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衡,是被看到的那朵。◎
提起这些, 张衡都有一种话说不完的感觉。
他太喜欢这个世界了。
虽然还有很多他不明白的东西,很多他需要去了解的, 真是奇妙啊。
“姜姑娘, 我们现在开始吧?”说到一半,张衡想起了这次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真是抱歉。”
姜烟摇头, 看着张衡眼底的纯粹。
这与她之前见过的几位教授和科研小组的人, 他们与张衡很是相似。
知识、科技, 在他们眼中像是沙漠中遇见的甘泉,企图一辈子留在那里,守着甘泉视若珍宝。
“开始吧!”姜烟朝着张衡伸出手:“也去看看,一千多年前的科技技术是什么样子的。”
张衡听到这话,眼前一亮。
其实他在现代的这些天心里是隐隐有些苦闷的。
一方面他清楚,时隔千年,发展得越来越好这是必然的。
可另一方面, 张衡又会发现,原来自己从前的一些设想有些不太好拿得出手,总觉得自己在那些人面前水平太低了。
这种巨大的落差感, 让张衡有些矛盾。
现在姜烟的一句话, 像是拨开云雾的那双手。
艾组长他们代表的事这个时代的科技, 可他是一千年前啊!
“好。姑娘同我一道去瞧瞧。”
不仅看他的人生。
也看看一千年前的工匠,一千年前的那些志同道合的人。
幻境开始。
南阳这个地方,姜烟在幻境中来过许多次。
张仲景、诸葛亮……他们都曾在这里生活过。
如今,姜烟睁开眼便见一只小木鸟状的东西朝着自己飞过来。
饶是知道自己不会受伤,姜烟也下意识避开。
十三岁的少年急匆匆跑过来, 捡起地上的小木鸟, 心疼的托在手心里拍拍上面的灰尘, 又仔细检查确定小木鸟没有损坏。
“怎么飞不起来呢。”少年低声,不解的说:“我分明做得一模一样了。”
随后,少年的手指在小木鸟的腹部转了转,两条翅膀也跟着上下动起来。
“定然是太沉了。”少年嘟囔,干脆直接蹲在地上,眼睛在木鸟上移不开。
小少年长了一张包子脸,再看身上的衣着和周围环境,想也知道家境还可以,看不出多清贫。但墙上的字和一旁摆着的一支发了花苞的桃花,看起来有一种认真生活的美。
“张衡?”姜烟低声,稍稍弯腰打量着这唇红齿白的小孩。
少年长得虽不是眉眼精致的那类,但一身儒雅气息,好似山间正在茁壮成长的小树苗,摇摆着青翠的绿叶,安静的发出沙沙声。
张衡从屋后走来。
进入幻境后发现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真实,只是周围人都瞧不见他,难忍心中探查的想法四处转了一圈才回来。
“姜姑娘。”张衡对着姜烟道:“我来迟了,让姑娘久等,真是不该。”
姜烟摆摆手,这算什么?
“这是你?”姜烟看着还抱着小木鸟的少年:“他这是想让木鸟飞起来?”
张衡有些害羞,但一双眼睛也亮晶晶的看着儿时的自己。
“恩。我幼时读书的房间推开窗户便是一棵大树。树上有鸟窝,我见过好几窝鸟儿在这里筑巢、产卵、孵化,再看着雏鸟离开大树,飞向远方。那个时候我太想出去看看了,可我年纪尚小,最远也只是去乡下转转,走不了太多地方。”
可每次,看着雏鸟试探着展开翅膀,不断地练习飞行,最后终于飞出这棵大树,奔向未知的远方时,张衡的心里充满了向往。
他也想这样,义无反顾的飞向远方,去看天地宽广的世界。
“所以我便自行做了一只小木鸟。我看鸟儿飞起来的模样,又瞧它们的翅膀。那小木鸟栩栩如生,可就是不会飞。”
张衡用了所有能用的办法,也只能暂时的提高一点点翅膀扑腾的速度。
木鸟就是木鸟,飞不上天空。
从前张衡觉得是遗憾,只是到了现代之后,他就一点都不遗憾了。
没有小木鸟,却有比小木鸟更为厉害的飞机。
“衡儿?今日的书可读了?”后院走来一位手持竹简的男人。
男人留着长须,和姜烟身边的张衡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这人比张衡看起来要严肃许多。
小张衡抱起小木鸟,乖巧的回答:“读过了,爹。”
张家家风清廉,却也不至于贫困。
加上张家是当地的大姓,张衡的祖父更是有名的好官,曾有“张君为政,乐不可支。”的歌谣称赞。
张衡家中说不上多富裕,但藏书却是极多。
小张衡在父亲的校考下,对于背书这些简直是信手拈来。
张父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聪慧,在他背完后也夸赞:“不错。明日做文章,这经学繁杂,需要好生对待。”
“知晓了。”小张衡向父亲行礼。
待父亲走后,小张衡摸着小木鸟的翅膀,小声说:“经学,有什么用呢?”
