎么可能谁都记得?”
张衡接受了这个解释, 说:“子玉与我同年, 我比他小几月, 他写得一手好字。季长年长,是我们之中的大哥,经学算数很是厉害。”
这两位是张衡的挚友。
年少时把臂同游,年迈后却因为隔着天南地北,却不好再见。
前方的少年渐渐忘记了离家的悲伤, 从南阳直奔陕西。
这一路的好山好水, 壮丽山河。
不论是少年, 还是姜烟和张衡都觉得好像骤然间心胸宽阔起来,风会从身体里飘过,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欢喜。
夜里,少年会看星星。
看着头顶的璀璨星辰,眼底却不知在想什么。
看过长安,少年又一路直奔洛阳。
这一路竟然走了近两年。
十六岁离家的少年,一路游学,知道十八岁到达洛阳,进入太学学习。
“当初谁说经学麻烦来着?”姜烟愈发与张衡放得开,甩着一根柳枝。
两人站在太学前,姜烟眼前仿佛闪过许多人的影子。
少年入学,很快结识了朋友。
比起与人随和的马融,性格外向的崔瑗不同。
小张衡在这三人中显得还有几分高冷。
“麻烦,不代表我不学啊。”张衡一本正经的解释:“这世上麻烦的事情多如牛毛,我避也避不开。不如就这样。”
太学生涯中,张衡的确受益匪浅。
不仅才学之名广为流传,同样为人知晓的还有他不怎么好的脾气。
但他不管那些。
比起外面的纷纷扰扰,张衡在求学时最为高兴的便是这里可以看到他从前在家看不到的书。
与马融交好后,更是渐渐对算学提起兴趣。
“平子,这算学虽有趣,也不能本末倒置,五经还是要好好读的。”马融看他整日捧着算学的竹简看个不停,一副沉迷的样子,忍不住提醒。
一旁拿树枝在地上写字的崔瑗提着酒壶喝了一口,笑道:“季长兄莫不是忘记了?就平子这性格,若是不把这钻研透彻,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马融无奈,只叹着气摇摇头:“我是见他看的也太入神了。若是平子读其他书时也是这个劲头,老师定然欢喜。”
两人叽叽喳喳的说着。
靠在突起的树根上看书的青年张衡无奈放下竹简,还伸了个懒腰:“我心中有数,季长兄这般惦念我,倒是让我不好意思了。”
“呵!”靠在石头边用树枝写字的崔瑗打着酒嗝,脸颊微红,说:“平子这嘴啊,也就在我们面前说话多些。若是让旁人知晓,他们以为的平子竟然是这副模样,定然要吓掉了下巴!”
说罢,酒意上头的崔瑗还学着他们熟悉的另外一位熟人说话的强调,做出惊吓的样子。
性子最为沉稳的马融都笑得几次放下手里的竹简。
“喝你的酒吧!”青年张衡翻白眼,嘴上没有应马融,动作倒是很听话。
放下算学的书,而是抱起了一旁的古琴,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下,手指勾起琴弦。
姜烟和张衡就坐在一旁。
上方是巍峨高山,眼前是潺潺流水,身后有茂密葱郁的树林。
鸟儿的声音好像也被琴声惊起,发出阵阵鸣叫。
琴音把随着鸟鸣和流水声,不知是谁先哼出声音,三人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随着琴音哼唱。
姜烟坐在树根上看着眼前这一幕,下意识的缓缓坐直起来。
“好美啊。”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词汇量是这么的匮乏。
眼前这一幕只能用这么简单的三个字来形容。
在魏晋时,姜烟早就见过名士聚集在一起的场面是什么样。
风雅名士,汇聚一堂,举手投足间都是优雅。
此时却觉得,这三人高山流水的感觉,才真的让人心生向往。
并非有什么高低,而是相比名士聚会,这三人自然的相处,仿佛与周围融合。
他们是后面的树,是水中的鱼,也是飘过山峰的云。
姜烟微微张唇,许多话在唇齿间来回翻滚,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坐在旁边静静看着。
很意外。
没见到张衡之前,姜烟以为如张衡这样埋头在天文和算数中的人应该是严肃严谨的。
“想什么?”张衡也在看,他没想到当年这一曲如今看着会是如此令人沉醉。
手指落在膝盖上还在做抚琴的动作。
“你是个很浪漫的人。”姜烟放低了声音,说话也很缓慢,仿佛生怕自己声音大一点就会把眼前这一幕给吹散了。
高山流水遇知音。
如果张衡不是个内心浪漫的人,又怎么会在浩瀚星空里发现宇宙魅力和璀璨星辰的美?
张衡有点害羞,轻咳几声,脸颊红红的笑着。
“季长兄和子玉。”张衡轻喃,满是对挚友的怀念。
自那日河边抚琴回来后,青年张衡倒是过上了姜烟非常熟悉的一种生活。
早上大约六点左右起来,摆弄摆弄自己木块和铜片,再看看书,最后就跪坐在桌前几乎一整日。
姜烟眯着眼,观察了足足一个星期后,忍不住道:“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张衡就坐在姜烟旁边,两人的姿势都是一样的。
单手托腮,看着眼前的青年张衡。
“什么?”
“备战高考!”姜烟唏嘘着鼓掌,这个作息不要太像啊!
她甚至都想给张衡背后的墙上挂横幅了,否则都对不起现在营造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