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杭怀揣着一腔心事,他心知这些事情与许词说了也无用,只会徒增他的烦恼,于是沉默着选择闭口不言。
手中安抚的动作没有停下来过,而撕开血淋淋的回忆与伤口后,许词的精神状态就稳定多了,在宋之杭的鼓励下,他起码有了能直面这件事情的勇气。
精神状态趋于平稳,情绪的大起大落极消耗人的精力,许词不大一会儿就困的睁不开眼睛了,可是他又很是缺乏安全感,便拽着宋之杭的胳膊睡着了。
宋之杭轻轻的看了他一眼,冷峻的五官犹如刀锋,薄凉骇人,但是那双眸子里的柔和平静却像一池春水,化开山间的积雪冰棱。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装什么大人模样。
动作轻柔的给许词掖好被角后,宋之杭犹豫片刻后,两条胳膊还是伸上前去,轻轻地抱住了许词。
他这几日事务繁忙,几乎没有歇下来喘口气的机会,如果不是听了府内的风言风语,他或许也就根本找不到回来见许词的一个借口。
好不容易忙里偷闲,这偷来的时光总是格外短暂,叫他不忍去枯燥虚幻的梦境里沉沦。
只是一个虛虚的环抱,指尖触感柔软,宋之杭心绪翻涌,他垂着眸子,呼吸清浅。
一直到雷声平息、雨势停歇。
未敢阖眼入眠。
江城夏日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但这场暴雨却是连着下了一整夜,下完之后温度上升,天气便开始闷热起来了。
屋内门窗紧锁,空气不流通,天蒙蒙亮的时候宋之杭就起身支开了窗户的一角,让外面透进来些卷着凉意的风。
宋之杭打算悄声离开,他推开房门下楼便要去处理自己的事务了,可他前脚刚踏出这间房门,便听到了那楼下店小二小声的说话。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我看到上次您带来的那个小少爷,他今晚跟另外一个陌生男人住的一间房……”
店小二对面的男人脾气有些不好,他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声音里都带着明显的愠怒:“为什么不早点来告诉我?”
面前这可是茶楼真正的主人,店小二偷偷觑了这清隽俊美的青年一眼,就被这人可怕的脸色震慑住了。
额头上落下豆大的汗珠,他吓的腿软,擦了擦汗,颤颤巍巍道:“昨天晚上这不下的大暴雨嘛,根本也就没法儿出门啊,今天早上不是您又刚好来楼里查看……”
邪火从心头蹿起,冲击的思绪混乱,气血翻涌,陈庭樾觉得自己的指尖都在抖,他脸色很是不好看,恨不得将这整座楼都砸了。
一想到许词那个没心眼的模样,肯定会被其他男人欺负的更过分,陈庭樾就又气又怒,他想把人好好呵护在自己的羽翼下,可是这人却总是拒绝他。
睡都睡过了,还傻乎乎的非要凑上来跟他当兄弟。
想都没想,在狗腿店小二的告发下,陈庭樾径直冲上了二楼,这下,便刚好碰上了关上门转过身来的宋之杭。
他黑色头发微微凌乱,看上去就是刚睡醒没多久的模样,宋之杭一边抬手扣着衣领的扣子,一边疑惑的看向陈庭樾,视线里还带着几分探究。
根本看不出来他其实在这里已经听了很久墙角的事情。
宋之杭生人勿近的气质冷峻,眉眼疏冷,尤其是看向陈庭樾的时候,那目光格外凛冽,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沙哑:“你,来堵我?”
陈庭樾的身子一僵,眼睛里写满不可置信。
这是他跟许词两人的教书先生。
他,他怎么会,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
可店小二没理由给他提供错误的信息,那、那这扇门内还在睡着的人,就是许词……
脑子一瞬间宕机,陈庭樾越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犹豫着开口试探:“先生,房间里面的人是……”
“是我内人。”
“你要喊师娘。”
宋之杭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他,他早就知道这小子对许词不怀好意,所以一直看他不顺眼。
到底对方身上还有一层夫子的光环在,陈庭樾在心中再三惊疑不定。
老师这么一个严肃的人,应该不会、不会对许词感兴趣吧……
想到宋之杭冰冷的表情,陈庭樾就觉得自己的想法荒谬。
于是他怀疑的目光落在了店小二身上。
对此,店小二只觉得晦气,早知道就不管这破事儿了。
喉结滚动,陈庭樾神色仍然犹疑,他不死心,再次询问:“学生还不知道,先生是什么时候成的婚?”
“晚辈当送贺礼,略尽绵薄心意。”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对峙当中,呼吸间,都弥漫着两人博弈的火药味,剑拔弩张。
宋之杭背倚着紧闭的门,隔绝陈庭樾望眼欲穿的目光,眸若深潭,他似笑非笑:“早两年的事情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而且,门当户对。”
丝毫不给陈庭樾留面子与底子,直捅他出身低贱的痛处,宋之杭这句话可谓是毫不留情,辛辣又直白。
这扑面而来的攻击性,与别有深意的话,让陈庭樾的眼神一下子变的幽深,他衣袖下面拳头紧握。
任他再是傻子,也能听得出宋之杭的弦外之音,只是他不明白宋之杭为什么这样做。
看戏吃瓜的店小二觉得窒息,经过一番自我评定,他觉得这不应该是他待的战场。
于是店小二决定偷偷溜走。
但是可怜的店小二突然被陈庭樾抓住衣领,一脸懵逼的被甩在了宋之杭跟前。
陈庭樾脸色冷了下来,他素来挂在脸上的标准微笑荡然无存,声音冷而坚定:“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老师下楼了。”
“小二说,昨晚瞧见我家的少爷来住店,我今日倒是要来找他看看。”
“他住的是哪间房。”
“房里都有哪些人。”
后面这几句话几乎都是陈庭樾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瞪着宋之杭说的,他伸出手就要越过宋之杭,推开那扇紧闭的门。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小二吓的哆哆嗦嗦,气都不敢大喘一声。
而陈庭樾手臂刚越过宋之杭,想要拉开那扇门,就被那人猛地抓住了胳膊。
臂膀处死死的力道同他势均力敌,那人声音寒凉如冰:“我说过,里面是你的师娘。”
“他还在休息,你为什么非要来打扰他?”