这话听得姜烟一怔:“你小小年纪就开始质疑学说了?”
小木鸟她还能接受。
小孩子的思想最是天马行空。
如果把智能手机的功能描述给八十年代的成年人,他们会觉得你兴许是在说笑。
可若是跟八十年代的小孩沟通,小孩子放飞的思想还不知道能说出什么话来,更不会质疑智能手机。
小孩子的想法无边无际。
成年人反而失了那份纯真。
“质疑学说,这是大逆不道吧?”姜烟小声问,表情都有点绷不住。
她一直以为张衡看起来很老实,是很典型的从小浸润在儒家思想教育下长大的人。
张衡一点也不把这当回事。
两手摊开,无所畏惧的对姜烟说:“这话,如今只有你知我知,兴许未来会因为姑娘的作品有更多知晓。可如今那些人都不知道,我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难道圣人就一尘不染,圣人就无所不知吗?”
“吾生而有涯,而知也无涯。”张衡双手背在身后,透出独属于他的锐气:“经学固然有用,却非我所求之道。天地广阔,我何必拘泥在一种学问里不可自拔?”①
他并非从一开始就在研究那些东西的。
在这之前,张衡的确是个非常典型的儒学弟子。
毕竟,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再到西汉末年儒家学说和学者们逐渐在朝堂上也占据一席之地,儒学的地位便逐渐上升。
然而各朝各代总有不同。
比如说,在往后的朝代里,儒学侧重点都会不同,尤其是出现了科举之后。
如清朝做八股文。
那么东汉时期最受追捧的便是经学。
经学又与图谶之说被牵扯到一起,深受朝堂认可,以至于如今的学者们趋之若鹜。
“经学。”姜烟倒是在班家三兄妹的幻境里见过。
经学在两汉时期的学者中占据非常重要的地位,甚至是只要读书人,都要钻研经学。
粗暴一点解释,就是将先人作品中的一条思想或者一个词汇,取出后做文章解释,阐述其中意义,还会添加上自己的政治思想,也是往后一千多年儒家学说的核心部分。
想到自己看过的一大摞竹简,姜烟讪讪道:“很难得啦!”
她每次做手账都嫌累。
可她见过班固有人送来的经学典籍。
对于姜烟这种日常电子书,偶尔捧着大部头的人来说,大部头简直太沉了。
自那次见到班固是抬着一个箱子出来看友人送来的典籍,半箱的竹简,最后只针对《春秋》中的两个字,写了十几万字的内容。
班固看得津津有味。
姜烟只在旁边双手合十,感谢蔡伦让造纸术程序化进行后更为便宜,还好推广。
她连大部头都觉得沉,恨不得一个电子书工具可以搜索到全网所有的文献内容和书籍内容。
结果班固看书是按箱子看的。
姜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很不对,但还是缺德的想,还好经学后来没落,虽然后世还有,但那都是专业教授和学者去做的事情,跟他们可就没关系了。
“的确。”张衡也深以为然。
张衡好似松了口气的拍拍胸口:“还好我不用做这些。五经博士那都快读成书呆子了!”
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姜烟笑道:“五经博士听了想揍人。”
“揍吧揍吧。他们所作书卷都能把人给淹了。还要与图谶关联,神神叨叨。”张衡背着手,脚步轻快的转身往外走。
回到幻境里,他真的很开心可以见到从前的人和事。
南阳,他也很久没有回来了。
姜烟跟在后面,被张衡带着去集市上溜达。
没有人能看见他们,周围的吆喝声络绎不绝,热闹得让人收不回笑容。
张衡走在大街上,这里与现代不同。
没有干净宽阔的大街,也能看到集市上有人衣衫褴褛,有人锦衣华服。
但依然让他觉得安心。
“姜姑娘,我幼时其实就与其他孩子没有什么两样。不对,我便是长大后也与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他就是个普通人,只是想到姜烟的任务,问:“这会影响到姑娘吗?”
“当然不会。”姜烟摇头。
到这里,姜烟再迟钝也能察觉到张衡的小心,说:“您不必如此。没有谁的人生是乏味的,或许您自己瞧着好像没有什么,可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是一朵绚烂的花。有些人能被看到,有些人在花园中不被看到而已。”
张衡,是被看到的那朵。
作者有话说:
①:《庄子·内篇·养生主第三》
昨天没更新抱歉呀。
我停了中药后整宿整宿失眠,昨天睡了一整天。
有没有什么助眠的小技巧或者小办法?
我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要再去医院看看了,失眠看什么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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